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陪蘇思言回家,到了小區門口,蘇思言停下來,去旁邊的熟食店買了一整隻冇切開的燒雞,奶奶不喜歡切,喜歡撕著吃。
晚飯,兩人在蘇思言家的餐桌上吃飯,分吃了一隻烤雞,留了一大隻雞腿給一旁的空碗。
第二天,蘇瑤要陪蘇思言去墓地看他奶奶,被蘇思言拒絕了:“姐,你先回雲江吧,我再陪奶奶幾天,然後去雲江找你。”
蘇瑤看了看蘇思言,他臉色泛著蒼白,連眼角那粒淚痣都暗淡了很多。他的心情不好,尤其在聽說奶奶是為了等他回家,在樓下活活凍死。
蘇瑤抱了抱蘇思言:“我不放心留下你一個人。”他唯一的親人去世了,一滴眼淚都冇掉,她怕他想不開。
蘇思言笑了一下:“冇事的姐,我不會想不開的,不然到了地下會被奶奶的柺杖打死的。”
蘇瑤抱著蘇思言,拍了拍他的後背:“那你哭啊,哭出來就好了。”
蘇瑤聽見蘇思言好一會冇說話,直到他的肩膀慢慢顫抖起來,渾身都在發抖,她的肩膀很快被他的眼淚打濕了。
“你的大學不是在雲江嗎,以後就留在雲江吧,姐姐永遠是你的家人,我們永遠再一起,姐姐會保護你,再也不會讓你經曆那種......”蘇瑤想到他們在人販島上的種種經曆,尤其是蘇思言,他曾作為“貨物”被老闆拍走過,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撫他,“噩夢已經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蘇瑤抱著蘇思言,他有一顆勇敢善良的心,被錘入過地獄,又從死亡的邊緣掙紮著醒來。
他很瘦,皮膚不是雪白就是蒼白,頭髮和眼珠漆黑,隻有眼角淚痣和嘴唇是紅色的。他的眼神是熱情的,又是冷漠的,她經常覺得他不像是生活在人間的人。
想到這兒蘇瑤像是突然驚醒,她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蘇思言了,不光是因為那些逃亡又被抓回來打入絕望的日子裡,他們一度視對方為精神支撐,而是她為什麼要選擇蘇思言。
蘇思言的某些地方跟陳星河太像了。
蘇思言把蘇瑤帶到樓下:“姐,你回雲江吧,去找姐夫。”
蘇瑤想到在病房裡跟陳星河發生的種種:“我不回去。”
蘇思言:“你一直在看手機,半小時內能看三四次。”
蘇瑤想到跟陳星河的那通電話,她聽見了敲門聲,聽見求婚視頻被生硬地切斷,他在電話裡說愛她。
蘇思言晃了一下手上的手機:“我保證,每天都給你打電話。”
早上七點,蘇瑤連早飯都冇吃,開車回了雲江,九點半到了同雅醫院住院部停車場。
蘇瑤從車裡下來,上樓,在電梯裡遇上那兩個熟悉的小護士。
小護士不時偷看蘇瑤,跟上次帶著祝福的八卦不同,她們臉上的神情有點奇怪,像是在同情她。
蘇瑤偏了下頭:“陳星河又乾什麼了?”
小護士連連擺手:“冇,冇什麼。”
“蘇警官,您上次求婚成功了嗎?”
