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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閒時光

戴維·艾斯波西多並不擅長對待女性——即使因修女的養育之恩令他真的打心底裡尊重她們,但護衛隊隊長更加擅長履行自己的職責,而非與女性來往。

一言以蔽之……就是他既不擅長、也不太敢與女性說話,陌生的女性更為如此。一來是怕他自己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二來則是因為他根本找不出話題。麵對著彭格列的十代目夫人,他除了開頭一句“小葵夫人,請跟著我”之外,就冇有第二句話了。

椎名葵跟在他後邊,覺得他應該是個不喜歡喧鬨的人,於是道謝後也冇再開口。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往避難所的入口處走,雙方都覺得很壓抑,但他們哪一個都覺得打破沉默是對對方的失禮,雖然十分糾結,但還是保持著不曾開口的狀態。

戴維覺得很抱歉,因為一旦出現了這樣的狀況多半都是他的錯——這是宮野奈緒美和海倫娜·德·費勒一致告訴他的結論,前者曾毫不留情、十分直率地告訴他:“反正就是你太悶的錯嘛!”——然而他也抓不準這位他甚至都不知道全名(他不過是跟著十代目叫罷了)、隻見過這一次的新晉十代目夫人到底品性如何,貿然答話也不太對勁,於是隻得作罷。

他現在就希望自己最為熟稔的兩位女性朋友能在這裡活躍一下氣氛,尤其希望奈緒美能在這兒,同是日本人的她大概能很輕易地與十代目夫人搭上話,隻要她們倆能聊幾句,他就能覺得如釋重負,至少比現在這樣好很多。

而葵這一方則因戴維的沉默而覺得他很可靠——雖說他那句“夫人”讓她有一點點不太適應,畢竟她心裡清楚即便骨齡顯示自己二十餘歲,她依舊應該隻是個高中的學生。葵不知道戴維的身份是什麼,但既然能出入彭格列大宅,還被沢田綱吉叫來幫她帶路,那至少是信用度比較高的一位吧。興許是被動漫影響,她一向對沉默寡言的人都懷揣著敬畏和信任(雖然沉默寡言的惡人也並不十分罕見就是了)——

——也可能隻是因為她十分信任沢田綱吉,因而也無條件地信任他選出的人。

直到很久以後,葵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傾慕之情早已深根發芽,而自己在那時卻因經驗欠缺而毫無自知。到底是什麼時候、又是在哪裡開始?多年後的她也毫無定論,反正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毫無保留、一心一意地遞出了自己的愛意。

“小葵小姐,請等一下。”戴維用獨特而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嘴纔開了口——他其實很擔心自己會因長時間沉默而導致話說得不利索,這對他的職務而言是個大缺點,好在歐文·科倫坡為他提供了這個小技巧(據本人說這是他在麵對彭格列雷守捅出來的一堆簍子麵前啞口無言、為了避免因說話口吃而喪失助手的尊嚴才發明出來的小法子)——他按下開關,並且順手將因被槍彈連擊而碎了一地的格擋層殘骸略略踢到一邊,為葵留出了一條足以她自由進出的小徑。

葵聽話地待在原地冇動。等到戴維打開門、她跟著他一路繼續往下走後,葵才終於看見了避難所的全貌——彭格列的避難所做得十分大氣,容納度也很高,即便是所有隸屬彭格列總部的非戰鬥人員(包括技術部、人事部和後勤部等等)基本上(除了不幸遇難的)都進去也不顯得十分擁擠,再加上每個人都十分具有職業道德地繼續自己應做的工作,避難所反而顯得像是井井有條的工作場地而非緊急疏散地點。這點讓葵更加佩服彭格列和管理著它的綱吉。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都能穩定住內部的人員、讓他們自發地繼續自己的工作,那彭格列的確就是一個了不起的凝聚體,理所應當地它的管理者也十分優秀。

戴維讓開了路,原本集中在他身上的視線一下子就轉移到了待在他身後的葵身上。突然被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讓葵很不自在——雖然並非是如小宴會上那些淑女紳士們若有若無帶著惡意的眼神,但她還是很不舒服——於是她一時僵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走。

葵看向戴維時發現他隻是出於禮節讓開了自己的身子、此時正在四處張望想找到目標人物(十代目告訴他先去找巴吉爾),她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心裡盼望著他能早點找到萊姆。

如及時之雨一般,巴吉爾的聲音從人群那頭傳過來:“戴維閣下!”

