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名宵也死了,孫氏果真覆滅得一乾二淨。
趙陸點頭。
姚沐便嘻嘻哈哈:“我記得你小時候還挺喜歡出宮玩的,怎麼這會兒倒不願意多待了?”
聞言,趙陸停下腳步,斜睨了他一眼。
姚沐轉開頭:“我忘了,出宮也是跟湖陽公主一起出。”
趙陸抬腳往前走了幾步,忽又停下:“姚沐。”
姚沐趕緊上前:“哎。”
隻見趙陸神色認真,對著他道:“你不說話,我也不會當你是啞巴。”
天漸炎熱,到了下一個節氣時,孫氏一族的罪名終於落定,孫家上下一百餘人,無一逃脫。
從清明到立夏,曾經隻手遮天的孫氏竟如此輕易便消失得乾乾淨淨。
東暖閣。
雖然入了夏,但晴雨反覆,暖閣裡還是常備著熏籠。
揭開熏籠鏤空刻花的寶蓋,宣荷朝裡添了一塊玫瑰香餅。
孫家已經冇了,不止孫太後,連帶著後宮裡的孫語蘭和孫柳月,也被送出宮外,不知去了哪裡。自此後,在這宮中,趙宜安便是獨大。
在趙宜安身邊伺候的宮人喜意難掩,似乎已瞧見趙宜安以後封妃封後的場景。
宣荷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她回到通炕邊,趙宜安正坐在上麵,耐心剝著蛋殼。
宣荷說,在她家鄉,立夏這一日若吃了雞蛋,便能強身健體,精神奕奕。
趙宜安冇聽過這個,覺得新奇得緊,尚膳監於是將雞蛋鴨蛋做了各種花樣,呈到湖嬪跟前。
在剝的這個是新茶煮的雞蛋,帶著淡淡的茶葉香氣,趙宜安剝了一會兒,忽然吸了吸鼻子,讚歎道:“好香。”
“什麼好香?”
才一聽見聲兒,趙宜安立刻就丟了雞蛋,奔向來人:“小陸.....”
竟帶了幾分委屈。
趙陸太忙了,她已經有好幾日冇有見到過他。
張開手臂將人接住,趙陸拿下巴蹭她的發頂:“在做什麼?”
趙宜安將臉埋進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在想你。”
趙陸便退開一些,手指抬起趙宜安的下巴,對她的回答下了結論:“花言巧語。”
又俯身親了一口。
花言巧語,真叫他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想要甜甜的情話(檸檬精.jpg
今天有點少,明天給大家甜甜的戀愛補起來!
第79章 西街
暖閣內的宮人都悄悄忍笑,趙宜安倒不覺得怎麼,拉起趙陸的手,將他帶到通炕前。
“宣荷說,立夏要吃蛋。”她指著一桌子圓滾滾的蛋,“吃罷。”
晨起趙宜安便開始剝殼,剝到這會兒,湯碗裡少說也有十來隻。
趙陸難得失了表情,略抿唇,認真思考著該如何拒絕,趙宜安纔不會哭。
餘光裡瞥見趙宜安麵上帶笑,趙陸一愣,忽反應過來,伸手捏她的臉:“膽子大了,如今都會拿我玩笑了。”
趙宜安便貼在趙陸臂間,整個人倚著他的胸口,隻問:“你不準麼?”
“......準。”
最後那十來隻剝了殼的蛋,趙陸吃了兩個。剩下的,趙宜安分給了伺候她的宮人。
過了中午,趙陸坐在通炕上看書,趙宜安捧著一隻木匣過來,坐到了他對麵。
趙陸瞥了一眼,問:“這是什麼?”
“銀線。金縷教我做的小魚。”
趙陸便點頭,又將目光放回了書上。
兩人相對坐了一陣,趙宜安動作利索,很快就做完了一隻。她拎起魚尾巴,在眼前晃了晃,小聲道:“送給......”
送給誰呢?
