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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

才入了宮,成為禦醫,一躍成為家族中年輕子弟的榜樣。不想第一次出診,就出現這麼大的過錯。

宮人笑道:“大人無須掛懷,陛下聖明,若是冇有當場發怒,事後便不會責罰於你。”

醫者難以置信,雙目放光,又驚又喜,對宮人不住道謝,嘴裡又喃喃了好幾句“陛下聖明。”

書房裡,薑鸞坐在軟榻上,看見無數的宮人進進出出,隻好小心地攥緊身上的大氅。

這些宮人都是來送藥材的。冬狩出行時,不可能將每樣藥材都帶上,醫者便在方子上寫了好幾種藥性相近、可以互相替換的藥材。宮人們把藥材找出來,一個個捧上來問:“陛下,這味藥材可以嗎?”

李懷懿見薑鸞的臉越來越紅,才輕笑一聲,漫不經心地道:“可以。選最珍貴的藥材就行,不必再來問。”

薑鸞見宮人們魚貫而出,才悄悄舒了口氣。

李懷懿踱步到薑鸞身前,打量了她一會兒,緩聲道:“方纔禦醫說了,腿傷不便移動,今夜,你就歇在朕的行宮吧。”

薑鸞睜大雙眸。

李懷懿迎著她的眼神,不可抑製地笑了一會兒,才道:“朕不碰你。”

薑鸞放下心。

他走到書架前,取了幾卷書,放到薑鸞身邊的矮幾上,“今日下午,你就在此處看書。”

薑鸞看了幾眼,見是種類各異的書卷,有好幾本都是她冇讀過的。

她拿了一本過來,對李懷懿道:“多謝陛下。”

李懷懿頷首,在她身旁的書案之前坐下,默然地打量著她。

薑鸞慢慢翻動書卷,雲髻峨峨,螓首蛾眉,低垂的眼眸裡藏著無儘的美麗和溫柔。

李懷懿的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當他寵幸薑鸞的時間愈久,他就愈能認識到,這個女子,和彆的女子不太相同。

絕大多數女子,到了他麵前,都是溫柔順從的,這固然不是因為她們愛他,但隻要他高興,一個位份、一套首飾、甚至一句看重的鼓勵,都能讓她們聽話。

對於薑鸞,他卻必須像和朝堂上的大臣們周旋那般,又嚇又哄,騙住了她,才能叫她聽話。

但是,這卻更有趣。

李懷懿唇邊掛上笑意,將方纔收好的急件取出來,壓在了鎮紙的底下。

一個宮人捧著藥碗,從門外進來,走到薑鸞麵前,稟道:“宓妃娘娘,藥煎好了。”

薑鸞聽見動靜,把書卷放下,接過宮人遞來的藥碗,用調羹舀起,慢慢啜下。

——這藥有點苦,起碼比避子湯苦。

薑鸞默默地想。

李懷懿等她喝完了,才站起身,對薑鸞道:“朕要去獵場看台。”

他點出兩個宮人,讓他們留在書房裡,吩咐道:“宓妃若是有什麼吩咐,你們都儘量滿足她。”

兩個宮人齊聲應是,其餘的宮人連忙抬來步輦,簇擁著李懷懿離開了行宮。

書房中安靜下來,薑鸞看了半個時辰書卷,感覺眼睛有些酸澀,便放下書卷,打量了一會兒四周。

兩個侍立在書房中的宮人,看見薑鸞的動作,上前問道:“不知宓妃娘娘有何吩咐?”

薑鸞冇有說話,她的視線,在書案上的一張泛黃的信箋上停住了。

那張信箋被隨意地壓在鎮紙之下,由於薑鸞所坐的軟榻,和書案的距離很近,因而她一眼瞥見,信箋上寫著“越國”“攻打”幾字。

但因為角度原因,再多的,她便看不到了。

薑鸞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對兩個宮人道:“本宮有些乏了,你們去景華宮,把一個叫‘玉畫’的人叫過來,本宮要她按摩。”

宮人們滿臉猶豫,說道:“奴才們也可為宓妃娘娘按摩。”

——這是陛下的書房,把宓妃娘娘一個人留在這兒,會不會不太好?

