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入了他的懷裡。
將人抱緊,趙陸輕聲喊她:“宜安......”
“唔?”
“我今日做了一件事。”
“好......”趙宜安睡得正熟,隻憑著直覺應和他。
“以後,就冇有退路了。”
“唔?什麼路......”
趙陸自言自語:“如果失敗也沒關係,我知道宮裡的密道,到時候你就跟宣荷一同逃出去,沈家軍若知道你是沈延方的女兒,必定會拚死保護你。宣荷性子烈,但懂分寸,也一定能照顧好你。”
“還有李太醫,你跟著他回鄉,按時吃藥,總會記起從前的事。到時候你可彆傻,我做不成的事,你就不許再試了。”
“要聽宣荷的話,她不會害你。”
懷裡的人忽然一動,趙陸回過神,正要低下頭,趙宜安卻已經蹭了上來。
她抱住趙陸的腰,聲音懶懶的:“困了。”
“好。”用嘴唇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趙陸溫聲道,“睡罷。”
一直睡至卯時,西北角傳來陣陣鐘聲,趙宜安不得入眠,皺著眉醒了過來。
她窩在趙陸懷裡,很是不高興:“怎麼敲鐘了?”
“是報喪的,”趙陸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神色平淡,“宮裡有人死了。”
趙宜安抬起頭,似是不解。
但趙陸還未再開口,金公公已在屋外輕聲回稟:“陛下,娘娘,孫太後薨了。”
“知道了。點燈罷。”
金公公應一聲,燈火便一路亮起來,從外間一直亮到二人的床榻邊。
宮女魚貫而入,替趙陸更衣洗漱。趙宜安懵懵懂懂坐起身,邊上的宮女也行至她的跟前,要替她穿衣。
天尚未亮,就算點了燈,從窗子望出去還是霧濛濛的。
看見宮女上前,趙宜安乖乖伸出手。
趙陸卻忽然開口:“不必替湖嬪更衣。”
他已換好衣裳,語畢,行至趙宜安麵前,彎下腰,摸了摸她的鬢髮:“我很快就回來。”
趙陸被簇擁著離開,留下趙宜安坐在床上,她咬了咬手指,不知道要不要等趙陸。
李氏是在前往莊子的路上被劫的。
孫名宵並冇有安排許多人手,但被選中的則個個武藝過人,保護李氏一行綽綽有餘。走的路也仔細推敲過,不會引起注意,更重要的是,誰都不會想到,他會在這時將李氏送走。
可就是有人將李氏劫走了。
送走李氏這事,連孫仁商也不知道,小廝報了信後,孫名宵便匆忙離宮,前去詢問訊息。
要在祖父知曉之前,將人找回來。
逃脫的侍衛稟報,來人行動有序,分工明晰,再加上人數眾多,他們根本冇有招架之力。
孫名宵坐在堂上,靜靜聽著侍衛敘說。他神色平靜,但額間已冒出細汗。
京城中根本冇有這樣的隊伍,到底是誰派來的?
加派了人手沿著對方離開的方向一路搜尋過去,孫名宵還來不及喘口氣,就得到宮裡傳出的訊息。
孫太後薨了。
書房裡一地狼藉。
孫名宵小心避開那些碎瓷湖筆,一路到了孫仁商麵前。
“祖父......”
還未行完禮,孫仁商就打斷了他:“你知道了?”
孫名宵垂首:“是,孫兒也知道了。”
“豎子敢爾!”孫仁商怒火攻心,第一時間想到趙陸。
這幾日,他越發不安分了。
孫名宵忙勸道:“祖父莫急,尚未見過太後......遺容,此事究竟如何,還不可妄下定論。”
孫仁商卻難得失了神態:“妄下定論?嫵兒久居宮中,如今還有誰能對她下手?況且前些日子從未傳出過什麼不好的事,怎麼一夜之間就告訴我她死了?”
又記起一事:“你不是昨日入了宮?難道未發覺什麼不當之處麼?”
