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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

薑鸞就笑不出來了。

抬步輦的太監,腳力很好,薑鸞穿著柔軟的繡鞋,踩在宮道上,越來越跟不上。

薑鸞:……

她揉了揉走得發酸的腿,悄悄慢下腳步。

坐在前麵步輦上的李懷懿回頭一看,擰眉,抬了抬手,示意太監停步。

薑鸞趕緊走上去。

李懷懿垂睫,盯了薑鸞一會兒,說道:“王保。”

王保應聲。

“宓妃走得太慢了,你把她送回長樂宮。”

王保應諾,下一刻,李懷懿就乘坐步輦離開,瞧著甚為忙碌。

王保笑道:“宓妃娘娘,請吧。”

薑鸞頷首,隨著王保回宮。

雪下得越發大了,隨行的宮女為薑鸞撐起紙傘。迎麵撲來的朔風吹拂起寬大的衣角,薑鸞攏了攏大氅,和王保寒暄,“不知王公公入宮幾年了?”

王保欠了欠身,“咱家入宮二十二年了。”

“公公真是閱曆深,難怪能將陛下服侍得如此妥帖。”

“不敢當,不敢當。”

兩人寒暄了幾句,氣氛和煦起來。薑鸞忽而笑著問道:“不知陛下此次讓公公幫著遴選妃子時,有冇有議定選妃的數目?”

王保的腳步停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宓妃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薑鸞不語,含笑看他。

王保的腦子飛快地轉起來。

宓妃為什麼知道陛下正在選妃,還問陛下要選幾個?

京師附近的姝麗女子,都已經被選儘了,此次選妃,都是去往外地。宓妃手下雖然有幾個越國帶來的人,但她不應該知道這麼遠的訊息。

王保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回答宓妃,因為他一時拿捏不準,不確定陛下是否想讓宓妃知道這個訊息。

但當王保看著薑鸞微笑的臉龐,他很快意識到,此事很可能是陛下自己告訴她的,於是他決定賣個好,笑道:“陛下說,不拘什麼出身,符合他的要求就好了,也冇有規定要選多少個。”

王保暗忖,就陛下那種要求,能找到兩個以上就是上天垂憐了。

現在儲秀宮那兩個民間來的女子,被他強硬地要求學習琴棋書畫,課業繁重,天天眼淚汪汪的。

薑鸞撫了撫衣袖上作點綴的白狐狸毛,語氣波瀾不興,“哦?陛下還有要求?本宮隻知道,陛下說他想要美貌女子,倒不知他還有什麼其它的要求?”

王保心中一定,心道,果然是陛下親口告訴她的!

能在宮闈中爬上高位的,無一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之徒。王保心中尋思,宓妃是陛下目前唯一看得上眼的女人。她雖然是敵國的公主,但以眼前的形勢來看,宓妃的恩澤還要綿延很長時間,他說幾句軟話,賣幾個好,並不損失什麼,反而可能在未來得利。

因而他笑道:“宓妃娘娘不必憂心,陛下的要求,都是照著您來的。什麼豔若桃李、身姿曼妙,什麼體香天成、才情斐然……宓妃娘娘,不是咱家誇張,您可真真是完美符合了陛下的喜好啊!”

薑鸞:嗬。

果然如她所料,秦王現在多多袒護於她,就是把她當作了工具一般的存在。

她隻是略微一試,就試探出來了。

那個秦王,一邊召幸她,一邊尋覓新的合心意的妃子,若是找著了,下一步,就該是把她祭於刀下,或是貶到冷宮了吧?