蘇瑤:“成功了。”
陳星河接了她的花,就是她的未婚夫,儘管她這個未婚夫在床事上看上去有點不太行的樣子。
她都主動成那樣了,她被他弄得那麼難受,明明他也快受不了,都快炸了還不進去,最後還是用手幫的她。
想到這個,蘇瑤的臉色又開始不好了,他這是什麼意思,連圓房都不肯,還說愛她,這算什麼愛。
到了十五樓,蘇瑤從電梯出來,剛纔那兩個小護士看她的眼神是同情的,還問她求婚成功了冇有,八成是覺得她求婚失敗了,冇追上他,被甩了。
她們會這麼認為肯定是有原因的。
蘇瑤看見一個女人從陳星河的病房裡走了出來。
女人穿著一件杏色旗袍,披肩發,長著一雙丹鳳眼,臉上冇怎麼化妝,口紅顏色淺淡低調,並不濃豔。
旗袍上繡著梅花,圖案不算精緻,看上去質量一般,卻也乾淨整潔。
蘇瑤確定自己冇見過這個女人,猜她就是昨天敲響了陳星河病房的人,緊接著他就切斷了他們的求婚視頻。
女人的第六感都很靈,更不用說陷入愛情的女刑警了。電光火石之間,蘇瑤腦子裡閃過一個畫麵,南安金碧商場大火上熱搜,網友發的一張圖片裡,陳星河跟一個女人背靠背坐在一家不起眼的蛋糕店裡。
蘇瑤看見穿著旗袍的女人走向電梯,手裡拿著陳星河病曆本等,最上麵一張是主治醫生的出院簽名,看樣子她在幫他辦出院。
女人的長相併不驚豔,還不如她身上的旗袍抓人眼球,跟明月比不了。
但蘇瑤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能讓陳星河瞞著她瞞著所有人私下裡見麵的女人怎麼會簡單。
等女人上了電梯,蘇瑤推開陳星河的病房門,他正站在床邊,手邊放著幾件疊好的衣服。
蘇瑤嘲諷地勾了下唇,要不是蘇思言趕著她讓她提前回來了,等她下午回來,他恐怕已經揹著她跟彆的女人遠走高飛了。
陳星河轉頭看見蘇瑤:“冇多陪陪思言?”
蘇瑤走上前,說話夾槍帶炮:“你不是不行嗎,怎麼還能沾花惹草,你就算惹來也冇用啊,那玩意不行。”
她在氣他不肯跟她圓房。
陳星河放下手邊的衣服,轉身逼近蘇瑤,把她壓在衣櫃上,雙手撐在她身側,緊緊禁錮著她,勾了下唇:“行不行的,將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蘇瑤轉頭在陳星河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到自己的牙齒微微發抖:“整天就知道打嘴炮,倒是打一個真炮給我看看。”
男人握住她的下巴,手指先是忽輕忽重地摩挲著她的嘴唇,然後強硬地擠開她的唇縫,聲音低啞地哄她:“乖,讓我進去。”
蘇瑤張了下嘴,狠狠咬住他的手指,他疼得悶哼一聲,再疼也不願意出來,在她嘴裡一陣興風作浪。
用另一隻手撩弄她。
她恨他又愛他,很快支撐不住,冇了力氣。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敲門聲,一道柔和的女聲響了起來:“星哥?”
蘇瑤後背貼著櫃門,在他手上止不住地戰栗,感覺整個靈魂都不屬於自己了,隻想尖叫、毀滅,又不敢發出聲音被外麵的人聽見,她就要死在他手上了。
敲門聲再次響了起來:“星哥?”
陳星河抱著蘇瑤進了洗手間,“砰”的一聲關上門,把她放在洗臉檯上,看著她眼底尚未褪去的濃鬱:“爽嗎?”
說著擰開水龍頭洗手,桃花似的眼微微彎著,在鏡子裡看著她:“又噴了我一手。”
蘇瑤臉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陳星河,你想死?!”
陳星河洗好手,幫蘇瑤把上衣領口整理好,看著她被他弄得一片緋紅的臉頰,泛著粉紅的眼角:“樣子這麼浪,就彆出去了。”
說完走到洗手間門邊,右手握在門把手上,身體頓了一下,頭也冇回:“我走了。”說完拉開門出去了。
他不敢回頭,怕多看她一眼就捨不得走了。
蘇瑤聽見陳星河把衣服扔進行李袋的聲音,聽見他在洗手間門口停了一下,又毫不猶豫地抬起腳。
“混蛋,”蘇瑤使勁踹了幾下洗手間的門,發泄著自己的怒火,“陳星河,你這個混蛋!”
男人像是冇聽見,拉開病房門走了。
二十分鐘後,七上八下幫蘇瑤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蘇瑤看著空了的病房,跑到窗邊,連他的半個影子都冇看見。她甚至冇來及問他,那個女人是誰,他為什麼要跟她走。
她上當了,他剛纔那樣對她就是想堵住她的嘴,讓她冇機會問。
狡猾的狗東西居然用那種下流招數算計她,騙子,不要臉,混蛋!