孫太後是他唯一的女兒,她出了事,孫仁商自然激動。
聞言,孫名宵輕聲回:“臨時有事,孫兒並未麵見太後。”
孫名宵已升任禮部侍郎,時值入夏,這陣子也正忙碌。
孫仁商緊蹙著眉,握緊了拳輕顫,最後隻道:“下去罷。”
待孫名宵告退,孫仁商才忽然吐出一口血來,癱坐在椅子上。
一雙兒女皆亡故。
孫太後薨逝,孫名宵作為禮部侍郎,自然要入宮同趙陸商議各項事宜。
西暖閣裡,趙陸正埋頭批閱摺子,金公公通稟後,他才抬起了眼睛。
“孫大人。”
“拜見陛下。”
“孫大人節哀。”
“謝陛下記掛,也請陛下保重龍體。”
二人如此來往一回,孫名宵便坐下,仔細回稟有關孫太後喪葬之事。
因事務繁多,趙陸特地留他在宮中借宿,一直過了四日。
這天,孫名宵照例前去覲見時,正好瞧見有人從暖閣中出來。
對方佝僂著背,瞧上去精神萎靡。聽見金公公報孫大人求見時,他似乎渾身一顫,急忙跟著小公公快步離開。
孫名宵隻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現在不是追根問底的時候。
趙陸已在等他,見孫名宵進去,還未等他開口,就朝著他招了招手。
“孫大人可遇到方纔出去的人了?”
孫名宵拱手:“是,隻是臣並不識。”
“是麼?”
趙陸似乎並不在乎他的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是前太子的家仆。”
孫名宵一愣:“陛下?”
“啪——”
手裡的摺子掉落在書案上,趙陸點了點摺子:“他說自己受孫家指使,往前太子府中偷放書信,以此陷害太子謀逆。還說孫府中就有證物,可證此事。”
暖閣中靜了一瞬,忽聽見孫名宵笑了一聲,溫聲道:“陛下如何能聽信宵小之輩所言?先前春狩闖入圍場的事曆曆在目,若一言便可毀忠臣,隻怕天下要大亂。”
吳雪瑋接手了沈延方身死一案,隻是遭到孫家阻撓,如今還未有進展。
聞言,趙陸若有所思點點頭,又笑道:“正是,我也是如此想的。”
將摺子推到一邊,趙陸又道:“母後的事,孫大人繼續說罷。”
從養心殿離開,孫名宵一路疾行,回了暫住的小院。
他喚來跟著入宮伺候的小廝,叫小廝先回府瞧瞧,再去打聽宮外出了何事。
小廝應下,垂首出了小院。
趙陸是什麼意思?
孫名宵在窗前立了許久,眉頭緊鎖。
他是在刺探訊息麼?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心中猜疑不定,孫名宵忽然一凜。
劫走李氏的人,如果是——
他抬腳轉向門口,隻是早有人客客氣氣攔住他。
“孫大人,陛下吩咐,還請孫大人安心歇息,明日另有要事相商。”
第二日。
宮裡為了孫太後之事正忙得不可開交,養心殿這裡倒悠閒散漫。
臻祥館,趙宜安趴在桌上,看對麵的金縷用銀絲纏出一隻振翅欲飛的蜻蜓。
金縷最擅做這個,孫太後的事她不用再管,趙陸便讓她來同趙宜安說說話。
“好了。”金縷攤開手,掌心裡的蜻蜓小巧玲瓏,好不可愛。
趙宜安立刻驚歎起來,又小心翼翼將蜻蜓接過。
“若有合適的紅寶石,奴婢還可將它的眼睛也做上去,那樣更好看。”
聞言,趙宜安馬上看向一旁的宣荷。
宣荷隻好道:“有有有,奴婢現在就去拿。”
得了肯定,趙宜安歡天喜地,又問金縷:“彆的可以做麼?”
“娘娘想要什麼?”
趙宜安想了想,問道:“小魚可以麼?”
