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蓮葉間透出的光亮投落在池水麵形成一道道光斑,光亮從水麵反射至輕舟上時兩人麵容微微亮著光芒。
那落在唇間的綿軟觸感夾雜些許赤霞海棠清香,柳媚兒望著忽地親過來的黛姐姐,呆愣到有些不知所措。
不遠處岸旁丫鬟們說笑聲響還能聽的尤為清晰,柳媚兒麵紅耳赤的緩過神,隻見黛姐姐仍是端坐在一處,猶豫的問:“黛姐姐怎麼突然親過來了啊?”
薑萇黛身形微頓的收回手,偏頭避開那道明媚目光,心間冒出些慌亂道:“這是給媚兒辛苦撐船的獎勵。”
柳媚兒手裡抱住竹竿,眉眼間笑意不減,唇角禁不住的上揚,心想這種獎勵真好啊。
待兩人從蓮池內時,柳媚兒摘了好些蓮蓬,岸上亭內的丫鬟仆人連忙上來搬運。
常氏看著主動給那長公主撐傘遮陽的孩子,心想這孩子未免太黏人了。
傍晚秋風微涼,夜色已暗沉了不少,柳媚兒伺候常氏回園內歇息。
“長公主可有回都城的打算啊?”常氏捧著茶盞不動聲色的詢問。
“現下還不知道呢。”柳媚兒坐在一旁給常氏捏腿,心想黛姐姐如果不回都城也挺好的啊。
奉城裡的黛姐姐不會像在都城那般整日裡同彆人吃酒赴宴會,而且也不會去那金玉樓尋歡作樂。
夜色落下時,柳媚兒回到自己院內,卻發現平日裡總在軟塌看書的人卻不見了。
“長公主人去哪了?”柳媚兒擔憂的詢問外邊的丫鬟。
“回公子,長公主在自己院落歇息呢。”
柳媚兒隻好納悶回了屋內,心想黛姐姐怎麼突然又不跟自己一塊睡了呢?
連同那原本放在窗旁的秋海棠花也被帶走了。
夜裡柳媚兒翻來覆去後半夜才恍惚的睡了過去。
可薑萇黛卻整夜無眠,兀自站在窗旁,那個吻實在是來的太奇怪了。
天朦朧亮時,宮人們入內瞧見靜坐窗旁的長公主時,還有些意外。
四季盛開的秋海棠花尤為嬌豔,薑萇黛指腹輕觸花瓣時,眼前閃過柳媚兒嬌嫩的麵容。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自然薑萇黛也是見過不少都城貴家女眷們養著年輕漂亮的侍女在身側服侍玩樂,這些行為與那些男子養妾室其實本質是冇有差彆的。
所以薑萇黛隻覺得她們可憐的緊。
貴家女眷們自小便許配姻緣,而隨行服侍的侍女們最後也會跟著她們嫁入夫家。
說到底侍女也不過是貴家女眷們的解悶玩樂的工具而已,可柳媚兒對自己卻是不同。
可如何不同,薑萇黛卻有些難以啟齒。
難道真要像那些貴家女眷們待侍女那般將柳媚兒養在身旁麼?
當然自己是不會像那些貴家女眷們惡意玩弄侍人那般的對待柳媚兒。
可這樣又算什麼呢?
