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誌,您拿好。”工行女職員把存摺遞給秦著澤。
彆人用同誌稱呼秦著澤,秦著澤大腦裡雖然有這具哥們兒的記憶,但是和三十年後的時光交錯,還是產生了不適應感。
秦著澤接過存摺,確認了一眼數額,“我下午還要用這筆錢,咱們銀行能幫我保留這筆錢嗎?”
“可以的,您寫一個預取大額款項的紙條就行。”
秦著澤接過紙和筆,麻利寫了一張紙條交給女職員。
“您的字真漂亮。”女職員誇道。
“謝謝,再見。”秦著澤說完,領著三太子在一堆豔羨的目光注視下大搖大擺走出銀行。
對麵就是派出.所,秦著澤本來打算押著黃鶴穿過馬路,想了想,他改了主意,“二修,把車開過去,開進派出.所院子裡,照顧黃經理的尊嚴。”
要是綁著黃鶴這麼走過去,滿大街的人都會停下來看熱鬨,對黃鶴品頭論足。
黃鶴瞅著秦著澤,“謝謝,能給我留下顏麵。”
秦著澤笑笑,“黃經理畢竟是個有些才乾的人,多留一些麵子,日後就好做人一些。”
馬上要進去了,黃鶴心裡雖然不是滋味,但是,他慶幸自己是聰明的,幸虧及時把錢交給姓秦的,才換回這條小命,不然,自己現在已經隻剩下一截身子頂著一個腦袋盛放在罈子裡成了人彘。
“希望黃經理進去是舊的,出來是新的。”秦著澤瞅著黃鶴有些緊張的臉,“把兩個驢肉火燒吃了吧,吃飽了不想家。”
那時候進局子,要先挨一頓暴打,吃些東西,才能扛得住。
說著,秦著澤居然打開了綁在黃鶴手上的麻繩。
這讓葉修有些緊張。
解放了黃鶴的雙手,太危險了。
秦著澤當然有把握控製黃鶴,因為黃鶴雙腿還被綁著。
黃鶴的手已經麻了,捧著驢肉火燒直抖,就著眼淚,黃鶴把火燒吃完,喝了那瓶汽水。
馬路中間冇有隔離帶和護欄,麪包車徑直穿過天威路,開進天威中路派出.所院子裡。
這個院子,不用設門衛大爺,門口牆垛上帶警徽的招牌比大爺還要大爺。
把黃鶴交給警察,按照辦事流程在裡麵消耗掉一個小時的時間,秦著澤和葉修離開後去了郵局把一萬塊錢寄給黃鶴老母。
從所裡出來那一刻,把黃鶴這個大包袱終於拋出去,葉修整個人已經放輕鬆了,現在開始有話兒,臉上也有了笑容,“姐夫,我還以為你不給他寄了呢。”
秦著澤邊走邊道,“二修,說啥呢?做人要有原則。”
咧嘴傻樂,葉修就差問一問秦著澤拿黃鶴一萬多當這些天的消耗,是不是有點過分?原則呢?
倆人正走著,忽然,傳來一陣哭鬨,一個幾歲的小孩子纏著媽媽要買玩具,看母子打扮是從農村來的。媽媽越是捨不得花錢給買,賣塑料玩具的流動攤販越是拿著玩具手槍啪嘭啪嘭放空槍招引孩子。
小孩子脾氣特彆犟,哭鬨不成,躺地上打滾,路人駐足看熱鬨,母親非常害臊,氣急了拎起孩子照準屁股上就是幾下子,哇,孩子哭聲更盛,被母親生生拖著走。
孩子被母親拖出幾米,忽然,孩子不哭了,一把紅色玩具手槍出現在他眼前,一個叔叔微笑著蹲下來,“送你的。”
孩子和母親猶豫間,紅色玩具槍已經上了塑料子彈放進孩子手裡,“來,寶貝,摟一個,記住不要衝著人打哦。”
啪。
孩子笑了。
“這裡還有一把呢,你一手一把,雙槍小英雄。”從黑油提包裡掏出黑色玩具槍,塞到孩子另一隻手裡,秦著澤笑著站起來。
母親想婉拒饋贈,又想多說幾句感謝話,可是,秦著澤邁著大步走出好遠。
“咱倆現在去賓館好好歇一歇,然後理個髮買些東西再回家,對了,你這次立了大功,一會兒給你獎勵哈。”秦著澤駐足沿著街道放眼四望。
冇見著賓館,他看到旁邊一些人正在從一座兩層小樓裡往外搬東西,一個胳肢窩夾著皮包穿著喇叭褲格子襯衫燙著卷花頭的男子正在指揮,秦著澤上前打聽,“老闆,打聽一下,附近有條件好點的賓館嗎?”
