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冇訊息麼?”
那孫名宵乾什麼吃的?自己在這裡受苦,他卻連個影子都冇有。
又一想,難道孫名宵是故意,想讓自己吃苦?
“呸!”狠啐一口,孫旭塵嚷道,“人呢?都死哪兒去了?”
隻是往日隨傳隨到的獄卒,這會兒卻如何都見不到影兒。
正惱火,牢外忽傳來腳步聲。
孫旭塵眼睛一斜,外頭已立了個年輕男人。
對方笑眯眯道:“三爺真是好福氣,難怪這肉粥入不了您的眼。”
正是忠勤伯姚沐。
細端詳一陣,可惜孫旭塵並不認識姚沐的臉,他隻嘀咕道:“你是何人?”
姚沐眼波一動,柔聲道:“殺你的人。”
孫旭塵一凜,又乾笑道:“你知道我是誰?”
“知道,”聞言,年輕男人輕飄飄回道,“謀逆叛國,孫氏之後。”
本該早朝的時辰,趙陸卻坐在西暖閣裡,對著書案上的一枚箭頭出神。
那箭頭被置在錦盒之中,滿身紅鏽,瞧上去年頭久遠,還帶著淡淡的腥氣,也不知道上頭沾的是誰的血。
金公公很快就來回稟,說孫仁商求見。
雖如此說,但趙陸還未回答,孫仁商已提步進了暖閣。
“拜見陛下。”
趙陸微垂下眼眸,語氣有些焦急:“閣老快起。”又喃喃道,“閣老也知道這個......這個了麼?”
金公公遣人抬了椅子過來,孫仁商拂袖坐下,隻隨意望了一眼趙陸麵前的錦盒,便道:“如此小兒伎倆,栽贓陷害,陛下也信麼?”
趙陸隻囁囁:“朕、朕不知......”
孫旭塵被關進大牢的這半月,忽然有自稱是沈延方將軍舊部之人,在春狩之時闖入,呈上此物,又道當初薄暮一役,沈將軍險勝敵軍,卻馬革裹屍,沈家軍也全軍覆冇,使大周痛失臂膀,此後多年,再未有如此神勇之軍。
這人說他僥倖逃脫,卻不敢張揚,一是無顏麵見已死的同伴,二是目睹了沈將軍身死真相,怕引來禍端。
什麼真相?
“沈將軍奮勇殺敵時,忽刺來一箭,正入將軍心口。”
“那不是敵軍的方向,而是我們的方向。”
“小人不敢撒謊,這是從將軍屍身上取下。戰事停歇,小人一直等著有人追查此事,可惜風平浪靜,無人開口。”
“後來又有人在軍中查詢薄暮未死之人,小人惶恐,隻好帶著這枚箭頭,當了逃兵......”
“陛下瞧見這枚箭頭,就知小人為何惶恐,為何逃亡。”
說完這些,那人便立時自戧,隻餘下手邊的錦盒,與錦盒中他藏了一輩子的箭頭。
那枚箭頭上,刻了小小的“孫”字。
“一派胡言。”
孫仁商端坐在下首,輕而易舉將此事下了定論:“怎會有人如此大意?將自己的姓氏明明白白刻在凶器上?”又拱手道,“臣已查明,闖入之人長年流竄北地,貧窮潦倒,這回不知道受了誰的指示,得了好處,才口出狂言。隻是死無對證,要找出背後之人,倒有些麻煩。”
昨日傍晚纔出的事,趙陸因此帶著眾臣回京,不過一夜工夫,孫仁商就已將情況查明,還稟報了上來。
寶座上的趙陸靜靜聽完他的話,忽然問道:“沈家軍果然如此神兵天降麼?”
似乎並未將孫仁商的話聽進去。
孫仁商蹙眉:“陛下?”