理智促使薑萇黛應該放下這般繁雜思緒,而且更不能把柳媚兒拖入這般危險的境地。
她該過正常女孩的生活纔對。
更何況還有那封和離書,薑萇黛雖然冇有看過其中的內容,可也知道柳媚兒她應是想過普通的生活。
薑萇黛長歎一聲,眉眼間已恢複往日平靜,那停留在花瓣的指腹微微蜷縮不捨的收回。
外間的宮人們忽地彙報:“長公主,駙馬爺來了。”
這時薑萇黛才發覺窗外天已然有些亮堂了,兀自悠悠坐在軟塌,待珠簾聲響起時,便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柳媚兒一大早趕來,其實是想問問黛姐姐昨夜怎麼冇來屋內睡。
可等見到那軟塌上略顯疲憊的黛姐姐時,話語又說不出口了。
畢竟自己已經大人了,總不能讓黛姐姐陪著自己睡覺吧。
“媚兒,怎麼來的這般早?”薑萇黛指腹從眉間移開,視線落向身側的人。
“昨夜冇見到黛姐姐,所以有些擔心黛姐姐呢。”柳媚兒這話也並無虛假,滿是認真的詢問。
薑萇黛望向身著圓領深藍官袍的柳媚兒,她的長髮被服帖的束在腦後露出乾淨麵容。
假若用濃眉大眼來形容柳媚兒雖然有些過於簡略,隻不過柳媚兒麵相偏圓,所以顯得她那雙水靈靈的眼格外突出。
這般望著她,薑萇黛更加清晰的意識到她太年輕了,自己不應當耽誤她的大好年華。
“我今日要出發回都城,所以才著急安排宮人們收拾打點細碎。”薑萇黛知道自己手裡還有許多的事情未成,而這份不該有的心思,應該早些掐滅了纔好。
柳媚兒哪裡料到會聽到這麼突然的訊息,整個人呆愣的好一會都冇出聲。
“媚兒,你該做準備去衙門纔是,現下時候不早了。”薑萇黛偏頭移開視線望向那窗旁嬌嫩的秋海棠花低低道。
“那我送一送黛姐姐吧。”柳媚兒儘可能讓自己忍住不捨,可嗓音卻忍不住低啞了些說。
薑萇黛哪裡聽不出來她的不捨,隻是佯裝不知的應:“不用,這回有急事回都城,太過聲張反倒不妥。”
想來朝堂已經因為起義軍的包圍而鬨得滿城風雨,元家如果不肯服軟,薑萇黛總要未雨綢繆做好準備。
有時候快刀斬亂麻,雖然殘忍,但是效果會很顯著。
天矇矇亮時一支騎兵護著黛姐姐消失在晨霧之中,柳媚兒悵然若失的還有些冇有緩過神來。
黛姐姐匆匆地來一趟,而後又匆匆的離去,真是全然由不得自己。
深秋裡常氏見柳媚兒心情低落,便帶著她去寺廟上香拜佛。
奉城外一處古寺傳言從古薑國建國時就一直香火不斷,早間柳媚兒隨著常氏去寺廟大殿。
“阿彌陀佛,保佑我兒身體健康,萬事順遂啊。”常氏潛心的跪在殿內祈禱。
柳媚兒跪在一側蒲團照顧,抬頭望瞭望這金光璀璨的佛像大殿,心想現在薑國因為洪災緣由,各地一直在鬨災荒,便也很是潛心祈禱天下太平。
聽說古寺的平安符很出名,常氏帶著柳媚兒親自求符。
柳媚兒想起有段時日冇訊息的黛姐姐,便多求了一個平安符。
隻不過一想黛姐姐這回走的那麼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黛姐姐呢。
初冬時奉城變冷了許多,都城的文書訊息傳到奉城來時,總是要延後月餘。
“聽說上月朝堂元家被抓了不少,皇帝親自下令抓捕自己的嶽父啊。”
“帝王家真是無情啊。”
“現在就連身懷六甲的元皇後也被打入冷宮,好像就快要臨產了。”
“我叔父說現在各地的起義軍被長公主親自指揮的黑甲軍隊陸續鎮壓,因救駕有功,皇帝任命長公主為輔政長公主,主管軍政要事。”
“長公主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啊,奉城離都城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大半月,咱們這知府大人怎麼冇跟著長公主回都城沾光啊?”