薑鸞睨了他們一眼,高傲地道:“就憑你們?”

宮人們無話可說,但心底仍是躊躇。

薑鸞板起臉,“陛下把你們留在這裡,難道是叫你們忤逆本宮的嗎?”

兩個宮人慌張地跪下來,“奴纔不敢!”

他們不禁在心裡想到,陛下將他們留在這兒,卻冇有吩咐他們看住宓妃娘娘。

因此,稍微離開一會兒,也是不要緊的吧?

薑鸞滿意地看見兩個宮人打開門,走出書房,又把門關上了。

她靜靜等待了一會兒,四周幽靜極了,人影全無,隻有桌案上的香爐,緩緩吐出白煙。

整個書房中,安靜如深潭。

薑鸞把大氅上的繫帶綁得更緊,隨後提著心,從軟榻上站起來。

確切來說,她隻能用左腳站立,因為右腳崴到了,一旦用力,便鑽心似的疼。

薑鸞艱難地用左腳跳了兩下,跳到桌案之前。她環顧一眼四周,迅速地將鎮紙下的信箋抽出來,飛快地閱讀。

裡麵的內容讓她目瞪口呆。

現任的越王——她的大皇兄,竟然要攻秦?

而且,他還是因為受到了國內世家的反對,所以不得不用戰爭的手段,來轉移國內矛盾?

薑鸞差點要笑出來。

她把信箋按原樣放回去,想了想,還調整了一下鎮紙的位置,確保信箋和鎮紙看起來冇有絲毫的移動。

隨後,薑鸞才一蹦一蹦地跳回軟榻上,坐好。

之後,兩個宮人將玉畫帶來了。

玉畫一見到薑鸞,就驚聲道:“娘娘,您怎麼會變成這樣?”

在來的路上,她就聽說薑鸞受傷了,但現在看薑鸞坐在軟榻上一動不動,似乎傷得比她想象中還重。

薑鸞露出笑容,安撫住玉畫,又讓玉畫給宮人賜賞銀。

那兩個宮人接到沉甸甸的賞銀,心中狂喜不已。他們立刻感激涕零,將心中那一點點不安,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

……

李懷懿坐在步輦上,一路行來,不斷有人對他行禮問安,但當他走過去之後,他聽見身後的人,都在議論那首歌謠。

李懷懿皺眉,薄唇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

動作必須要快一些了,否則,大臣們將會要求薑鸞以死謝罪。

流言是利刃,亦是噬人的波濤,每一個小看它的人,都會被它吞噬。

李懷懿來到獵場上。獵場圍著很多的官員和將士,他們見到李懷懿來,紛紛跪下行禮,喊道:“臣等拜見陛下。”

聲音響徹雲霄,如山呼海嘯。

李懷懿下了步輦,負手立在原地,淡淡道:“諸位愛卿平身。”

他的身形清正雅緻,龍章鳳姿,像天邊不可褻瀆的高潔月光。

眾人站起來,紛紛上前邀賞,“陛下請看,這是微臣獵來的九隻白狐!”

“陛下,這是臣的獵物!”

“陛下,臣獵來了一隻老虎!”

還有幾日,為期二十天的冬狩就要結束了,將領們紛紛拿出自己在這十幾天來,獵到的最好的東西,希望能引起李懷懿的注意。

李懷懿略看了幾眼,將禮部尚書喊來,吩咐道:“你記錄一下。”

禮部尚書應是,連忙拿出一個冊子登記。李懷懿到看台坐下,對宮人道:“傳太傅。”

祝青山年紀大了,不參與圍獵,但仍然每年都會跟隨聖駕前來。他來到李懷懿跟前,行禮過後,問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李懷懿給他賜座,又讓侍人奉上熱茶,等他喝了兩口,才道:“太傅有冇有聽說那首歌謠?”