“自然可以。”
兩個人說著話,隻有宣荷腳步微頓,又很快掩飾過去。
養心殿裡瞧不見外麵的腥風血雨。
孫名宵被軟禁在宮中,他不在孫府的幾日裡,前太子的家仆忽然現身,痛哭流涕懺悔自己的罪責,又咬出孫氏栽贓陷害前太子一案。天子震怒,立刻下令搜查孫府。
用畢午膳,孫仁商正坐在榻上喝藥,管家腳步匆匆,一下子跪倒在他麵前:“老爺,外頭、外頭有人將咱們包圍了!”
饒是孫仁商也微微一愣:“包圍?”
可笑,如今有誰敢這麼做?又有誰有本事這麼做?
管家瑟瑟發抖:“是、是,不知是誰,身著玄衣盔甲,麵似修羅,一路從正門殺進來了!”
孫仁商一驚,放下藥碗披衣起身:“何人如此大膽!”
管家忙去攙扶,孫仁商揮開手:“出去瞧瞧。”
還未走出院門,就見管家口中的修羅,執著刀劍立滿整座院子。
為首的姚沐一襲黑衣,笑容燦爛:“孫閣老,彆來無恙。我奉陛下旨意,來瞧瞧謀害前太子的證據在不在此。”
孫仁商雙目圓瞪,怒喝道:“爾敢放肆!”
“哈哈。”姚沐摸摸鼻子,“敢。”
他側目示意,身後各人便抬腳向前。
孫仁商張嘴正要斥退,忽然發現這些人並不是羽林軍。
玄衣盔甲,麵似修羅。
是本該死在薄暮一役中的沈家軍。
作者有話要說: 孫家正式開啟“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之路。:p
第78章 花言巧語
一夜未眠,孫名宵在小院中枯坐整宿,至卯時,一位小公公前來請他移步養心殿。
心中已有了論斷,孫名宵麵色冷淡,跟著小公公入了養心殿。
趙陸身著常服,兩肩上的金盤龍紋樣栩栩如生。
見孫名宵已入內,趙陸便笑,又道:“為太後之事操勞多日,孫大人也該回府瞧瞧。”
孫名宵微蹙著眉,良久,才道:“謝陛下體恤。”
遙遙望見孫府大門,但並冇有人前來相迎。
不安的感覺越發濃厚,孫名宵放下簾子,待馬車駛入偏門,他一步躍下,朝書房奔去。
路上蕭條離索,一個仆人都不見,孫名宵的腳步越發急促。
書房裡靜靜的,之前才換新的筆架摔在地上,孫仁商萬分寶貝的那些藏書也撕了一地。
“少爺......”
有人大著膽子在孫名宵背後喊了一聲。
孫名宵回頭,正是孫府管家。
“管家?”
管家眼眶濕潤:“少爺去看看老爺罷。”
“祖父在何處?”
臥房裡跪了一地的人,王氏哭得尤其悲慘,孫旭塵已被問斬,孫太後也忽然間薨了,現在孫仁商又成了這樣,她的依靠真是一分都不剩。
“少爺來了!”
王氏一驚,扶著丫鬟顫顫巍巍起身,朝著才進門的孫名宵放聲大哭:“宵兒啊,如今孫家可都靠你了啊!”
孫名宵被哭得頭疼,管家識眼色,命丫鬟將王氏扶下去休息。跪著的眾人見孫名宵來了,也都讓出了路。
床榻上的人已被換上壽衣,冇了聲息。
孫名宵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他努力平靜下來,吐出來的話卻仍帶了顫音:“這是,怎麼回事?”
管家輕聲回:“昨日忠勤伯忽然帶人闖進府來,說奉了皇帝旨意,來搜查孫家誣陷太子的證據。老爺屏退人,獨自與他們周旋。誰知等人走後再去檢視,老爺就已癱在地上......不行了。”
“忠勤伯?”
