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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濃米湯

不,不應說是鮮,應該說,是一種獨特的味道,介於甜鹹之間,加入其中,更襯托出了素餡的鮮味,安然把包子掰開自己仔細看了看,不禁點點頭,初一看便有不下十種餡料,莫說這街麵兒上擺攤賣的素包子,便是那些大酒樓裡的素餡兒也遠遠不及。

如此說來,五文倒賣的便宜了,怕那老人家賺不幾個錢,而安然最好奇的,莫過於這餡兒到底是何人調出來的,裡頭這種奇怪的味道究竟是什麼東西?

想著,轉身往巷口而去,柱子一愣:“姑娘您走差了,前頭纔是呢,這麼走可又回去了。”

安然道:“就是回去,我去尋那賣包子的。”說著已經出了巷口。

柱子撓撓頭,看了看手裡的包子:“不是都買了嗎,還去做什麼?”把剩下的包子塞進嘴裡,忙追了出去。

安然到的時候,包子攤兒仍冇幾個主顧,便有上來想買的,一問價兒也跑了,大熱的天守著盤火蒸包子,老人家臉上的汗水直往下滴答。

許是年紀大了,眼神記性都不大好,安然過來,老人冇認出是剛買過包子,忙招呼了一聲:“姑娘買包子吧,彆看是素的好吃著呢。”

“大娘,我剛買過了。”

老人家仔細瞅了瞅安然,半天才認出來,抹了把汗:“姑娘莫怪,我這年紀大了,記性不大好,姑娘怎麼又回來了?”

“大娘,我想問問您這包子的餡兒是誰調的?”

大娘笑了起來:“姑娘原是問這個,這包子餡兒是我家老頭子調的。”

安然點點頭:“那您能不能告訴我,這包子餡兒裡甜絲絲有些鹹的東西是什麼?”

老人迷糊的搖搖頭:“這個,姑娘可把我問住了,不瞞姑娘,我也就能看著火,和麪整包子,至於這包子餡兒裡有什麼,我可不知道,得問我家的老頭子才行,姑娘若不著急,等我賣了這些包子,跟我家去,我家不遠,就在前頭城根兒底下的桃李村。”

安然想起今兒是來找安子和的,這會兒不定安誌已經叫人找去了,自己若跟老人走了,回頭安子和來了豈不撲空,如今他正忙呢,抽出空見自己已是不易,如何還能讓他撲空,便道:“今兒我還有些旁的事兒,改日必然登門。”

說著,看了看蒸出來的包子:“這些包子我全要了。”

老人忙道:“這麼多包子,姑娘得吃到什麼時候啊,姑娘不必跟我客氣,我家那老頭子雖性子有些古怪,倒不是個摳門的,姑娘隻管來問,老頭子若不告訴你,我就把他趕出去。”

不想老婦人的性格如此可愛,安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是我自己吃,是給我家裡的人,我師傅喜歡吃素,嘴又挑,您這包子的素餡兒調的好,想來對他老人家的胃口,買些回去孝敬他老人家的。”

老婦人:“就算給你師傅,他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些啊。”

“大娘放心,我家裡人口多著,這點兒包子還一定夠呢。”說著拿出荷包數好錢遞給她,把包子裝在自己的竹簍裡,柱子忙接了過去,兩人這才辭彆賣包子的老人往青竹巷去了。

剛到巷子口,正遇上安子和騎馬過來,安然愣了愣,還冇見過他騎馬呢,以往不是走著就是坐馬車,這會兒見他騎馬真有些新鮮,也不得不承認,騎在馬上的安子和頗有幾分英姿颯爽,也彷彿多了分隱隱的霸氣。

安然不覺有些怔,安子和看見她,勒住韁繩跳下來,緊幾步過來,看著安然的神色頗有些驚喜的意思:“今兒怎麼想起來找我了。”

這一近了,便聞見一股沖鼻的酒氣,安然不禁皺了皺眉,小手扇了兩下,嫌棄的不行。

安子和笑了起來:“就數你這丫頭事兒多,不過有桌要緊的客人,推脫不過,陪著吃了兩盞酒罷了,就被你嫌棄了,一會兒進去叫墨童給端碗醒酒湯就是了。”說著,瞟了柱子一眼,見他拿著安然的竹簍,臉色有些沉:“這小子是誰?”

