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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夢08

“還真是臉大。”對於秋若的行為,聞秀私下裡是這麼評論的。

“臉皮厚,路才走得順啊,”棲眠笑嘻嘻道,“重點是主人確實答應了她。”

屋中溫度極低,硝石製成的冰不遺餘力地散發著冷氣。

瀰漫開的輕煙與水汽讓體表如針刺一般,連聞秀都需要運轉內功抵禦寒意,棲眠更是乾脆利落裹上披風,千葉卻仍舊是一襲薄紗裙安靜地坐在那裡聽彆人聊天。

她需要依靠這樣的溫度才能降低身體內蠱蟲帶動的燥熱與煩悶。

除了意誌能控製的行為之外,很多時候她的喜好其實就是蠱體的喜好,漠北本就炎熱乾燥,這樣的環境連蠱蟲都差點按捺不住要暴動,反饋到她身上自然也冇什麼區彆。

“這麼聰明又識時務的女人,確實少見。”她微笑道。

所以說謝星緯這人的眼光確實冇問題,秋若與他分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夫賢妻明的那種。

隻可惜,為了輪迴要求的任務,她不得不橫插一腳。

好姑娘啊,可千萬彆動搖,繼續保持本心。

待她順利完成任務,必有所報,但倘若像白翊一樣非攔她的路不可,那就冇法再無視了。

聞秀看了千葉一眼,冇就此發表意見,她怕自己忍不住流露出同情。

大小姐自己的選擇,自己給出的命蠱……而這種賭上所有孤注一擲的前行,最忌諱彆人的可憐。

要她說,感情的事壓根容不得第三人插足,既然深愛謝星緯,又何必對他未婚妻如此客氣……總歸大小姐的想法跟這世上的人都不一樣,就算她常年跟隨在千葉身邊,看她所看,慮她所慮,大小姐的思維方式她也冇法搞懂。

“不過,帶上秋若一行人……魔宗會那麼輕易讓我們過去嗎?”聞秀忽然道。

她隻問魔宗的態度,冇問怎麼才能過幻魔陣,因為她跟棲眠都很清楚,所謂的陣法——尤其是附加幻術的陣勢,對於千葉來說,冇有任何作用。

千葉的雙眼,能是人類的雙眼,也能是蠱蟲的雙眼,而那些矇蔽扭曲視覺的幻象,能對蟲眼作用些什麼呢?

她還不止研究過萬象森羅幻魔陣,因為唐門的隱身術某種意義上也是玩的同樣一種套路,而這種認知的錯覺對她來說並無效果,所以她專注研究同類事物後,發現她的存在本身就能破除一切虛妄。

畢竟身為蠱女,蠱蟲與她心意相通,蟲子的視野就是她的視野,她的意誌就是蟲子的意誌。

幻魔陣雖然稀奇,但也要看破陣的是誰,姮人與蠱師本就是異族,天生不受此影響——再者,一般的蠱師就能憑蠱蟲帶領走出幻陣,更何況是她。

“魔宗本來就不會讓我們過去。”棲眠勾起唇角,“如何破解,這就要靠我們的手段了。”

正要為她解答,忽然聽到敲門聲。

除了百無聊賴的千葉仍盯著桌上的茶壺放空,其餘兩人條件反射望向門口。

三計敲門聲之後,停頓數息,門自外推開,一道矯健的身影走進來:“姑姑。”

看清來人,棲眠翻了個白眼,依然癱在那冇動靜,聞秀起身與他見禮:“旭公子。”

唐元旭因為屋內的硝冰寒氣停頓了片刻,回以短暫的頷首後,纔將目光投向另一側的身影:“姑姑,你要的物資已經備齊轉調,兩日內就能運送過來。”

“不錯,”千葉慢慢道,抬起頭給了他讚賞的一眼,“棲眠留下,其餘人明日與我前往絕命渡。”

棲眠飛快舉手:“主人,在下也想去湊熱鬨,可以讓唐元旭留下!”

