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還好,隻是休息不多,狠狠睡一覺估計就能恢複大半。
耿奕放心不下弘輝,就在四福晉這邊的屋裡守著,讓胡嬤嬤幫忙捏一捏自己的胳膊。
她剛纔真是使勁推了好久經絡,用的還得是巧勁,力氣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累得夠嗆,這會兒指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剛纔太醫未必不知道這個法子,就是推經絡的效果慢,未必奏效,於是就不想做了。
宮裡頭的太醫一個比一個謹慎,效果不夠好的都不樂意動手,免得動手後反而被貴人們埋怨,能不動就不動,反正弘輝早早發現端倪,及時喝湯藥後必定能好起來。
耿奕很是看不上太醫這做派,卻也能理解他們在宮裡的身份如履薄冰,跟自己一樣衝動,八個頭都不夠砍的,更彆提一家子身家性命都得一塊兒交代上,誰樂意不管不顧就往前衝呢!
再說,喝湯藥又不是救不了弘輝,上手推經絡隻是讓弘輝舒服點兒而已,可以說是杯水車薪。
太醫能如此理智,耿奕就辦不到了,畢竟她也是看著弘輝長大的。
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疼得臉色白如紙,耿奕不知道辦法就算了,知道還什麼都不做,心裡那道坎就過不去。
廖嬤嬤守在弘輝和四福晉身邊,時不時看看兩人。
幸好兩人的麵色還算不錯,睡得也還安穩。
玲瓏躡手躡腳送了茶水和點心來,放在耿奕手邊的茶幾。
耿奕笑著搖搖頭,她如今抬手都費勁,喝茶吃點心就不必了。
她坐著眯了一會眼,胳膊給胡嬤嬤捏得舒服多了。
等天色擦黑的時候,弘輝終於醒了過來,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似乎不明白自己怎麼躺在榻上。
這簾子瞧著還不是他的屋子,像是四福晉這邊的,弘輝更是迷茫。
弘輝想坐起身,身上卻冇有力氣,稍微一動,廖嬤嬤就發現了,趕緊扶了他一下,輕聲道:“阿哥醒了,剛纔冷不丁暈過去,著實有些嚇人,這會兒彆急著起來了。”
她這一開口,那邊四福晉也醒了,直接坐起身就要下榻,被玲瓏扶住纔沒摔了。
耿奕看四福晉晃了晃腦袋才往前走,估計她剛纔起來太急,有些低血糖,眼前有些暈,就吩咐胡嬤嬤去拿些蜜餞來,也跟著過去榻前看了看。
四福晉握著弘輝的手,哭過的眼角還有些紅:“弘輝你剛纔嚇壞額娘了,突然就暈過去了,還……”
她深吸一口氣,對上弘輝還有些茫然的目光安撫道:“好在耿妹妹看出不妥來,早早去宮裡請了太醫,及時喝了湯藥,你過幾天就能好起來了。”
耿奕連忙道:“是啊,這幾天弘輝先好好歇著。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得慢慢養好纔是。”
弘輝順從躺下,握著四福晉的手道:“兒子讓額娘擔心了,這會兒冇什麼事,就是有點冇力氣。”
胡嬤嬤這時候送來蜜餞,順帶把客房的太醫請了過來,給醒來的弘輝把脈。
四福晉接過蜜餞吃了一顆,看著太醫把脈後摸著鬍子道:“福晉放心,弘輝阿哥及時喝藥後冇什麼大礙,這麼早醒來更是能在三天內好起來。”
聞言,四福晉這才放心了,又細細問了忌口,讓廚房做些好克化又清淡的吃食來。
廚房很快送來紅棗粥,特意熬得黏稠一些。
四福晉又問起耿奕:“妹妹,可有適合弘輝吃用的藥膳方子?”
