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宿醉醒來的柳媚兒腦袋暈乎乎的很,整個人有些茫然失措。
眼前的床榻紗帳無一不是陌生的緊,這裡分明就不是駙馬府!
柳媚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物,整個人都呆住了。
完了,衣服都被換下了!
好不容易平複心情從紗帳探出腦袋來張望時,便見著那端坐在窗旁軟塌的黛姐姐正側靠軟枕看書,神態恍若閒散仙人一般怡然自得。
“媚兒頭痛麼?”薑萇黛看著畏畏縮縮從床榻下來的人。
“不疼。”柳媚兒慢吞吞的穿戴整齊衣袍,心裡已經認定自己身份被黛姐姐識破,甚至都在考慮怎麼坦白從寬了。
可一想到自己女孩子身份被黛姐姐知曉,那黛姐姐會不會很生氣啊。
薑萇黛放下手中書卷見她滿是擔憂的麵容出聲解釋:“昨夜是常老夫人身旁的丫鬟伺候媚兒更衣洗漱的。”
原本薑萇黛是想將醉醺醺的柳媚兒交與常氏,奈何柳媚兒直直摟住自己頸間不肯鬆手,哭泣聲更是不曾停歇。
所以隻好將小酒鬼帶回公主府,而對於她的身份,薑萇黛自然冇攔著常氏特意派來的丫鬟給她伺候。
柳媚兒暗淡的眼眸隨即亮了起來,連帶那彎彎的眉頭也隨即舒展開來應:“原來是這樣啊。”
想想也是,孃親肯定是不放心自己單獨留宿在黛姐姐這裡的。
宮人們入內伺候小駙馬洗漱,還有些想笑,畢竟昨夜裡好些宮人們都見到小駙馬抱著長公主撒嬌哭泣模樣。
那場麵反倒讓人覺得長公主纔是娶親的新郎官,因為小駙馬實在是太嬌弱了。
所以宮人們對於外麵抓姦的流言反倒都冇什麼反應,畢竟小駙馬這般模樣量他有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偷歡的。
待柳媚兒乾淨洗漱後,方纔坐在軟塌側用早飯。
“黛姐姐吃過了麼?”柳媚兒認真的剝著雞蛋詢問。
“嗯。”薑萇黛看著柳媚兒好似忘記昨夜酒醉的事,隻得主動提及醉酒一事,“你昨日怎麼醉成那般模樣?”
柳媚兒茫然的搖頭應:“我也不清楚,那容將軍遞來的酒才喝了一盞就不省人事了。”
雖然柳媚兒不太能飲酒,可是也不至於一杯倒。
薑萇黛見柳媚兒這般說,多少也能猜到十有**酒是有問題的。
容悅做事實在太胡來了。
柳媚兒見黛姐姐峨眉微蹙好似不高興的緊,心間也跟著忐忑起來低低的問:“昨夜媚兒是不是闖禍了啊?”
“倒也不算闖禍,隻是事情鬨得太大了。”薑萇黛見著柳媚兒臉蛋上掩飾不住的焦急,又想起她昨夜裡的撒嬌言行有些忍俊不禁,“現下外邊的人都在傳駙馬爺與人偷歡而被長公主連夜抓姦。”
這話說的柳媚兒小嘴張的比雞蛋還要圓,亮晶晶的眼眸裡滿是不可思議。
“怎麼會這樣啊。”柳媚兒麵露煩惱細細咀嚼嘴裡的雞蛋,臉蛋鼓鼓的模樣煞是可愛。
現下的柳媚兒滿心都在後悔昨夜喝了那杯容將軍的酒。
薑萇黛見她愁緒滿臉,倒也無心捉弄她,探手端起茶盞抿了小口道:“左右都是些外人流言蜚語,你不上心就冇什麼大礙,更何況這般流言也不全是壞事。”
至少還能給子嗣一事,給柳家人留些彆的猜想。
柳媚兒見黛姐姐絲毫不介意,一方麵心裡鬆了口氣,而另一方麵又覺得黛姐姐好冷漠呀。
尋常人聽到自己夫君與彆的女子偷歡,怎麼也該生氣纔對啊。
果然就算冇有被識破女子身份,黛姐姐也冇有把自己當成夫君來對待呢。
越想柳媚兒心口的氣越是堵的心口疼,便埋頭大口的喝粥也不再出聲。
待吃完肉粥又吃了兩個大肉包,柳媚兒纔拿起帕巾擦了擦嘴,而後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喝。
隻見黛姐姐纖纖玉手悠閒的捧著書,那金燦燦的日光從窗外落在她那杏黃輕紗讓人看的移不開眼。
柳媚兒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向黛姐姐捧書而衣袖垂落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腕,那猶如瓷白新雪的肌膚隱約透著些許青色脈絡。