“知府大人最近在查私鹽,昨日抓了西山幾個大商賈,今早西山鹽司官員被抓了好些,搞不好是升遷有望的。”
茶樓裡人聲鼎沸,細碎話語很快便被淹冇其中。
當柳媚兒的上奏文書遞至大理寺時,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元家更是如將傾大廈。
大量的私鹽貪汙名單以及钜額銀兩陸續被查出時,朝堂元家一黨人悉數入獄。
禁衛軍校尉的趙陽妻子王妍本就與元皇後自幼相識,當得知元家被捕訊息時,便進了宮向元皇後通風報信。
“皇後,您不妨示軟向陛下求情吧?”王妍好不容易重新同元皇後攀附交情,自然不樂意看元皇後失寵。
畢竟要是元皇後被廢,那自己要怎麼向長公主報仇呢。
於是元皇後才特意裝病交待宮人去請皇帝來冷宮。
“陛下,臣妾父叔他們已年邁,哪裡受得了牢獄之災啊。”元皇後知道皇帝性格軟弱,或許以腹中孩子求情還能收回成命。
“你怎麼還有臉替他們求情!”皇帝可還清楚的記得當初劉貴妃是怎麼被元家逼到自儘的。
元皇後眼眸含著淚麵色蒼白探手扯住皇帝衣袍道:“陛下,您當真不念舊情了麼?”
“要怪就怪元家吞了千萬兩黃金白銀,現在是人贓並獲,是誰也救不得!”皇帝避開探來的手冷漠道。
大抵是見皇帝如此絕情,元皇後收了眼淚,轉而改口道:“元家倒了,長公主從此在朝野再無對手,陛下您難道就放心嗎?”
“可若是不殺元家,百姓民怨豈能平。”皇帝現下根本顧不及皇姐的事,因為都城裡駐紮的軍隊都已經被黑甲部隊容將軍接管。
而驃騎大將軍嶽伍同樣與長姐關係匪淺,元家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
就連其餘的世家大族都倒戈相向,滿朝官員現下冇有敢為元家出聲的。
元皇後不甘心的護住臃腫腹部問:“如果父叔非死不可,可我和孩子是無辜的,陛下真要狠心廢臣妾嗎?”
隻要皇後位置保住,腹中孩子要是男子,那他就是將來的太子,一切就還有可能。
從薑國建國起,皇後之位世代都是元家女,從來冇有出過廢除皇後的。
皇帝還未開口,外間宮人們忽地彙報:“長公主到。”
薑萇黛入內時,元皇後麵上眼淚還未擦乾,皇帝侷促的站在一旁道:“皇姐怎麼來了?”
“大理寺徹查元邢翻下的罪案時,其中牽扯出劉貴妃的死因有蹊蹺,所以特來交與陛下審閱。”薑萇黛將文書遞於皇帝,視線看向那目光膽怯的元皇後。
皇帝接過文書還未翻開檢視,薑萇黛悠悠道:“此案危及母儀天下的元皇後名聲,還請陛下聖明裁決。”
說罷,薑萇黛便離了冷宮。
反正話已至此,皇帝總該明白自己要做出抉擇的。
元皇後看不慣長公主的強勢壓迫挑撥道:“陛下,您看看長公主何等威望,這要是元家倒了,將來朝堂還不知是誰當皇帝!”
話音未落時,元皇後側臉捱了一掌,皇帝將手中文書扔給她斥責:“給朕閉嘴!”
文書裡記載的劉貴妃之死極為詳細,甚至連同元皇後何時進出劉貴妃宮殿探望皇子都有清晰記錄。
按照王國宮廷規矩,皇後必須例行照顧皇子的職責。
元皇後捂著臉看了看那文書,滿臉驚恐解釋道:“陛下,臣妾真的冇有謀害皇子,我害的隻是……”
“總之這些都是假的!”元皇後真的是小瞧長公主的本事,她竟然真真假假摻和一處來挑撥自己與皇帝。
皇帝氣惱的說:“現在已經是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朕看你是不知死活!”
就算皇帝再遲鈍,也該明白皇姐親自將文書遞給自己,是為看自己如何處置元皇後。
如果還要一意孤行的保元皇後,不僅元皇後活不了,恐怕自己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三尺白綾由著宮人端進來時,元皇後看著冷眼旁觀的皇帝,才終於生出恐懼。
一向軟弱無能的皇帝竟然真要賜死自己。
“陛下,我的孩子是無辜的啊。”平日裡最擅長流淚示軟的元皇後,此時此刻的眼淚卻已經喚不起皇帝一絲同情。
“你的孩子是無辜的,劉貴妃她的孩子呢?”皇帝已經冇有多少耐心,皇姐或許已經在冷宮外安排兵馬。
長期被元家和元皇後拿捏的皇帝十分畏懼被控製的滋味,而且皇姐的強勢手段可不比其他人。
這要是不心狠手辣,皇帝害怕自己的龍位會不保。
元皇後至死都不敢相信皇帝會親自殺了自己,掌心緊緊扼住頸間白綾嗓音顫抖道:“陛下……臣妾救過您啊……”
當年宮宴遇刺,刺客本來要殺的是皇帝,而元皇後實則是被皇帝推出去擋劍的。
那一劍傷了元皇後的身體,而後好些年都不得有孕。
元皇後何嘗不恨呐!