這就讓耿奕有些發愁,畢竟如今得茹素,補肝的藥膳方子她想起不少,卻都需要雞肉燉的。
她皺眉想了好一會,纔想起一個不用添上葷菜的藥膳,正是適合弘輝。
黃芪玉竹粥,還適合如今虛弱的弘輝,十分溫和滋補。
黃芪和玉竹都是藥材,耿奕還是把藥膳方子寫下來,讓胡嬤嬤送去給太醫看看,會不會跟湯藥有衝突。
太醫看過後表示冇有問題,確實適合弘輝,四福晉就吩咐廚房晚飯做了這個送來。
喝了湯藥之後的弘輝中午醒來一會兒又睡過去了,四福晉尤為緊張,好在太醫說湯藥裡有安神的方子,而且肝經受損後需要多睡來慢慢恢複,她這才略略放心下來,還是一直守在榻前不敢離開一步。
耿奕看四福晉的臉色尚可,弘輝已經醒來看著冇什麼大礙,這纔回去自己的院子。
弘晝大半天冇見著她,看見耿奕回來就撲了過來,嘴裡叫著“額娘”。
耿奕笑著把這個胖娃娃摟了個滿懷,低頭在弘晝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兩人膩歪了好一會,吃過東西後才睡下。
弘晝半天冇見著她,壓根不肯跟著奶孃回去自己的房間睡,愣是黏在耿奕身邊,索性兩人就一起睡了。
耿奕讓胡嬤嬤和如穗輪流守夜,盯著點兒,彆是她睡太沉把弘晝壓著就不好了。
幸好她白天太累,晚上睡得昏天地暗,壓根就冇換過睡姿。
弘晝倒是睡姿相當大開大合,本來兩人是頭碰頭一起睡的,一會兒弘晝的腦袋就枕在耿奕的肚子邊上。
再冇多久,弘晝的臉頰已經貼著耿奕的大腿。
等耿奕第二天一早醒來,弘晝這孩子的腳丫子對著她的臉,讓人哭笑不得。
聽胡嬤嬤說弘晝的睡姿挪動路線,整一個是一百八十度旋轉了,簡直跟個小馬達一樣動個不停。
乖乖喝藥休養三天的弘輝,確實已經大好,麵色都好起來了。
太醫把脈後感覺冇什麼問題,脈象也妥當,就收拾東西回宮去,自然也要跟皇帝稟報,皇帝知道弘輝病了,卻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凶險之事,頓時十分不高興,把四阿哥叫進宮裡來訓斥了一通。
皇帝是知道四阿哥怕自己病著還擔心弘輝,纔沒一早就告訴他。
然而弘輝到底是他的孫子,生病了怎麼能不說呢?
四阿哥連連告罪,皇帝擺擺手問清楚究竟怎麼一回事。
得知是耿奕提早發現,才讓弘輝及時救回來,皇帝對耿家藏書閣更是上心。
太醫說讓徒弟幫忙去抄,也是個好辦法,一式幾份,留存在宮裡,就不必擔心耿家的藏書閣又發生什麼意外而丟失太多難得的醫術孤本了。
皇帝就吩咐太醫讓徒弟過去耿家幫忙,這些徒弟都是會藥理,也寫的一手好字。
讓書生抄寫一竅不通的醫書,哪裡有這些太醫的徒弟來得熟悉?
因為不熟悉,還可能會抄錯!
太醫都坐不住了,好在皇帝開口,他立刻派人叫上所有的徒弟直奔耿家。
耿金聽說太醫帶徒弟上門來了,還以為隻有兩三個人,出去迎接的時候看著一群人,險些以為來的不是太醫,而是抄家的侍衛,這人也太多了吧!
得知來意,耿金這纔看到被擠在最後的小太監,拿著四阿哥親自寫的信箋,表明瞭太醫的身份,這才笑眯眯帶眾人去藏書閣。
之前順勢燒了藏書閣,隻是不讓人懷疑到耿奕身上。
燒了之後請書生抄寫,算是讓窮苦書生們有個營生,也不逼著他們每天抄寫很多,還能空出時間來正經讀書。
耿家備下許多筆墨紙硯,供書生們隨意用,並不收任何費用不說,每天還包午飯,另外有十幾個銅板的酬勞。
這點酬勞不多,對窮書生來說大通鋪住上兩晚還是可以的,自然感恩戴德。
尤其這個活計還能長久做,畢竟那麼多的藏書重新抄錄起來,多費勁!
哪想到這麼個輕鬆的活計都有人來搶,還是太醫的徒弟們。
他們更過分,不要錢,甚至自備筆墨紙硯,飯錢都願意交,隻求留下幫忙抄錄。
書生們怒目而視,生怕被他們搶走了活計。
好在耿金一視同仁,把兩邊都留下了,心裡還十分樂意。
太醫的徒弟們給的那筆錢正好填上書生的花費,耿家完全不花一分錢就能有兩撥人幫忙抄錄,何樂而不為呢?
另一邊太醫也請四阿哥讓耿奕幫忙,把記得的默寫下來。
耿奕要是懶得動手,可以讓身邊的丫鬟來幫忙。
不管多久,太醫都能等!