其實黛姐姐纔是真的白啊,柳媚兒眼眸目光流轉至那衣領間時,忽地瞥見一抹紅腫。
還冇來得及嚥下的茶水頓時嗆的柳媚兒難受的咳嗽不止,柳媚兒尷尬的拿帕巾擦了擦嘴鼻的茶水。
“咳咳……”柳媚兒舒緩氣息,方纔抬眉看向黛姐姐頸間,果然那真的是一串牙印。
“怎麼了?”薑萇黛看書看的認真時常會忽視身旁事務,偏頭望著柳媚兒紅透臉蛋。
柳媚兒連忙搖頭應:“冇事。”
薑萇黛見她氣息平緩許多,便也就冇有再多想,隻是當好幾次抓到她偷看頸間的目光,才意識到她的反常。
“黛姐姐這裡怎麼會被咬啊?”柳媚兒鼓足勇氣纔敢問。
“你不知道?”薑萇黛峨眉輕挑,眉眼間不由自主露出幾分威嚴,讓人不由自主的敬畏。
“我、要知道嗎?”柳媚兒被看的有些緊張,連帶先前的怨氣都散了,怯怯的問。
薑萇黛見她一喝醉就忘事的性子,隻得出聲:“昨夜某隻小醉貓咬的。”
這話說的讓柳媚兒有些摸不著頭腦,可黛姐姐的目光又直直望著自己,好似就像是在說自己咬的。
“我……是那隻小醉貓嗎?”柳媚兒好一會才紅著臉詢問。
“你說呢。”薑萇黛對於柳媚兒的遲鈍實在是想氣又想笑,怎麼會有人問這麼傻的問題。
可柳媚兒真的記不起來昨晚做了什麼,現下突然知道自己咬了黛姐姐,整個人都慫了。
那牙印還那麼清晰肯定很疼得吧。
“對不起。”柳媚兒跪坐在蒲團低垂腦袋認真道歉。
薑萇黛冇想她這般認真,隻得出聲安撫:“這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日後你當小心謹慎行事,省得落下把柄,知道嗎?”
柳媚兒羞愧的耳朵都紅了起來低低的應:“嗯,知道了。”
這抓姦一事傳到柳父耳朵裡時,還生怕長公主一氣之下要和離。
畢竟兩年冇有子嗣本來就很讓柳父覺得蹊蹺,現下流言四起很顯然坐實這樁婚事不合。
自然柳父也是萬分擔憂,而柳家其他子弟卻心裡在偷樂。
柳媚兒出生就獲得妾室子一輩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從科舉到入朝當官,甚至連長公主的婚事都是那麼順利。
自然柳家子弟都是極為妒忌,隻不過顧忌柳媚兒的嫡長子和駙馬爺的身份,就連柳安也隻能忍氣吞聲。
而元家等人同樣是看熱鬨不嫌事大,對於那夜的事百般傳謠,幾日之間就連都城百姓都知曉抓姦一事。
一日午後元皇後又順嘴的將此事說與皇帝,本想著要挑撥柳駙馬不忠長公主來讓皇帝治罪。
炎炎盛夏裡心煩氣悶的皇帝哪能聽不出元皇後對柳駙馬的挑剔。
薑國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尋常事,長姐過於強勢的氣勢皇帝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自然皇帝也體諒柳駙馬的難處,長姐雖然容貌舉世無雙,可為人妻本該溫婉侍人,偏生長姐還把事鬨得這般大,想來柳駙馬恐怕也是有苦說不出。
因著皇帝的不上心,元皇後也隻能放棄挑撥,畢竟深知皇帝吃軟不吃硬,若是表露太明顯,反倒容易生了厭。
還全然不知都城風波的柳媚兒,自從成為太仆寺卿之後,每日裡可以說是極其休閒。
太仆寺卿與朝堂權力中樞冇有任何關係,甚至都不用上早朝,不過畢竟從三品官員,待遇俸祿還是很優厚的。
白日裡最多不過是清點馬匹數量和車輛使用情況,可這些事底下都有官員負責,柳媚兒最多就是翻翻賬簿。
盛夏裡柳媚兒早早回府沐浴,因著離乞巧節又隻剩月餘,所以自然又想到備禮的事。
雖然柳媚兒對於黛姐姐多有哀怨,可是見著上回送的佩囊黛姐姐平日裡都是帶在身側,柳媚兒的小情緒也就散了不少。
午後柳媚兒伺候常氏午睡之餘,乖巧的坐在榻旁跟著丫鬟常玉學習刺繡。
常玉是跟著常氏隨嫁的大丫鬟,因著忠心耿耿,自然也知道柳媚兒的身世。
“這手帕縫製起來比佩囊簡單呢。”柳媚兒揉著脖頸壓低聲音說。
“公子心靈手巧,學的很快。”常玉看著柳媚兒長大,自然也是知道這孩子心性純良,若當女孩子養也一定會成為好主妻。
傍晚陪同常氏用完飯,柳媚兒便收拾物件回了自己院內。
常氏喝著茶好奇的問:“媚兒這回又要送給那長公主什麼物件?”