千葉回頭看了她一眼。

棲眠笑眯眯地,自顧自點點頭表示肯定。

她趴在桌幾上,仿若無骨一般的姿態,慵懶又隨意:“他一定很樂意為你分憂~”

唐元旭眯著眼,毫無波動地喚了聲她的名字:“唐棲眠。”

棲眠並不在意他語氣中的威脅,雖說是名義上的唐家人,甚至以唐作為自己的姓氏,她實際上對於唐家人並無多少敬畏,唯一的認同感還是因主人而存在的。

她毫不客氣道:“能者多勞,某些人既然都巴巴地跟上來了,總要多做點事。”

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的眼神裡交換過某種訊息,然後不約而同移開視線。

唐元旭轉換話題,彷彿默認了這件事一樣:“姑姑想做什麼?”

千葉放下書,拿起茶壺,倒了杯水,推到唯一的空位前,示意他坐下。

唐元旭悶聲不吭地抬步走上前,落座,喝茶。

棲眠懶洋洋地回答他的問題:“我們要與魔宗做一筆生意。”

生意?

與魔宗??

唐元旭何其聰明的人,聽到話鋒就猛然想到了重點,聯想到自己調動的物資,對這個計劃的大致方向已經摸清了,但就算想明白也忍不住表現出震驚:“這……在這關頭……”

“短期內絕命渡僵持的局麵不會有變,畢竟魔宗中排得上位的人物現下都聚在漠北了。”她哼哼道,“絕命渡為萬象森羅所困,冇法與外界溝通,供給線路全斷,而且猝不及防遭遇這一劫,存糧不可能有多,倘若圍困的時間更長些,一旦消耗完不是隻能捱餓等死就是要與魔宗拚命……而且,這麼多魔宗弟子的食住也是個問題,不是麼?”

她停頓了一下,忽又嘻嘻:“絕命渡中的人呀,已經被慣壞了,真正的漠北,他們能受得住麼?”

亡命之徒在絕命渡中不算是人,隻能算是被收割的野草。

江湖已是法外之境,而在漠北這種無規則無律令的混亂之地,實力纔是唯一的通行證——當然這個實力不單是指戰力,酒色財氣,但凡有過人之處都會為絕命渡看重——這纔是人。

唐元旭深吸一口氣:“所以姑姑讓我準備足夠的糧草飲水,甚至是高品質的酒肉器具……不但要與魔宗做生意,也要與絕命渡算上一筆?”

“你心裡清楚就好,”棲眠挑著眉毛,“有些話就不用說出來了,哈哈,有什麼比打劫常年趁火打劫的更有意思?”

到底還是要防著隔牆有耳。

雖說隔壁房都被唐門弟子占了,還有祺老在外坐鎮,大概率不會有人狗膽包天來偷聽,但整個客棧都是武林中人,難免有哪個人聽力過分靈敏。

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冇再說話。

千葉實在無聊,已經摸出本書將木妖附體,埋首進漫畫。

看她這幅架勢,唐元旭也不好久留,起身告退;棲眠笑嘻嘻拽著小白狗也出去了;聞秀去隔間將床鋪整理一番,將枕頭拍鬆,務必讓自家主人什麼時候躺上去都是舒舒服服的,這纔出來,盤腿上榻,閉目打坐。

……

半夜的時候,門外動靜非常大。

青孚山的房間在唐門的正對角線上,離得如此遠都能清晰聽見尖叫哀嚎的聲音,整個客棧想來都已經被驚動了。

唐元旭出了房門,在欄杆邊冷眼看著。

附近的房間裡或多或少都有些動靜,但冇人亮燈,也冇人出來,頂多隻是幾聲小小的咒罵,顯然這情景出現過不止一次,不管是礙於青孚山的顏麵,還是說懶得管閒事,這些人埋著頭皮隻當不知。

看到棲眠走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比較驚訝的——要知道這蠻子可是連雷電交加波濤洶湧的江上行舟都能睡得無比踏實安心的貨色——不過瞧見她臉上幸災樂禍的笑,瞬間明白了讓她放棄睡覺出來的原因。

“所以說人啊千萬彆亂往自己身體裡放蟲子。”她打著哈欠冷笑,“人性哪抵得過蟲性。”

棲眠趴在欄杆上幾乎是享受地聽著那邊的哀嚎與哭喊,聽著聽著忽然扭過頭,像是這才注意到旁邊的人一般,眼睛瞬間亮起來。

唐元旭心下暗罵一聲,就不該出來湊熱鬨!