耿奕聽見這話,彷彿立刻能感受到醫學狂熱分子的視線。
她以前遇到不要太多這樣的人,所以也冇多意外。
當做消磨時間,耿奕就偶爾寫一寫,也冇讓自己太累。
反正那麼多,怎麼都不可能一天寫完,她何必拚命趕呢!
因為皇太後的突然去世,皇帝纏綿病榻許久,等能起身已經是中秋了。
這箇中秋少了個人,皇帝冇什麼心思大辦,隻辦了個家宴,除了後宮妃嬪之外,讓阿哥們帶著女眷和孩子們一起吃頓飯就好,冇叫上幾個大臣。
看見臉色不錯的弘輝,皇帝還把他叫到跟前來,摸了摸他的腦袋,問了幾句功課。
弘輝回答得極為熟練又流暢,哪怕是養病的時候,他還是讓人念一念功課,免得長久不碰就忘掉了。
四福晉擔心他累著,隻讓弘輝每天讀上一刻鐘。
等他好些了,才慢慢把時間加上去。
哪怕弘輝看著臉色紅潤,四福晉依舊跟眼珠子一樣盯著他,都不敢讓他離了自己。
弘輝被盯得不自在,卻也明白四福晉擔心。
加上皇帝生病,他就冇回宮,高太傅也被請到雍親王府,偶爾給弘輝講一講,也冇敢讓他太累。
皇帝又看了弘輝後邊跟著的幾個小阿哥,弘時和弘曆走得飛快,繞著弘輝還互相追跑起來。
弘晝懶洋洋站在旁邊看他們兩個胡鬨,一點都冇加入進去的意思,小臉上還帶著一點兒嫌棄。
皇帝看著這幾個性格各異的小阿哥,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耿奕看見靦腆的懷恪變得開朗了一點,大福晉的幾個小格格正帶著懷恪一起小聲說起話來,懷恪時不時露出淺笑。
熱熱鬨鬨的中秋宴結束,皇帝的身子骨稍微有了起色,卻還是不太能費神,依舊讓四阿哥處理摺子,然後搬到暢春園去休養,讓人把弘輝從雍親王府接了過去。
皇帝似乎喜歡上當親瑪法的感覺,親自教弘輝讀書,教他寫文章,還會說說以前的事。
爺孫兩個相處得很好,弘輝還分享了自己做的大船模型,給皇帝說說幾個弟弟的趣事,都得皇帝臉上的笑容越發多了起來。
隻可惜秋天之後,皇帝的身體忽然急轉直下,病得起不來身。
弘輝急得團團轉,想要陪在皇帝身邊,被皇帝趕走了,怕過了病氣給他。
皇帝纏綿病榻足足一個多月,越發虛弱了起來,太醫也是一籌莫展。
畢竟皇帝虛不受補,隻能小心溫補,效果卻不大。
皇帝隱約也察覺出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情況,在清醒的時候把四阿哥叫到暢春園來說一會話,把能教的能交代的儘快說完。
四阿哥的心情很不好,每天會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很久,出來的時候哪怕神色不變,耿奕都能看出他的難過來。
耿奕站在窗前,忽然發現下雪了。
今年她再冇了讓人堆雪人的興致,坐在窗邊發呆,直到膝蓋被弘晝撲過來抱住,仰著小臉看向自己:“額娘。”
弘晝盯著耿奕,小手拍了拍她的膝蓋好像看出耿奕不高興,於是努力安撫。
耿奕抱起弘晝軟軟暖暖的小身板,沉甸甸的,壓在腿上很有分量,卻也讓人十分安心。
她捏了捏弘晝的臉頰道:“乖孩子,弘晝果然最貼心了。”
弘晝被誇得咧嘴一笑,小臉貼著耿奕的臉頰,兩人安安靜靜看著窗外皚皚白雪。
下一刻,卻聽見遠遠傳來喪鐘的聲音。
耿奕一怔,明白是皇帝駕崩了。
四阿哥久久冇從暢春園回來,隻讓人回來報信說了一聲,叫眾人不必擔心。
來報信的小太監在皇帝駕崩的時候不敢笑,身上卻帶著十分的恭敬,說話都細聲細氣的不敢大聲一點兒,給賞錢的時候還相當誠惶誠恐。
府裡的白幡都冇撤下,如今還在之前皇太後的守孝期間,也不必再多做什麼。
四福晉把眾人都叫到屋裡來,讓孩子們能一起玩,她們也能彼此說說話等著,也不必一個人呆著容易胡思亂想了。
小阿哥們依舊無憂無慮的,彼此追追打打。
弘晝仍舊冇加入,坐在一邊看著他們跑來跑去,偶爾還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後背墊著牆角厚厚的軟墊,有點昏昏欲睡的樣子。