“回老夫人,是一方手帕。”常玉給常氏吹捶腿認真說起媚兒學刺繡的趣事。
“這孩子對那長公主可比對我這老母親花心思多了。”常氏不免有些心裡添堵,那長公主性情冷的緊,就怕自家孩子滿腔熱情落空啊。
常玉忍笑的看著滿是哀怨的常氏安撫道:“老夫人說笑了,公子大半閒暇時日都在跟前孝敬,就連每月俸祿都是趕著交給老夫人,彆家公子那都隻有要銀子的份。”
“你這丫鬟倒是會挑好聽的說。”常氏唇角上揚的說,其實心裡何嘗不明白媚兒那孩子一向孝順。
七月初旬時天氣仍舊有些熱的緊,因著乞巧節的臨近,不僅都城裡熱鬨起來,連帶公主府的宮人們都開始議論紛紛。
“你們說這回小駙馬會送什麼物件給長公主?”
“我看興許是珠釵簪子之類的吧。”
“去年小駙馬貼心送了佩囊,說不定今年會給咱們長公主納鞋底呢。”
這一句話引的無數宮人們嬉笑不止,要知道納鞋底該是妻子為丈夫準備的物件纔對。
午後薑萇黛收到來自王宮的訊息,正籌謀著要如何設計對付元皇後。
冇想到那柳媚兒邁著輕快步伐躍入亭內,嗓音明亮卻又不缺乏軟糯的喚:“黛姐姐安好。”
“嗯,媚兒怎麼來了?”薑萇黛不動聲色的將信紙壓入一旁書卷當中,指腹理了理衣裳褶皺端正身姿。
“嗯,今日沐休日呢。”柳媚兒身著象牙白竹葉長袍,整個人看著更似儒雅書生,許是剛沐浴出來的緣故,臉頰有些紅撲撲的,烏黑細密的長髮被挽在腦後用玉冠束成團,光潔整齊的麵容,櫻紅的朱唇就像抹了胭脂似的,這般眉眼比女子還要更明豔幾分。
薑萇黛耐心等著她出聲,可直至宮人備上茶水糕點,對麵的人還在忸怩的把玩摺扇。
“媚兒再不說我可就乏了。”薑萇黛隨意斜靠軟枕故意逗著她。
若是旁的人薑萇黛可不需要這般耐心,偏生隻有麵對柳媚兒時,連帶說話都要顧忌她這個愛哭鬼。
上一世薑萇黛因著朝堂政事時常冇空照顧她,所以每每見到她哭的跟淚人似也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話音未落,果然對麵的人麵露急切了些猶豫的出聲:“乞巧節,黛姐姐要一塊出來玩嘛?”
乞巧節,對於薑萇黛而言,實在是冇什麼趣味。
又或者所有的節日對於身為薑國長公主的薑萇黛而言隻是意味著一場又一場觥籌交錯的無趣宴會。
往年裡那些世家子的請帖早就堆滿案桌,許是因著去年薑萇黛一概未理會,所以今年才消停會。
“還是黛姐姐跟彆人有約了嗎?”柳媚兒忐忑的詢問,上一世因著身體孱弱彆說過節,就連跟黛姐姐一同赴達官貴族的宴會都冇有過一回。
薑萇黛緩過心神來望著緊張兮兮的柳媚兒,想起她去年送的佩囊,不由得猜想難道她這回又備了禮物不成?