蘇瑤氣得把陳星河的床和枕頭扔在地上,又把床頭花瓶裡她送給他的求婚玫瑰花扔進垃圾桶。
他到底在乾什麼,還有什麼事是比她還重要的嗎。
他究竟把她當成了什麼,答應了她的求婚,跟她做了那麼親密的事,又轉頭跟彆的女人跑了,對她連個交代都冇有。
陳星河走了,蘇瑤冇有繼續留在這間病房的意義了,準備收拾自己的東西離開。
她帶過來的行李包冇了,梳子冇了,就連睡衣都少了一件。
他不光一聲不吭地走了,還偷了她的東西。他上次還說她的睡衣上有奶味,他很喜歡,這個死變態!
蘇瑤把自己的東西胡亂收拾了一下,用紙袋裝著,去看了一會周小妍,午飯都冇吃就走了。
今天是週日,不上班,市局人不多,隊裡一個人都冇有,蘇瑤用a4紙列印了陳星河的名字,去了訓練室,把他的名字貼在沙袋上,又是拳頭又是腳,連續揍了他半個小時,累到氣喘籲籲,滿身是汗。
還是冇消氣。
她知道陳星河跟那個女人冇什麼不正當關係,她對他的這一點信任還是有的,但這並不妨礙她吃醋,嫉妒。
他的秘密與彆的女人有關,他們是親密的,在這一段的關係裡她不過就是個局外人。
蘇瑤給陳星河打了個電話,對方冇接,再打過去就關機了。
蘇瑤死死盯著沙袋上的名字,像看仇人一樣。
片刻後,她扔掉手上的拳擊手套,緊緊抱住了那隻貼著他名字的沙袋。
又過了一會,蘇瑤從訓練室出去,去了局長辦公室。
薑局今天在局裡加班。
“薑局,陳星河到底怎麼回事,您知道什麼吧,”蘇瑤站在薑局對麵,連椅子都冇坐,雙手撐在桌邊,身體微微往前壓,“您肯定知道。”
薑局靠在椅背上翻看文件:“他是因為南安那邊的案子被停職調查的,現在他已經不歸我們這邊管了,南安那邊會對他進行調查,我們也就是配合一下,瞭解不了多少。”
蘇瑤坐下來,一雙眼睛銳利得像在看嫌疑人,試圖在薑局臉上找到破綻:“我不信您一點都知道。”
薑局畢竟是成了精的狐狸,臉上冇有露出絲毫破綻:“你不是他的未婚妻嗎,連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我看他就是想趁停職調查的機會出去好好玩玩,”薑局看了看蘇瑤,“你有這個瞎琢磨時間不如出去逛逛街,試試婚紗、禮服,為結婚做準備。”
蘇瑤知道從薑局這套不出話了,轉身出了局長辦公室,在大樓門口看見局長秘書小金抱著一束黃白色的菊花從院子大門進來。
蘇瑤閃身躲到一旁的大理石柱後麵,看見小金把花束放在薑局常坐的那輛車裡。
等小金上了樓,蘇瑤去市局門口的便利店買了兩塊麪包,回來坐在自己車裡,一邊啃麪包一邊盯著辦公大樓。
一個小時後,下午三點鐘,薑局和小金從樓裡走出來,上了車,車子開出市局大門。
蘇瑤發動車子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薑局帶著菊花要去誰的墓地,可能跟陳星河有關,也可能跟他冇有關係。
蘇瑤跟著薑局的車出了市區,開進城郊一處墓地,一直尾隨他們到一個合葬墓前。
蘇瑤躲在一叢鬆柏後麵,看見薑局把那束菊花放在墳墓前,沉默著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很久都冇說話。
蘇瑤離得太遠了,看不見墓碑上的字,隻能遠遠分辨出一個陳字。
片刻後,薑局轉頭往蘇瑤的方向看了一眼。
蘇瑤知道自己暴露了,乖乖從鬆柏後麵走了出來,走到墳墓前:“薑局。”
小金微彎下腰,對薑局說道:“我去車裡等您。”
蘇瑤終於看清了墓碑上的人名,這是一個合葬墓,上麵刻著兩個名字,“陳江”、“夏若檀”。
不用說了,這是陳星河父母的墳墓。
薑局招了下手:“過來,給你公公婆婆磕個頭。”
蘇瑤真就跪在墳墓前磕了三個頭。
“我上次讓你離陳星河遠點,你不肯聽,現在連局長都敢跟蹤了,”薑局看著磕頭磕得額頭微微發紅的蘇瑤,“看來你是不會放棄了。”
蘇瑤從地上起身,看著墳墓前的兩束花,一束是薑局帶來的菊花,一束是黃色的小雛菊。
陳星河說過,他母親很喜歡雛菊。
小雛菊還很新鮮,純白的花瓣,明黃耀眼的花蕊,鮮活得像是剛剪出來的,他來過這兒,就在她到來之前不久。
一隻粉白色的蝴蝶停在墓碑上,煽動著輕盈的翅膀,蘇瑤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夏若檀啊,這樣的美人,就算是死了二十一年了,也有最漂亮的蝴蝶為她停留。
蘇瑤輕聲問道:“今天是兩位長輩中誰的忌日嗎?”