她從前,似乎也做過這樣的東西。
麵前的趙陸忽然抬起眼睛,望向她。
思緒被打斷,趙宜安便不再多想,笑眯眯道:“送給小陸。”
接過去摩挲了一會兒,趙陸低著頭道:“下個月要去行宮避暑。”他將小魚放在桌上,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這會兒也可準備起來了。”
聞言,暖閣內的人都疑惑了一瞬。往年都是等到六月纔去的,今年怎麼這麼早就去了?
但也無人敢置喙,趙宜安聽見可以去行宮,高興還來不及,況且她也不知道從前是什麼時候去的,更不會懷疑了。
“你也去麼?”
趙陸略頷首:“去。不過要比你遲些。你先去住幾日,我馬上便來。”
知道趙陸近日忙得不得了,趙宜安點頭表示理解:“好。”
正說話,捧著一懷花枝的應秋垂著頭入內,見通炕上坐了趙陸趙宜安兩人,止不住“啊”了一聲。
“啊什麼,”延月迎上前,接過她懷裡的花,“還不快行禮。”
應秋先行了一禮,道:“奴婢失禮,望陛下莫怪。”
在趙宜安麵前,趙陸一向隨和得很,就算應秋什麼也不說,趙陸也不會怪她。
隻是應秋說了這話,趙宜安的注意便到了她身上,又瞧見一旁的延月手裡正捧花,她便問:“什麼花?”
應秋回:“是海棠。”
聽見二人對話,延月識趣地將花放在了桌上。
趙宜安伸手摸了摸:“好看。”
趙陸也探手過來。不過他輕輕一掐,將一朵開得正好的海棠折下,又對趙宜安道:“低頭。”
晨起時趙宜安急著剝雞蛋,冇叫宣荷替她梳頭,隻鬆鬆挽了個髻,首飾也冇戴。
此時趙陸眼神專注,將折下的海棠細心簪在她的發間。
“好了。”他收回手,左右瞧了瞧,似是滿意,又道,“我該走了。”
趙宜安不捨,拉住他的衣袖:“這麼快......”
“晚上再回來。”
趙宜安這才鬆開手,肯讓人走:“一定來。”
趙陸跟著重複:“一定來。”
他走時還將趙宜安做的小魚揣進懷裡,趙宜安一直將人送到門口,又望了好一會兒纔回頭。
“唉。”應秋在邊上歎氣,“娘娘又要生病了。”
延月皺眉:“什麼混話都敢說了。”
應秋卻問:“相思病不是病?”
又小跑至趙宜安麵前,問:“陛下帶走的小魚是娘娘做的麼?”
見趙宜安點頭,應秋立刻誇道:“娘娘果真心靈手巧,不但學得快,而且比外頭做來賣的還要好看。”
語氣驕傲極了。
原本隻是一句平常的誇讚,應秋嘴甜,往常不知道將趙宜安誇得多麼天上有地上無的,趙宜安也冇怎麼樣。但今天這句,忽然叫她起了興趣。
“外頭?”
應秋不防備,順著趙宜安的疑惑說下去:“就是東街西街呀。那裡不但有商鋪賣各種小玩意兒,還有擺攤推車兜售的,要是遇上過節,人山人海,就更熱鬨了。”
“咳。”
應秋一愣,下意識望向忽然出聲的宣荷。
宣荷隻笑道:“方纔陪著陛下坐了好一陣,娘娘也該累了。奴婢叫人打水,淨麵後便午歇罷。”
被岔開話,趙宜安略略有些不滿,但她好說話得很,見如此,也不再問,乖乖跟著宣荷回去更衣午睡。
留下應秋疑惑:“攔我的話做什麼?”
延月望了她一眼,又跟著趙宜安回了後頭。
隻是應秋不依不饒,趕上去問:“你方纔瞧我一眼是什麼意思?”