她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不動聲色,溫和道:“多謝公公的誇耀,本宮聽了,都要喜不自禁了。”

兩人談笑幾句,很快就到達長樂宮門口。薑鸞又客氣地請王保進去喝了杯茶,才送他離開。

天際的雪花越飄越大,積雪覆地,連台階下都堆著白雪,幾個宮女正拿著掃帚細細掃著。

薑鸞揣著手爐,站在廊下看雪。看了一會兒,又回宮撫琴作畫。

畫了一會兒,薑鸞把筆擱到小筆山上,心中鬱鬱。

她真的冇想到,這個秦王,竟然把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

薑鸞:不愧是他。

第21章 鬢角梅花 不知為何,他的心頭泛起一絲……

當日晚上,李懷懿操勞完國事,回到承乾殿裡,對宮人道:“把敬事房的人叫來。”

敬事房宮人很快趕到,他手上端著托盤,裡頭盛放著一水兒綠汪汪的綠頭牌。

承乾殿燃著的宮燈,一下一下跳動著光芒,照在李懷懿精壯瘦腰上,腰上壓著一塊通透的和田玉佩。

他掃了一眼托盤,隨意地翻過薑鸞的牌子,又對敬事房宮人擺手道:“退下吧。”

又是宓妃?

宮人暗暗心驚,應了聲是,端著托盤退下去,又讓專門的人去長樂宮傳話。

薑鸞躺在長樂宮的床上,盯著跳躍的燭光發愣。

她在思索自己的命運。

被自己的父皇嫁到秦國,雖然心中並不甘願,但薑鸞知道,這是她身為公主的使命,或者說,不容拒絕的命運。因此,即使之前秦王對她冷淡,她也安之若素。

但是,被當成這樣的工具……

薑鸞歎口氣,在床榻上翻了個身。宮女進來,稟道:“娘娘,陛下今夜傳您侍寢。”

薑鸞一下子就坐起來了。

她掙紮了一會兒,還是去沐浴更衣,掃榻迎君。

一個時辰後,李懷懿來到長樂宮。宮人們依次低頭行禮,迴廊上燃著一排紗燈,庭院的幾盆臘梅濃烈綻放,馥鬱撲鼻。

李懷懿踏進寢宮,見薑鸞迎上來。

她穿著素淨寢衣,腰線婀娜,身姿曼妙。烏髮如瀑,垂落腰間,瀲灩雙眸如一隻小鹿,閃爍著警惕的光芒。

李懷懿:?發生了什麼?

今日早上,她還不是這樣看自己的。

李懷懿摸了摸她的臉,對守在殿門外的宮人道:“將庭院的臘梅折兩枝進來。”

宮人應諾,須臾,就送進來兩枝秀美多態的臘梅。

李懷懿隨手挑了一支,插到薑鸞的鬢角,端詳了一下,頷首道:“更有風情了些。”

今日薑鸞衣衫素淡,冇有戴裝飾。

薑鸞扯出一個假笑,“多謝陛下。”

李懷懿瞥了她一眼,坐到床榻上,拍了拍身旁,示意她上來。

薑鸞不急不緩地走近,李懷懿凝視了她一會兒,將唇覆上去。

薑鸞睜大雙眸,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那柔軟的唇便落到她的臉頰上,隨後細細密密地往下吻,如落在肌膚上的細雪。

溫暖如春的長樂宮內,氣氛旖旎,幽闃無聲,隻餘偶爾刮過的颯颯北風,和鳥鳴春澗的低吟。

薑鸞鬢角的梅花,亦隨著這明媚風光,輕輕搖曳了一整夜。

……

翌日清晨,李懷懿在長樂宮中醒來。他轉過腦袋,見到薑鸞雙眸緊閉,仍在熟睡,她的細眉蹙起,嬌嫩的唇瓣輕輕抿住,似是陷入了什麼不愉悅的夢境。

李懷懿的視線流連到她鬢角的臘梅,這梅花經受一夜摧殘,已經有些蔫了,他懶懶地捏了捏花瓣,將那支臘梅扯下來,準確無誤地扔到床榻之外的案幾上。

薑鸞的臉壓在枕畔,神情少見的脆弱,瞧著很有幾分嫵媚纖弱的氣質。她似是被李懷懿的動作驚醒,眼睫微顫,緩緩睜開雙眸。

“醒了?”李懷懿撐著頭,從容淡然地看她,眸中彷彿盛滿明月清輝。

薑鸞對上他的視線,眨了眨眼睛,心中不由回憶起昨夜之事。

一夜荒唐……

李懷懿探出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淡聲道:“既然醒了,避子湯也該喝了。”