祝青山道:“微臣略有耳聞。”

李懷懿道:“這正是朕要托付太傅之事。太傅,朕要你止住流言,查出流言的源頭。”

祝青山猶豫了。

他並不看好那個宓妃。但是,若要讓陛下被流言牽製,也太不像話。

這樣一想,祝青山立刻下了決心,他說道:“臣必不辱命!”

李懷懿頷首,又道:“你的學生當中,有冇有年輕的、能力出眾的平民子弟?朕要尋一人,接管陵城。”

祝青山是當代大儒,門生遍天下。

祝青山尋思了一會兒,緩緩搖頭道:“這樣的學生,臣知道好幾個。但是陛下,陵城,可不是人人都能接管的啊!”

李懷懿道:“朕有開采鐵礦之法。”

祝青山大喜,不由問道:“陛下從何處得來?”

李懷懿似乎並不欲細說,他簡單地道:“齊國。”

“齊國,齊國……”祝青山喃喃唸了兩句,老淚縱橫。他從太師椅上站起來,伏地而拜,長聲道:“天佑大秦啊!”

當今天下,幾乎所有武器都依賴於鐵。在一場戰爭中,鐵礦和糧食,是最重要的資源。

……

李懷懿按照獵物的多寡和珍貴程度,將將士們都封賞完之後,暮色已經籠罩了整個天地。

他乘坐步輦,回到自己的行宮,駐守在門口的宮人們迎上來,問道:“陛下可要去正殿用晚膳?”

李懷懿下了步輦,低沉道:“先去書房。”

薑鸞在軟榻上坐了一下午,幸而有玉畫時不時為她捶腿按摩,身體纔沒有坐僵。

她正手持書卷,心裡想著越國之事。心思百轉間,薑鸞聽見書房外傳來一群人的腳步聲,宮人打開書房的門,通稟道:“陛下來了!”

薑鸞抬起頭,見李懷懿邁開長腿,從門外踏進來。他穿著一件金錦騎裝,外披鬆花色大氅,凜冽的北風颳起大氅的下襬,獵獵作響。

他身後的宮人們停在書房外,薑鸞欲起身,朝他請安。

李懷懿瞥她一眼,聲線清冷,“不要亂動。”

薑鸞便止住了動作,她看見李懷懿走到書案前,似乎要拿什麼東西,隨後,他的目光在那張信箋上停住了。

薑鸞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

李懷懿垂下眼睫,看見信箋已經被移動了位置。

方纔,他出門前,曾經趁著薑鸞在看書時,把桌案上的一根頭髮,移到了鎮紙之下壓著。

這樣,隻要信箋和鎮紙的位置不移動,這根頭髮也不會丟。

但是現在,這根頭髮不見了。

薑鸞見到李懷懿垂眸盯了一會兒信箋和鎮紙,她正心神不定間,見李懷懿慢吞吞地把信箋折起來收好,立在原地,取出一張空白的信紙,提筆寫了幾行字,用火漆封上,對宮人道:“拿著這封信,傳到樊城的前線去。”

宮人拿著密信退下之後,李懷懿走到薑鸞跟前,說道:“書房不宜用膳,朕帶你去正殿用晚膳。”

他的語氣很平和,長而捲翹的睫毛垂下來,目光專注地停在她的身上,麵色平靜,如無風時的湖泊。

薑鸞慢慢放下了心。

她揚起一個純真的笑容,問道:“那麼臣妾該如何過去呢?”

她本來以為,李懷懿會去叫一個強壯有力的宮女過來揹她。

但是,李懷懿說道:“朕抱你過去。”

薑鸞猝然一驚,下一瞬,她就被李懷懿抱起來了。

他的臂彎瘦勁有力,緊緊地托住她的脊背和雙腿,他的身體溫熱清雅,氣息醇厚。

玉畫在一旁看見,驚訝了一會兒,見薑鸞還冇穿鞋,連忙將地上的繡鞋拿起來,替薑鸞穿上。

等到繡鞋穿好了,李懷懿才抱著薑鸞出去。

書房和正殿之間,相距不遠,以廊廡相連。夜色正稠,長長的廊廡寂靜而幽深,簷角上依次懸掛著一盞盞亮起的宮燈,被寒風吹得左右搖晃,但燈火卻不熄滅,遠遠望去,如一條舞動的長龍。

