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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突襲(下)

“這警報聽起來非同尋常——”

“而且突然就要我們出動,這比預計的也早太多了——!”

彭格列基地內,好不容易纔驚惶地穿戴好裝備(包括但不限於出自將尼二之手的全自動戒指封鎖護套、無線對講機,碧洋琪在前一天就發給他們的掌上電腦以及裡包恩與列恩提供的死氣之火編織衣物)十四歲們正飛奔在走廊上;阿綱隻覺得慌亂——這實在是太早了,艾拉伏魯斯的催告完全在意料之外!而且這個警報到底是——

——“你們,這邊!”

——“我們要極限地搶時間了,沢田!”

阿綱下意識地停步:“拉爾!大哥!”在另一方向的走廊上——自家二十四歲的晴守和拉爾·米爾奇已然是完全準備妥當的樣子、前者正朝他們揮手,手上提著好幾個長得像防毒麵具之類器械的東西。

自門後而來的萊姆則是直接拎了幾袋東西往阿綱懷裡一扔、乾淨利落地簡單解釋了一句:“壓縮餅乾。待會兒到達停車場時先吃一塊補充體力、休息五到十分鐘之後繼續突入,剩下的留著當緊急食物。除此之外還有隨身壺,裡邊的水分量不多,省著喝吧。”她按動耳機——那副阿綱曾經見過的護鏡再度在她眼前成型,但這次似乎多出了遮擋口鼻的部分……?

“都把這帶上——將尼二和艾拉檢測到濃度很高的催眠瓦斯正在擴散!”了平伸手將那的確是防毒麵具的裝備遞了過來,“還不清楚有冇有混入毒/氣,總之要趕在濃度太高前到達那個管道!”

拉爾正往自己舊傷未愈的手臂上纏彈力繃帶、嘴角一側緊咬著其端頭:“雲雀開始迎擊了,椎名他們也成功引走敵人視線,我們的計劃路線上少了很多敵方防備,這是大好時機。按照計劃行事,我們現在就從f出口走312線路直通並盛車站——無線對講機都帶好了嗎?臨走之前再重置調試一次,中途如果意外分散了要第一時間通過對講機報告方位。”

“——基地外麵已經支起了隱蔽儀器……然後,這個已經可以使用了。boss,請拿好。”從萊姆身後探出頭來的庫洛姆手中捧著一些造型像甲殼蟲一般的小型儀器、上邊閃著靛色的光,“在出基地之前,先要佩戴在背部才行。”

“這是威爾帝的光學迷彩,庫洛姆的霧火焰填入後能夠保持完美的隱形狀態。但這東西不遮蔽響動,所以行進過程中儘量小聲。”萊姆的解說在庫洛姆的話後無縫對接,“時效也不長,大約十分鐘就失去效用。基地門開啟時再打開。”她將風衣的釦子扣上、匣子也已經全部外接在了方便隨時開匣的地方,與獄寺置匣風格有些相似。

阿綱還在剛剛的話題裡冇回過神來:“等——等等啊!拉爾你剛剛說雲雀學長和小葵他們都在基地外麵嗎!?”

“他們負責拖住敵人——聽著,沢田,我看你這張臉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我上次告訴過你吧——把天真的想法給我丟掉!”拉爾·米爾奇嚴厲地瞪視他,“支援他們是浪費時間——集中精力按計劃行事!”

“可、可是——就算你這麼說,雲雀學長倒還好,小葵她——”阿綱隻覺得腿跟灌了鉛一樣——這不對啊!明明她也得被好好保護起來——“萊姆!你也是這樣想的吧!?不是說小葵是密魯菲奧雷的重大目標嗎——”

——可是阿綱轉頭過去看見的,是萊姆那張黑到了底的半張臉、護鏡後被慍色染深的藍眼睛,以及凜冽向他刺來的目光——

下一秒他的領口就被那個十六歲的女孩給一把攫住、其用力之大差點把他從地麵上拽起來。

“……聽著,沢田綱吉——十世。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麼計劃或是考量而被轉換到這個世界來的,也不管你是十四歲還是二十四歲——”原本隻有他半腰高的白髮孩子在十年後已經比他高出太多,感覺自己可能會被勒死的阿綱被迫繃緊下顎、驚恐地抬頭仰望她,“——你要是不能把平和的生活交還給小葵,我會趕在密魯菲奧雷的人之前殺了你。”

“彆把我當成你的眷屬——我跟你的守護者們冇有絲毫相似的地方。”

“說到底……你憑什麼就把我和你聯絡起來?”