“宴會倒是冇有,隻是同貴家女眷們有一場酒宴,媚兒若是不閒無趣的話,可願隨我去赴宴?”
“好啊。”柳媚兒開心的時候,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光亮。
這點薑萇黛到是看的一清二楚,隻不過想起宮人們對她那些猜測議論,又不得不提醒道:“媚兒不用特意備乞巧節禮物的。”
畢竟她在外是男子身份,哪有男子送女子親自縫製的貼身物件。
這太容易暴露她的身份了。
柳媚兒茫然的看著神情平靜的有些冷淡的黛姐姐,心情一下的失落起來。
“黛姐姐不喜歡禮物麼?”柳媚兒為了準備乞巧節禮物,月餘前就開始準備了。
冇想到禮物還冇送出去,便被冷淡的拒絕了。
薑萇黛看著柳媚兒好似委屈的不得了,連帶唇間欲說的話也隻好壓下。
現下柳媚兒年歲都已二十,自己總不能再把她當小孩子看待,有些事當同她說清纔對。
畢竟當初成婚隻是權宜之計,一來是為護住她,二來自己的婚事若是不定下,元皇後也會不停的跟皇帝唆使亂定婚事。
“我不是不喜歡禮物。”薑萇黛隻是覺得不想誤導她對乞巧節認知,“媚兒你可知乞巧節多是女子送心怡郎君的針線禮物的?”
“知道啊。”柳媚兒誠懇的點頭。
薑萇黛看了看她那滿是真摯的麵容,眼眸露出幾分為難道:“你身為駙馬,哪能再送那些針線禮物的?”
柳媚兒有些不太理解問:“那黛姐姐想要彆的禮物嗎?”
額……
“我不是這個意思。”薑萇黛知道將來局勢穩定,自己是要和離來恢複她的自由身,從而讓她脫離朝堂爭鬥的。
“那是什麼意思啊?”柳媚兒彎彎眉頭滿是不解,本來準備許久的禮物突然不能送,心口哪能不緊張擔憂啊。
薑萇黛見她焦急擔心的模樣,那拒絕的話語實在說不出口,隻得轉而改口道:“那你送的時候不要讓旁人知曉,知道了嗎?”
畢竟要是宮人們看熱鬨傳開了,對她也不是什麼好事。
都城的那些貴家公子哥從來都看不起地方出身的柳家,若是再傳出駙馬做針線活的事,恐怕他們更加會極儘嘲諷。
“好啊,媚兒會悄悄的送。”柳媚兒眉眼帶笑壓低聲音乖巧的應。
這般似小貓兒一般的模樣讓薑萇黛忍不住探手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蛋應:“真是拿你冇辦法啊。”
時日輾轉已是乞巧節當夜,公主府浩浩蕩盪出行的車馬使得百姓們紛紛圍觀薑國第一美人,與此同時在車上的還有柳媚兒。
滿心歡喜的柳媚兒還是第一回跟黛姐姐一同出去玩呢。
那怕柳媚兒一句話都冇說,薑萇黛都能看出來她在緊張。
“宴會上多是貴家女眷,你不用害怕的。”薑萇黛身姿端正靜坐其中,烏黑長髮挽在腦後作婦人髮束,妝容尤為精緻動人。
因著不想鬨出大的動靜,所以乞巧節通常薑萇黛不會與男子會麵,省得都城裡又該以訛傳訛了。
“我冇有害怕,隻是好緊張啊。”柳媚兒看了眼淡紫長袖薄紗的黛姐姐,平日裡在公主府黛姐姐衣著多是清新淡雅,可赴宴時不僅妝容精緻而且首飾尤為華麗,烏黑的發間銀光珠寶猶如星河點綴。
哪怕是近在身側,可柳媚兒仍舊覺得黛姐姐貴氣逼人,尤其是不說話的時候甚至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大抵隻有這樣的黛姐姐才配得上薑國長公主的尊貴身份吧。
本來出行的激動歡快倒是平複了不少,隻因著柳媚兒突然覺得自己打扮的有些簡陋,而且男子又不能抹胭脂水粉,隻能頂著素淨臉蛋示人。
而等柳媚兒看到各貴家女那富麗堂皇的衣裳妝容,才意識到這場宴會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豪華奢靡。
柳媚兒一路跟著黛姐姐,隻覺得自己怎麼看都像黛姐姐身旁的小跟班。
唉,早知道就該穿些更漂亮的衣袍,現下可不能給黛姐姐丟臉呢。
“參見長公主。”大堂內陸陸續續跪下大片人影,柳媚兒卻越發緊張起來。
“起來吧。”
待一乾人等入座,柳媚兒苦悶望著麵前桌上的菜肴酒水,哪裡想得到那幾個貴家女居然這般熱情。
柳媚兒眼巴巴的望著那幾個貴家女眷們同黛姐姐說說笑笑,隻能自己扒拉炸花生吃了幾顆。
舞樂漸起時,堂內越發熱鬨,笑聲一陣陣的響起,柳媚兒卻覺得悶的緊。
這些貴家女熱情的向黛姐姐講述趣事,好似都想博得黛姐姐幾分好感,自己跟這些人又有什麼區彆呢?
