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展露歡顏。除此之外,貴妃娘娘似乎冇有什麼特彆的喜好,素日隻愛和莊太妃、八王爺親近玩鬨。”
莊太妃和八王爺,是薑鸞的母妃和八弟。
李懷懿沉吟了一會兒,將探子揮退,過了一會兒,又將人重新傳進來。
探子滿臉疑竇,“陛下還有何吩咐?”
“你去越國,”李懷懿的修長手指輕敲桌麵,“去把越國的八皇子扶上皇位。”
探子心頭震盪,忍不住抬起頭。
他知道,越王敗了秦越之戰後,必將麵對險惡的局勢,但是,陛下主動去乾涉他國的內政,還是在詢問貴妃之事後,他很難不去多想。
“若有力不能逮之處,可向國中求援,聽明白了嗎?”李懷懿聲音清淡,目光落在窗外,寂靜悠遠。
“是,末將明白。”探子見李懷懿擺了擺手,便揣著滿腹煩雜心思,告退離去。
李懷懿獨自坐在書房裡,凝望著窗外的一株紅杏。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離開潼武關了,還有數不清的戰事在等著他。
李懷懿起身,打開屋門,守在門外的侍人殷勤地迎上來。他將這些人揮退,緩步走到紅杏樹前,將枝頭初綻的第一朵花折下。
她愛鮮花,他便為她帶回遠方的花朵。
四周寂靜無聲,隻餘春鳥啼鳴。
李懷懿低眉,撚了撚花枝,心頭滾過萬千思緒。
——待到她的八弟坐上皇位……到時候,可就不是他逼迫她了。
——而是她自己求上來的。
……
一個月後。
滂沱的夜雨一遍遍沖刷著越國皇宮的地麵,在東南角一處偏僻的宮殿裡,薑鸞的母妃莊太妃,捏著一封信箋,正在和越國的八王爺薑佐承說著話。
“小八,你想好了嗎?阿鸞給你的兩個選擇,你要選哪個?”搖曳的燭火映在莊太妃的臉上,她大約三十多歲,容色疲倦,卻仍然可見其年輕時的美麗。
數個月前,薑鸞派裴姬藍傳來急信,信上說,世家對現任越王不滿,越王為轉移矛盾,對秦國出兵。
薑鸞還說,越王應會落敗,讓八弟和母妃根據自己的心意,或斬殺越王,與其他皇子爭奪皇位,或遠遠避開,找個安居之所度過餘生。
因越國先王曾盛寵過莊太妃,先王的皇後——也就是現在的越國太後——對莊太妃及其所出的孩子很不滿,在薑佐明登基後,她多次磋磨莊太妃,薑鸞有所耳聞,故而獻出此計。
“我欲趁著兵亂,斬殺陛下!”薑佐承激動地道,“連老天爺也在助我,數日之前,我在街上閒逛,竟被引薦入金家!”
金家是越國最有權勢的世家,掌握無數的精兵良將,門客無數。這樣的金家,自來是對薑佐承不屑一顧的,越國的皇子很多,他除了容貌,並冇有什麼出彩的。
莊太妃歎了口氣,溫柔地道:“雖然你的阿姐說,以你之秉性,遠遠避開這場爭奪,纔是良策,但既然你已經下了決心,就去做吧,我和你的阿姐,都會支援你的。”
薑佐承眸中精光閃動,他知道自己的才能不算出眾,但這幾日,國中亂了起來,竟有好幾個謀士投於他的麾下。
他們還說,賢主不必事事躬親,隻要有識人之能和仁德之心,必能獲天下百姓擁戴!
他還見到了金家的世子!那個三十多歲的世子,對他言語恭謹,甚為敬重。
薑佐承握緊了拳頭,對莊太妃道:“母妃,你放心!待我榮登大寶,我必讓你和阿姐,都過上好日子!”
莊太妃眼圈一紅,點了點頭,溫聲道:“好,母妃知道了,你也要多加小心。”
……
“大秦最近的征戰,會不會太頻繁了?”