儘管這隻是戲言——怎麼可能會不贏、亦或是十四歲的沢田綱吉怎麼會在這場戰爭中死去?如果真的發生了、那直接連接這個時代的十年後就會產生驚人的悖論;怎麼會沒有聯絡?雖然並非像那孩子一樣、是血脈上的聯絡,但縱向延展的除此之外並非一無所有啊——她不過是生氣罷了。

她是第一次見葵哭,更是第一次聽葵說出“我好害怕”這種話;十年後的葵——她更熟悉的那個人——和自此時往後數的十年後的綱吉一樣,都常常站在庇護者和照顧人的一方的位置上,即便不好的事情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也依舊充當安慰周邊人的角色,總是臨危不亂、讓人安心……

……這一方麵他們兩人很像。非常像。所以看見麵前這個第一步隻會選擇退縮、逃避、試圖對麵前的嚴峻事態保持視而不見、到現在為止還在問這種天真問題的……十四歲的沢田綱吉,她隻覺得落差大到她無法承認。

的確這點隻能算是她不自覺嘗試揠苗助長的心境自說自話。怒氣纏繞著她,於是她不可避免地目盲了:麵前這個,真的在不久前還隻是個懦弱卻善良、膽小卻溫柔、總是被惡意的同學給欺負得臟兮兮灰撲撲的尋常少年。血脈冇給他任何壓力,畢竟他自己也對此一無所知。

要把不同年歲的同一個人——尤其是相差十年之久、本人的很多方麵幾乎截然不同的兩段年歲——在已經看作一人的前提下理智地區分開來,其實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萊姆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冇法緩解這種嚴重的錯位感……她很少有做不到的事情,可在這件事上、麵前的鐵壁高得不見頂。

……不,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她自己在抗拒區分。腿腳在前進卻以手指抓住身後的地麵、指甲崩裂折斷也依舊不放,怪異而矛盾的如此姿態居然會降臨在她身上,真是晴天霹靂。

現在這個年紀的她意外地對此抱有自己也不為所知的傲慢與優越感、甚至不自覺地對所謂的人類持著嗤之以鼻的態度……但她自己還冇能發現。

她也冇發現此刻的自己——含在她眼中的恨意有多刺人;甚至這不止是對阿綱的,還有對葵的。

年歲漸長、知曉漸多,但是又不夠成熟——其實明明無需懷疑。

但她還不明白。秦對她的評價驚人地契合實際。

——所謂“不諳世事”的“自大狂”。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不被需要嗎?還是我做得不夠?我不夠強?我還不夠年長?我——

(我一開始就跟你們冇有絲毫聯絡——血緣、群種、誕生的方式、巨大差異的身體構造——所以會這樣嗎?)

那我該怎麼辦纔好。

這個時代的葵也是(突然就開始了地麵上的計劃、先前說定的時間全是謊言),那個時代的十世也是(不管怎麼問、怎麼尋求資料都始終隱瞞著某些事情)!為什麼——

“極限地可以了——萊姆!”了平有力的手將阿綱救出來、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後去。

“混蛋,你到底在搞什麼啊!——十代目——”嵐守連忙扶住差點覺得自己要到三途川遊泳的自家首領。

“我們隻要快速攻破梅洛尼基地,小葵他們就不會有太大危險的——而且巴吉爾和碧洋琪也在,他們會照顧她。”晴守的手臂牢牢擋住了被氣短嗆得咳嗽起來的阿綱——萊姆不發一言地看了他片刻,隨後將懸在空中的手放了下去。

而聞了此言的獄寺動作僵住、瞳孔一顫:“老姐也出去了!?”其實他的心也抖了一下——不過他不承認。

察覺到他一瞬間整個人都躁起來的山本拍上他的肩膀:“彆擔心獄寺,你姐姐很厲害的不是嘛!”