昨夜她似是倦極,很快入睡。李懷懿瞧著她的柔美睡顏,心中念頭千迴百轉,到底冇有把她搖醒喝湯。

薑鸞心中一滯,慢吞吞坐起來,喚宮人進來服侍。

天已經亮了,窗外的樹木已經落儘了葉子,狂風呼嘯而過,宮人們穿著顏色統一的青色冬襖,眉目溫順,為帝妃更衣洗漱。

薑鸞換好衣裳,王保就端著避子湯上前。薑鸞盯著那碗黑漆漆的湯,仍是如過去一般,仰頭一飲而儘。

李懷懿心下滿意,對薑鸞道:“宓妃,你的姿色妖嬈姝麗,應該多戴一些華麗的東西。”

薑鸞疑惑地看過去。

李懷懿薄唇輕啟,露出微笑,“才能愉悅到朕。”

薑鸞:……

李懷懿卻已經對王保吩咐道:“把庫房打開,看看裡頭有什麼適合宓妃這個年紀的料子首飾,選一些送到長樂宮。”

“是。”王保神色不變,“奴才稍後就去辦。”

稍頃,李懷懿離開,薑鸞恭送他出去,見他的步輦越來越遠,才輕歎口氣,扶著宮女的手回到殿中。

“含霜,你過來,替本宮揉揉。”薑鸞用過早膳,趴在美人榻上,對含霜道。

她感覺腰肢有些痠軟。

含霜抿出曖昧的微笑,腳步輕快地走上來,替薑鸞按摩。

時光飛逝而過,當冬日的暖陽升到半空中時,王保帶著十幾名宮人來到長樂宮,殷勤道:“宓妃娘娘,這是陛下給您的賞賜。”

十幾名宮人依次排開,一些抱著布匹,一些盛著首飾。

薑鸞站起身,雙眸在這些禮物上顧盼流轉,並不以為意,“替本宮多謝陛下,含霜,你把這些放入長樂宮的庫房吧。”

含霜應是,指揮著小宮女們擺放,又拿著冊子登記入庫。小宮女們捧著這些珍貴的禮物,都不由屏氣靜息,格外放輕了手腳,生怕有所損毀。

薑鸞對王保的態度很是和藹,請他留下喝了茶,又給了賞,才把他打發走。

“如何?”李懷懿坐在禦書房裡,他剛剛下了朝,還有幾件事情冇有議定,正忙得焦頭爛額。

王保躬了躬身子,中肯道:“宓妃娘娘對待這些賞賜的態度稀疏平常,但也冇有任何不敬之意。”

李懷懿沉吟了一下,一邊繼續忙手頭上的事,一邊對王保道:“她是越國的公主,錦繡堆裡長大的。”

自然和先帝的那些女人不一樣。

這些日子,朝中開始興起李懷懿獨寵越國公主的流言。帝師祝青山親自找到他的麵前,提到之前的一則舊聞,“微臣聽聞,越國公主的那輛和親馬車,以名貴絹紗為車簾,以錦繡綾羅為地毯,奢靡無度。”

祝青山隱晦地說,此女不知節製,乃禍國之態。

李懷懿當即笑道:“太傅可知,此女每日都飲避子湯?”

祝青山這才無話可說。

但李懷懿也多留了個心眼,讓王保去試探。如今看來,薑鸞之所以做出那等奢侈之舉,並非揮霍無度,而是冇有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裡。

不知為何,李懷懿的心頭,泛起一絲漣漪,轉瞬即逝。

第22章 樂為心聲 李懷懿竟然覺得有些可惜……

已經到深冬了,處處都是落光了葉子的枝椏,含霜捧著從內務府拿回的份利,帶著幾個宮女,走在寂靜的宮道上。

“你聽說了嗎?陛下獨寵宓妃娘娘,連其它後妃的一根手指頭都冇有碰呢!”

“怎麼會?之前德妃娘娘還住在鹹福宮裡的時候,陛下不是去過嗎?”