“是。”
孫名宵撥出一口氣:“胡太醫呢?我要親自問他。”
四月二十,內閣首輔孫仁商,急病而亡。
因要操持孫旭塵和孫仁商二人的喪事,孫名宵告了假回府。派去搜尋李氏的人還未有發現,每回前來稟告情況皆言“無功而返”。
趙陸那裡,自他回府後再未有訊息。待到孫仁商出殯,趙陸忽然在孫府現身。
孫名宵換了常服趕來,在花廳參見天子。
“孫大人請起罷。上回匆忙,冇來得及與孫大人細說孫閣老之事,就讓孫大人歸府。孫大人莫怪纔好。”
原來小公公說的“有要事相商”,就是指這個。
他果然和祖父的死脫不開關係。
但孫名宵無從反駁,隻垂首道:“陛下日理萬機,有心體恤臣民,臣已是感激不儘。”
聞言,趙陸點頭,又道:“對了,先前搜查一事,因缺人手,朕便讓忠勤伯手下的沈家軍暫代此職。那些人在戰場上拚殺慣了,若有不當之處,朕替他們致歉。”
“陛下。”
孫名宵忽然開口。
趙陸奇道:“孫大人有何事?”
“陛下,”孫名宵抬起眼睛,沉聲道,“若冇有搜出所謂證據,還請陛下懲治那些打砸的士兵,以正軍紀,立皇威。”
花廳中靜了一瞬。
趙陸往椅背一靠,忽笑道:“誰說冇有搜出東西的?”
他招了招手,在邊上侍立許久的金公公便呈上一疊東西。
是前太子家仆所說的,記載了孫家構陷太子,栽贓罪名的書信。
孫名宵禁不住冷笑:“陛下何意?難道世人會信這些偽證麼?”
信紙上甚至還有新墨的氣味,一望而知是假造。
“若因此案失了陛下的民心,那纔是得不償失。”孫名宵俯身行了大禮,“還望陛下三思。”
座上的趙陸伸出一指,輕撫著那幾封趕造出來的“罪證”,動作輕柔。
他望著跪在他麵前的孫名宵,忽然歎了口氣。
“那又如何?”
孫名宵霎時一震。
趙陸將目光從書信上移開,語氣平淡:“這一招我可是跟你和你祖父學的。”
他示意金公公將外頭的人帶進來,又道:“還有一招,是跟你姑姑學的。”
未及回頭,李氏的哭聲已在身後響起。
“秋兒?”
孫名宵急忙攬住來人,李氏滿麵淚水,隻是尚未言語,便吐出一大口鮮血,倒在他懷中。
“秋兒!”
先前一直看著李氏的姚沐彆開目光,嘀咕道:“藥效可真夠快的。”
一屍兩命,花廳裡眾人都禁不住移開視線,隻有趙陸一動不動盯著廳中的孫名宵與李氏,輕聲道:“前太子妃被孫氏暗害的時候,可冇有人陪著她。”
太子被捕,太子妃奔波求助,被孫太後著人軟禁,又暗示看守的人向她灌下一碗毒藥,連同腹中的胎兒一同暗殺。
“對了,”趙陸忽道,“孫氏與其母族勾結,謀害皇嗣,心思歹毒,不配為國母,朕已下旨,廢其皇後太後之位,也不準葬入皇陵。”
孫名宵抱緊了懷中的李氏,盯著地麵:“曆朝曆代以孝為先,你這樣做,那些大臣會同意麼?”
趙陸歪頭:“不同意又如何?”
不同意,也無人可以阻止趙陸行事。他手中的沈家軍,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趙陸離開孫府的時候,姚沐一路小跑上前,低聲道:“你可真夠厲害的。”
樁樁件件,將孫氏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趙陸腳步未停:“不是我,是先帝和沈將軍。”
是他們埋下伏筆,時至今日,趙陸尋得線索,小心推敲,一步步讓孫氏走向倒覆。
但姚沐還是讚歎:“那也厲害。”
又問:“你要回宮麼?”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