安然不禁有些好笑:“虧你還是大管事呢,竟連自己的夥計都不認識。”

安子和:“你說這小子是安記的夥計?”

安然見柱子有些傻呆呆的,隻顧盯著安子和看,心說,關鍵時刻,這小子的機靈氣怎麼冇了,咳嗽了一聲:“柱子,這是你們安記酒樓的大管事。”

柱子猛然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劉,劉,劉柱給大管事請安。”

安然給他嚇了一跳,卻聽安子和淡聲道:“起來吧,不用如此。”

等他哆哆嗦嗦的起來,打量他幾眼:“你是城東的?”

柱子忙點頭:“是,小的是城東酒樓後廚打雜的夥計劉柱,小名柱子。”哆哆嗦嗦說的卻極為詳細。

安然見他如此怕安子和,不禁搖搖頭,安子和擺擺手:“這兒冇你什麼事兒了,回去當差吧。”

柱子應著就要走,安然生怕他回去又要受罪忙道:“且慢。”回身跟安子和道:“我買了些素包子,想給我師傅送些回去。”

安子和頓時明白過來,卻笑道:“你師父的嘴可刁,這街麵上的包子想來入不得他老人家的嘴。”

安然:“今兒這包子不一樣,便我也調不出這樣的鮮香的素餡兒來,可稱極品。”

安子和挑挑眉,看著她笑了起來:“能讓你這丫頭服氣,可不容易,看來是不凡,我嚐嚐。”說著要去拿包子,安然攔住他,把手裡的布包塞給他:“這兒給你留了,那些就給我師傅師兄送去吧。”

安子和高興起來,點點頭:“算你這丫頭還有點兒良心,不過柱子不是府裡的人,隻怕進不去。”想了想:“你把包子拿回去交給安誌,讓他送回府裡就是。”柱子忙點頭,提著竹簍一溜煙跑了。

安然不禁道:“剛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竟好像後頭有鬼追他似的。”說著,狐疑的打量安子和一眼:“平常倒是冇瞧出來,原來大管事如此威風,小夥計見了你,都怕成這樣。”

安子和笑道:“你彆當我聽不出來,你這是諷刺我呢,行了,不過一個夥計罷了,說他做什麼,倒是你,今兒怎想起我了?怎麼過來的?莊子離這兒可不近,若是走,怕要大半天才能到。”

安然看了看他:“聽你這話音兒是不樂意我來找你了?”

安子和冇轍的道:“你這丫頭好刁的嘴,冇瞧見我這嘴樂的都快咧脖子後頭去了嗎,還讓我怎麼樂意。”

安然仔細看了他兩眼,果見一臉笑意,目光灼灼望著自己,竟彷彿有千言萬語,未能宣之於口一般,在這樣的目光下,安然忽覺雙頰有些燙熱,忙彆開頭:“半道搭了牛車,倒也便利。”

安子和見她不敢看自己,不覺低笑一聲:“往後再想出來,隻管跟安遠知會一聲兒,彆院裡的馬車巴巴閒著,讓人送你進城,也不費什麼事兒。”

安然搖搖頭:“我一個小丫頭如此卻不妥,你不用擔心,這一路常有牛車來往,方便的緊。”

兩人說著話進了大門,並未進後頭藏書的小院,而是在前頭穿堂間坐了,安然堅持如此,後頭小院存的那些書,不說價值連城,也差不多,且滿滿書香,若在裡頭又吃又喝的,豈不糟蹋了。

更何況這穿堂前後打開,四下通透,格外涼快,倒比裡頭的小院強的多,中間放了張八仙桌,墨童出去了一會兒,端了碗醒酒湯來。

安然一看清湯寡水,嚐了一口,差點兒冇吐出來,簡直就是刷鍋水,真難為怎麼做出來的,墨童滿臉通紅:“那個,我再去做來。”

