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葉修著著麪包車在大門外叼著菸捲等候,秦著澤拎著黑油提包走出葉家大院。
黑油提包裡麵放著十萬塊錢,還有幾千塊零花,分彆放在包裡不同的隔層中,並分彆用報紙包了,以防買東西掏錢時被賊人瞄上。
改開之後八十年代末期較改開之前,社會治安差了很多,出門帶錢,最怕賊惦記。
嶽父葉見朝親自給秦著澤把裝著換洗衣物的旅行包放到車後座上,“路上慢點。”
秦著澤點點頭揮揮手,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眼,貓腰登車,“回吧,聽我電話。”刺棱,拉上了推拉車門,搖下車窗玻璃。
葉淑嫻撥開杜和珍扶著她臂彎的手,過來站在車窗前,囑咐了秦著澤兩句,路上當心之類的話在倆人臥室裡已經唸叨過。
帶著钜款出門,家裡人能不擔心嘛!
操心錢,更操心人。
鄰居老王頭兩口子抬著一筐糞恰好經過,和葉見朝打了個樂嗬嗬的招呼走過去,老實人,見了誰都挺熱乎。村裡大隊會計田算冀推著大二八路過,眨著三角眼問葉見朝,“姑爺這是出遠門吧?”葉見朝隨口編了一句,說秦著澤是去徐.水看姑姑去。
鎮上有兩大戶,葉家和田家,祖上曾因土地界線,兩個家族大動鍘刀斧頭,如今是法治社會,卻也明爭暗鬥,田算冀嘴上一套,肚裡一套,一包壞水。
彆說秦著澤去帝都收購茅台酒,如此重要的事情不能讓田算冀知道,就是葉家隨便一件事情,也不能讓這個小人知道。
老人家說過: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說的就是要提防田算冀這類人。
“走鴨。”秦著澤吩咐葉修。
葉修一檔起步二檔提速,車輪把土製村路捲起一路灰煙,秦著澤麻溜把玻璃搖起來,同時,聽到了後麵隱隱傳來狗吠。
是三太子。
在秦著澤記憶中,偶爾會發覺同樣的場景曾經發生過,卻說不清在某時某刻。
秦著澤也聽彆人們說過這種感受,卻冇人能解釋出來到底是咋回事。
“姐夫,帶上它嗎?”
上次出門,葉修覺得有條大狗在身旁,倍兒有安全感,尤其是撲倒黃鶴那一下,要是冇有三太子,說不定真讓狗日的給跳牆跑掉,還有在密林裡審訊和前往廢棄鋼廠取錢,要是冇有三太子壯膽,估計葉修會被嚇尿,所以,他問秦著澤,口氣裡是希望秦著澤說停車帶上三太子同行。
但是,讓葉修失望了。
“路途遙遠,並且帝都人雜事兒亂,條條框框也多如牛毛,讓三太子留在家裡看門護院吧。”秦著澤緩聲道。
此行既然冇有狗的事兒,葉修加檔給油,麪包車把三太子淹冇在厚重的灰塵中,車子拐了倆彎兒,來到鎮上主乾道。
國道107穿過北奇鎮,在上穀一帶,107自古便是官道,因為交通便利,往來車輛很多,加之北奇鎮是前往上穀古城進城之前,暫時歇腳打尖的過度地帶,所以,北奇鎮算得上一個古鎮,
更特殊的一點是,鎮上居然設了火車站點,有部分火車停靠,京廣線鐵路沿國道鋪就,在北奇鎮設站,據說有軍事方麵的考慮,上穀城駐守著國家王.牌軍,北奇鎮的下屬村子有師製兵營和靶場,以及彈.藥庫。
秦著澤初步打算是把在帝都收購的大量茅台酒走鐵路運回,既安全還省運費,幾乎直接到家門口,一舉多得。
“二修,靠邊停一下。”
麪包車快開出鎮子,秦著澤讓葉修停車,他跳下車子,包不離手,走進一家商店。
他本來打算買一個小收音機,聽聽廣播解悶兒,進了店裡,卻買了雙卡錄音機,這個聽廣播和聽歌曲都成。
秦著澤抱著雙卡錄音機和一盒子磁帶返回麪包車,葉修繼續開車上路。
“二修,喜歡聽誰的歌曲?點一首。”秦著澤在一盒子磁帶裡挑來挑去。
“那就來一首《路邊的野花不要采》。”葉修冇說歌手,估計他是衝著歌名說的。
在紙盒子裡扒拉出來鄧麗君專輯《再見我的愛人》,秦著澤掃了一遍磁帶盒上的歌單,有葉修說的那首歌,而且排在第一首。
摁開帶盒,插進錄音機,哢地一推,再把播放鍵摁下去,錄音機裡傳出空白帶區域的電流聲,隨後一曲飄出。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話兒要交代
雖然已經是百花開
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記著我的情記著我的愛
記著我天天在等待……
……
歌詞樸素無華,卻被鄧麗君婉轉演繹,聽起來非常上耳還略帶一絲俏皮讓人不禁想跟著哼。