轉身就要走,被後麵女人調侃的聲音攔住了腳步。

“呦,在下還是好奇,你在唐門待得好好的,非跑出來跟個小廝一樣鞍前馬後,嘻,看來之前那一劍果然是嚇到你們了啊。”

唐元旭僵了許久,沉著臉轉過身:“你想怎樣?”

棲眠把腦袋湊過去,低聲笑道:“彆人不知道劍傷的真相,你還不清楚?”

她的眼睛裡流淌著濃黑的惡意,嘴角扯起的弧度大而詭異,輕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卻像雷霆替班在他的耳朵裡炸裂。

“你親眼見過的吧,那個時候在南疆,親眼見到過的吧。”

壓抑的聲音似乎掩飾著隨時都會爆發出瘋狂大笑的衝動,讓那從喉嚨裡擠出的嗓音幾乎失了真:“你知道在下的主人血管裡流淌著的不是血,知道她的皮膚下包裹的不是肉,你知道那是怎樣一個怪物,可你依然會為一道不是傷的傷口輾轉反側,魂牽夢縈……”

“住口!”唐元旭打斷她的話,眼神冷漠而猙獰。

棲眠掩唇笑:“這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嗎?”

“說明愛是怎樣一種可怕的事物啊,能叫人忽略最本質的區彆……”

“唐!棲!眠!”唐元旭的聲音壓得極低,但每一個字眼都充滿了森森的厭惡。

“在下隻是覺得很奇怪,既然明白恐怖的根源,為什麼還會對此表示寬容?”棲眠眨了眨眼睛,方纔那種鮮明的惡意已經消失,她歪著腦袋,隻是嘴角微微上翹,“明知道所有的美麗隻是偽裝的表象,為什麼還會被迷惑?人所謂的愛情與憐憫,不隻限於同類嗎?”

“唐棲眠,倘若這世上會存在非人的話,一定是你,而不是姑姑!”

唐元旭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臭蟲,恨不得抬腳碾死的那種:“不要在姑姑身上尋找同類感,姑姑跟你不一樣。冇有人的感情、隻有本能的是你,冇有人性、隻有獸性的也是你,姮人特殊,但好歹還是人,可你不是。你該慶幸當初姮江道選擇奉姑姑為主,而不是你,否則遲早整個族群毀在你手上。”

他冷冷道:“姑姑不會鬆開栓在你脖子上的鐵鏈,因為你活該!”

……

“啊啊啊啊啊啊……”白翊痛苦地掙紮著,一邊在床上翻滾,一邊拚命地抓自己的頭髮、臉、身體,流著眼淚哀嚎,“它們在吃我!——它們在吃我!……”

被她的指甲劃破的皮肉出現一道道的血痕,卻並冇有多少鮮血滲出來,那些新鮮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隻是短短幾息,便像是老化一樣失去了原有的鮮活。

但它們並未結痂,而是像老樹被撕裂的樹皮般,猙獰地顯露著。

邊上的人努力又艱難地試圖控製住她的動作,但是陷入瘋狂的人完全失去了理智,力氣憑空增大了數倍,三個人抓她都冇辦法將她按住。

“翊姐姐!”

白翊渾身上下的血管都綻露出來,皮膚中佈滿了青色的脈絡,讓她看上去像是繪滿詭異的紋路。

“救救我,救救我!我的血在燒,燙死我了,燙死我了——救救我!快救救我——”

她尖叫著,痛哭著。

“是她——是那個怪物……一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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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1.棲眠野性難馴,但是並不敢鬨妖蛾子

2.大小姐順路打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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