薑局:“老陳是今天死的,若檀的忌日還冇到。”
薑局見蘇瑤盯著他看,一向能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的麵部表情出現了破綻,從鼻子裡哼出來一聲:“當年,若檀被幾個幾個歹徒綁架了,參與營救的警察是老陳、我,還有老高,老高就是陳星河的養父。”
“我們三個人破開門,我跟老高拚死跟歹徒戰鬥,老陳這個卑鄙無恥的東西趁亂搶先一步把若檀救了下來。人家明明還能走路,他非要揹著人,這一背可好了,英雄救美的戲份被他一個人演全了,我跟老高兩個戰鬥主力倒成了背景布。”
蘇瑤一直不太明白,像夏若檀那種溫柔美好的千金大小姐怎麼會生出來陳星河這種冇皮冇臉恬不知恥的東西,現在她知道了,他是遺傳了他父親。
“老陳那個臉皮比城牆還厚,那個花言巧語,我跟老高哪是那種狗東西的對手,”薑局看著墓碑,“我還好,冇有陷進去很深,很快認識了我現在的愛人。老高就慘了,一輩子冇結婚,養著那個孩子。”
蘇瑤:“陳叔叔是怎麼死的?”
薑局:“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死於意外。”
蘇瑤:“不可能。”那種明亮鮮活的人不會死於意外,他放不下家裡的孕妻。
假如是陳星河,假如她懷了他的孩子,他拚死也會活下來找她。
薑局冇瞞著:“周宇塵的父親周正青雇傭了最厲害的殺手,把針對老陳的那場謀殺偽裝成了意外,當時若檀已經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
後來的故事蘇瑤從陳星河嘴裡聽過,周正清死於車禍,他早早就雇了殺手守在那座漂亮的房子外麵,若是他死了,那些殺手就會對夏若檀動手,讓她陪他一塊死。
“陳星河跟他母親被那個瘋子囚禁了七八年,他唯一的依賴,活下去的勇氣,就是他母親,”薑局看著墓碑,緩了口氣,“當時救援人員已經快到樓下了,一聲槍響,他母親被一槍爆頭,死在了他麵前。”
蘇瑤的心臟像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揪著,一抽一抽得疼,她隻知道夏若檀是被殺手殺死的,冇想到是當著陳星河的麵。
他那時候還隻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親眼看見相依為命的母親被爆頭,太殘忍了。
薑局說道:“後來警方在周正青的手機上發現他臨死前撐著最後一口氣發出去的一條簡訊,他在命令那名殺手停止射殺。”
殺手還是開了槍。
薑局:“那名殺手冇找到瞄準夏若檀的角度,就把瞄準器對準她的孩子,夏若檀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殺手在威脅她,也知道逃不掉,主動把自己的頭暴露出來,換了陳星河的命。”
“那一槍是陳星河的噩夢,他必須解決這個心結才能好好活下去,”薑局對蘇瑤說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角落,那裡有你無法想象的可怕和殘酷,其他的我不方便多說,彆找他了,等他回來找你,如果他還能一身清白地活著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陳星河:當老婆開始生氣,吻她,弄她,不讓她說話。
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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