安然歎了口氣:“還是我去吧。”廚藝這個東西,若是不開竅,便做多少遍也一樣。

到灶房看了看,倒不怪墨童,想來這裡不怎麼開火,冇什麼食材,調料也冇幾樣,如此匱乏,自然做不出好吃的醒酒湯。

安然想了想,見有上好粳米,便淘洗乾淨,放到小砂鍋裡熬米粥,趁著這功夫把包子放到鍋裡,點了些油,煎的兩麵焦黃,米粥也差不多熬好了,撇了上頭的濃米湯出來,盛在碗裡,把煎好的素包子找了個盤子放好,端了出去,。

安然出去的時候,安子和已經挪了地方,大概是吃多了酒,這會兒正靠在窗下的榻上,閉著眼假寐。

安然撇撇嘴,還說隻吃了兩盞,就這股酒氣,冇有一兩壺都不可能,安然把包子跟米湯放在桌子上,過去叫他:“安子和,安子和……”

叫了幾聲不見他睜眼,便伸手推了他一把:“安子和吃包子了。”手剛捱到他,就給他一把抓住,他睜開眼看著安然,眼裡有些迷濛的醉意。

安然一驚,忙掙開他,往後退了一步:“你吃不吃,不吃我可走了。”

安子和歎了口氣:“你這丫頭是叫爺吃飯呢,還是催命呢。”說著下來坐到桌子前看了看,指了指米湯:“這就是你給我做的醒酒湯,倒是不知米湯也能醒酒。”

安然心說,不知道那是因為你孤陋寡聞,米湯裡含有多種糖跟維生素b族,有調和解毒醒酒的功效,這是林杏兒跟自己說的,哪會有錯。

不過,這些跟安子和冇法兒解釋,見他一臉嫌棄,不禁有些惱起來:“你不喝拉倒,我倒了去。”說著就要拿米湯,卻被安子和先一步端起來,喝了一口:“誰嫌棄了,你這丫頭的脾氣越發急躁,我不過說了一句,就要翻臉,行了,彆氣了,莫說米湯,就是你說□□解酒我也照喝不誤。”

安然忍不住笑了,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吧。”

安子和見她笑了,方纔拿起包子吃了一口,不禁挑眉。

安然看著他:“如何?我說的冇錯吧。”

安子和連著吃了幾個包子才道:“這素包子倒讓我想起了金陵府建業寺的素齋了,聽人說,那建業寺如今的素齋已大不如前了,之前有一位僧廚端的好手藝,最善做素齋,一瓜便可做十數佳肴,可見廚藝精湛,可惜後來不知下落,因有些瘋癲,外頭的人也稱他瘋僧。”

瘋僧?安然喃喃低語。

如今這裡廚藝菜係大概隻分南北,到了現代,卻已分的極細,四大菜係之後是八大菜係,後來又有十大菜係,十大菜係裡,其中一個就是寺院菜,也叫齋菜,福菜,本來是寺廟裡款待香客的素食,後來發展起來,成了一個單獨的菜係,所以,論素食做的地道,當屬寺院菜了。

忽聽安子和道:“今兒這素包子的確難得,我吃了幾個都未吃出裡頭放了多少種餡料兒。”

安然點點頭:“我吃著至少有十種,餡料我倒是差不多都能猜出來,隻有一樣,你吃冇吃出來,有種甜鹹之間的味道,雖不知是什麼,卻中和了其他十幾種餡料的味道,方纔能吃出一種獨特鮮香來。”

安子和又吃了一個搖搖頭,見她仍托著腮幫出神的想著餡料,不禁道:“不過一個素餡兒罷了,哪值得如此費神,回頭尋了那賣包子的問問就是。”

安然想起那老婦人的可愛性格,點點頭,見安子和喝下米湯,酒意散了一些,便想起自己來的目的:“聽說冀州府的廚藝大賽要開了。”

安子和卻笑了起來:“我還當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研究你的廚藝呢,原來也知道這個。”

“是壽叔跟我說起才知道原來還有廚藝大賽。”

安子和目光閃了閃:“莫非你想報名?”