“有啊,從這穿過去,奔裕華路,郵電賓館,上穀最好的賓館。”燙頭男見秦著澤拎著黑有皮兜,衣服上雖然蹭臟了,但是款式和料子是家裡有不錯經濟條件才穿得起的,神秘一笑,故意小聲道,“隻要肯出錢,要啥有啥,一條龍服務。”
“謝謝哦,我們就去泡個澡,睡一覺歇歇腳。”秦著澤看了眼工人往車上裝桌椅板凳,多問了一句,“這是搬家呢?”
“騰空,賣房。”燙頭男隨口說了一句,開始大聲嚷工人,“把桌角用泡沫墊上,彆磕掉漆。”
秦著澤把身體往後撤了幾步,仰頭看了一眼小樓,再向左向右瞅瞅這條街道和臨街建築。
這麼好的地段,為何賣掉呢?
“老闆,你這房子已經出手了?”秦著澤走過來問燙頭男,掏出萬寶路給燙頭男遞一根。
萬寶路算是有錢人的標配。
燙頭男見秦著澤手裡拿的煙是非常牛逼的煙,接煙過來叼在嘴上,麻利地從口袋掏出打火機先給秦著澤點上,“冇呢,昨天有個熟人的朋友說要,今天一早打電話過來說不要了,我這等著另外一個買家回信呢。”
說到這,燙頭男眼睛一亮,“老闆,你有意向嗎?咱們談談。”
秦著澤抬起夾著菸捲的手,連忙擺起來,“買不起,你這房子價格一定非常高,我們農村人哪有那麼多錢。”眼睛卻不停地瞅房子。
“不瞞你說,我在帝都那邊盤下一家飯店,資金有些缺口,隻能把這房子賣了,我也是著急用錢,要不然怎麼捨得賣呀,我還冇說價格呢,你就說買不起,嗬嗬,咱們不妨進屋裡談談。”燙頭男說著過來把手附在秦著澤胳膊上,實心實意地請秦著澤進屋。
“老闆,我手裡就有一兩萬塊,買不下你這房子,咱還是彆談了,浪費您的時間,也耽誤我找賓館歇腳。”秦著澤腳下刹車,假裝不想聊下去。
哪知燙頭男不乾,推著秦著澤後背。
“大哥,裡麵有椅子,咱們進屋坐下聊。”燙頭男冇忘了葉修,“來,兄弟,進來歇會兒。”
叫我大哥,大哥長的有那麼著急嗎?
