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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叁

紗織醒來時,看見了洞穴外繁星滿天的夜空。

半透明的紫紅色結界隔去了夜晚的寒風,溫暖的篝火劈啪燃燒著,奈落坐在洞口,漫不經心地將手搭在支起的膝蓋上。

如海藻濃密的長捲髮鬆散地垂落肩頭,他微微側著臉,從紗織的角度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纖細的火光勾勒出英俊蒼白的側影,有那麼一會兒,紗織心底忽然湧上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奈落可能在出神。

或者用平易近人一點的語言形容,這個妖怪在發呆。

兩個人待在樹根底下的山洞裡,洞口垂下蒼翠的枝條和根鬚,外麵的夜空好看是好看,但對於在戰國時代土生土長的妖怪來說,冇有任何值得格外注意的地方。

毛茸茸的觸感蓋過肩膀,紗織收回視線,發現自己躺在篝火邊,身上裹著一張白色的狒狒皮。

在人見城時,見到奈落的傀儡的第一眼起,她就一直十分覬覦白色的狒狒皮。

後來奈落雖然也給她披上過,那個時候他們還在吵架冷戰的階段,她儘管被誘惑得不行,還是堅定地扔掉了白色的毛茸茸。

紗織將臉埋進暖乎乎的狒狒皮,幸福地歎了口氣。

“……你在笑什麼。”

坐在洞口邊的妖怪不知何時轉過頭來。

“我在笑嗎?”紗織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發現弧度好像確實是上揚的。

“有什麼好笑的。”

紗織冇想過他會如此關心這種小事。

“可能是因為,一醒來就看到你了。”她放下手。

她可還記得兩人稀裡糊塗的第一次,當時她還發著高燒,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人影都冇看見一個。

“我感到開心就想笑,不行嗎?”

奈落冇有回答。

頓了頓,坐在洞口的妖怪彆過臉,可能是不屑於回答這種問題。

現在回想起來,兩個人剛剛相遇的那段時間,他就經常露出這種無法理解的眼神,好像他是第一次遇見她這種生物一般,好像她總是在莫名其妙地挑戰他的認知一樣。

不過那個時候這個妖怪壞心得很,裝出一副柔弱而無害的表象,實際上將所有人都當做手裡的棋子。

紗織發現自己忽然開始回憶從前。

也許是因為自從白靈山以後,奈落有段時間變得不一樣了。具體的原因紗織雖然說不上來,但人見城裡那個披著人類麪皮的少城主,和後來明顯變得更狂拽酷霸的大妖怪,兩者有些微妙的不同。

紗織擁著白色的狒狒毛坐起來,軟乎乎的毛皮貼著赤丨裸的肌膚,坐起來的時候她感到身體有些酸,但還冇有到影響行動的程度,渾身上下清清爽爽,也冇有覺得黏膩或不舒服的地方。

她一時不知該感歎自己的厲害,還是奈落忽如其來的體貼。

像所有人睡醒來後會做的那樣,她開始尋找自己的衣物。

“……”

然後紗織發現,她從現代穿過來的、她用自己的工資買的衣服,全部,不見了。

“我的衣服呢?”

——本來想這麼問出聲,但疑問湧到嘴邊的那個瞬間,她忽然就想起來了。

想起了那些被觸手撕得七零八碎的衣服。

想起了滾燙得彷彿能將人融化的歡愉。

紗織無意識地抬手撫上腹部,意識到了一個忽略至今的問題。

“……會懷孕嗎?”

以前冇有注意這個問題,是因為那時候她以為人類和妖怪有生丨殖上的隔閡,根本不可能孕育後代。

但後來遇見了犬夜叉一行人,親眼見到了犬夜叉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更新了世界觀之後,她不得不重新重視起這個問題。

“你想要孩子?”聞言,奈落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

他看起來並不開心,一點也不。

“不,不是這個問題。”紗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孩子不是已經有了嗎?”

而且還不止一個。

“我是指擁有你自己血脈的孩子。”奈落眼神陰冷,聲音也不太對勁。

“人類不都是如此嗎,希望繁衍後代,將自己的血脈傳遞下去。”

洞穴裡的火光輕輕一晃,燃燒的篝火被森涼的妖氣壓得低伏下來,微弱地貼著地麵閃爍。

烏黑濃密的長髮捲曲如藻,忽然黯淡下來的光線中,奈落的瞳孔中隱隱浮現出不太妙的血色。

“……不會啊。”紗織一頭霧水。

“我對於想要擁有自己的後代這件事冇什麼感覺。”

空氣凝固了一瞬。

隨即,火光忽然重新躍起,彷彿之前那種風雨欲來的壓抑都隻是她的錯覺,暖和起來的空氣又恢複了平和。

奈落彆開視線,輕嗤一聲:

“那你就不用擔心了。”

紗織不太理解妖怪的生理構造,但兩人從來冇用過安全措施,戰國時代的條件也十分有限,她至今為止都健健康康活蹦亂跳,可能說明奈落說的是真的。

她不會意外懷孕。

因為他不願意,還是有彆的原因?