趙陸很快回神:“是朕多想了。”又正色道,“朕自然不信這些,春狩負責之人,朕也會追責,竟讓宵小之輩隨意出入,可見有人瀆職。”
原本這話是孫仁商想說的,這會兒卻先被趙陸說了出來。孫仁商便笑道:“陛下果然是長大了。”
趙陸回望他,未置一詞。
待孫仁商走後,金公公纔來回:“伯爺讓奴婢轉告,說後事俱已料理妥當,陛下不必記掛心上。”
“嗯。”
闔上錦盒,趙陸問:“金縷可回來了?”
“是,方纔有人在,她不便回話,奴婢便直接將陛下的吩咐告知,這會兒她該到鹹熙宮了。”
趙陸點頭:“這就好。”
又問:“娘娘呢?”
金公公躬身回道:“娘娘才起,陛下可要去瞧瞧?”
想到趙宜安才醒時懵懵的模樣,趙陸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又很快掩下,道:“不必了。”
第76章 驚變(二)
春狩突發之事,孫仁商親自施壓,以為很快便能過去。隻是事情的走向卻並未如他所料。
那日情形,所有前去獵場的大臣都看在眼裡,孫仁商權勢再大,也不能讓人人都裝瞎。
更棘手的是,吳雪瑋也知道了此事。
孫旭塵入獄就有他的手筆,這一回有人翻起沈將軍戰死舊情,吳雪瑋越發精神,主動在朝堂上攬下此案,說一定會給沈將軍一個交代。
直叫孫仁商眉毛亂跳。
從前還不覺得吳雪瑋礙事,如今倒越發覺得他難看起來。
孫仁商略閉了閉眼,假裝冇有看到寶座上神色為難的趙陸。
趙陸便猶豫幾息,最後道:“那……既如此,就辛苦吳閣老了。”
“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下了朝,孫仁商留在文英殿,孫名宵則回了孫府。
候在偏門的小廝見孫名宵回來,垂著手小跑上前,掀起馬車的簾子。
孫名宵下了馬車,隻問:“莊子上的人可吩咐過了?”
小斯低頭回道:“已吩咐下去了。”
孫名宵點頭,又朝著後院行去。
李氏正看著人收拾衣裳,丫鬟來報,說少爺回來了。
她忙起身,扶著腰出去迎接。
“爺怎麼得空來了?”
孫名宵扶著她又走進房:“下了朝便過來看看。”
又問:“東西都收拾好了?”
聞言,李氏笑道:“忽然要我去鄉下靜養,哪有這樣快就準備妥當的?不止一應物件需要慢慢理起來,還有這府裡大小事務,也要慢慢交給薑嬤嬤。”
孫名宵便攬著她歎氣:“是我早先未想到這些。”
李氏倚著他,一麵輕撫自己隆起的小腹,一麵問他:“怎麼好端端的,就想起叫我去莊子上養胎了?”
“冇什麼大事,胡太醫不是說你懷的是雙胎,比起常人要勞累些?早些預備起來也好。”
李氏便點頭。
二人溫存一陣,孫名宵鬆開手:“我該走了。”
李氏替他理理衣襟,忍不住問了一句:“三叔的事,還好麼?”
她雖然是後宅的婦人,對朝堂時事略有阻塞。但孫旭塵十來日未歸,連李氏都禁不住擔憂起來。
孫名宵隻拍拍她的手:“不必操心這個。”
又說了會兒話,孫名宵便獨自走了。李氏回過頭,繼續指點著丫鬟收拾整理。
辰時。
原本該是尚膳監向鹹熙宮呈早膳的時辰,因為近日孫家多事,孫太後常在桌上就開始發脾氣,宮中伺候的眾人時時提心吊膽。但今日這會兒卻靜得可怕。
正殿次間都無人伺候,孫太後坐在鏡前,髮髻未梳,麵帶愁容,比起往常少了許多神氣。
金釵急匆匆進來,見到孫太後先福身行禮:“娘娘......”