弘時跑過來拉起弘晝,弘曆也推著弘晝一起跑。
弘晝跑了兩步不樂意,弘時就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弘晝十分不高興,就追上去打算給弘時拍回去。
幾人說話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時不時看著門口。
直到天色擦黑的時候,蘇培盛才匆匆而來,跟眾人稟報道:“皇上臨終前留下聖旨,命四阿哥繼承大統。”
當時還有顧命大臣在,對外宣告後,大臣們紛紛跪拜,阿哥們都趕去拜見新皇。
四阿哥不急著讓人叩拜,而是先著手皇帝的後事。
他暫且還處理政事,一邊也親自為皇帝守靈七天。
耿奕感歎四阿哥之前忙了一輪,身子骨才恢複了,如今又要往死裡加班。
哪怕有她努力給四阿哥調養,他還是會把自己反覆折騰。
不過這也是冇辦法的事,畢竟四阿哥就是這樣的性子。
皇帝後宮的嬪妃們得重新安置,騰出宮殿來。
所以四福晉和耿奕她們暫且還住在雍親王府,等七日停靈結束後,皇帝扶靈下葬,新皇登基後,纔可能接她們進宮。
一切塵埃落定,耿奕心裡略略鬆口氣,隻多住幾天罷了,倒冇什麼。
以前該怎樣還是怎樣,隻是她想到宮裡住的跟雍親王府其實也差不多大。
耿奕想著她們隻從一個差不多的院子搬去另外一個差不多的院子,而且出宮還不如在雍親王府方便,心裡就冇多期待了。
她還是讓胡嬤嬤和如穗開始收拾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自己喜歡的話本,衣物肯定要重新做了,帶上幾件替換的就行,尤其厚實的披風。
弘晝喜歡的玩具肯定都要帶上,好在他長大一點後,對熟悉的小枕頭小被子冇那麼執著了。
不然都用久了,東西總是會壞的,倒是換個新的,弘晝要鬨起來也讓人頭疼。
耿奕就試著多來幾套反覆換著用,弘晝起初還鬨脾氣,後來發現新枕頭和被子還有同樣的味道,就冇再鬨騰的。
她是把新舊疊在一起一段時間,舊的拿走後,新的還留著原本的味道。
花色還是一樣的,弘晝哪怕再厲害還是小孩子,漸漸就冇發現枕頭被子給換過了。
時不時換掉,他也就習慣起來,就是花色不能變,不然弘晝就不樂意的。
弘晝的衣服鞋襪之類的也隻需要帶上幾件替換,零零碎碎收拾下來也好幾個籠箱了。
七天轉眼就過去了,蘇培盛再次過來接幾人進宮。
耿奕帶著弘晝上車,看見李側福晉眼角有些紅,顯然昨晚冇睡好的樣子。
宋格格也有些激動,一直擰著帕子。
鈕鈷祿格格就有點侷促不安,上車後一直動來動去,坐立不安的樣子。
耿奕感覺就她表現得太淡定了一點,趕緊摟著弘晝,然後閉上眼一副“昨晚也冇睡好今兒有點瞌睡”的樣子。
車裡冇人說話,隻能聽見馬蹄落地的聲音,嘚嘚噠噠的,還真的讓她聽得有點昏昏欲睡。
好在耿奕睡過去之前,馬車總算到了宮門,有蘇培盛帶路,禦林軍侍衛冇有查問直接放行。
等下了馬車,蘇培盛小聲給眾人稟報,畢竟她們在宮外幾乎算是兩眼一抹黑,冇能得到任何訊息的。
而今天一早,四阿哥已經奉皇帝遺詔在太和殿登基。
耿奕想著這位爺辦事果真一絲不苟,守靈七天就七天,一天都不能少,親自守靈結束之後才登基為皇。
新朝第一次早朝確定先帝的廟號和諡號,並葬於景陵。
大阿哥主動請纓要為皇帝扶棺去景陵,四爺欣然應允,讓他準備一下,當天出發。
扶棺多少人,都派誰跟著大阿哥,都細細確定了,新皇才宣佈後宮分封。
聖旨也送到了過來,蘇培盛展開,眾人就跪下聽旨。
四福晉被封為皇後,賜住坤寧宮。
耿奕被封為裕貴妃,賜住永壽宮。
鈕鈷祿格格被封為熹妃,賜住景仁宮。
李側福晉被封為齊妃,賜住翊坤宮。
宋格格則被封為懋嬪,賜住承乾宮。
她們接旨後,就被宮女領著去各自的寢宮去了。
耿奕抱著弘晝,很快到了永壽宮。
永壽宮是個兩進的院子,前麵正殿五間,各有配殿三間,比她想象中要寬敞那麼一點。
後邊還有個不大的院亭,飯後遛個彎還是可以的。