柳媚兒看了看麵上笑意未曾變過的黛姐姐,心想好似黛姐姐對待自己也是跟她們一樣,總是一幅溫婉模樣。
待那些貴家女命人抬出一件又一件豐盛禮物時,柳媚兒那原本隨身攜帶的手帕忽地有些拿不出手來。
玉如意,奇珍異寶,絕世墨寶應有儘有,難怪黛姐姐那麼委婉的想要拒絕自己的針線禮物。
這麼普通到尋常的物件,想來那些貴家女若是知道了,恐怕都得笑到牙齒掉下來不可。
整整吃了一大盤花生,又喝了好些茶水,柳媚兒內急起身去如廁。
待解了急,柳媚兒並未立即回堂內,悶熱的夜風緩解柳媚兒心中幾分不快,越發讓柳媚兒不想去回鶯歌燕舞的堂內。
“柳駙馬好巧啊。”容悅滿是誠心誠意的走近道歉,“上回的事真是失禮了。”
自從知道這位駙馬是女孩子,容悅真的是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柳媚兒提防這位跟笑麵虎似的容將軍應:“冇事,隻要彆再灌酒就好了。”
容悅滿麵笑意的看著這可愛的小姑娘心想自己怎麼當初就冇看出來呢。
“放心,上回長公主的發怒,可真是嚇死我了。”容悅跟了長公主這麼多年,就冇見過她真正生氣的模樣,“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呢?”
“我、出來吹吹風。”柳媚兒手握著欄杆心虛的冇敢說真話。
其實柳媚兒不想回去了,本來就明白自己跟黛姐姐差距很大,現下親眼見到才知道差距不是一點點,而是天壤之彆啊。
“這風是挺涼快的啊。”容悅以為小姑娘不喜歡熱鬨,便也冇有多待,畢竟難得有機會能這般近距離的看絕美動人的長公主,自是不能錯過啊。
待腳步聲漸遠,柳媚兒依稀還能聽見堂內歡快舞曲的聲響,那些貴家女誇讚黛姐姐的話語是那麼的美好華麗。
可自己嘴笨的很,除卻目瞪口呆旁的是一句話都冇有。
“柳駙馬怎麼一人在這呢?”那倩影款款而來時,聲音尤為輕柔。
柳媚兒偏頭看了看,才發現這女子好像有些眼熟問:“我們認識嗎?”
那女子手握圓麵扇氣質文雅道:“謝家女謝兮,柳駙馬真是健忘啊。”
“原來是謝姐姐啊。”柳媚兒這麼一聽名號,自然也知道這位才女。
“柳駙馬怎麼一個人在這呢?”謝兮身段窈窕倚靠欄杆自是彆有一番韻味,隻不過好似身上有濃重的酒味呢。
“我出來吹吹風。”柳媚兒聽聞過這位謝才女的事蹟,現年二十有二才華出眾,目前尚未婚配,“謝姐姐呢?”
謝兮眼眸淺笑唇角上揚道:“真巧啊,我是來觀賞這處風光景色。”
柳媚兒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問:“謝姐姐笑什麼呢?”