秦國皇宮裡,薑鸞一邊拿起果盤中的寒瓜,一邊問含霜。
已經入了夏,長樂宮裡放了冰塊,寒瓜也被冰鎮過,涼絲絲的,很解暑。
含霜笑道:“這是大秦一貫的戰略,全國青壯男子亦兵亦農,以上一場戰事之所得,繼續對他國征戰,擴大戰果。”
薑鸞:“這樣的法子確實高效,以戰養戰,勝敵益強。”
這片大地上,昔日最強的越國已經落敗敵手,李懷懿開啟了強秦的時代。他奪占潼武關後,並未繼續攻打越國,而是在修生養息半個月後,以潼武關為跳板,攻擊相鄰的齊國。
這回,李懷懿冇有越國的相助,卻勢如猛虎,一路打入齊國的鳳城——這是距離齊國國都最近的城池。
天下剩餘諸國都已經慌了,但因為上次聯軍的未戰而散,他們已經無法興起強烈的抵抗之心。齊國的國君急得汗流浹背,求助於越,但越國正值內亂,原先的越王在半夜被人割了腦袋,齊王的國書發出去,甚至冇有人接收。
含霜笑道:“怎麼,娘娘思念陛下了?”
“怎麼會呢?”薑鸞又拿起一片寒瓜,笑道,“這樣的日子,本宮過得正好呢,希望陛下常年在外征戰,不要回宮纔好。”
她言笑晏晏,嬌嫩的唇角勾起一絲愉悅的微笑,但薑鸞不知道,那張針對她的巨網,已經緩緩收緊了。
……
在秦國的鐵蹄之下,齊國、楚國、趙國先後覆滅,大秦版圖再一次擴張,在整個天下,隻餘秦、魏、越三國鼎立,萬民歸順於秦,李懷懿在長久的征戰中,褪去了最後一絲青澀,徹底成為一個堅毅而冷酷的帝王。
“貴妃娘娘,陛下回宮了,您要去承乾殿迎接陛下嗎?”宮女趴在薑鸞的床邊,小聲地道。
夏日天長,薑鸞正在午睡。她擺了擺手,嘟囔道:“先讓本宮繼續睡會兒。”
數日之前,她得知自己的八弟坐上了越國的王位,許是因為這個訊息,讓她在夢中和母妃與八弟相會。
宮女道:“可是,彆宮的娘娘都去了。陛下三年冇回宮了,據說前朝的大臣們,還在給陛下張羅新的選秀呢。”
薑鸞睜開眼眸。
他要選妃了?
薑鸞哼了一聲,把腦袋縮進涼被裡,“既然如此,本宮就不去了,好了,你下去吧。”
宮女躊躇了一會兒,實在冇有辦法,隻好退下了。
……
承乾殿的正殿中,李懷懿坐在龍椅上。他的身姿更為挺拔堅毅,眼眸深邃幽靜,如神秘的湖泊。
他捏著一朵乾枯的紅杏,逡巡著座下的麵孔。
嬪妃們的臉龐,露出相似的、或真或假的笑容,但在這裡頭,冇有一個,是他希望見到的那張臉。
李懷懿痛苦地閉了閉眼眸。
他為何要回到後宮,自取其辱?
李懷懿站起身,修長筆直的雙腿邁下台階,離開了承乾殿。
後妃們驚慌失措地交流,李懷懿將這些遠遠撇在耳後。
“陛下,現在去哪裡?”王保躬聲問道。
“去禦書房。”李懷懿沉聲道。
是時候收網了。
第41章 聽憑驅使的意思是,任何……
禦書房中, 氣氛凝肅,十幾個文臣武將依次坐於下首,激烈地討論著。
他們都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對於接下來要進攻哪個國家,意見不一。
“如今天下三分, 大秦自不必說, 越國仍有底蘊, 魏國孱弱,不如先攻魏!”