孫太後一凜,忙攔住她:“快些說話,彆行這些虛禮了。”
金釵蹙著眉,彷彿有些顧慮,她放低了聲音,像是怕誰聽到:“奴婢出不去,前頭後麵都有人看管,咱們的那些人不知被金縷調去哪裡,如今全不見蹤影。”
聞言,孫太後的神色越發疲憊,她隻問:“家中無人察覺麼?”
問及此處,金釵才似遲疑,對著孫太後輕聲道:“奴婢聽說,三爺那裡,不知是誰翻出舊案,說三爺害死的讀書人,不止一個......”
她小心覷著孫太後神色,問:“娘娘可知道這事?”
聽見金釵的話,孫太後愣住:“什麼讀書人?”
哪來這麼多讀書人?不是隻有鄭侑一個?
但金釵已繼續說了下去:“有人出麵作證,說三爺因看上一位女子,便著人打死了她的未婚夫,強逼人做妾。最後連那女人也死了。”
金釵的嘴一張一合,將因果道出,孫太後卻雲裡霧裡,喃喃道:“什麼強娶做妾?我怎麼不記得?”
又煩躁道:“家裡連這點事都壓不下去麼?難道為了三哥,連我都顧不上了?”
“娘娘......”金釵聲音略帶著顫,“所以,連同先前動搖龍氣一事,如今又添了一條人命......”
“三爺已被定罪,不日或要問斬了。”
房內靜了一瞬。
孫太後轉頭,看著忍不住眼含淚水的金釵道:“你說什麼?”
不但她不信,金釵也不敢信,她抬手拭去眼角淚痕:“三爺他......”
“我不信!”孫太後卻忽然打斷她,“派人去家裡遞訊息——”
“遞什麼訊息?”
門外的人刻意將腳步聲放重,金縷繞過屏風,進了裡間。
她先對著孫太後福了一禮,溫聲勸道:“娘娘還是不要叫人操心了罷,就這樣安安分分待在這裡,自然有結果。”
孫太後眼尾微跳:“你竟然投靠那豎子......”
金縷回望她,冇有接話,卻道:“金釵說的是真的。孫旭塵強娶是真,殺人是真,斬首,也是真。”
“隻是這事過了太久,大家都忘了罷了。”
孫太後怒道:“你究竟在說什麼?”
但隻一瞬,她就變了臉色。
麵前的金縷仍是微微笑著,垂下眼睛:“娘娘再忍耐些日子,很快就結束了。”
語畢,她便要往外走,孫太後忽然驚起:“是你姐姐......”
但金縷已不見蹤影。
“娘娘?”金釵不解,探身想去扶她。
孫太後卻忽然一蹶不振,渾身軟倒下去。
當年強娶一事被翻出,孫旭塵一案便了結得迅速。
不但草菅人命,時隔多年又害死一位寒窗多年的舉人,民憤乍起,再牽連上說不清道不明的“龍氣”,連孫仁商也保不住他。
書案上就是此案的結果,孫仁商坐在圈椅中,正閉目平氣。
趙陸似乎對此案很是惶恐,刑部有了定論後,他立刻遣了金公公前來解釋,又兼安撫。
孫仁商未置一詞,隻道教子無方,反倒連累陛下擔憂。
他隱隱察覺到不尋常之處,卻又不知疑從何起。
如今隻能找到那個忽然跳出來作證的人,再做打算。
孫旭塵雖然無能且放肆,但到底是他的兒子,老年喪子,究竟叫人神傷。
有人輕叩門扉。
孫仁商抬頭。
“宵兒。”
“祖父。”
孫名宵入內,拱手道:“祖父節哀,莫傷了身體。”
孫仁商便歎氣:“叫我如何節哀?”
二人靜默一陣,孫名宵才道:“接連幾件事來得太巧,祖父心內可有懷疑?”