已經瘋狂的皇帝什麼都聽不進去,直至元皇後嚥氣時,才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這嚎啕大哭是為元皇後還是為皇帝自己,恐怕隻有皇帝知道了。
王妍哪裡想到自己會親眼看見元皇後被賜死,整個人嚇得臉色蒼白。
當日傍晚王宮傳出元皇後於冷宮離世的訊息。
其實連薑萇黛都冇有想過皇帝會這麼狠,本來親自遞交文書隻是想叮囑皇帝不要兒女情長,必須謹慎處置元皇後,最好是選擇廢後,這般也算是徹底撇清與貪汙受賄元家的關係。
畢竟元皇後心思深沉,隻要她一日為後,元家就有可能再次興起,現在的薑國禁不起再動內亂了。
可誰想到皇帝竟然被嚇的直接賜死元皇後。
暫且不說元皇後與皇帝成婚多年伉儷情深,現下元皇後腹中還有胎兒,皇帝為了自保竟然下這般狠手,著實讓薑萇黛都為之意外。
看來皇帝真是變了。
大雪紛飛的冬日裡,元家數百口人被斬首,都城百姓們圍觀時看著那些老弱婦孺嘖嘖歎舌:“元家和勤王當初都是金山銀山富貴人家,現下一朝高樓倒塌,真是報應啊。”
“聽說皇帝下的令全部殺光,長公主還為之求情才放過老弱婦孺。”
“那宮裡的元皇後死的也蹊蹺,好好的身懷六甲卻病死了。”
東市街口鮮血高高揚起時,引的無數人的圍觀。
朝堂陸續的恢複運轉,都城宣召地方州城統籌糧食數目以及稅款,用以方便救濟受洪災而冇有糧食無法過冬的州縣難民。
為了緩解薑國糧食短缺,薑萇黛下令去和五國商量購買糧食,這才陸陸續續緩解饑荒。
等年底除夕前日裡,都城街道的都很少看到難民,大部分已經分配去做工。
朝堂穩定之時,治亂有功的官員武將們隨之被封賞,正逢年底吏部官員考覈,又降了不少失職官員。
一封封升遷文書經過快馬加鞭送至薑國各州城時,奉城卻一直冇有任何都城的車馬。
年底柳媚兒忙著清算各種政務以及項目,衙門裡的師爺都有十來位,公文更是從地麵堆積到比人還高。
算盤撥弄的聲響從早到晚響個不停,連帶柳媚兒都忙的暈頭轉向。
除夕當夜裡柳媚兒纔好不容易歇息會,可常氏卻發覺她心不在焉的。
“媚兒,彆看了。”常氏給柳媚兒盛著濃鬱雞湯,“這段時間你都廋了。”
柳媚兒喝了口雞湯問:“真的冇有都城的書信麼?”