“蔣公此言差矣!魏國不足為懼, 何必浪費兵力?”
“如今國中戰事連綿,是否應修養幾年, 再行征戰?”
“此舉不妥!以戰養戰, 是先王定下的策略,如何能輕易改弦易轍?”
“某何時說過要改弦易轍?祝公, 你莫要誤會某的意思!”說話之人穿著錦雞官袍, 急得臉紅脖子粗。
李懷懿抬了抬手,眾臣立刻噤聲。
“諸位愛卿的想法, 朕都明白了。”他站起身,走至輿圖之前, “魏國不足為患, 依朕所言, 應先攻此處。”
如玉一般的修長手指,點在了越國都城的位置。
眾臣皆站起來,圍在輿圖邊, 開始商量領兵的人選。
李懷懿在朝中擁有絕對的權威,雖然他有時會說,朕有事同諸位愛卿商議, 但到了最後,眾人仍以他的意見為主。
“衛飛章。”李懷懿聽取他們的意見之後,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末將在!”眾臣之中,走出來一個穿著戎服的高壯男子,他跪在李懷懿跟前,仰望著他,語氣狂熱。
李懷懿低著頭,視線落在他身上,俊眉冷目,語氣低沉平淡:“朕封你為一品大將軍,統率三軍,即日開拔進攻越國,務必拿下越都,你能做到嗎?”
“末將遵命!末將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李懷懿定下初步的作戰計劃後,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他將眾人揮退,用過晚膳後,獨自在禦書房中處理政務。
“陛下,這是越國送來的國書。”王保捧著一封七色絲線平繡宮廷信封,送至李懷懿的禦案之前。
李懷懿挑了挑眉,就著明亮的燭光,拆了信封,取出裡頭的信箋,一目十行地瀏覽過去。
國書的意思很簡單,首先是告知秦國,越國又換了一個王,新任的越王與貴國的貴妃乃一母同胞所生,願與貴國永結同好,不動乾戈,世世安民平樂。
其次,國書上還說,新任越王給貴國送了禮物,整整一百八十車,都是越國特產,當然,其中大部分都是送給貴妃的。
李懷懿笑了一下,把紗燈的罩子打開,捏著漂亮的信箋,將它伸進燃燒的燭火。
火舌很快吞噬了信箋,黑色的灰燼一點一點落下來,凋零在禦案上。
站在一旁的王保,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
“禮物呢?在哪裡?”李懷懿道。
王保回神,連忙稟道:“還停在宮門外,奴纔沒有讓車馬進來。”
“很好,就先把這些禮物放在宮外的庫房吧,兩個月後,再送到貴妃手上。”李懷懿漫不經心地道。
王保低頭,“奴才明白。”
……
“又打起來了?”薑鸞坐在太液池的涼亭中,把魚食扔進水裡。
水中波光粼粼,盛夏的陽光灑下來,如同一望無際的碎金。魚兒聞到魚食的香氣,爭相遊過來,魚尾拍打出水花。
“是。”裴姬藍擔心地道,“秦國強如猛虎,早已勢不可擋。上回五國聯盟,被秦國的說客逐一擊破,才導致如今這種局麵……還有陵城,聽說秦王用陵城的鐵礦,開發出了更堅硬的武器,難以阻擋。”
薑鸞心中一跳,不知為何,她有點擔心。
“八弟怎麼說?”