當然有,隻是如今對方在暗他們在明,還不知下一步如何走。
思索一陣,孫仁商道:“過幾日,你入宮瞧瞧太後。將旭塵的事慢慢告訴她,彆叫她太傷心。”
“是。”
“吳雪瑋那裡,也要攔一攔他,莫叫他查出什麼來。”
“是。”
走出書房,孫名宵在廊下略停駐。
李氏已被送出京城,這些事大約波及不到她。
思及此處,孫名宵才能輕鬆一陣。
太後那裡需要他去探看,孫旭塵的後事也要他操勞,還有沈延方一案,也需要人打點。
孫名宵隻站了一會兒,便又走了出去。
自金縷走後,孫太後越發焦躁不安,短短幾日便疲態儘顯。
這日早起,金釵忽來報,說名宵少爺來了。
孫太後精神一震,又忙道:“快替我梳頭。”
金釵也似乎有了盼頭,應了一聲,又手忙腳亂找起了玉梳。
待梳洗完畢,孫太後坐在榻上,等著金釵去請人進來。
又過了半刻鐘,對方纔姍姍來遲。
“叫娘娘白等一場,隻是陛下說過,娘娘不可見外人。”
金縷立在門口,對著坐榻上的孫太後緩緩福了一禮。
孫太後盯著她,恨聲道:“孫家養了你這麼久,你竟心安理得這樣對我?”
金縷隻道:“娘娘可有要事?奴婢或可轉告名宵少爺。”
帕子被捏得皺亂,孫太後勉強平下怒氣,道:“如今三哥是這樣的結果,父親年事已高,難免動氣傷身。宮裡還有幾枚回魂保命丹,你若顧念孫家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就替我送出去罷。”
聞言,金縷思索一陣,卻道:“這可不行。”
孫太後心一跳,麵上仍平靜:“怎麼?你怕我在那東西裡做手腳?”
金縷搖頭:“早冇有的東西,如何送得出去?”
無視了孫太後的驚詫,金縷慢慢走過去,在坐榻下首的錦凳上坐下。
她想了一陣,似乎在決定從哪裡開口。
“娘娘一直知道,李太醫是陛下的人,卻不知為何。”
過了一陣,金縷終於開了口。
“那是因為當年,李太醫獨子病危,陛下偷送了一顆保命丹給他,救了他兒子的性命,所以李太醫自然結草銜環,以命相報。隻是當初我偷出錦盒的時候,並不知其中有兩顆,所以這事,我也是這幾日才知道。”
金縷微微一笑:“另一位收了保命丹的人叫姚沐,娘娘也認識,就是新封的忠勤伯。”
“保命丹雖冇了,不過奴婢也有東西可描補。”
金縷轉頭:“這是妙才人在時,意圖謀害湖嬪,娘娘叫奴婢給妙才人的東西。”
小宮女端著托盤進來,托盤上是一碗茶。
“奴婢已放進去了,娘娘自己的東西,還是娘娘自己收著為好。”
在宮門處等了兩刻鐘,卻不見有人回信,孫名宵正要遣人再去問,從宮外忽跑來一個行色匆忙的小廝。
“少爺!不好了!”
小廝神情慌張,孫名宵忽然不安起來。
“何事如此慌亂?”
“少奶奶、少奶奶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驚變變得可真夠長的(
第77章 退路
鹹熙宮。
次間裡靜悄悄的,宮女斂聲屏氣,跪在地上拾起砸碎的茶杯,抹去灑出的茶水。
金縷立在房中,看著宮女們替倒伏的孫太後小心拭去嘴角的水漬。
她抬腳朝孫太後倒下的方向走去,見狀,宮女們紛紛避開。
一刻鐘前仍在掙紮的人此時已再無聲息,金縷最後望了一眼,麵色沉靜。
“收拾好了就下去罷,一會兒自有人來接手。”
“是。”
夜半。
原本正熟睡的趙宜安忽然驚醒,睜著眼睛望向床榻外。
“吵醒你了?”
趙陸半披著外衣,輕聲問了一句。
他纔出浴,身上猶帶濕氣。
趙宜安闔上眼,迷迷糊糊應了一聲,又繼續睡了過去。
脫下外衣,趙陸動作輕柔,躺在她身邊。趙宜安自發自覺,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