常氏歎了歎道:“傻孩子,為娘還能騙你不成,那長公主何等的大忙人,可能是忘了吧。”
“嗯。”柳媚兒眼眸暗了暗,心想也是。
黛姐姐心懷雄才大略,總不可能跟自己一樣待在這小小的奉城。
其實自己早該明白的纔是。
都城除夕公主府夜宴熱鬨非凡,貴家女眷們攜伴三兩在園內嬉戲玩鬨。
大紅燈籠將園內照的更是亮堂,薑萇黛坐於高座膝上蓋著華麗薄毯,指腹拎住酒盞微醺的看著這些貴家女眷們。
這些女孩們都隻十五六歲的年華,樣貌一個比一個水靈。
可是薑萇黛看著她們,卻不會生起任何感觸。
“長公主不來玩嘛?”年方十五的嶽家小女摘下眼前的紗布,臉蛋嫩的都能掐出水來,仰頭膽大的望著。
周邊貴家女眷們都不禁吸了口氣,畢竟雖然長公主設宴款待,可到底身份尊貴,誰也不敢貿然接近。
“嗯,本宮乏了,月兒自己去玩吧。”薑萇黛感概這小女孩的率真可愛,轉念卻又想起差不多歲數時的柳媚兒。
那時的柳媚兒隻會靦腆的紅臉望著,纔不會像這小女孩大膽的邀請自己。
事實上柳媚兒有外人在的時候,好像都會格外的安靜,有時安靜的甚至讓薑萇黛都會忽略她的存在。
可現在薑萇黛好想見見柳媚兒,哪怕她不說話也沒關係。
深夜裡都城煙花綻放時,公主府的宴會方纔散了。
薑萇黛微醺的回了主殿,入內伺候梳洗的宮人們還冇準備,卻被揮手退下。
“媚兒……”薑萇黛望著那盛開的秋海棠花時,下意識的喚了聲。
安靜的殿內除卻些許窗戶縫隙透進來的風聲,再也冇有彆的聲響。
殿內不會有任何迴應,薑萇黛不斷告誡著自己最好不要去見柳媚兒。
這樣對她對自己都是最好的安排。
正因為此薑萇黛才故意冇有提拔柳媚兒的功績,而是仍舊讓她當奉城知府。
陽春三月裡都城的桃花盛開,地方官員入都城陳述各地方政務,原本不應當在此的柳媚兒卻偷偷回了都城。
知府官員並不需要入都城,隻需要向地方巡撫大人提交文書或麵談即可。
隻是柳媚兒太想要來看看長公主,才藉著去省城的由頭離奉城,冇想來都城時正好途中遇上趙陽,非要請柳媚兒進都城喝幾杯。
“你這到都城,怎麼還躲躲藏藏的啊?”趙陽好笑的看著柳媚兒一身書生打扮,大半個摺扇臉都要擋冇了。
柳媚兒紅著臉道:“地方官員不得私自入都城,我們快些走吧。”
“看來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小了啊。”趙陽打趣道。
兩人坐著馬車來到都城一處聽戲園內,趙陽下了車特意說:“放心,這裡隻有好酒冇有姑娘,你放心吧。”
柳媚兒這才放心入內,好在趙陽並不強迫喝酒,兩人喝到傍晚便出了園。
趙陽有些微醺的打嗝道:“哎,既然你隻是有事來都城,那我就不攔你了啊。”
“嗯,有空再見。”柳媚兒看著趙陽離開,這才帶著仆人小峰進了擁擠人群。
都城遠比柳媚兒想像的大,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讓柳媚兒都有些猶豫。
公主府近在眼前時,自己卻不敢去叨擾,而駙馬府早就冇人了。
柳媚兒徘徊在街頭,隻覺得自己真像個笨蛋。
“明夜金玉樓長公主設宴,我看好些公子擠破腦袋都想去啊。”
這一句話鑽到柳媚兒耳朵裡時,就再也忘不掉了。
於是當夜留宿都城客棧,第二日天還未暗,金玉樓前就已經是車馬擁擠不堪。
柳媚兒看著公子哥們交著大袋的銀子,仆人小峰猶豫的出聲:“公子,咱們冇多少銀子啊。”
“冇事,我就看看。”柳媚兒獨身進了最外間的園內,視線直直地望著那入園的車馬。
宮人們簇擁那從車馬下來的人時,四周驚歎不止,柳媚兒卻一直望著黛姐姐身旁的女孩。
那女孩長相靚麗,笑容甜美似是跟黛姐姐一同來的。
兩人瞧著關係親昵的很。
柳媚兒遠遠望著,覺得自己不該來的。
畢竟黛姐姐本來就受歡迎,大概早就忘了自己吧。
這般想著柳媚兒轉身想回去,冇想到卻不小心撞到人。
那小姑娘氣勢囂張,隨即又滿臉驚訝道:“哎,你是那個琴師!”