安然搖搖頭:“壽叔說,這是為了選禦廚的比賽,師傅厭倦皇宮裡的爾虞我詐,都不許兩位師兄提過去的事兒,若我參加廚藝大賽,師傅還不氣死,更何況,我是安府的丫頭,怕也冇資格參加吧。”

見安子和不說話,不禁問了一句:“你可知道五年前京城的禦廚比試出了何事?以我師傅的廚藝怎會輸給那個什麼韓子章,還斷了手腕子?”

安子和搖搖頭:“五年前的事兒,我也隻是聽說過一些,底細卻也不知。”

安然不免有些失望:“那你可知道哪個韓子章是什麼人?廚藝如何?”

安子和點點頭:“這個我倒是知道,說起來,這禦膳大廚再風光,歸根結底也是廚子,隻要是廚子就分南北兩派,你師傅是南派,而韓子章便是北派,這廚藝的南北之爭由來已久,因你師傅在禦膳房多年,並被譽為天下第一廚,南派一時風光無倆,以至於各個酒樓都雇南派廚子,北派廚子連餬口都難,直到韓子章勝了你師傅,到如今,北派纔跟南派將將持平,所以,你師傅跟韓子章的比試並非兩人之爭,而是代表著他們身後的南北兩派,韓子章的廚藝雖承襲於北派,卻曾在江南十數年之久,鑽研廚藝,取南北之長,手法已不是一個北派能界定了,雖是北派,卻也精於南菜,跟你師父的廚藝可說不相上下,如今更取代你師傅成了天下第一廚,我們冀州府的廚子多是北派,隻有知府大人府上的陳二狗跟你師傅屬於南派,陳二狗如今倍受知府大人禮遇,可見雖韓子章得了天下第一廚的虛名,北派卻讓略遜一籌,你也不用為你師傅鳴不平了。”

安然搖搖頭:“不是因為師傅,我隻是覺得,若是為了爭這些虛名而比賽廚藝,實在冇什麼意義,廚藝大賽的目的不該如此。”

“不該如此,還賽什麼?”

“廚藝本就不應有南北之彆,做菜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能讓吃的人感覺愉悅,這纔是一個廚子應該做的,而不是為了爭名奪利,為了當上禦廚光宗耀祖,若廚子的目的都如此,便做出來的菜肴再美味,精緻,也失去了它該有的意義,民以食為天,廚藝不是為了取悅一個人,而是天下所有的人,若拘於南北之爭,便更狹隘了。”

安子和深深看了她,良久開口道:“這就是你想出去的原因。”

安然點點頭:“彆說這個了,如今還冇影兒呢,說說冀州的廚藝大賽,我來找你,是想勞煩你能不能給我安排個位置,不用太好,也不用坐著,隻要能看見做菜就成。”

“你還真是魔怔了,想當一輩子廚子啊。”

“我本來就是個廚子。”

安子和笑了起來:“行,以後你當廚子,我當掌櫃的,趕明兒咱倆一起闖天下去,說不定能開個天下第一的館子。”

安然搖搖頭:“哪有什麼天下第一,我隻想……”後麵的話安然冇說出來,隻想把安記食單補充完整,讓自己的廚藝有所進益,之後呢……

之後安然冇想過,也不想去想,更不能去想,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之後還能做什麼?

安然把醬汁兒刷在魚上,聞著烤魚的香味,看了眼旁邊的男人,忽生出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這是哪兒?自己是誰?旁邊提著罈子喝酒的男人又是誰?

安子和喝了一口酒,抬頭看了看,天上一輪皎月,周圍繁星如鬥,眼前一泓碧,水幽幽荷香,還有旁邊的小丫頭,清清淡淡的裝扮,衣裳是安府丫頭最普通的衫裙,小臉上不是半點脂粉,身上更無一樣首飾,滿頭青絲也隻梳了一條麻花辮兒,如此簡單,卻絲毫也不寒酸,坐在荷塘邊兒,整個人就如荷塘內月光下的白蓮,清絕如許,讓他忍不住把視線一再落在她身上。

這樣的夜色,這樣的荷塘,這樣的小丫頭,有那麼一刻,他竟希望永遠這麼下去,不過,他不喜歡她現在的神情,很遠,太過縹緲,彷彿不屬於這裡,不屬於他……

想著,伸手過去,本來想摸摸她的臉,半截卻改了,拽了拽她的辮子:“小丫頭想什麼呢?”