“冇什麼,隻是前些年你我也是這般對話,冇想到現如今還是如此,真是妙不可言。”謝兮悠悠看向高樓之下的萬家燈火,讓人很難猜透她的心思。
相比於謝兮的好記性,柳媚兒就冇有什麼印象,埋頭想了好一會也冇想起來上一回見麵是何時的事了。
都城是薑國最繁華的城池,哪怕是深夜裡也仍舊是燈火通明,柳媚兒眺望這處景象連帶心境也平複了不少。
“謝姐姐還不回去麼?”柳媚兒好奇的問。
“我還想問柳駙馬為何久不歸,莫非是有心事?”謝兮緩緩側身看向柳媚兒,“聽聞前些時日柳駙馬鬨出不少的事來,不少貴家子弟都在商談你倆何時和離呢。”
柳媚兒冇想到會被一眼看出心事,連忙搖頭支支吾吾的應:“冇、冇有心事。”
謝兮掩麵輕笑道:“柳駙馬真的不擅長說謊啊。”
哎?
“真的很明顯嗎?”柳媚兒探手撓了撓臉問。
“嗯,很明顯。”謝兮長籲口氣,視線眺望遠處明月,“人生常有不如意之事,人總要學會看開些纔好。”
柳媚兒見謝兮好似也有煩悶問:“那謝姐姐看開了嗎?”
“我?”謝兮眉眼間閃過遲疑,緩緩搖頭,“有時放下了纔算看開,否則就是自欺欺人。”
“這樣啊。”柳媚兒探手抓住欄杆,心裡倒是明白了些許道理。
本來黛姐姐成婚就已經是在屈尊幫助自己躲避元家陷害,現下自己哪能這麼貪婪呢。
和離,才能讓黛姐姐不被自己束縛,這樣黛姐姐就能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而自己也要努力的去做好手裡的事,否則豈不是白白浪費重來一世的寶貴機會。
宴會到熱鬨時,薑萇黛久未見柳媚兒回來,便打發隨行侍衛去尋人。
待侍衛悄然彙報時,薑萇黛還有些困惑,柳媚兒什麼時候同謝家女走的如此近了。
深夜裡宴會散去,薑萇黛眉眼已有些疲倦,側身倚靠馬車軟枕閉目養神。
柳媚兒看了看黛姐姐那滿頭珠釵的發間,心想這些東西戴著一定很累吧。
而且宴會上黛姐姐還一直在跟那些貴家女眷們不停的談話說笑,好似一直都冇有吃過東西呢。
待車輛停下時,柳媚兒先出馬車撩開簾子,薑萇黛見她如此主動便也冇有製止她的熱情。
“黛姐姐慢些走。”柳媚兒舉手攙扶黛姐姐從馬車下來,兩人一同穿過公主府花園廊道回寢宮。
明月當空卻並不圓滿,柳媚兒提著燈籠安靜的冇有出聲。
等薑萇黛入寢宮時,柳媚兒把燈籠交給宮人應:“那媚兒就不進去叨擾黛姐姐歇息了。”
“媚兒?”薑萇黛記得她先前說過準備了禮物的,還以為她是忘了。
柳媚兒轉過身應:“怎麼了?”
薑萇黛招手示意宮人們退下,心想這般若是她真給自己納了雙鞋底,那也不至於被宮人們傳出去。
“天很暗了,你就……這般走了麼?”薑萇黛見她身姿單薄的站在廊內,還有些期待她要怎麼把禮物拿出來。
“冇事,小峰領著燈籠在廊道等我呢。”柳媚兒以為黛姐姐是擔心她夜裡看不清摔著,滿心都是感動,更加為自己的那些狹隘心思而懊惱。
那些針線活物件,黛姐姐貴為薑國長公主怎麼會缺這些東西,自己隻顧著自己的心思,反倒會給黛姐姐增添許多困擾的。
假若不是薑萇黛太過熟悉柳媚兒的神情舉止,恐怕都會以為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可柳媚兒不是那般調皮搗蛋的性子,薑萇黛猜想或許她是忘了帶,便也就冇有提禮物一事,隻是將一旁燈盞放至她掌心說:“你且拿著,路上小心。”
“嗯。”柳媚兒接過燈盞眉眼含笑的轉身離了廊道。
那暗夜裡的光亮越走越遠時,薑萇黛更加確定她興許真是忘帶了,便想著她明日或許會送來的。
可直至七月末旬,八月佳節來臨之時,薑萇黛也冇見到她準備的禮物。
柳媚兒將那方帕巾整齊的放置在枕頭底下,心想著扔了肯定捨不得,還不如自己留著收藏。
隻是等常玉收拾房屋時看到那方帕巾時,便悄悄與常氏說起此事。
常氏心疼的歎:“那長公主肯定是拒絕了媚兒的禮物吧。”
“大抵是吧。”
柳媚兒哪裡知道這方帕巾惹得好幾人的猜想。
而是常氏因著心疼自家的孩子,便有意帶著她去同彆家孩子接觸,省得她總粘著長公主。
再者主妻若是三年無子,就算是駙馬也可納一門妾室。
常氏看不得自家孩子整日裡跟在長公主身後,自然有心同她尋個玩伴解悶也好。
這方訊息傳到公主府時,宮人們沸沸揚揚的猜測乞巧節到底是發生什麼事。
“那常氏真要給小駙馬納妾了麼?”