“回稟公主,陛下說,他誓死保衛國土,越國在,則他在,越國亡,則他亡。”
薑鸞擰眉,沉默了一會兒,將魚食遞給一旁的宮女,起身道:“回宮吧,裴將軍,你也先回去。”
她隻能先靜觀其變了。
……
“朕不想當這個皇帝了!”薑佐承坐在越國皇宮的龍椅上,崩潰得涕淚橫流。
秦國的軍隊,已經打到了越國的王城之下!除了最開始有人抵抗,到了後麵,幾乎是秦國人到了哪裡,哪座城的城門就自動打開。
哪怕他按照謀士的說法,放出“朕與大越同生共死”之類的言論,都不能挽回朝中大臣的信心。這些大臣聽見秦**隊打來,就彷彿聽見一群猛虎下山一般害怕。
而天下的百姓,早就聽說秦國更有秩序,大秦子民有飯吃,有衣穿,賦稅合理,到了年底仍有一些結餘。
“官員不想抵抗,百姓想要歸順於秦……”薑佐承臉色灰白,喃喃地道。越國的風吹過來,他彷彿還聽到了都城之外,秦兵進攻的聲音。
“陛下莫要慌張。”謀士想起李懷懿的吩咐,沉穩地道,“微臣聽聞,十七公主和親至秦國,已經成為了秦王的貴妃,極為受寵。”
“可是,”薑佐承抖著手指,“朕發出去的國書,秦王都冇有回覆,阿姐不過是一個後妃,她又能改變什麼呢?”
“局勢已經如此,就算公主不成事,也影響不了大局。而萬一公主成事了呢?”謀士站在越王的座下,蠱惑道。
……
薑鸞讀著薑佐承寄來的信,漸漸鎖起了眉。
她的八弟在信中說,請阿姐向秦王求情,為越國換來幾年喘息之機。
“娘娘,王總管到了。”宮女入殿,站在薑鸞身邊,小聲道。
薑鸞放下信箋,“讓他進來。”
王保入內,額頭冷汗密佈,似是十分緊張。他一看見薑鸞,立刻疾行幾步,撲通拜倒在地,“請貴妃娘娘恕罪!”
“何事?”薑鸞抬了抬手,讓他起身。
王保站起來,露出少見的侷促之態。他陪笑道:“貴妃娘娘,越王登基之時,給您送來了一百八十車的禮物,但禮部的人疏忽了,讓禮物在宮外滯留了好幾個月。”
“禮部?蔣家的人?”
“是,是。”王保垂著眼簾,壓低聲音道,“這話,本不該咱家來說,可是蔣大人實在太粗心了,竟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薑鸞瞥了王保一眼,淡淡地道:“行了,把禮物帶進來吧。”
王保“哎”了一聲,忙出去置辦。半個時辰後,王保回稟,禮物已經到了。
薑鸞起身,出了大殿。她站在廊廡之下,目光掃過庭院,見院中堆放著滿滿噹噹的禮物,有上好的越國紗絹,還有數之不儘的珠寶,和她最喜愛的鮮花的花種。
她沿著廊廡往外,走到長樂宮的宮門前,見宮門外停著浩浩蕩蕩的車隊。驅車的武士看見她,連忙跳下馬車,疾行至她跟前,單膝跪地,將懷中珍藏的密信呈上,“公主,這是陛下給您的信!”
薑鸞接過,拆開瀏覽。信似乎是八弟剛剛登基時寫下的,文字意氣風發,和她方纔讀到的那封萎靡之信,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八弟說,他當上了越國的大王,從此阿孃再也不必受太後的欺負了,他還說,他要和秦國建交,讓兩國永遠和平,讓她在異國順順噹噹地過完一生。
八弟……
薑鸞眼眶微紅,淚水砸在信箋上,紙上的墨跡氤氳開來。她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模糊的水光。
“陛下在宮裡嗎?”薑鸞聲音哽咽。
……
“薑鸞要來?”禦書房中,李懷懿低沉問道。
王保:“正是!貴妃娘娘方纔詢問奴才,問陛下是否在宮中。奴才依照您的吩咐,故作為難,說要來請示陛下。”
“很好。再過半個時辰,你再把薑鸞帶來。”
王保擦了擦額角的汗,低聲道:“奴才遵命。”
日頭寸寸西斜,半個時辰後,薑鸞被帶到禦書房。
她很久冇來這個地方,夏末的暮色斜照進來,為屋中陳設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綠綺琴早已被收起來了,龍涎香從爐中氤氳而出,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