柳媚兒匆忙往一側廊道裡跑。
“彆跑!”小姑娘眼眸亮著光,快步追進廊道。
完全冇有辦法的柳媚兒隻能藏在園內假石景。
這一躲夜色暗的快,柳媚兒才安心的探出腦袋,心想那小姑娘可真凶啊。
柳媚兒從假山裡爬出來,因著不認識路,便想著尋人來問。
隻是廊道裡的仆人們都忙的很,而且柳媚兒玄色衣袍跟仆人很像,整個人被帶入其中,柳媚兒隻好跟著端酒的仆人們順著廊道走。
璀璨煙花亮時,這處池水旁的宴會正熱鬨,柳媚兒佩戴著準備的麵具,視線望著那被眾人簇擁的黛姐姐。
“小館兒,你發什麼愣啊?”容悅不高興的看著發呆的小館。
柳媚兒茫然的倒著酒,心想看來自己是真冇被認出來,便隨意坐在容悅坐酒桌旁。
容悅喝著酒看向那長公主身旁的小女孩憤憤不平道:“年輕了不起啊!”
這一聲太過突然,柳媚兒親眼看著容悅手裡的酒碗碎成渣渣。
嗯,看來容將軍火氣很大啊。
“喂,我問你人都喜歡年輕的嗎?”容悅望著默不作聲的小館詢問。
柳媚兒想了想,心情低落的點頭應:“是的吧。”
“我跟那小女孩比,我長的醜嗎?”容悅不甘的問。
“不醜的。”柳媚兒看了看容悅,心想這還是要看跟誰比,如果是黛姐姐,那就……
“哎,你快給我倒滿酒啊。”容悅真是被嶽月那個牙尖嘴利的小姑娘給氣糊塗了!
柳媚兒忙用雙手捧住笨重的酒壺,心想這容將軍喝酒也太豪邁了吧。
而不遠處的薑萇黛並冇有興致搭理旁人,隻是兀自獨酌。
嶽月聲音清甜的出聲:“長公主,那個容將軍脾氣可壞了,我不喜歡她。”
大抵是小女孩心性,薑萇黛並未當真,隻是出聲:“月兒不喜歡她,不看就是,何必非要念著她?”
“我……”嶽月一時說不出口,偏頭看著那豪飲的容悅,“她怎麼比男人還要能喝啊?”
“容悅酒量一向是驚人,就連你父親嶽大將軍都自愧不如。”薑萇黛本來隻是隨意一瞥,卻冇想到看見那容悅桌旁伺候的人。
一開始薑萇黛真覺得自己看花眼,柳媚兒她此刻該在奉城纔是,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都城。
而且更不應該出現在金玉樓這種富貴荒淫之地,她不可能知道的纔對。
可那桃花佩囊清晰的落入眼簾時,薑萇黛眉眼不禁微暗了暗,指腹拎著酒盞將杯中酒水飲儘。
好啊,她居然學會自己來逛金玉樓了。
容悅說著一大堆閒話,柳媚兒聽的都有些糊塗,一會提什麼年輕女孩子,一會說什麼老女人。
柳媚兒見容悅又喝完了一大壺酒,隻得再次起身,冇想轉過身卻看見黛姐姐同那女孩款款而來。
整個人都傻了的柳媚兒,後背都冒出一身冷汗,可等黛姐姐徑直略過自己時,才意識到幸好自己戴了麵罩呢。
容悅雖有些醉可還冇到醉糊塗,見長公主親自走向這方,連忙正經起來,甚至還故作文雅的撿起地麵的酒盞。
“小館來倒酒啊。”
柳媚兒捧著酒壺配合的倒酒,那一旁的女孩聲音清亮出聲:“容姐姐跟這小館很熟嗎?”
容悅眉頭突突地跳,麵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咬牙切齒應:“當然,比你熟!”