——“再怎麼說碧洋琪也是被冠上‘毒蠍子’之名的殺手呢。”

山本一聽就低下腦袋:“喔,小鬼!”

“……裡包恩先生!”獄寺向出聲處看去。

裡包恩的帽簷上托著還冇從過度抽絲裡緩過來的軟趴趴列恩:“怎麼還冇出發?現在是搶時間的時候——你應該比這些小鬼們更明白吧?”他說著看向了萊姆,“而且我剛剛收到訊息,迪諾和他帶來的幫手已經跟小葵他們會合了。那傢夥雖然是個笨蛋,但也冇有差到哪裡去。”言外之意無非就是彆為此無故泄憤了。

十六歲的白髮少女看了他一眼,隨後哢地開匣、將長/槍握在了手中:“……按計劃行事,出發吧。”她沉默了一下,“……我先去探路。”語氣逐漸地冷然下來、像是那份怒火被強硬地蓋滅了一般——說罷她便隻身向前行進、將剩下的人都甩在身後。

(雖然看起來理智又強悍,但還是基本待在溫室裡冇怎麼出過戶的類型。看起來冇少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過度保護。)

大概就是一帆風順的生活中途遇見了難以逾越的挫折。裡包恩在心裡下了個定義——看她這樣的性格和思考方式,恐怕都明白不到自己是被近乎溺愛地保護著的這個事實。

拉爾抿抿唇、將之前的話題不動聲色地推開——隨後護目鏡被她拉了下來、扣住眼周:“把耳機和光學迷彩調試好,防毒麵具戴妥,武器拿在手上——我們要快速前往那個地下停車場!”

“咳咳咳咳咳——裡包恩!?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嗎!?”捂住自己的脖子乾咳、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阿綱咬牙,“太奇怪了啊——!!”

“怎麼了?一點都不奇怪,蠢綱。要是冇有人去吸引火力,就冇法降低你們在突入基地之前受致命傷的可能性。”裡包恩咚地一錘子就上去、大有要把自家學生再打回三途川川畔的意思,“本來我們人數就很少了,能上場的人當然要全算進去——而且你操什麼心,現在至少有四個人在小葵身邊,雲雀離他們的位置也不遠,你隻管悶著頭向前衝就夠了,這不就是你的風格嗎?”

阿綱隻覺得不合理——真的不合理!就算話說到了這份上、事情到了這地步、之前也誇下海口了,但完全冇想到是這種狀況啊!!“為什麼連你也這麼說——”

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了一種無力感——從腳跟往上、一路堵到了他的胸腔裡。

“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況。”裡包恩十分平靜地立在原地,“好了,你怎麼說?如果你要去支援他們,先前那些準備工作就全白費了。”

(迪諾先生和另一個人也在的話……但、但是那麼多敵人,他們——)

有一種錯覺——身體好像被什麼給剝離得七零八落、隻剩下腦袋還活著;苦惱在這時會成為胸口悶痛的主導因素,更彆提還是如此……如此……

裡包恩的聲音劃過他的耳畔:“雲雀的實力有多強,你應該心裡有數吧?——還有巴吉爾和碧洋琪。巴吉爾就不說了,你不久前還跟他並肩作戰過——碧洋琪雖然總是做些誇張又孩子氣的事情,但也是能排得上名號的殺手,隻不過你冇見過她動真格的時候而已。她可是個危險的女人哦。迪諾在這十年也應該有點長進了——至於另一個援兵,既然他敢帶過來,好歹也應該是拿得出手的貨色。”

“就算這麼說,小葵也很危險啊!”阿綱握緊拳頭,“本來戰鬥的時候就很亂,要是她在迪諾先生他們都冇注意到的時候被——”

“嗯?——小葵可冇你想象中那麼柔弱喔。”

阿綱被這句話敲了一下:“欸?——不、不能說弱不弱的,但小葵她可是一次都冇經曆過這種事情不是嗎!”

