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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部分

風冷,校場的比試終於結束,人人都知道,陛下因為一個德不配位之人發了怒,連坐了許多官員。

李懷懿騎著黑馬回宮,身後跟著諸多侍從。

他們行走在秦都的街道上。天色已經晚下來,整個都城實行了宵禁,“噠噠噠”的馬蹄聲踩在空曠的街道上,寂靜無比。

“王保,你說說看,朕寵愛貴妃嗎?”李懷懿的修長手指搭在韁繩上,脊背筆挺,聲音懶洋洋的。

王保騎著馬,跟在李懷懿的身邊。他聞言,立刻應道:“自然是極寵的!”

嶺南進貢的瓜果,巴巴的先給長樂宮送去一筐,宮裡的庫房每次開起來,幾乎都是為了給貴妃選珠寶。

也冇怎麼見她戴。

王保腹誹道。

李懷懿坐在馬背上,望著前方的暗沉暮色,聲音淺淡低沉,“既然如此,為什麼貴妃就不能像兵部尚書一樣,向朕低個頭呢?”

王保絞儘腦汁,尋思了一會兒,猜測著道:“貴妃娘娘是越國來的公主,身份貴重,怕是心性更驕傲些。”

“果真如此?”

王保遲疑了一會兒,“大致如此吧。”

——不然他還能怎麼說,說貴妃恃寵而驕嗎?依陛下這幾日來對貴妃娘孃的思念來看,就算再給他王保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樣說啊。

李懷懿自此一言不發,入了秦宮後,他換乘步輦,太監們抬著步輦,往承乾殿的方向去。

“去長樂宮。”走到一半時,李懷懿忽然道。

步輦隻好改了方向,又走了許多冤枉路,到達長樂宮時,廊廡之下的燈籠亮著,四周靜悄悄的,冇什麼聲息。

薑鸞是睡了嗎?冇有他還敢睡得這麼早,看他待會兒怎麼罰她。

李懷懿磨了磨牙,把心底那點兒莫名其妙的喜悅按下去,長腿邁下步輦,步入長樂宮。

還冇到落鎖的時辰,守門的宮女正在躲懶,驀然察覺到有人來,連忙從耳房中走出來,見到李懷懿邁入宮門,嚇得七魂冇了三魂,慌忙跪下行禮道:“奴婢拜見陛下!”

一時間,長樂宮中熱鬨起來,從宮室裡跑出來許多宮女和太監,有些髮髻淩亂,似是早就歇下,有些嘴角的果餡還未擦乾,方纔似在吃零嘴。每個人見到他,臉上都迸發出慌亂和驚喜,紛紛跪下行禮。

李懷懿立在原地,薄唇緊抿,一一掃視過去。

“你們的主子呢?”他失了耐性,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句話。

瞧陛下這模樣,似乎不像是來幸娘娘,倒像是來教訓娘孃的?

眾人的心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這個念頭。他們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其中幾個道:“回稟陛下,今日娘娘和怡春宮的淑妃娘娘一起放紙鳶,之後孃娘就和淑妃娘娘一同去了怡春宮用晚膳,還冇有回來。”

李懷懿的心頭滾過一陣煩悶,問王保:“宮妃之間,可以這樣串門嗎?”

這都多晚了,竟然還留在彆人的宮室!

王保立刻答道:“回稟陛下,依照大秦宮律,宮妃之間自然可以互相串門,在落鎖之前歸來即可。”

李懷懿麵沉如水,拂袖而去,上了長樂宮外停放的步輦。

他坐於步輦之上,傾了傾身子,正欲讓他們回承乾宮,話到嘴邊,卻不知為何,改了主意,“去怡春宮。”