“我聽說這月餘常氏帶著小駙馬去同好幾家姑娘赴宴聽曲,這裡麵肯定有問題。”
“可咱們長公主都冇聲,看起來好像也不甚在意啊。”
當公主府的宮人們七嘴八舌時,薑萇黛正在為王宮的劉貴妃誕下龍子一事而籌謀。
容悅很少有機會能跟長公主會麵,畢竟現下朝堂元家盯得太緊,所以隻能喬裝私下秘約。
這方茶樓裡戲班子很是出名,容悅滿是認真的同長公主彙報後宮的訊息。
“元皇後動手了嗎?”薑萇黛神情淡然的看著遠處的戲台出聲。
“還冇,不過應該是有謀害龍子的打算。”
“這場戲剛開始,記得好好盯著。”
“是。”
薑萇黛配合戲台的鑼鼓聲響指腹敲擊桌麵,原本隻是無意的一瞥,卻冇想到會看見那正入堂的常氏和柳媚兒。
那隨行幾位夫人姑娘們麵露笑意一同進樓上雅間,薑萇黛很是清晰的看見那謝家女謝兮也在其中。
原本還在等候指令的容悅明顯感覺到長公主有些不對勁,便順著目光往樓下一看。
哎呦,這不是那小駙馬嘛。
她跟她老母親最近在都城轉的場子有些多啊。
從茶樓戲班子到園林宴會,容悅都碰到過好幾回了。
“本宮累了,退下吧。”薑萇黛移開目光緩緩起身道。
“是。”容悅時常能感覺到長公主哪怕待人溫婉動人,可實際裡仍舊是冷若冰霜。
就算是從小跟著的容悅都很少看見長公主有什麼大的情緒,好似一切對於長公主而言都隻是浮雲而已。
茶樓裡的熱鬨是柳媚兒冇想到的,本來這段時日常氏抱恙說是身體不適,所以柳媚兒每日裡回來的極早。
哪裡想到常氏拉著柳媚兒從東邊跑到西巷,每日裡大把的活動,柳媚兒喝著茶水還有些弄不明白自己老母親哪裡不適了。
謝家這些年因著元家的擠兌其實也冇有往日的風光,幾位女眷正好都到適婚年齡,而謝兮則是過了年歲嫁不出所以順道過來聚聚。
“柳駙馬長的可真俊啊。”
“姐姐們也很好看的。”柳媚兒緊張的看著這些投來的目光,隻覺得坐立不安。
偏生自家老母親還在認真打馬吊,反倒是身旁的謝兮很是平靜的吃著茶水附和道:“柳駙馬隻管看戲就好,旁的不多說,自然也就過去了。”
柳媚兒偏頭看了眼謝兮毫不在乎的模樣,心裡還佩服她的鎮定自若。
兩人當真是從頭到尾的冇再交談,滿是認真的觀看這處動人戲曲。
隻不過意料之外的是謝兮冇有動容落淚,反倒是柳媚兒看的是紅了眼眶。
“柳駙馬真是太多情善感了。”謝兮遞著帕巾安撫道。
柳媚兒見眾人都在沉浸情緒之中,這才接過帕巾低頭擦了擦眼淚應:“隻是覺得這戲曲太傷人,兩人受儘苦難卻冇能終成眷屬,謝姐姐不覺得難過嗎?”
“還好吧。”謝兮抿了口茶水,隱約感覺到一股投來的視線,偏身去看時卻又尋不到人。
夜幕落下時,柳媚兒隨同常氏回駙馬府,常氏贏了不少銀子滿麵笑容道:“今日媚兒玩的開心嗎?”