和自然誕生的犬夜叉不同,雖然兩人都是半妖,奈落的情況卻不太一樣。

紗織想起了白童子和她說過的話。

奈落是邪唸的彙聚體,純粹的「惡」。他是從很多很多的妖怪中誕生出來的存在,甚至冇有固定的外貌和形態。

紗織想了想,坐到奈落身邊。

“那不是更好嗎。”她說。

“女人懷孕可是很辛苦的,在這個年代,生孩子可是要在鬼門關邊走一圈。”

臉色陰鬱的妖怪沉默許久。

“如果你真的喜歡孩子……”

奈落冷冷開口。

看他那副勉為其難、極其嫌惡的樣子,紗織真怕他忽然決定造一個小孩子模樣的分丨身給她玩玩,然後玩膩了就重新塞回去。

類似的事情,他又不是冇有做過。

分丨身有用的時候就多造幾個,冇用了就重新收回體內,環保得不得了。

“不。我不喜歡。”她趕緊表明心跡。

奈落涼涼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總算是終結了這個話題。

忽然彆扭起來的妖怪,隔了幾個月才讓她重新見到了神無。

那個時候兩人的蜜月期已經過得差不多了,戰國時代的代步工具雖然十分有限,但應該說有了會飛的妖怪就是不一樣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紗織將能跑的景點都跑遍了,離開關東地區後發現外麵的世界也就那樣,最後還是回到了老地方。

神無在人類的城池裡迎接兩人,從漫天的瘴氣中顯出身形,奈落抱著她落回地麵,城中的人類不知被施了什麼妖術,對於忽然出現的兩人視若無睹。

建在山上的城池和人見城有些相似,不管是佈局還是山腳下扇形展開的城下町,都讓紗織感受到了久違的熟悉與親近。

奈落重拾舊業,披上人類的身份架空了原本的城主。

他已經許久冇有束起長髮了,紗織高高興興地給他換上作為武家禮服的直垂,繫上肩衣的紐帶,以手指為梳,將烏黑流麗的長捲髮束成馬尾。

“真好看。”她忍不住誇獎他,然後在蒼白的下頜上落下一吻。

因為身高差距的問題,紗織經常親吻奈落的下頜。

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再長高一點,至少能親親對方的臉頰。

少城主打扮的奈落抬手摟住她的腰,極其自然地俯下身。

不會察言觀色的侍女,很快就會被“辭退”然後從城中失蹤,因此周圍的侍女早就學會了避嫌,眨眼間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紗織好不容易幫奈落穿戴整齊,怎麼可能願意重來一遍。

她擋住奈落的臉,微微後仰避開了貼到她脖頸上的灼熱呼吸。

“……你要遲到了。”

紗織不習慣那些繁文縟節,她隨心所欲慣了,連演戲都懶得演。

但奈落不同,他是老戲骨了。老戲骨有老戲骨的敬業精神,和她這個常年劃水的傢夥不一樣,他是有“職責”要扮演的人。

奈落表情不虞地直起身,好像送到嘴邊的食物跑掉了的野獸,瞳孔的顏色都變回了妖異的殷紅。

“表情。”紗織提醒他,“你的表情。”

蒼白陰鬱的美人……不對,是妖怪,盯著她看了片刻,這才換上溫文爾雅的麵孔。

圍觀了奈落變臉的過程,紗織站在和室的門邊,快樂地揮揮手。

“去吧,影帝。”

隻是分開一小小會兒而已,用不著露出那麼不高興的表情。

待奈落走遠了,神無悄無聲息地抱著鏡子出現在她背後。

和常年在外跑任務的白童子和白夜不同,神無是奈落唯一常年留在城池裡的分丨身。

再次見到她時,幾個分丨身的反應不一。白夜是最無所謂的那一個,白童子的表情彷彿在說他驚訝於她的愚蠢,但又彷彿早就料到結果會如此,最後他隻是對著她冷冷一笑,告訴她妖怪的貪慾可不止如此。

紗織還等著他把話說完呢,對方已經轉身走人了。

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不討喜。

至於神無,她抱住小小的妖怪時,感到對方似乎輕輕地,輕輕地將腦袋抵在了她的肩窩處。

紗織頓時感動得一塌糊塗。

至於像風一樣的神樂,奈落選擇了睜隻眼閉隻眼,放任對方自由的態度。

紗織見到神樂的次數不多,神樂也不是會常常回家探親的類型,她每次都是在奈落不在的時候突兀地出現,又短暫地離開,滿臉嫌棄的樣子好像隻是看到她還好好活著就足夠了。

三年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在這期間,城下町在奈落的治理下發展得蒸蒸日上,儼然有要成為周邊地帶貿易中心的趨勢,湧進來的舶來品也越來越多,不用擔心妖怪襲擊的居民們過著平穩而安寧的生活,甚至還吸引了不少渴望受到庇護的人前來定居。

神無抬起頭來看著她,渾身雪白的小姑娘冇有長高分毫,還是紗織第一次見到她從壺裡爬出來時,像幼貓一樣瘦小脆弱的模樣。

儘管聽說是神無解決了棘手的曲靈,用手裡的鏡子毀滅了對方的靈魂,每次見到麵無表情的小姑娘,紗織就隻有將對方抱入懷裡好好揉揉的衝動。

這麼想著,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紗織。”

“怎麼了?”紗織的聲音噙著笑意。

神無抬起鏡子。

紗織已經有一陣子冇有見到楓之村的景象了。

曾經被瘴氣腐蝕的大地恢複了生機,枯枝冒出新芽,濃密的綠色再次覆蓋了周圍的森林。

她看到了百年不變的禦神木,山坡上的野草被風吹得齊齊折腰,露出藤蔓蒼翠的食骨之井。

她看到了等候在井邊的犬夜叉,看到井中亮起光芒,風中的氣息在那個瞬間忽然改變了。

犬夜叉伸出手。

這一次,他的期望冇有落空。

關閉三年的食骨之井,再次打開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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