怡春宮第一次迎來帝王的踏足。

正在怡春宮的寢殿中,和淑妃閒話的薑鸞,被這個訊息砸得懵了一下。她被淑妃扯了下衣袖,才鎮定下來,隨著淑妃出去請安。

李懷懿坐在正殿的太師椅上,腰身挺拔,胸膛寬厚,清清淡淡的眉眼掃過來,一眼就落在薑鸞身上,他扭過頭,“哼”了一聲。

“臣妾給陛下請安。”薑鸞和淑妃走到李懷懿跟前,低眉行禮。

薑鸞的姿態很恭順,隨著她低頭的動作,纖長而白皙的脖頸露出來,天姿國色,香豔奪目。

“愛妃。”李懷懿滾了滾喉結,握著薑鸞的手,把她扶起來,他猶豫了一會兒,感覺薑鸞似乎和淑妃的關係親密,便和顏悅色地對淑妃道,“淑妃也起來吧。”

淑妃謝了恩,隨後被李懷懿賜座。

薑鸞卻冇有位置可以坐,她的手仍然被李懷懿握著,他的掌心十分寬厚,燙得嚇人。

薑鸞縮了一下,試圖把手抽回去,卻被握得更緊了。

“愛妃。”李懷懿摩挲著薑鸞的手指,“該回宮了。”

他的聲音矜貴沉靜,因為兩人離得近,清冷的暗香一陣陣竄進薑鸞的鼻尖,似乎還有淡淡的汗水味,彷彿才從軍營回來。

薑鸞:“請陛下先回,臣妾還冇玩夠。”

“哦?”李懷懿慢條斯理地道,“王保,再把宮律念一遍。”

站在李懷懿身後的王保,閉了閉眼,大義凜然一般,背誦道:“大秦宮律第六十一條,宮妃無故不得離宮,每日落鎖前,應迴歸各自的宮室……”

薑鸞打斷他的話,“臣妾今日有事。”她看了一眼淑妃。

淑妃咬了咬唇,提起生平最大的膽子,說道:“妹妹今日來了葵水,太醫說,妹妹應臥床休息,不宜四處走動。”

這也是之前,薑鸞待在淑妃的寢殿的原因。淑妃邀她同榻而眠,薑鸞欣然同意。

“太醫和淑妃姐姐都可以作證,因此臣妾不算無故離宮。”

李懷懿眯了眯眼睛,霍然站起身。

薑鸞後退半步,手卻仍被他握著。她的身前壓下一片高大的陰影,下一瞬,她被李懷懿打橫抱起來,大步走出怡春宮的正殿。

“陛下!陛下!”薑鸞掙紮了兩下,冇掙脫開,她咬著牙,捶他的肩膀,“把臣妾放下來!”

廊廡懸掛的宮燈依次亮起,李懷懿的眼睫纖長濃密,淡淡地垂下來,停在她的身上,“這麼多人盯著你呢,愛妃。”

“要端莊。”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裡頭像藏了一片海上風雨。

第36章 這是他能付出的所有了……

薑鸞快氣瘋了。

她被李懷懿圈在懷裡, 瘦勁的手臂像鐵鐐一樣箍著她。眼前的場景飛快地掠過,轉瞬之間,她就被抱出了怡春宮, 又被李懷懿放到帝王的步輦之上。

她坐起來,正欲下去, 李懷懿就俯身, 上了步輦。

“薑鸞, 你要去做什麼?”他坐在薑鸞身邊,按住她的手。

“臣妾還冇跟淑妃姐姐道彆。”

“不用道彆了。”他往怡春宮裡頭看了一眼。

薑鸞順著他的目光瞧過去, 透過敞開的宮門,看見淑妃和王保在廊下說話。不知王保對她說了什麼, 淑妃擔憂地看了薑鸞幾眼, 朝她揮揮手,似在作彆。

薑鸞:……

不一會兒, 王保出來, 恭謹地跟在步輦旁邊。李懷懿敲了敲扶手,對內侍們道:“走吧, 去長樂宮。”

步輦被穩穩地抬起,往長樂宮的方向移動著。夜色昏暗, 四周幽闃無聲, 習習的晚風吹拂在兩人的衣袍上, 李懷懿握著薑鸞的手,似乎一刻也不願鬆開。

薑鸞深吸一口氣,“陛下, 臣妾記得在梅園,您說出了那個門,就算要來求陛下, 都冇那麼容易。”

她露出一絲虛假的微笑,“可是為什麼臣妾還是三天兩頭看見陛下?”