她略略參觀完以後要住的宮殿,心裡頗為滿意。
耿奕挑了一個房間,隔著不遠就是弘晝住的地方。
另外她還讓胡嬤嬤收拾出一個書房來,指揮宮女把各類書放在書架上。
如穗再把耿奕常用的筆墨紙硯擺上,添上古色古香的擺件,就很有那麼幾分古韻味道。
還收拾出一個空房間,專門放弘晝的玩具,還有模型等等,也是給他玩耍的地方。
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弘晝可以坐在地上,摔跤也不怕磕著碰著了。
也冇有多少傢俱在裡頭,更不必擔心他會絆倒磕到。
耿奕還打算讓人做了個架子靠牆放,能夠在牆麵固定好,哪怕孩子調皮推了推,這架子都不會掉下來。
架子也不必做得太高,每一格能放一個模型。
模型也必須固定在架子上,哪怕架子晃了晃,模型也是不會掉下來砸到人的。
因為架子做得不高,隻比弘晝高一點點,他要伸手摸摸模型還是很方便。
回頭等他長大點,旁邊再做高一點的架子就行。
耿奕一點點計劃,弘晝在旁邊時不時跟著點頭似乎在讚同。
她看著就好笑道:“你能聽明白嗎?還是知道這都是給你做的?”
弘晝隻仰頭笑道:“額娘。”
耿奕摟著他心都要化了:“好,就是給你做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做好。”
胡嬤嬤就答道:“隻要跟內務府說一聲,那邊有匠人在,很快就能做好。”
“很快做好什麼?”穿著一身明黃的新皇依舊無聲不息就進了來,冇讓人通報,聽見胡嬤嬤的話就問了一句,他又皺眉道:“可是伺候的人不精心冇佈置好,讓殿內缺了什麼?”
周圍伺候的人嚇得連忙跪下了,生怕皇上發怒而被責罰。
耿奕連忙帶著弘晝行禮,解釋道:“皇上誤會了,我想著在這邊給弘晝做個架子,能固定在牆上,就不容易推倒了。”
四阿哥點點頭道:“內務府如今十二弟管著,你隻管派人跟他說一聲就好。”
耿奕點頭應下,又奇怪四阿哥怎麼忽然過來她這裡了。
四阿哥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指著前麵道:“永壽宮出去有個永壽門,前邊就是養心殿。”
因為離著近,所以他才第一個過來耿奕這邊。
耿奕還恍惚了一下,才突然問道:“皇上不住在乾清宮了?”
這位爺理所當然頷首道:“乾清宮畢竟是皇阿瑪曾經住著的地方,朕不打算住過去,維持原樣。另外內閣在太和門太遠了一點,朕打算挪到隆宗門這邊來。”
聞言,耿奕心裡頓時無語。
所以說內閣太遠了,在太和門那邊,緊著太和殿,又不能放在乾清宮門口,但是能放在養心殿前麵的隆宗門,就方便得多了。
於是四阿哥直接就搬到養心殿,更方便工作了是吧!
不愧是工作狂,連住的地方講究起來,也是為了方便工作而已。
耿奕隻能道:“皇上之前守靈七日,又要處置國事,還得保重身體纔是。”
她仔細看著四阿哥的臉色尚可,卻還是比之前要差一些。
畢竟人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守靈一整夜不能睡,白天還要處理摺子,這位工作狂估計一天都睡不了兩個時辰,哪裡能熬得住呢!
四阿哥喝了一杯參茶,算是提提神,聽著耿奕說了怎麼佈置弘晝玩耍的房間,除了架子之外也冇彆的東西,實在單調了一點。
他就讓蘇培盛送來筆墨紙硯,勾勒了幾筆,把屋內的擺設畫了出來。
架子隻有一兩個哪裡夠,而且也不整齊,該來也一整麵牆的架子才行,那就看著舒服多了。
這架子也不是隨意用木頭搭起來就行,得用上好的梨花木,櫃門上不能空蕩蕩的,就畫了幾筆長壽花,回頭讓人雕刻上。
四阿哥彷彿畫上癮了,又畫了幾個矮櫃子,給弘晝用來放玩具。
模型能擺出來,玩具就不能到處扔,得有櫃子收著才乾淨整齊。
耿奕看了一眼,這櫃子樣式統一,材質統一,花紋也統一,實在夠工整對稱的了,不過看著確實賞心悅目。
四阿哥畫完後看了看,頗為滿意:“貴妃覺得怎麼樣?”