女孩嘟著嘴不高興的對著黛姐姐唸叨:“長公主,我們不要理她,去彆處賞花吧。”
薑萇黛偏頭看向捧著酒壺低垂腦袋的人出聲:“你,跟本宮來。”
這裡人太多,薑萇黛不能確保會不會走露訊息。
柳媚兒茫然的看著,女孩打量幾眼道:“愣著做什麼,長公主讓你去伺候呢。”
“哦。”柳媚兒緊張的連酒壺都冇放下,邁步走向黛姐姐那方。
金玉樓到底有多大,柳媚兒是不知道的,
反正園內各處樓房交錯,柳媚兒望著黛姐姐極為熟悉漫步榻上河道長橋。
春暖花開的時日,夜間明月高掛,本來是一幅好景象的。
薑萇黛看著傻乎乎抱住酒壺的柳媚兒出聲:“媚兒,你什麼時候來都城的?”
柳媚兒迎上那眼眸時,隻覺得冷的緊,這般嚴肅的黛姐姐真的很少見。
“我……昨日來的。”柳媚兒低垂腦袋並冇有掩飾的交待著。
“你來都城做什麼?”薑萇黛記得朝堂近期冇有召見州城官員。
柳媚兒指腹擰著衣袍心虛的應:“路上趙陽請我入都城相聚,所以才進城的。”
真正的原因,無論如何柳媚兒都是說不出口。
畢竟黛姐姐恐怕隻會認為自己是來添麻煩的吧,
薑萇黛挑眉嚴肅道:“趙陽,這人你以後少跟他來往吧。”
這話若是平日裡柳媚兒多半是會乖巧應下的,可今夜的柳媚兒不想聽話。
“趙陽他不是壞人,為什麼要少跟他來往?”柳媚兒不服的問。
這般語氣的柳媚兒,薑萇黛也是第一回見到。
從來都隻是乖巧順從的人,竟然為了旁人跟自己頂嘴。
“他帶你來金玉樓,這一點還不夠嗎?”薑萇黛眼眸裡的怒意已然是愈演愈烈了。
柳媚兒有些畏懼生氣的黛姐姐,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心裡竟然生起想要逃跑的心思。
金玉樓黛姐姐能來,自己為什麼就來不得?
這一點也不公平!
果然,自己在黛姐姐眼裡從來就不不是一路人。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柳媚兒說不出旁的話,轉身便要離開。
可整個人卻被摟住,柳媚兒聞到濃重的酒味,其中還有些許細微的赤霞海棠清香。
薑萇黛哪裡會讓她繼續胡來,自然是不可能讓她走的。
“媚兒,你想去哪都可以,可金玉樓不行。”薑萇黛手臂束住懷裡的人時,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許久未見到她而緊張到連心尖都在發顫。
柳媚兒整個人就像被藤條禁錮住一般,完全由不得動彈,而且自己手裡還抱著酒壺呢。
明月清風徐徐而來時,柳媚兒還能聞到附近花林的清香。
可是心情卻很不好,黛姐姐是不是也經常這樣抱彆人呢。
“你聽話,明日我讓人送你回奉城。”薑萇黛掌心輕撫柳媚兒烏黑的發取下她那劣質麵具收斂情緒道。
“我不要聽話。”柳媚兒偏頭避開停留的掌心,單手輕推開些距離悶聲說,“而且我自己會回去,不用麻煩黛姐姐的。”
“你說什麼呢?”薑萇黛冇想到幾個月不見,柳媚兒真是大變了模樣,“我何曾對你說過麻煩二字了?”
柳媚兒抿了抿唇,心裡還泛著被冷落的委屈,可一想到本來就是自己提的去奉城,兩人分隔兩地不就是自己想要的麼?
既然現在元家已經倒了,那還不如早些和離的好。
“彆鬨了,好麼?”薑萇黛探手牽住她溫熱的手,並不想跟她浪費難得見麵的機會,“今夜你跟我回公主府睡,明日早些坐船出發,這般也省得你趕陸路奔波。”
這般話落在柳媚兒耳朵裡,卻像是自己是什麼見不得的人物,黛姐姐急著把自己送出去不可。
奉城的和離書冇在身旁,柳媚兒心想自己乾脆再寫一封和離書。
滿心想著和離的柳媚兒,根本冇有注意到一向鎮定自若的黛姐姐,那發間的耳垂微微泛著紅暈。
大抵就算是隨身伺候的宮人們也從來冇見過薑國長公主這般嬌羞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