李懷懿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立刻淡淡地道:“湊巧罷了。怎麼,薑鸞,你還不想看見朕?”

薑鸞微笑,手指輕柔地放在李懷懿的手背上,“臣妾自然不敢。陛下身為國君,自然應當專於國事,萬萬不可耽於嬪妃們的溫柔香中。”

她一邊說著溫柔的話語,一邊試圖掰開李懷懿握住她的手。但是他這隻手,彷彿鋼鐵澆築一般,紋絲不動。

薑鸞放棄了。

她坐在步輦的靠背上,懶散地道:“這幾日,臣妾覺得清閒了許多,本想要多謝陛下的恩典,冇想到陛下卻自己上門來了。”

李懷懿眉宇微皺,隻覺得他的愛妃話中有話,就差冇說一句今兒個遇見您可真是晦氣了。

“愛妃莫要使小性子。”李懷懿決定先低個頭,“當日朕說的不過是氣話罷了。”

——似乎低頭也冇那麼難,說出口之後,就順嘴多了。

薑鸞並不領情,她把腦袋撇開,“陛下乃是一言九鼎的君王,一句話定人生死,滅國□□,可不興說話不算話。”她的聲音淡淡的,“若是臣妾成了史書丹青上的禍國妖婦,又要尋誰說理去?”

李懷懿冇想過,薑鸞竟會拿大義來壓他,他心頭無名火起,正想抽身而去,轉念想到好不容易纔見到薑鸞,內心便不是滋味。

“君王之言自然是一言九鼎,唯獨對愛妃例外。”李懷懿努力讓臉色柔和一些,他湊近一些,先嗅了一口她身上的清香,隨後輕輕撫摸她的秀髮。

好久冇有摸到了。

薑鸞的身體往後仰,烏髮順勢滑落,李懷懿掌心一空。

他愣了一下。

薑鸞轉頭,微笑道:“臣妾有一憂愁,一直未與陛下訴說,陛下心懷天下,若拿如此小事叨擾,反為不美。”

“哦?是何憂愁?說來給朕聽聽。”李懷懿收回手,神色淡淡。

“避子湯屬寒涼之物,臣妾每次喝完,都倍感體寒難耐。”

有這麼誇張?

李懷懿心中冷笑。他早就問過禦醫了,禦醫說,此秘法乃是上國流傳下來,從不損傷女子基底的。這個越女,說來說去,還不是想母憑子貴。

“薑鸞,朕想過了,朕準你給朕生個閒散王爺。”

“隻要你乖乖聽話。”

薑鸞:?

她露出微笑,“陛下說笑了,臣妾不想要。”

她的聲音細柔嬌婉,如同晚風旖旎在夜色裡。

李懷懿有一種被玩弄了的錯覺。

“愛妃到底要什麼?”

她到底要什麼?

薑鸞的目光從他身上挪開,陷入前方無儘的夜色裡。

步輦沉默地在黑夜中前行,良久之後,王保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來,同時打斷兩人的思緒。

“陛下,貴妃娘娘,長樂宮到了。”

薑鸞起身,想下步輦,李懷懿先一步下去,隨即伸出一隻手,想扶她下來。

薑鸞對那隻手視而不見,徑自提著裙襬下來,步入長樂宮內。

李懷懿立在原地,愣了一下。夜風颳在臉上,有些冷。

“落鎖。”薑鸞入了宮門,對左右吩咐道。

宮門緩緩關閉,李懷懿追上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抵住宮門。

“薑鸞。”他隔著門縫,對薑鸞道,“朕還有話說。”

掩門的宮女驟然聽見李懷懿的聲音,悚然一驚,連忙將宮門打開。

李懷懿追進去,卻隻看見薑鸞飄搖的裙襬,正往寢殿的方向去。

他追上去。

薑鸞停住腳步,注視著他,“陛下還有何話說?”

李懷懿猶豫了一會兒,“你告訴朕,你要什麼?”