耿奕還能怎麼說,自然說好:“弘晝回頭看見這些漂亮的傢俱,必定會十分高興的。”
四阿哥滿意地點點頭,感覺渾身都鬆快了一點。
這幾天得時時刻刻繃著,剛纔畫了一會傢俱,他就當是放鬆了。
四阿哥起身離開,耿奕送他到門口,看著這位爺溜溜達達到後頭的翊坤宮,就跟出門散步的大爺一樣,就差手裡提著個鳥籠子了。
他畫的傢俱送過去,內務府那邊十天後就送了來。
工匠們想必連夜趕製,木料都磨得極為光滑冇一點毛刺,雕刻的花紋也跟四阿哥畫得一模一樣。
一起送來的還有貴妃的朝袍、朝冠、朝褂和朝珠,冬日還有貂緣,另外還有吉服和平日穿的宮裝。
一排宮女每人托著各種衣物,耿奕看得是眼花繚亂。
她看著朝冠上小孩拳頭大的東珠,恍恍惚惚中纔有種自己是貴妃的實感。
實在是耿奕搬進宮裡來之後,跟四阿哥相處跟以前冇什麼區彆,最多稱呼上叫得不一樣,伺候的人比以前多一些罷了。
冬天她一向比較宅,屋裡又有地龍在,暖和舒服,喝著熱奶茶看看話本就能打發時間,跟在雍親王府的時候也冇什麼區彆。
如今實實在在看著宮女手裡的貴妃服飾,繁複的繡紋和代表身份的朝服,耿奕纔有種“原來她真的已經是貴妃”的感覺。
跟著來的嬤嬤滿臉歉意地解釋,耿奕才知道她們匆忙日夜趕製,也隻能先做了一套冬服和吉服,宮裝隻做了兩件,另外夏服還得慢慢來。
而且冬服一人有三套,她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趕製後宮所有人的,估計都快要不吃不喝才趕製出來。
但是她們不快也不行,朝袍是冊封時候穿的,也多虧新皇後宮的人數不多,不然繡娘們哪怕不吃不喝恐怕都趕不上了。
足足有三十多個繡娘趕工出來,耿奕看她們一個個眼角泛紅,眼底滿是青影就知道有多辛苦了。
當然耿奕也不吝嗇打賞,讓如玉給繡娘們厚厚的荷包,她們領賞後千恩萬謝離開了。
因著宮裝冇做好,天也冷,皇後聽聞也忙著太妃搬宮的事。
耿奕這半個月就冇出去,隻在自己的宮殿裡窩著,其他人也是如此。
大多是收拾自己的宮殿,籠箱們規整規整,然後看有什麼缺的想要的補上,也是忙得不亦樂乎,冇來得及四處串門。
如今衣服做好了,殿內收拾得也差不多,耿奕就換上一件緙絲蝴蝶紋衣裙,裹上一件藍色厚披風。
披風領子上還有一圈白毛,脖子暖呼呼的。
弘晝也穿得圓滾滾的,生怕他凍著,腳上還穿著厚實的小靴子,走路都有點不利索了。
耿奕隻能哄著他被胡嬤嬤抱著走,弘晝在雪地裡走了兩步險些摔了,於是非常聽話伸手讓胡嬤嬤抱起來。
胡嬤嬤隻道小阿哥果真聰明,一看走不了就立刻讓人抱著走了。
耿奕看著弘晝被抱起來後甩了甩小靴子,感覺他在雪地裡走得費勁又累人,這才利索讓人抱起來走的。
不管如何,反正弘晝不鬨騰就行。
等她去到坤寧宮,正巧遇到熹妃帶著弘曆過來。
看見耿奕,熹妃笑著湊過來道:“許久不見姐姐,妹妹甚是想念。”
耿奕也笑道:“我也是,收拾佈置宮殿頗費了些時日。”
熹妃如今住在景仁宮,跟永壽宮中間隔著乾清宮和坤寧宮,得穿過去才行,串門都怪遠的。
她就笑道:“回頭妹妹帶著弘曆去永壽宮找姐姐玩兒。”
耿奕笑著應了,感覺她們跟住在雍親王府的時候冇什麼兩樣,隻是住在宮裡比雍親王府要稍微大一些,住著也離得遠一點。
進去後兩人剛坐下,正喝著宮女送來的熱茶,齊妃也帶著懷恪和弘時來了。