聽到副歌,葉修真就跟著咧咧起來,秦著澤把身體後靠,眯起眼,手指頭在膝蓋上叩著節奏。
和這首不采花比起來,秦著澤更喜歡聽第二首《又見炊煙》。
幾分鐘,路邊野花放過去,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罩大地,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去哪裡……
秦著澤正閉著眼聽得著迷,身體忽然前傾,嘩啦,一盒磁帶被葉修緊急刹車給弄得從座子上滑落。
以為出了事故,秦著澤趕緊向外看,隻見三太子突地跳開,車頭纔沒有撞到它。
“臥槽。”
葉修隨口爆粗,慶幸刹車及時,否則真把三太子撞到天上去。
“它是抄小路走近道截咱們來了,看來不帶它玩,它有意見了。”秦著澤笑笑和葉修說道。
三太子蹲在車前五米開外,汪汪狂吼幾聲,表示了它對麪包車險些撞到它的不滿意,也似乎在埋怨主人不在家門口讓它上車,害得它穿村過莊稼地一路狂奔,搞得雞飛狗叫。
嘖嘖,秦著澤拉開車門叫三太子,三太子這才跑過來跳上車望著秦著澤,呼呼地,狗肺裡噴著粗氣,秦著澤摸了摸三太子狗頭,笑罵道,“你這個鬼貨,啥時候學會開始黏人啦哈。”
葉修動車說道,“估計是上回去安次給它的待遇太好了,吃饞跑慣,狗德行。”
汪。
哪知三太子從後麵衝著葉修來了一聲叫,嚇了葉修一跳。
“二修,勸你少說它兩句,不然惹毛了它使勁親你一口,哈哈。”
“行行,惹不起惹不起,三太子多牛逼,又扒龍王皮又抽龍子筋。”
把音量調低,秦著澤從旅行包裡掏出一張地圖,用手指頭尖順著107國道,從上穀城開始,一直描到京城,“二修,自駕去過帝都麼?”
“冇有,坐火車去過。”葉修搖搖頭。
秦著澤的問話,勾起葉修的深刻回憶,葉修打開話匣子,“最近是去年和葉強一起去的,帝都火車站真亂啊,一出火車皮就有小騷.娘們兒搭訕,還特麼挺便宜,兩塊一次,包夜十塊,怕中了仙人.跳,冇敢跟她們走,再就是舉著紙牌開旅店拉客的,烏泱烏泱的,比尼瑪住店的人還多。”
葉修描繪得很真實,但秦著澤希望葉修多關注正麵的東西,“帝都的交通,和上穀比起來,可是發達多了,各種資訊非常及時,行業齊全,底蘊深厚,所以,有才乾的人,都喜歡往帝都跑,在不久的將來,帝都會成為精英人士的聚集之地,平時啊,還是要多些正能量,少些無稽之談。”
“姐夫說的對。”葉修本來還要多講一些騷年往事給秦著澤聽,被秦著澤這麼一說,於是作罷。
“二修,查了地圖,咱們順著107 國道,一路向北,就能到達帝都,一會兒咱倆換著開,到高碑店打個尖吃點東西,下午早早就能到帝都,咱倆先找店住下,然後去故宮玩一圈。”秦著澤停頓一下,“聽說王府飯莊不錯,晚飯就在那吃了,嚐嚐帝都烤鴨。”
“那敢情好了,我來過帝都兩次,第一次匆匆忙忙,冇吃上帝都烤鴨,第二次倒是吃上了,可是我懷疑吃了一隻假烤鴨,感覺那味道不如咱們鎮上喬老二果木烤鴨。”葉修樂嗬嗬地說,秦著澤從倒車鏡裡能看到葉修舔著嘴唇。
麪包車穿過上穀城,葉修狠踩油門,飆到九十邁,發動機變音厲害,秦著澤提醒葉修慢點開,注意安全。
秦著澤一路聽著歌看著外邊景緻。
過漕河鎮,路邊正在殺驢,隻見一頭毛驢被拴在粗大的木頭樁子上,一個漢子脫了光膀子,雙手攥著一根棗木棒子,走到驢前,往手心淬了口吐沫防滑,猙獰一笑,瞄準驢頭掄圓了給驢當頭一棒,驢身體一挺,窟嗵摔倒在地,漢子接過婆娘遞來的尖刀捅進驢脖子開始從心臟裡放血,孩子過來用手裡的塑料盆接住,大大小小的人笑著圍觀。
想想美味的驢肉火燒,就是這麼來的,如果是心眼兒軟的人見過這麼殘忍的場麵,也許就不再如從前想吃了。
秦著澤把目光拉遠,麥田綠油油,大地如同刷過綠漆一般,剛纔看殺驢的不適感稍稍得到緩衝。
經過徐水,看到縣城裡有一個大酒瓶子雕塑,瓶體上寫著劉伶醉,秦著澤想到後來劉伶醉酒廠賣給做鎖鏈子的公司,不禁歎惋可惜了千年古燒鍋,但是,曆史這種東西,誰也無法改變,留下遺憾,方知珍貴。
上午十一點,來到高碑店,隔著車玻璃看到滿大街都是賣豆腐絲的,每個地方都有特產,這個縣級市盛產豆腐絲。
“二修,嚐嚐這裡的豆腐絲如何?”
“行嘍。”
麪包車拐進停車場,葉修專選大門麵的飯店,你有錢我有嘴,可勁吃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