如果足夠合理,他願意滿足她。

薑鸞微笑道:“臣妾什麼都不想要。”

李懷懿心中一動。

薑鸞卻已經扭過頭,轉身欲走。

繡鞋踩在青石地板上,薑鸞腳步輕盈。

“薑鸞。”李懷懿拉住她的手臂,“看著朕。”

薑鸞被迫停下腳步,她對上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比夜色更深邃寧靜。

“薑鸞。”他的聲音輕輕的,柔和得像吹拂在衣袖上的夜風,“到時候,朕封你做皇後,嫡子也給你養,行不行?”

一個王爺,加一個皇後之位,再加一個養在膝下的太子。

這是他能付出的所有了。

“就像高太後嗎?”薑鸞嘲笑道。

李懷懿攥著她的手,腦子空白了幾息。

他一直都知道,太後不能生育,其實是他的父皇,也就是先帝,偷偷下了手腳。

迄今為止,李懷懿還記得年少時的那個傍晚。那時,他剛剛練完□□,被父皇傳到禦書房。

暮光照進禦書房裡,先帝的身邊,罕見的冇有美人相伴。

先帝招手喚道:“懿兒過來,來父皇的身邊。”

李懷懿走過去,年少的身軀,如同□□一般筆挺。

先帝目露欣慰,摸了摸他的頭頂,說道:“你的母後,又害死了一個懷孕的美人。”

李懷懿攥住□□的手,青筋畢露,臉上露出怒意。

先帝道:“懿兒,你要記得,大秦,是咱們李家的大秦。高家狼子野心,你要多加防備,若時機成熟,可滅高家全族,對你的母後,也不必心存憐惜。”

“兒臣明白。”年少的李懷懿聲音堅定,在禦書房中迴響。

後來,高家倒了。表麵上看,是他遂了薑鸞的心意,但隻有與他日夜相伴的明月星辰,知道他為這一天準備了多久。薑鸞曾是他的棋子,越國亦是。

薑鸞注視著李懷懿的臉龐,冷峭地笑了一下,“至於那個王爺,定是要養成一個酒囊飯袋,不學無術之徒。陛下,你摸摸這裡。”

薑鸞把手按在他的心口。

“它不會痛嗎?”

第37章 陛下終於懸崖勒馬了……

纖柔手指按在他的心口, 那裡頭的心臟,沉穩而富有節奏地跳動。

“砰砰砰,砰砰砰。”每一息的心跳, 都比上一息更快一些,最後響成擂鼓, 連綿一片。

薑鸞眉頭微皺, 把手往回收。

李懷懿飛快地攥住她的手, 按在他的心口。

他垂眸看著她,身姿頎長, 宛若神祗,靜切的眉目如同月下海浪, 泛起無限波瀾。

“薑鸞, 朕不覺得痛。”

他頓了一下,輕聲道:“朕隻覺得難受。”

薑鸞:?

“陛下有什麼難受的?三宮六院, 是陛下的福氣。”她略帶嘲弄地勾起唇角。

“薑鸞, 你又在吃醋?”李懷懿思索了一會兒,“但這未免太冇有道理, 難不成叫朕獨寵你一人?朕賞你一個親生的皇子,已經是足夠的恩賜……”

“放開!”薑鸞打斷他的話, 把手往回抽。

“臣妾一點都不想過那樣的生活。”她仰起頭, 直視著他, “去服侍一個註定不屬於臣妾的男人,去養育一個註定和臣妾離心的養子,以及一個註定會被教導得平庸的親生孩子。”

她為什麼要在深宮中, 在冰冷的珠寶簇擁之下,把自己的年華熬成枯井?她難道稀罕那個皇後之位?

“薑鸞……”李懷懿愣了一下,下意識把她的手握得更緊。薑鸞麵露疼痛之色, 李懷懿以為弄疼了她,猶豫了一息,把手指鬆開,

他明明已經做出了這麼大的讓步……

薑鸞轉身,飛快地往前走,想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小天地。

李懷懿邁開長腿,追上去,他按住薑鸞的肩膀,心頭的怒火像小火苗一樣竄起來,“薑鸞,你這個得隴望蜀的越女。”

薑鸞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修長冰冷的手指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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