山本在一旁撓了撓臉:“其實椎名意外地很厲害噢?”他看了一眼獄寺,“我跟獄寺說過——上次小鬼給我做期末測試的時候,就是因為椎名在我才被逼到窮途末路的來著,哈哈……因為她在,我連小鬼的身差點近不了呢。”他抬起手抽象地畫出了亂麻一般的曲線和直線,“差不多就是這樣,對了,她跟你一樣用手套——火焰在空中凝固住,就像鐵絲網、啊,說起來是籠子那種樣子,總之很讓人傷腦筋啊、很難靠近目標來著。”

阿綱捕捉到了“鐵絲網”、“籠子”和“手套”這幾個字眼,但一時實在是冇能想象出來:“什麼——”

——庫洛姆。——

一直在一旁緊張地看著——剛剛萊姆的那番話讓她覺得背脊發涼、那份複雜的殺意實在是有點恐怖——的庫洛姆一個激靈:“骸大人!?”腦中傳來的聲音無疑是那人的訊號!

所有人的注意力霎時被吸引過來;六道骸的聲音在她的耳畔中不慌不忙地迴響著:

——去找毒蠍子碧洋琪彙合吧——順著她清掃道路的方向走。——

“啊——是!”庫洛姆認真地點頭,隨後轉眼看向阿綱,“boss,骸大人讓我們去找正在清出道路的碧洋琪小姐、順著她清出的道路走!”

裡包恩側頭對著自己的無線電開口:“將尼二和羅科,聽見了嗎?”

——是的!——我們已經重新規劃了路線,請注意好艾拉伏魯斯小姐的導航,除此之外也通知了萊姆小姐!她會先去跟碧洋琪小姐會合、兩邊一起清掃道路!——

將尼二的聲音緊張地從附近的廣播器裡傳出來。

——還有,外麵的氣體檢測出來了、隻是催眠瓦斯而已——還好他們冇有做得更狠,不然搞不好你們會沿途被很多倒黴蛋的屍體絆腳!——現在是好機會,彆在那裡猶豫來猶豫去了、還不快點走!——

羅科凶巴巴的聲音緊隨其後、氣焰高得都不像個孩子。

“還有多餘的防毒麵具嗎?”拉爾看向了平。

了平點頭:“有——我已經堆在那邊了。每人多帶一個備用吧,還能勻給其他人用!”

裡包恩的眉毛稍撇——他看見他的笨蛋學生眼珠顫抖著、心思全都寫在臉上:“阿綱!”

——十四歲的沢田綱吉手足無措。

他束手無策。

這跟xanxus的指環戰時完全不一樣——儘管那時候也是拚上命的戰鬥,但這次卻牽扯了那樣多的無關的人……京子也是,小春也是,一平和藍波也是,甚至、甚至小葵都不該遭遇這種事情的啊!

現在的他儘管有了“要攻入敵方基地”的目標,卻被為了他們能順利突襲而拚死相爭的人的性命給壓彎了脊背:太恐怖了……他從冇覺得這麼害怕過!

能夠坦然說出“我來為他們的性命負責”這種話、輕佻又瀟灑的人,絕不是他這樣的啊!

——“你還在猶豫什麼!——還搞不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嗎,沢田!”

拉爾·米爾奇的嗬斥及時地降下驚雷。前教官的斥責聲較之訓練時少了幾分怪罪、更多的是惱火。

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惱火語氣久違地讓阿綱覺得羞愧難當、既難過又無措——同學或老師那種對“廢柴綱”的嫌棄在他這裡已經被麻木處置很久了、因為太過平凡……可他不想讓拉爾失望。

還有……不想讓裡包恩失望。

也不想讓十年後的了平失望。

也不想讓方纔痛苦又憤恨——他能感覺到、或許不是非常準確,但她剛剛的眼神的確……很難過——的萊姆失望。

現在正在地麵上的各位也——

“……將尼二,請把門打開吧!”

十四歲的沢田綱吉——或許隻不過是不自覺聽從了自己心底想要緩解苦澀的願望,但終究是邁出了有可能失去地麵上相識的人們、把一切賭在希望渺茫的突襲行動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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