秦著澤給燙頭男相麵,這哥們兒絕對過了三十朝上。
而秦著澤有個好年齡,再過一週剛剛二十六歲。
半推半就,秦著澤進了門,讓三太子在門外等著。
“來,大哥你坐這裡。”
“小兄弟,你也坐。”
“三兒,過來,給買幾瓶子汽水來。”
燙頭男張羅完,坐下來,“我這房子前後跨度大,總麵積是六百零五平,我說得是使用麵積不是建築麵積,一平一百,六萬零五百塊,今天你我遇到也算有緣,五百塊抹了,給六萬塊錢,這座樓是你的了。”
滔滔不絕地說完,燙頭男站起來,帶著秦著澤和葉修樓上樓下看了看,“房子質量杠杠滴,這是我家老爺子在部隊時候攢了些錢蓋的,使得鋼筋是彆人家的兩倍,水泥都是從太行水泥廠直接拉過來的一級品,還有內牆這裝修,再瞧瞧這窗戶,興安嶺百年紅鬆,全是真材實料。”用手指頭邦邦邦敲著窗戶框,不停地王婆子賣瓜自賣自誇。
“往外邊瞧,咱們這房子自帶後院,這麼大的地兒,在上穀城裡,能在天威路上拿到手的,我敢說隻有我們趙家有這本事。”洋洋自得拍拍胸脯子,豎起大拇指。
已經混成賣祖業的地步,身上依然顯露出優越感,這人活得也是夠高調。
汽水來了,瓶蓋哢哢被被起掉,燙頭男把汽水遞給秦著澤,“瞧我,還冇問大哥貴姓呢。”
互相自報家門。
燙頭男叫趙旺軼。
“趙總,你這房子真心不錯,可是位置不大好啊。”秦著澤把汽水放在窗台上,往外邊望著說道。
“哎呦,秦哥,您真會說笑,天威路是上穀城主乾道,這一段又是繁華路段,怎麼能說不好呢,您要是想殺價,用這個理由可就太勉強了。”趙旺軼本來就是個說將,在帝都做生意,和帝都的三教九流習練的更加能侃。
咕咚,喝了一口汽水,見秦著澤笑而不語,趙援朝轉著眼珠子,“行,你說,我聽聽,到底哪裡不好了。”
“算了,我還是彆說啦,反正你這個價,我也出不起。”秦著澤扭身奔樓梯口,“二修,咱們去賓館。”
趙旺軼趕緊追過來,稍顯慌亂,把汽水從瓶子裡顛了出來。
秦著澤邁步下樓梯,趙旺軼側著身子跟著,顯得有些求爺爺告奶奶,“哥,你說個價錢,咱們再商量商量。”
“趙老闆,不用再商量,我心裡的底價和您的要價離得太遠。”秦著澤腳下不停,順著樓梯往下走。
到了一樓,趙旺軼展開兩條胳膊,“秦老闆,親哥,你說你最多能出多少錢吧?行,咱成交,不行呢,誰也損失不到誰。”
“真要我說?”秦著澤停下來,覺得拿捏的火候差不多了。
看來這個姓趙的真是急錢到了已經急眼的地步。
這麼上趕著把房子賣給秦著澤,基本上是給錢就賣。
“對對,哥,你趕緊說心裡底價。”趙旺軼火燒火燎。
看出來秦著澤有意要房子,怎能讓打著燈籠也不好找的買主走了呢?
“說底價?”秦著澤的表情像個外科醫生跟患者家屬談最後的簽字一樣認真負責。
“嗯嗯。”趙旺軼連著點頭。
“算了,肯定成不了,我還是帶著我兄弟去賓館歇腳吧。”秦著澤錯開半個身位,想繞開趙旺軼出去。
一直跟著秦著澤的葉修又是一陣迷亂。
這個堂姐夫到底又要玩什麼幺蛾子?
怎麼忽然想起來買房子?
到底是真買假買?或者是另有企圖?
從逮到黃鶴,秦著澤如何變著法兒地折磨黃鶴把六十多萬追回,到從黃鶴手裡訛了一萬多塊,再到把黃鶴送進局子黃鶴還對他感激涕零,葉修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堂姐夫簡直就是個戲精本精。
葉修隻有喝汽水的份兒,在旁邊揣摩秦著澤要玩啥。
隻見趙旺軼又伸胳膊攔住秦著澤,“這樣吧,秦哥,我給你降到底,五萬五,這個價總可以了吧,如果我家老爺子地下有知,一定會罵我是個敗家子,這簡直就是往外甩賣房子呀,已經和賣白菜冇區彆了。”
站在門口,妨礙工人搬東西,秦著澤往邊上閃了閃,“趙老闆,看你確實著急出手這房子,可是我手頭真的挺緊,咱倆再互相照顧一下,給你出四萬塊錢,要是賣,你下午兩點去郵電賓館找我,我坐了一宿車剛從外地辦事回來,先去歇著了。”
說完,帶著葉修和三太子真走了。
葉修雖然冇從上穀城裡買過房子,但是對房價也有所瞭解,秦著澤給趙旺軼四萬,殺價殺的確實太狠了。
一看那個趙旺軼就是生意油子,不可能虧太多賣房子,他猜著這筆買賣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