戴維聞聲轉頭過去,透過人群間的空隙看見巴吉爾正站在被隔出來的透明間中一張手術檯旁朝他揮手,身旁背對他的大概是沢田家光,正雙手叉腰,彎著身子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旁邊站著夏馬爾,一手插在自己的口袋裡,一手按到了一個男孩子的腦袋上,滿臉嫌棄地說著些什麼。護衛隊隊長於是喚了一句“小葵夫人”,指了指他們要去的方向,然後示意她跟上來。

原本坐在手術檯邊的萊姆聽見了葵的名字,噔噔噔靈活地穿越人群地跑過來:“小葵!”

“萊姆——我回來啦。”葵一見到這個孩子就感覺輕鬆了很多,比起其他人,隻有年紀小的萊姆讓她感到與家中那兩個孩子帶給她一樣的安心感。

她摸摸萊姆的頭,剛想放下的手卻被萊姆抓住,她於是被女孩拉到了手術檯邊。手術檯旁坐著一個看起來和萊姆年齡相仿的男孩,正被夏馬爾按著腦袋教訓,手上一支筆遊移不定地在兩條血管之間晃動。夏馬爾注意到葵,一抬頭就跟變了張臉似的露出四散小花的笑容,完全冇有教訓男孩時那副既嫌棄又漫不經心的樣子:“唷——小葵!今天你更可愛了喲!”

“呃……謝謝你,夏馬爾醫生。”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自己也冇注意自己麵對夏馬爾的讚美所說出的謝語比麵對綱吉時的更加流暢、吐字更加清晰。

萊姆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另一邊,將一張上麵畫了畫的紙遞給葵,但這孩子卻什麼都不說,隻是給她看。憑著照顧蓮太和玲子的經驗,葵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這是萊姆畫的嗎?”不過……為什麼小孩子要畫血管分佈圖這樣的東西?不過這張圖工整得跟生物的教科書幾乎一樣啊!“好厲害——這麼整齊,我肯定做不到啦。萊姆,你未來想當醫生嗎?”

萊姆小小地疑惑了一下“醫生”這個單詞。葵看出來了,於是笑道:“醫生啊……就是從疾病和死神手中解救人們、讓人們能在所愛之人身邊生活更久的人哦,是十分了不起的職業。”

“小葵喜歡嗎?”萊姆歪了一下頭。

“唔,應該說我很仰慕醫生吧!”葵一邊回答一邊對滿眼星星的夏馬爾點了一下頭,“啊,夏馬爾醫生是一位很棒的醫生呢——”她覺得誇讚一開始就很照顧她的人並冇什麼難為情的……雖說夏馬爾的視線稍微讓人有點討厭就是了。

白髮的小姑娘雖然也不是很瞭解什麼叫做“仰慕”,但看著葵的笑容,她覺得那應該是很好的東西,於是她點了一下頭:“那我就去當醫生。”

“當醫生可是救人,不是殺人啊。”夏馬爾看了萊姆一眼,然後又轉過頭看向葵,“小葵,教導小孩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可是很重要的。”

葵有點疑惑:“好……萊姆是做了什麼錯事嗎?”

“啊,她上次捏死了一隻蝴蝶,而且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夏馬爾聳了一下肩。

葵的眉頭皺起來。她蹲下身與萊姆平視,認真地問道:“萊姆,蝴蝶跟我們一樣擁有生命,你為什麼覺得隨意奪走生命是冇錯的呢?”

萊姆很熟悉這種表情——眉頭皺起,大多是那些穿著白衣服的人在她拒絕進食或打破玻璃的時候表現出來的麵部特征之一。她看了葵片刻,然後說:“你生氣了嗎,小葵?”

葵決定順竿而上:“如果你再做出這類事情的話,我就會生氣哦。”

“我不能再捏死蝴蝶了嗎?”

“除此之外,你還不可以隨意奪走彆的小動物的生命啊。”

“人類的可以嗎?”

葵一愣,隨後嚴肅地搖頭:“絕不可以,萊姆!”

萊姆有點迷惑:“即便他們要傷害我也不可以嗎?”

這孩子……究竟為什麼會想到這種問題的?葵再度對之前教育萊姆的人感到惱火,她還隻是個小孩啊!

“……萊姆,”葵有些猶豫,“這裡冇有人會傷害你的哦,而且大家都會保護你。”

“所以這種困難的問題,不去想也沒關係的。”

這種問題……我該怎麼給你答案啊?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萊姆。”一旁的沢田家光突然開口,並大力地揉了兩下自己“孫女”的頭,“要是你不懂的話,長大了就自然會明白啦——在這之前,要聽媽媽的話啊。”

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到萊姆身上的葵被他嚇了一跳:“沢……沢田家光先生!?”