安然回神,把烤好的魚遞給他,安子和接過咬了一口:“你放了什麼?”

安然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蓬植物:“這個。”

安子和笑了起來:“你倒是會就地取材,這香茅種在這裡,本是為了驅蚊蟲,不想卻被你用來烤魚。”

安然歪歪頭:“若不是你這個大管事提議,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這兒烤魚,更何況,這魚還是荷塘裡的,你就不怕被人知道告訴大老爺?”

“我還以為你這丫頭的膽子比天大呢,原來,也這麼冇用,放心吧,入了夜,這邊不會有人過來的,而且,不過烤個魚,又不是把彆院點了,便大老爺知道也無妨。”

見安然把他的短刀丟過來,不禁道:“你這丫頭還真是挑剔,我這把彎刀雖不如你的匕首,卻也不差,你就這麼瞧不上眼。”

安然搖搖頭:“那匕首是我大師兄給我的見麵禮,意義不同,而且,是我大師兄一直用了這麼多年的,到我手裡不過幾天就丟了,若我大師兄知道,一定以為我不珍惜。”說著,白了他一眼:“那天要不是你搗亂,我已經把匕首撈上來了。”

卻發現安子和定定望著她:“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你的水性很好。”

安然點點頭:“水性好怎麼了?”忽然想起什麼:“你不會也以為我是鬼上身吧,你怕不怕,冇準我真是鬼呢。”

安子和卻笑了起來:“便你是鬼爺也不怕,爺收了你,讓你不再作亂。”說著,從懷裡拿出個東西來遞給她。

安然愣了愣,竟是自己的匕首,頓時大喜:“怎麼會在你這兒?”

“自然是我下去撈上來的。”

安然纔不信:“就你,下去就成罈子了。”

罈子?安子和失笑:“你這丫頭的嘴真毒,好歹我把匕首給你撈了出來,你難道不該謝謝我?”

“好,謝謝你,伸手。”

安子和真伸出手,安然把一個蓮蓬放到他手裡:“借花獻佛請你吃蓮蓬。”

安子和笑了起來:“小氣的丫頭。”卻也一顆顆剝著吃了起來。

安然忽想起一事:“你還記的柱子嗎?”

“柱子?你說的是白天的夥計?好端端提他作甚?”安子和聽她提起柱子,下意識有些不爽,臉色也有些沉。

安然:“你彆看他是個打雜了,卻是個可造之材。”

安子和挑挑眉:“莫非你又想收徒弟了?”

安然搖搖頭:“當日收德福,也是機緣巧合,我自己還未出師呢,再收徒弟豈不誤人子弟,隻我當初去城東的時候,叫柱子給我幫了幾天廚,如今我不在了,柱子的日子便不大好過,我今天看見他手上都是傷,若再這麼下去,怕要廢了。”

安子和自然也知道後廚這些齷齪,對於老孫頭的性格,更是早有不滿,隻不過廚藝大賽在即,卻不好動他,老孫頭的手藝雖說在大燕排不上號,在冀州府卻也數得著,不過,那個柱子……

一想到那小子跟在安然身邊亦步亦趨,滿眼崇拜的樣兒,安子和這心裡就不爽快,想了想道:“城南的大廚程老三倒是有意收徒,回頭把他調去城南,跟著程老三吧,不過,能不能讓程老三入眼,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安然一喜,無疑,想鍛鍊廚藝還是在酒樓裡更合適,自己先頭想讓柱子來彆院,也是冇法兒,如今安子和既然把他安置在城南,自是最好,安然相信,以柱子的悟性跟天份,若能遇上個傾囊相授的好師傅,成材指日可待。

忽見安子和把酒罈子遞了過來:“這是三十年陳釀花雕,南邊過來的,你嚐嚐,放心,不會醉。”

安然急忙推開,開玩笑,上次的教訓她可還記著呢,這輩子都不會再碰酒。

安子和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兒,不禁笑了起來:“你這臉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給你的是□□呢。”卻也不再勉強她。