含霜停下腳步,聲音是從前方禦花園裡的一個亭子裡傳出來的,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在這個冷風呼嘯的冬日裡,卻顯得格外大。

“哎呀,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啦。吳美人天天以淚洗麵,說入宮這麼久,宓妃得陛下獨寵,她卻不能得見天顏。”

“果真?”說話的人興奮起來,“吳美人未免太可憐了!”

含霜咳了一聲,重重地走過去。

亭子裡的聲音一下子停下來,過了一會兒,兩個小宮女煞白著臉走出來,哆哆嗦嗦地行禮道:“給姑姑請安。”

含霜冷淡地乜著她們,“妄議主子娘娘,你們是不怕死嗎?”

兩個小宮女一下子抖得如篩糠一般。

含霜卻並冇有責罰她們,她敲打了她們幾句,端著托盤,昂首闊步地走了。

兩個小宮女一下子癱軟在地,她們麵麵相覷,一個問道:“你知道方纔的姑姑是誰嗎?”

另一個絞儘腦汁想了一會兒,“我怎麼覺得像是長樂宮的含霜姑姑?之前,我曾經遠遠看過她一次。”

話音一落,兩人皆瞪大眼睛盯著對方,心臟狂跳不止。

含霜回到長樂宮,見到薑鸞正坐在妝奩之前,一個宮婢在她身後為她挽發。

薑鸞對著鏡子,姿態慵懶,神色平淡,但縱然如此,她的身上也有一種動人心魄的傾國之色。

含霜帶著身後的幾個宮女,走上前,稟道:“娘娘,奴婢將內務府的份利帶回來了。”

薑鸞略看一眼,就揮了揮手,示意含霜退下。

含霜立在原地,稟道:“奴婢還有一事要說。”

薑鸞看過去,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含霜便將方纔遇見小宮女的事情說了,薑鸞聽完,點頭道:“傳言是擋不住的。”

含霜這才放下心,轉而問道:“陛下又召見您嗎?”

薑鸞有些憊怠地點頭,她從鏡子裡望見宮婢已經把她的頭髮梳好了,便吩咐宮人把陛下賞的首飾呈上來,她從其中挑了一些,戴到身上。

含霜笑讚道:“娘娘仔細一打扮,可真是一貌傾城,國色天香。”

之前薑鸞見到秦王,並冇有心思多加打扮。但秦王前幾日賞賜時,話裡話外的意思,似是不喜她這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薑鸞歎口氣,起身,帶著隨行的宮人前去禦書房。

禦書房內的綠綺琴,早已被擦拭乾淨。李懷懿似乎很忙,仍然如同以往一般,坐在禦案前處理奏章。

薑鸞上前行禮。

李懷懿抬起頭,雙眸不由自主地定了一下。

她今日著了盛裝,錦袍浮光,烏黑的雲髻上斜插著步搖和各色珠寶,玉麵芙蓉,恍若洛神巫女,又如月下嫦娥。

李懷懿的心臟重重一跳,他平緩著神色,往綠綺琴的方向揚了揚臉,“去撫琴。”

薑鸞應是,走到琴桌邊坐下,把雙手輕輕搭在琴絃上。一時間,琴聲流淌而出,如清泉叮咚作響,又如環佩輕聲撞擊,略帶哀婉之意。

李懷懿停了一會兒,揉揉眉心,對薑鸞道:“換一曲輕快的。”

他派出的說客魯祺瑞,已經破壞了齊國和楚國的聯盟,大秦所麵臨的威脅小了一些,但仍有硬仗要打,李懷懿成日忙著部署,已經很久冇有放鬆過了。

他希望聽見一些歡快的樂曲。

琴聲戛然而止,薑鸞略一思索,換了一曲《忘憂》。

她的素手在琴絃上下翻飛,但不知為何,曲中竟帶杜鵑啼血之意。

樂為心聲,李懷懿不敢稱擅琴,但也算半個知音。他停下硃筆,喚道:“宓妃。”

薑鸞停下撫琴的手,抬頭看他,如雲髮髻上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抖,平白勾勒出幾分嬌媚。

“今日是怎麼回事?”

眼前的男子,坐在雕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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