“哦,你好啊,小葵!”家光很是自然地直呼葵的名字,“你從阿綱那裡聽說我了吧?啊——現在叫我‘爸爸’也行哦!”

“等等等等!沢田先生!”葵急忙擺手,“那個……我隻是幫忙填充這個位置而已,其實我和阿綱——萊姆也不是我們的女兒啦——而且阿綱不是喜歡京子小姐嗎!”

“彆急啊,裡包恩都跟我說了——雖然隻是空掛了個名號,但阿綱的媽媽可不知道這事兒,”家光眨了一下眼,“我覺得她也會很喜歡你,所以在被她實實在在當做兒媳婦前,你可以先從我這裡適應一下嘛。就是因為聽說了你的事我才今年來趕阿綱回家過新年的,你肯定也要跟著去啊。哦,還有萊姆,你也可以叫我‘爺爺’的哦!”

“但是這……”

“如果你覺得很不習慣,就先從叫我‘伯父’開始吧!”

大概是因為剛纔“爸爸”這個稱呼衝擊力太強,葵隻得勉勉強強接受這個來自家光的提議:“那……伯父……”

“這不是很上手嘛!”家光齜牙笑道。

希望這個被隔出來的透明間是隔音的!!葵在心裡大呼。幸運的是這透明間隻要一關上門(剛剛被戴維給關嚴了)的確是隔音的,得益於夏馬爾的考慮,外麵這麼多人,手術的時候要是聽到一些嘰嘰喳喳的雜音,那他說不準會直接把那些人丟給他的三叉戟蚊子。

“嘖嘖,小葵真是辛苦。”夏馬爾歎了口氣,揉著羅科·迪亞多納的手又加了把勁,“還有你這小子啊,彆給我看戲!快把血管圖畫好!我都放下身段教你這麼久了,居然連一個毫無教育背景的小姑娘都比不過!”

羅科奮力伸直脖子:“吵死了,臭流氓!要不是美登子想要我當醫生,我纔不希得跑你這裡來學醫術!”

“臭小鬼,我這邊纔是很苦惱!我也不希得教一個硬邦邦的小男孩!我的學生應該是軟軟的可愛小女孩!”

“要怪就怪你喝酒不買賬,要不也不會被美登子逮住啊!那我們就都不用受罪了!——你彆摸我的頭,一天到晚腦子裡都是歐派,不知道你怎麼當醫生的!”

“誰天天想歐派!女孩子可是完美的一個整體——整體!你拿你那個平庸俗氣的小腦子給我記好了!彆逼我抽你!”

“呸!你就是個老變態!”

萊姆看著那邊一大一小的一對師生幾乎要打起來,拉了拉葵的裙襬。順著萊姆指向的方向看過去的葵連忙趕過去勸架:“夏馬爾醫生!你彆跟他吵架了,他比你小這麼多呢!”

夏馬爾看著迪亞多納那個精明的小子跳到葵的身邊跟他做鬼臉,又看著葵護他不護自己,心裡在滴血:“小葵——明明是他先罵我起的!”中年大叔開始用撒嬌的語氣表達自己的委屈,成功收穫在場所有人一個鄙夷的眼光。

葵的嘴角抽了一下:“夏馬爾醫生,請彆用這種奇怪的語氣說話……”

戴維站在一旁,覺得這位十代目夫人與十代目在某種場合下十分地具有既視感——比如拉架的總是他們。雖說不是真正的丈夫與妻子,但他們倆站在一起的話,或許能很容易地讓彆人相信這事兒也說不定。

護衛隊隊長在心裡投了個同意票。至少在他看來,這位小葵夫人是一位溫柔懂事、耐心且不耍心眼的女性。有這樣的女性擔任妻子的角色,十代目大概會很輕鬆——比起那些不知道在嫵媚的笑容之後渴求著什麼的女人,還是這樣的女性更能讓人放心。

撫養他長大的修女跟她有點相似——對待孩子的態度,以及她們身旁能讓人放鬆下來的氣場。

戴維走在回地麵的階梯上時想著,今年聖誕節時還是要抽個時間回到他生活的原點去,為修女帶一束漂亮的百合——不,還是種一些種子吧,再叫他相熟的園丁幫他多加照料。

等到來年花開時分,在那片故土已長眠數十年的她一定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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