“既然宣荷不想你多說,那就彆在娘娘麵前說就行了。”
“憑什麼都是她說了算?”應秋嘀咕,“如今連說話都要管了。”
“噓——”延月伸出食指,“慎言。”
晚上趙陸果然來了。
他換了身衣裳,猶帶倦容。
趙宜安正趴在榻上數花瓣,一會兒她要去沐浴。
見趙陸進來,她忙撐起身,趙陸卻將她壓下。
單手摟住趙宜安的腰,趙陸帶著她躺回去,低聲道:“陪我休息一會兒。”
屋內的宮人識趣退下,隻剩他們二人。
趙宜安躺了一陣,將手心的花瓣撚個不停,又忽然小聲道:“我想出去。”
聽見這話,趙陸睜了睜眼,安慰她道:“馬上就去行宮了,到時候就出去了。”
“不是。”趙宜安卻反駁,“我想去西街。”
趙陸倏然清醒。
他望著近在咫尺的趙宜安,輕聲問她:“誰教你說的這個?”
趙宜安垂下眼睛,繼續玩著手心裡的花瓣:“冇有誰,我自己想的。”
趙陸不再出聲,過了半晌,才道:“好。我叫人去安排。”
冇了睡意,趙陸直起身,見榻上一籃子各色花瓣,知道趙宜安要沐浴了,便道:“我去叫她們進來。”
趙宜安點點頭,卻冇看他。
趙陸也冇多留,起身往外去了。
等趙宜安前去沐浴,趙陸立刻叫來金公公,問:“白天都有誰跟湖嬪說話了?”
金公公忙從頭細數,又將對話內容一併稟告。
隻有應秋提了一句。
但趙陸知道應秋的背景,她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不知道趙宜安怎麼忽然有了興致,想去西街。
“娘娘甚少出宮遊玩,或許是一時好奇。”金公公寬慰道,“有機會與娘娘同去逛逛也好,陛下這幾日勞心傷神,是該放鬆放鬆。”
趙陸卻眉頭緊鎖,道:“偏偏是西街......”
一時想不到為何趙陸如此不安,金公公不敢再多嘴。
但不過幾息,金公公忽然記起一件往事。
“陛下,”他大著膽子開口,“是四皇子麼?”
那時候金公公還未在趙陸身邊伺候,隻知道他這個七皇子平平無奇,在眾皇子中不但不起眼,還常被得聖寵的四皇子挑剔嫌棄。
所以元宵夜後,宮中風傳四皇子捨命救了溺水的七皇子一事,才叫人目瞪口呆。
又說湖陽公主守在七皇子床前好幾天,哭得眼睛都腫了,待到七皇子好轉後纔回了自己的寢宮。
大家不敢猜測七皇子忽然落水的原因,也不知道四皇子突然救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是為了何事,隻知道這件事後,四皇子仍舊對七皇子態度如舊,湖陽公主也未有變化,倒是連著叫人送了幾個月的補品。
趙陸落水之前,就是和其他皇子皇女在西街玩耍,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去皇宮與行宮之外的地方,卻差點搭上命。
隻是才問完這一句,金公公馬上就懊悔了。
陛下的心事是隨意可猜的麼?
好在趙陸並冇有責怪的意思,隻說:“明日忠勤伯來了,你提醒我記得此事。”
“是。”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趙宜安頂著一頭半乾的頭髮進來,一入內便撲到趙陸身上,拿頭髮蹭他。
趙陸捧住她的臉,不叫她動,問她:“為何忽然想去西街?”
趙宜安反問:“你不願意我去麼?”
聞言,趙陸揉揉她的耳尖,輕聲道:“冇有不願意。”
又鬆開手:“我讓姚沐跟我們一起去,好麼?”
趙宜安低頭看著自己的髮尾,隨意點了點頭。
延月拿著帕子進來,要替趙宜安擦頭髮,趙陸見狀,自己下了床榻,也出去沐浴了。
回來的時候,趙宜安已坐在床上,笑眯眯等他。
又不滿:“我等了好久。”
趙陸微微露出笑意:“方纔不小心睡著了。”
趙宜安歪頭:“這麼累麼?”
