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薇為她拿來了毛巾。
植物纖維的手感,紗織已經好多年冇摸到了,一時捧著那軟乎乎的毛巾有些愛不釋手,貼在臉上蹭了又蹭。
……好幸福。
紗織忍不住眯起眼睛。
這副模樣落到其他人眼中,就和戰國時代第一次見到現代工業產物的普通人冇什麼不同。
河水潺潺,星碎的日光隨樹影在河灘上搖曳。
紗織用毛巾擦乾了頭髮,視線漫不經心往攤開的野餐布上一瞄——忽然定住了。
“那個,”她抑住顫抖,非常平靜地開口,“泡麪可以給我也來一桶嗎?”
戈薇答應得分外爽快:“當然……”
“……”
隨即,她反應過來,聲音驟然拔高:“誒——???”
在接下來煮泡麪的三分鐘內,紗織簡短地和犬夜叉一行人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情況。
和從現代社會穿越到戰國時代的戈薇截然相反,她是重生到戰國時代的現代靈魂。
“那現代社會的紗織小姐……?”
紗織擺擺手,目光盯著計時器:“那個我已經死了。”
計時器應聲響起,她眼神一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撕掉泡麪蓋子,充滿著香精和色素味道的熱氣撲麵而來,她夾起沾著速食蔬菜的泡麪吃了幾口,感動的淚水忽然湧上眼眶模糊了視線。
“……怎麼了?”
紗織小聲地吸了吸鼻子:“是食品新增劑的味道。”
戈薇:“……”
她露出飽含同情和理解的眼神:“在戰國時代生存的這十八年一定很辛苦吧。”
這句話立刻打開了紗織的話匣子。
無視炸毛的犬夜叉,她捧住戈薇的手,開始吐槽冇有抽水馬桶冇有電力和熱水的生活是多麼難熬多麼慘無人道。
眼見著犬夜叉都要抽刀了,泡麪冷了也不好吃了,紗織才勉勉強強地放開戈薇的手,重新端起雞肉醬油味的泡麪。
“發明抽水馬桶的人應該獲得諾貝爾獎。”紗織夾起泡麪,習慣性地呼呼吹了幾下,“他的名字需要被銘記在人類的曆史上。”
“那個……”彌勒終於找到間隙,加入兩人之間的話題,“恕我失禮,但是你和奈落是什麼關係?”
作為小團隊裡的頭腦和智商擔當,他問出了眼下最關鍵的問題。
“哦,這個啊。”紗織咬斷嘴裡的麪條,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們掰了。”
“……”
“掰了的意思是?”彌勒的表情空白了一下。
紗織夾起另一口泡麪:“意思是我們睡過。”
“……”
彌勒穩了穩心神,拿起旁邊的竹筒喝了口水壓壓驚。
但其他人的反應就冇他那麼淡定了。犬夜叉、珊瑚和雲母用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看著她,戈薇眼疾手快捂住了七寶的耳朵,避免少兒不宜的內容汙染小狐妖純潔的心靈。
“你們其實不用那麼驚訝。”紗織放下手中的泡麪,試著挽救氣氛,“他的技術還行,所以我也不算虧。”
壓驚壓到一半的彌勒嗆了一口水出來,犬夜叉和珊瑚的表情變得更詭異了,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點敬畏。
雲母自覺地抬起尾巴,蓋住了自己尖尖的耳朵。
七寶依然一臉茫然:“戈薇?你為什麼要捂住我的耳朵?”
戈薇乾笑幾聲,試著將話題撥回正軌。
“所以你們是戀人?之前交往過一段時間?”
“……其實也算不上。”
紗織聳聳肩:“我們應該隻是炮友吧,根本就冇那麼正式。”
睡完了就分,所以也很正常,冇什麼好過度傷心念念不忘的。
……是的,隻是一段戰國時代莫名其妙的露水情緣罷了,而且從頭到尾都是她的單箭頭。
回過神來的彌勒捕捉到了點什麼,思索片刻後試探著道:“你現在是在被追殺嗎?”
其他人似乎也想起了最近這些天在四野徘徊的妖怪,看向她時不由得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色。
“因為我們鬨掰了嘛。”紗織頓了頓,輕咳一聲,“離開前我和他打了一架,奈落那傢夥比較小心眼,喜歡睚眥必報,所以一直追著我不放,估計是想把場子找回來。”
犬夜叉:“你和奈落打了一架?”
他捕捉到這個關鍵詞,態度忽然神奇地友好了一些,也不計較她粘著戈薇坐在她身邊了。
“嘁,奈落那傢夥就是比較記仇。”
紗織:“……對吧?”
兩人在那個瞬間忽然建立起了奇怪的友誼。
“你很強嗎?”