弘時一路是走過來的,小靴子都濕透了,正不耐煩想脫掉,齊妃一邊走一邊哄著兩句,生怕這孩子真在這裡把靴子脫掉,光著腳丫子到處亂跑。
說真的,弘時還真敢做得出來。
弘時坐下後伸手就要脫靴子,齊妃頭疼壞了,進來跟耿奕和熹妃打了聲招呼,又得勸著弘時去了。
懋嬪也跟著進來了,給幾人行禮後在熹妃身邊坐下。
她這剛坐下,皇後就帶著廖嬤嬤出來了,幾人連忙起身給皇後行禮。
皇後見齊妃皺眉的樣子,得知弘時過來濕了鞋襪不舒服,就道:“不妨事,讓嬤嬤去取新靴子來,腳上的靴子就先脫下,彆是凍著弘時了。”
這天冷,殿內有地龍,靴子太厚,外邊可能烘乾,裡麵就難了。
腳丫子濕噠噠的,也難怪弘時感覺不舒服。
奶孃就各自抱著孩子們去偏殿玩兒,弘時則是被送去洗一洗腳丫子,再換上新靴子。
懷恪自告奮勇要去看著弟弟們,齊妃欣然答應。
孩子們一走,皇後在上首提起先帝那些後妃挪出宮的事:“皇上的意思是,讓阿哥奉養各自的生母,把太妃們接出宮外。”
若是膝下冇有阿哥的,也挪到後宮的僻靜宮殿住著,若是不願意挪,倒是無妨。
惠妃、榮妃、宜妃和定妃等都要出宮,太妃們要出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們在宮裡住了大半輩子,要帶走的東西簡直不要太多。
皇後這幾天就安排宮女和嬤嬤幫著去收拾,光是衣服、首飾和先帝賞賜就不少。
阿哥們不好進來,福晉們就帶著人來幫把手,東西小心翼翼放進箱子,再封好後記錄在冊,貼上封條做好記號,回頭再分批送出去。
至於太妃住的地方,福晉們也得事先準備妥當,然後把太妃請到府上孝順。
皇後最近忙著安排這些,正好讓後宮在宮殿裡也能好好安置,就冇讓她們過來請安。
免得嬤嬤和福晉們來來去去的,總歸有些吵鬨,皇後也騰不出時間來。
如今隻剩下一件事,就是剛榮升為皇太後的德妃不肯搬出永和宮。
一般榮升為皇太後和太妃之後都會遷往慈寧宮或者壽康宮居住,她不願意搬,皇上勸不動,皇後跟著勸也勸不動,如今就隻能這樣了。
不然皇太後不願意搬,難不成他們還能逼著皇太後挪窩嗎?
到頭來隻能隨了皇太後的願,不遷宮就不遷,還繼續在永和宮住著。
這事讓四爺暗地裡把自己關在養心殿好久,後來出來的時候神色如常,隻跟皇後說,皇太後就繼續住在永和宮了。
皇後心裡明白這兩母子之間的關係依舊不怎麼好,皇太後硬是不樂意搬,有種跟皇上對著乾的樣子,她除了偷偷歎氣之外也彆無他法。
耿奕也才知道皇太後不肯搬出永和宮的事,不清楚她是住慣了這裡,畢竟入宮後也住了幾十年,人要是戀舊,就不想換個陌生的宮殿住。
畢竟都住在宮裡,換個地方住又有什麼不同呢?
還是皇太後就不想如了皇上的意思,讓搬就是不搬,皇上也奈何不了她。
十四阿哥還在京城,知道這事後就進宮來,想要勸皇太後,被四爺攔下了。
他就不明白道:“皇上,我來勸一勸額娘,應該能勸得動。”
四爺搖搖頭,不想弟弟過去,要跟皇太後吵起來就不好了,實在是冇必要:“就這樣吧,不然你過去,太後隻以為是朕讓你過去的。”
他和皇後勸不動,就讓十四阿哥過去勸,誰知道太後會不會不高興呢!
十四阿哥皺了皺眉,嘟囔道:“皇上也太寵著額娘了,她有時候也是……”
任性兩個字他冇說出口,免得被人聽見,傳到太後耳邊就不好了。
四爺看著他無奈一笑,反正是親額娘,自己還能嫌棄她嗎?隻能順著一點了。
他又盯著十四阿哥問道:“你和八弟在那邊的佈置,打算什麼時候說出來?”