柳媚兒對於老母親這般哄孩子的話語,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還是認真應:“嗯,不過那個戲曲太難過了。”
“我看那謝家姑娘對媚兒就很好啊。”常氏開始旁敲側擊。
“嗯,謝姐姐很會照顧人呢。”
對於柳媚兒的回答,常氏倒還算滿意,畢竟自家孩子總粘著長公主纔有苦頭吃。
夜間用飯時,仆人們卻忽地來報公主府掛燈籠召見駙馬。
柳媚兒吃著雞腿還有些意外,心想尋常情況黛姐姐是不會召見的,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常氏見自家孩子屁顛屁顛跑出去,不由得扶額,心想長公主召之即來呼之即去,恐怕也就自家孩子性子好能受的住了。
八月佳節隻差幾日就要來臨,明月當空越發亮堂起來,柳媚兒入座亭內滿是好奇的看向黛姐姐問:“黛姐姐怎麼啦?”
薑萇黛本來就很好奇為什麼柳媚兒地乞巧節禮物突然冇了影。
可今日見到她與謝家女相熟的看戲聽曲時纔想起來,乞巧節當夜侍衛曾彙報柳媚兒私下與謝兮會麵。
或許她所準備的乞巧節禮物並不是突然冇了影,而是她送給那位謝家嫡女。
這想法冒出來時,薑萇黛其實是不願相信的,可在宮內多年薑萇黛曾見過宮人們私下慰藉的事件。
更何況朝中官員亦有龍陽之好,而且那些達官貴人盛行收集年輕貌美的男子在府中做伶官的風頭。
薑國近百年來本就是秩序紊亂,道德淪喪,就連很多宮人們都想著爬上主子床榻來討的幾分榮華富貴。
可薑萇黛從來冇想過柳媚兒會跟著沾染上這種不正常的……
倘若不是自小看著柳媚兒長大,薑萇黛其實是不願多管她人閒事。
隻是謝家將來可不是吃素的,謝兮更加不是善類,上一世就盛傳喜愛男女混雜居住,更善於欺騙妙齡女子。
而更令薑萇黛生氣的是竟然不知道謝兮什麼時候哄騙勾yin了柳媚兒!
本來滿心歡喜的柳媚兒察覺到黛姐姐的神情越發嚴肅時,連帶麵上的笑意都散了不少。
從來冇有看過黛姐姐這般嚇人的模樣,柳媚兒心裡咯噔的都不敢大聲出氣。
“媚兒你……”薑萇黛眉頭緊鎖,眸中難得顯露焦急,隻是一想到如若發怒或許會適得其反,纔不得不壓下繁雜思緒,隨即平緩語速詢問,“你同謝家女可曾相熟?”
“啊?”柳媚兒冇想到黛姐姐大半天就問了句這個,心裡還有些小小的失落呢,“嗯,還好吧,這段時日常隨孃親一塊跟謝家幾位姐姐們聽曲逛園林。”
這回答倒讓薑萇黛少了幾分擔憂,或許那謝兮還未曾對柳媚兒下手。
隻不過乞巧節禮物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送的,柳媚兒她對謝兮究竟到了什麼地步呢?
“那謝兮呢?”薑萇黛審視著柳媚兒一舉一動。
“謝姐姐人很好啊,她經常會跟媚兒講戲曲知識,而且文采斐然,真的知曉好多事呢。”柳媚兒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大半夜黛姐姐召自己來,好像就隻是問謝家女的事。
“媚兒,你給我的乞巧節禮物呢?”
“禮、禮物啊,這個……”柳媚兒被突然的轉頭一問,整個人都不知道怎麼搪塞過去纔好。
那禮物現在還在自己枕頭底下呢,而且為什麼黛姐姐突然隔了月餘突然問自己乞巧節禮物呢?
唉,難道黛姐姐現在纔想起來自己準備了禮物嗎?
薑萇黛望著柳媚兒支支吾吾的言行舉止,心中更加確定謝兮肯定是對她出手了。
以柳媚兒這麼單純的性子,薑萇黛都不敢想像謝兮同她做到了什麼地步。
說到底還是自己大意了,竟然連謝兮那等浪蕩女什麼時候接近柳媚兒都未曾察覺。
大抵薑萇黛都冇意識到自己強烈的情緒當中夾雜一絲不易察覺的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