“還行吧。”
戈薇清了清嗓子:“犬夜叉。”
躍躍欲試正要拔出鐵碎牙的半妖立刻萎了下去。
紗織看著他們倆人的互動,心裡忽然湧上一股奇怪的情緒。
她往自己手中的泡麪看了一眼,記得自己選的是雞肉醬油味的而不是柚子鹽味的。
……應該是過期了吧。
紗織提起筷子,吃完最後一口已經稍微有些冷掉了的泡麪。
“紗織小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我嗎?”她慢半拍反應過來,發現周圍的人都等著她的回覆。
河麵吹起微風,樹影簌簌搖曳,迷離的光斑在地麵晃動。
紗織恍了一會兒神,聽見自己慢慢開口說:
——“我想去食骨之井看看。”
……
犬夜叉和他的夥伴是一群奇怪的傢夥,麵對她這個明明前不久還站在敵對立場的人,隻是簡簡單單吃了一頓飯之後就把她劃到了至少算是無害的友好陣營。
他們折回楓之村,路上的時候還特意安慰她,那些妖怪之前在附近找了一遍冇有收穫,近幾日估計都不會回來查探。
達到村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位於鳥居旁的木屋裡傳來溫暖的火光,紗織再次見到了白髮蒼蒼身形微佝的巫女。
“我是桔梗的妹妹,楓。”
又是一個奇怪的好心人,毫無芥蒂地讓她在自己家中留宿。
對方可能聽說了什麼,將盛著蔬菜湯的木碗遞到她手裡時,加了一句:“你有什麼,都可以問我。”
紗織道了聲謝,笑道:“不了。”
五十年前,被火燒傷的盜賊是怎麼愛上了照顧自己的巫女,這些細節她並不想聽。那會讓她聯想到兩人初遇時的事,而她已經決定不會在無所謂的事情上浪費負麵的感情了。
她在楓之村留宿了一夜,期間憋不住的珊瑚曾向她問起琥珀的事。
犬夜叉一行人裡有一個半妖,三個人類,還有兩隻妖怪。
其中犬夜叉和奈落有仇,珊瑚也和他有仇,彌勒右手上的風穴則是奈落五十年前對他祖父下達的詛咒,一言蔽之——也是有仇。
可惜的是紗織冇有見過琥珀,她雖然知道人見城的下落,但以奈落警惕的個性,現在肯定早就將城池和結界移動到了新的地點,她知道的情報派不上多大用處。
珊瑚有些心不在焉,表情似是有些失落。
“聽起來紗織小姐一直都被奈落矇在鼓裏。”彌勒安慰般地出聲道,“奈落把自己最壞的一麵藏起來了,琥珀的事情她自然不會知道。”
“奈落那傢夥……”犬夜叉表情不快。
“奈落十分狡猾。”彌勒說起五十年前的往事,“我的祖父曾和他戰鬥了好幾年,但據說他每次都會變成不同的人類。”
“可能因為是妖怪的集合體,奈落冇有固定的樣貌,他會借用不同的形象示人,十分擅長偽裝掩藏。”
紗織忽然陷入沉思:“也就是說我其實賺了?”
其他人齊齊向她望來,她一本正經地解釋:“奈落現在已經不需要人見城少主的身份了。”
聲音微頓,她繼續道:“也就是說,他以後可能會換皮。”
奈落已經不需要人見陰刀這張臉了。
“……”
“……不管奈落那傢夥變成什麼樣,他身上的臭味是瞞不過我的。”犬夜叉抱著刀坐在門邊,聞言不屑地嘁了一聲。
一行人一直談到了深夜,第二天紗織意外地起了個大早,冇有等其他人醒來就自行前往了食骨之井所在的森林。
她穿過及膝高的野草,跨過地麵上虯結盤繞的樹根,拂開垂蕩下來的枝條,眼前豁然開朗。
微風拂過山坡,戈薇提過的時代樹靜靜矗立在朦朧的晨光裡,她所尋找的食骨之井就在不遠處,被歲月腐蝕的古井纏繞著青翠的藤蔓,乍一眼看去平平無奇,和這個時代的水井冇有任何不同之處。
“……紗織?”身後傳來戈薇的聲音。
黑黝黝的古井,藤蔓垂落下去,依稀可見底部的土壤。
她忽然就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了。
“你平時就是從這裡跳下去嗎?”紗織冇有回頭。
“是的……誒,等一下?!”
紗織撐住古井的邊緣,戈薇撲到食骨之井旁邊,但她已經跳落下去。
陰冷的空氣拂麵而來,那股氣息陰冷腐朽,在她即將觸到古井底部的土壤時,呼嘯的風聲忽然變了。
她穿過無形的屏障,失重的感覺忽然一頓,整個人已經回到平地上。
微暗的光線從頭頂上方傳來,紗織意識到自己還在井裡,但那股腐朽的氣味不見了,碧藍的天空也從井口消失了。隱隱約約間,井外傳來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被那聲音吸引著,紗織爬出食骨之井,拉開神祠的木門,穿過占地廣闊的神社,跑下整齊的石階,忽然奔到陽光燦爛的人行道上。
車來人往,紅綠燈閃爍不停,她愣愣地站在馬路中間,街道對麵的便利店門口擺著一排報紙,白字黑字地印著今天的日期——
平成八年(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