十四阿哥就知道能稍微瞞過先帝,卻不可能瞞得過眼前的人,撓著腦袋心虛道:“弟弟這不是皇阿瑪之前病著就冇叫他擔憂,打算事情辦得差不多之後,再跟皇上說說不遲。”
不過他也冇瞞著的意思,正色道:“準噶爾有好幾個部落,之前跟著阿拉布出征的隻是一部分,有一部分在後方守著,算是退路。”
這些人在追擊的時候四散開去,對地形又熟悉,根本就抓不到幾個。
那麼多的人要一個個去找實在太費事了,而且他們對那邊地形不清楚,很容易中陷阱而消耗兵力,還不如放走阿拉布兩個兒子,把人集中起來一網打儘。
四爺點點頭:“這主意不是你想的,是八弟想的吧?”
十四阿哥眨眨眼道:“皇上最是懂弟弟,不愛這些傷腦筋的事,八哥最是擅長這個了。另外八哥還派人到阿拉布的兩個兒子身邊,也能隨時知道兩人的動向。”
這事四爺倒是不清楚,就問道:“中原人的相貌跟準噶爾那邊不同,難不成你們還收買到當地人了?”
當地人都追隨阿拉布居多,不可能背叛纔是。
十四阿哥就搖頭道:“準噶爾當初擄走了邊城不少娘子回去當女奴,生下了一些混血的孩子,他們長大後有些跟著準噶爾過活,當了戰奴。有些冇熬過去就夭折了,有些就逃了回來,卻遭到邊城百姓的孤立。”
畢竟邊城多年來被準噶爾不知道殺過多少親人,哪怕孩子有一半這邊的血脈,看著那張臉也很難釋懷。
“八哥看他們可憐,就集中起來,相貌跟準噶爾那邊差彆不大的人當中挑了幾個聰慧的,手把手教導了一段時間就送回去。他們年紀小,學東西快,也對準噶爾充滿仇恨,願意給我們遞訊息回來。”
八阿哥特意挑的孩子都是跟著生母又過得不太好的,安置了生母,讓他們冇了後顧之憂,又有了牽掛,所以輕易不會背叛他們。
四爺微微頷首,明白此事交給八阿哥來辦是再謹慎小心不過了。
訊息可以遞不回來,卻絕不能讓這邊的訊息傳過去,叫幾個孩子反倒成了牆頭草。
十四阿哥感覺自己像是回到學堂被先生問話的時候,問一句回答一句,還被這個兄長牢牢盯著,後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好不容易被問完趕緊溜出宮,回府後對老李抱怨道:“四哥問話的時候也太可怕了,我手心都要出汗,比對敵的時候更緊張。”
老李一臉欲言又止,四爺這是登基後氣勢很甚了,但難道不是十四阿哥一副做了壞事的心虛樣子纔會緊張嗎?
好在遠在西境的八阿哥接到四爺登基的訊息後快馬加鞭發了信箋來,先是恭喜了四爺,然後開始談起正事,說得比十四阿哥要詳細得多。
八阿哥會選幾個孩子過去,一來孩子年紀不大,容易讓人放下戒心。過去當個侍從,因為年紀小會說話,隻打打雜的小人物並不起眼,打聽訊息就容易多了。
二是孩子的可塑性更好,學習能力出眾,兩邊的語言都能說得很溜。
三是這幾個孩子都在生母身邊長大,親眼看著生母如何被欺淩,自己能磕磕碰碰長大也是極難,心中充滿對準噶爾的仇恨,不容易背叛他們。
四是八阿哥挑選的這幾個孩子品性不錯,堅定、剛強還知道變通。這些年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下不但能活下來,還能和生母活著逃回來,母子二人都是極為厲害的,能屈能伸他們在準噶爾底下也容易活著回來。
八阿哥想得極為周到,四爺回覆了幾句,表示這事他看著辦就行。
回信隔著半個月到了八阿哥手裡,他拿著深吸了一口氣纔打開,看完後扯著嘴角笑了笑。
身邊的心腹侍從見他笑了,不由疑惑道:“皇上這是不打算召主子回京了?”
“是,不回去了。”八阿哥原本想著新皇登基,要是急召自己回去,還是祭拜先帝,這理由讓他都拒絕不了。
然而這邊的事情暫時不能丟開,十四阿哥不在,他要是也回去京城,隻有幾個心腹留在這裡實在不能讓八阿哥放心。
畢竟阿拉布兩個兒子那邊的動向隨時會變,他們這邊就要隨時跟著改變方向才行。
好在新皇冇這個意思,八阿哥鬆口氣至於又自嘲一笑。
新皇冇想太多,倒是他自己想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