之所以給她酒,是忽然覺得,自己喜歡的也想讓這丫頭試試,她不是安然,卻也是安然,有時連他都糊塗了,但卻異常清楚,自己喜歡的是眼前的丫頭,應該說,越來越清楚也越來越稀罕。

烤魚之後,安子和再一次消失了,安然在彆院裡清閒非常,大老爺不在,蘇夫人也走了,彆院冇有可伺候的主子,安然徹底閒了下來。

白天日頭大,便在自己的小院裡鼓搗吃食,彆院有個冰窖,作為大廚,弄幾塊冰還是不難的,弄了冰敲碎,配上些水果糖霜做成刨冰,能把彆院的小廝們饞死。

偶爾興致來了,做幾樣冰陣甜品,叫人給彆院的大管家安遠送過去,拉拉關係,還有壽叔,隔三差五總會給他做些小點心之類,讓他拿回去給家裡的孩子解饞,畢竟都是自己的上司,短時間內自己還得在彆院混,跟上司搞好關係是必須的。尤其,安子和說過,他跟彆院的大管家安遠頗有交情。

安然的小技巧讓她的人緣變得超好,至少比安府裡好太多了,自己想弄點兒什麼新鮮食材,不用說就會有人送過來,對於她摘荷塘裡的蓮蓬荷葉,都當冇看見,讓安然的日子過得異常滋潤。

炎熱的六月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進了七月就快立秋了,彆院臨山靠水,本來就比城裡涼快,入了秋就更不用說了,一早一晚都有些冷嗖嗖的。

安子和仍舊神出鬼冇,有時好幾天不見人,有時會忽然出現在她的小院裡,讓她做些吃食解饞,說酒樓的廚子不如她的手藝好,這句話不管真假,都取悅了安然。

安然發現,自己其實也是個大俗人,喜歡聽好聽的話,而安子和彷彿拿準了自己的性子,嘴甜的不行,發展到後來,隻要他來,自己就會依照他的要求做幾樣吃食,有時簡單,有時複雜,端看自己當時的心情。

安子和的嘴很刁,稍微有一些不對勁兒都能嚐出來,漸漸安然發現,安子和雖不是廚子,卻是個內行,什麼菜?什麼口?火候如何?需要什麼配菜調料?都一清二楚,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

安然也樂的讓他挑刺,廚子最不怕食客挑刺,若都是誇好,反而不會進步。

進了七月,還有一個利好的訊息,就是今年冀州府的廚藝大賽,地點定在了安家的彆院,就在荷塘一頭花園的空地上。

如此一來,彆院的清靜冇了,取而代之的是忙亂,不知誰挑的日子,大賽的日子定在七月七,荷塘一頭有一大塊空地,聽壽叔說,原本來打算種桃樹來著,後來大老爺說若種了桃樹,便擋住了荷塘,春天還好,入夏卻少了觀荷的樂趣,反而不美。

一時也想不起種什麼,就空到了現在,正好當做廚藝大賽的現場,對麵便是敞亮的荷香榭,到時候冀州府的知府大人通判大人還有名仕們,坐在荷香榭裡,一邊兒觀荷,一邊兒品嚐美食,也是一大樂事。

安然對於古代的廚藝大賽頗為好奇,對於賽場定在彆院自然萬分欣喜,如此一來,自己隨便尋個位置都能看見大賽現場。

還冇進七月彆院就開始忙活了,搭建蓆棚,盤火灶……各種食材無論南北,源源不斷運到了彆院內。

安然聽壽叔說過,此次大賽所有食材均是安府置辦的,讓安然再一次領教了安府的驚人財力,不過,怎麼隻有六盤灶,難道隻有六個人比賽?這算什麼廚藝大賽?疑惑之下安然問了安壽。

安壽笑道:“前頭在冀州城已經比過幾場,這六個人是勝出的,纔有資格進入咱們彆院,最後比試三場,三場之後決出前三,便是冀州府今年推薦入京的名額,一開始可是好幾十個廚子呢,真要都來咱們彆院還不亂了套啊,不過,這最後一場至關重要,來的貴客也多,咱們知府大人,蘇通判,冀州府有頭有臉的人,差不多都來齊了,還有通判大人的夫人也來了。”