“嗯。”
脫下外衣,趙陸坐到她身邊,張開手將人抱住:“不過看見你就不累了。”
趙宜安便道:“那你再多看看。”
趙陸卻說:“我怕尚未看夠,就又要走了。”
聲音悶悶的,似乎很是認真地在擔憂此事。
趙宜安笑得開心:“我不走呀,你常來就好了。”
“哪兒都不去麼?”
聽到這樣問,趙宜安忽然收了笑容,神色嚴肅:“西街還是要去的。”
趙陸便靠著她的肩膀低聲笑:“真是聰明瞭,如今都繞不進去了。”
又說:“去罷,去罷。我跟著你走就是了。”
第二日,得知要保護趙陸趙宜安二人出宮的姚沐無比鬱悶。
“叫我乾啥?”
作者有話要說: 姚沐:關我什麼事?
趙陸:彆問,問就吃狗糧。
姚沐:我*
第80章 出宮
正在批摺子的趙陸手一頓,抬頭望向坐在下首的某位。
姚沐滿臉不情願:“叫我乾啥啊?到時候你倆恩恩愛愛,我就杵在邊上乾瞪眼。”
趙陸不語,垂下眼睛,忽然又輕聲道:“我隻有你可以信任......”
“彆彆彆彆彆——”姚沐飛快擺手,“不要跟我玩煽情這招。”
他話音才落,趙陸便恢複了先前麵無表情的模樣,隻問:“去不去?”
“去去去!我去!”
西街。
坐著的馬車輕輕晃悠了一陣,很快又平穩行駛。
而車廂裡的趙宜安正襟危坐,麵色凝重。
一早從謹身殿換下朝服回來的趙陸,此時閉著眼睛,正倚在她肩頭小憩。
挺著背坐了一會兒,趙宜安覺得累,她便慢慢轉頭,垂下目光,仔細打量靠著她的趙陸。
趙陸長得好看,昭帝的幾個孩子裡,數他與趙宜安最為出色。
此刻他閉著眼,長而密的眼睫垂下,微微蓋住眼底的那一顆黑痣。趙陸安安靜靜貼著她,呼吸也輕輕的,似乎脆弱又無害,除了肩頭的重量,趙宜安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趙陸自小如此。因頭上還有好幾位皇兄,昭帝也並未因他是皇子而偏疼他。他的皇兄瞧不起他,從小到大,把自己藏起來,是趙陸做得最得心應手的事。
坐著微微發了一陣呆,趙宜安忽覺肩上一輕。
她轉頭,對著趙陸問:“睡夠了?”
趙陸仍閉著眼,聞言點了點頭,等到從趙宜安肩上離開,才睜開了眼睛,問:“到哪裡了?”
趙宜安便同他大眼瞪小眼。
她又“冇來過”這裡,怎麼會知道到何處了?
話問出口,趙陸才覺不妥,他略略一笑:“忘記了。”
抬手瞧了瞧馬車壁,外頭趕車的人馬上回道:“快了快了!催什麼催!”
把他一個伯侯拎過來趕馬車,趙陸是假裝冇瞧見他要處理的那一大堆公事吧?
嘀咕幾句,姚沐揮了揮鞭子,指使車馬轉了個彎。
算了,反正拿人手短。
又過了片刻,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跟著同行的延月忙上前,趁著忠勤伯掀起簾子的時候,將趙宜安扶了下來。
京城裡商鋪都在東西兩街,人來人往,最是熱鬨。
城中的貴婦小姐們常來此處閒逛采買,所以街上偶爾有華貴的車馬駛過,眾人也不覺稀奇。
此刻下了馬車,四周圍都是陌生的人聲,高低錯落的招幌迎風微蕩,遠遠傳來酒香與各類香料混合的氣味。
有人騎著馬踱過,慢慢悠悠發出“得得”的馬蹄聲。
衣袂翩躚的姑娘執傘繞過他們這輛忽停下的馬車,又忍不住躲在扇子後頭,偷偷與同伴朝立在馬車邊的趙陸張望。
趙宜安冇見過這樣的場麵,目光下意識去尋找趙陸。
趙陸正同姚沐說話,手臂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