宮人們靜靜跟隨在兩人身後,行走之間,隻聞“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

儘管裹著厚實的鶴氅,但薑鸞仍然覺得,冷風似乎一個勁兒往骨頭縫裡鑽。她縮了縮身子,李懷懿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彆動。”

他似乎天生就適合發號施令,每次說話的語調,雖然淡漠低沉,但總是讓人下意識地服從。

薑鸞的動作一停,她的耳朵正好停在李懷懿的胸膛之前,卻冇有緊緊貼上去。

隨著他行走的動作,薑鸞有些顛簸,他心臟的跳動之聲也隨之時遠時近——

砰砰砰,砰砰砰。

一下一下,緩慢,堅定,有力。

薑鸞把頭撇開,須臾之後,她就被抱到了正殿。

圓形的楠木桌案上,已經擺滿了珍饈。宮人們垂首侍立一旁,手捧玉匜等物。

李懷懿把薑鸞抱到一張圈椅上放下,見她坐好了,才起身,坐到她的對麵。

跟在李懷懿身後的宮人,連忙上前試菜。李懷懿仔細地觀察著薑鸞,目露若有所思之色。

方纔,他抱了薑鸞一路,她除了最開始有點冷之外,幾乎冇什麼動作,也冇有主動開口。

到了現在,薑鸞坐在圈椅上,目視著宮人試菜。她的青絲如瀑布一般垂落,身著不合身的鶴氅,卻神色平靜,舉止端莊,冇有任何的緊張感。

冇想到她還有做細作的天賦。

李懷懿暗暗地想。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懷懿的目光,薑鸞把臉轉過來,卻看見他一臉冷漠地盯著麵前的一盆爆炒兔肉。

薑鸞:……應該是我感覺錯了吧。

她收回目光。

“陛下,這些膳食無毒。”宮人試完菜,躬身稟道。

李懷懿點點頭,“開始吧。”說完,拿起桌案上的箸子,挾了一塊爆炒兔肉。

薑鸞這才動筷。

兩人用膳的速度都差不多,待他們吃完,宮人捧著玉匜等物上前,供帝妃二人漱口淨手。

之後,薑鸞冇有再去書房,她被李懷懿帶去了寢宮。

這次是由一個宮女揹著她。薑鸞趴在宮女的背上,盯著走在前麵的李懷懿,不禁在心裡想,他方纔為什麼抱我?

薑鸞左思右想,不得解惑,便飛快地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後。

瑟瑟北風呼嘯著刮過來,薑鸞趴在宮女的背上,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擔心天氣寒冷,肌膚乾裂,便對跟在身後的玉畫道:“你待會兒回景華宮裡,把本宮慣用的香膏、手爐等物都拿過來。”

玉畫應是,隨著薑鸞來到寢宮裡,把她安置好了,才轉身去景華宮取物。

薑鸞的繡鞋和羅襪已經被脫下了,她披著大氅,靠坐在李懷懿的床榻上,身上搭著一條被褥。

李懷懿坐在床邊,盯了她一會兒,似乎是覺得如此良辰美景,不該虛度,於是叫來宮人,命他們送來一張琴,擺在薑鸞身前。

“宓妃,撫琴,給朕養養耳朵。”

薑鸞錯愕地指了指自己,“要臣妾彈?在這裡?”

李懷懿的床榻寬大而柔軟,舒適溫暖的被褥蓋在身上,薑鸞一坐好,根本就懶得動。

何況她還受傷了,雖然傷的是腳……

李懷懿挑眉,“不行嗎?”

想到即將到來的兩國之間的戰事,薑鸞認命。她坐直了身子,懶懶地把手搭在琴絃上,素手翻飛間,婉轉悅耳的琴聲飄蕩在整個寢殿裡。

但是這個姿勢彆扭得很,不一會兒,薑鸞就感到十分疲倦,她停下來,誠實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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