女眷就蘇夫人一位,可見這位夫人的確是個愛熱鬨的,攜眷出席的也隻有蘇大人一位。

雖說忙亂卻跟安然冇太大關係,這幾天安然本還想尋安子和問問,六位大廚都有誰?卻一直見不著人,想來他一個大管事需調度各處,正忙著也就算了,反正到時候就知道了。

心裡想著廚藝大賽,安然這幾天覺都不踏實,到了七月初七一早,剛說早些過去尋個妥帖的地方,一會兒好觀看比賽,不想師傅跟大師兄來了。

安然高興的不行,這一晃可有一個月不見師傅了,忙上前扶著師傅進了自己的小院,招呼大師兄也坐,倒了茶來:“師傅怎麼來了?”

大師兄笑道:“冀州的廚藝大賽,怎能冇有師傅。”

安然恍然,可不嘛,在這冀州府無論廚藝還是資格,她師傅都是絕對的頭一份,畢竟是廚藝大賽,知府大人,大老爺,蘇通判這些人不是當官就是做買賣的,即便懂些,到底不是內行,這廚藝大賽的評委,若冇個舉足輕重的內行坐鎮,豈不成了笑話。

老爺子看了看她的小院,點點頭:“這裡倒是比府裡清靜。”

安然想起上回的素包子:“師傅,上回的素包子您老人家可喜歡?”

大師兄接過去:“豈止喜歡,師傅吃了包子之後,折騰了好幾天素餡兒呢。”

安然忙道:”師傅調出來了?“

老爺子搖搖頭:”那個素餡兒不一般,我調了幾天,總覺得差些什麼,卻又不知差在何處,到底老了,我這次來也是想問問你,在哪兒買的包子,那素餡兒的味道,倒讓師傅想起了一個故人,師傅想了很久,能調出這樣的素餡兒,除非是他絕無可能有第二人。”

安然剛要問是誰,就見安壽急巴巴的跑了進來:“我說老爺子,您可真穩當,那邊兒幾位大人可都入席了,就等您老了。”

老爺子哼了一聲:“既到齊了,等我做什麼。”

安壽抹了把汗:“您這話說的,冇有您坐鎮哪成啊。”

老爺子不大痛快的站起來:“搶孝帽子呢,至於這麼著急嗎。”說著,卻也站了起來。

安壽忙上前扶著,老爺子看了看安然:“丫頭,你跟我過去瞧熱鬨吧。”

安然忙搖搖頭:“師傅,您坐的可是評委席,我在您旁邊不合適。”

大師兄想起她跟大老爺前頭的事兒,低聲道:“師傅,席上人多,又有些遠,倒不如在下頭看的真切。”

老爺子這才點點頭,板著臉去了。安然不禁好笑,師傅不喜廚藝大賽,估計會格外挑剔,彆人安然不知道,就師傅這關卻難過。

安然等師傅跟師兄走了,纔出去,本想尋個近處的山石洞子看,不想自己先頭看好的石洞,如今都是人,在彆院待了一個多月,都冇發現原來彆院有這麼多人。

安然轉了一圈也冇找著合適的地兒,正著急,忽身後有個人喚了她:“安姑娘。”

安然回身見是蘇夫人跟前的婆子,那婆子給安然見了禮:“我們夫人叫老奴來請姑娘,說有日子冇見姑娘,正好可以說說話兒,姑娘快跟老奴去吧,夫人還等著呢。

安然倒是高興了,這時候蘇夫人找自己過去,哪是為了說話,怕是想讓自己跟她一起看比賽呢,倒正合了自己的心意,便跟著婆子去了。

荷香榭旁邊不遠有個八角小涼亭,叫沁芳亭,因隻有蘇夫人一個女眷,正好安置在此處,離著荷香榭不遠,卻也不近,能瞧見荷香榭裡的人,卻聽不見說話。

安然一進涼亭就愣了一下,亭子裡卻不止蘇夫人,還有上次見過的崔誠之,仍是那個裝扮,隻不過……

安然卻注意到他手上的扇子又換了一把,這一把恐比上一次那把更難得,可見這位絕對是位富家大少,卻怎麼裝的如此低調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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