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人,前麵就是娘孃的寢宮了,不若把娘娘交給奴婢吧。”
雙雙腳步一挪,攔在他麵前,笑容禮貌又毫無紕漏,可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阻擋。
孔令初皺皺眉,眸光落在懷裡的人身上變得溫和,他看了眼是十米之外的宮宇:“不必了,既然皇上交代本官要護送娘娘回來,自然要把娘娘安全放到床榻上為好。”
見雙雙皺眉要阻攔,他輕飄飄的開口:“你一個女子,未必有力氣能抱得起來娘娘,有這時間,不若去催促一下太醫,免得耽誤了娘娘治病。”
雙雙咬咬唇,被他說到的成功拿捏。
可她又不甘心,離去前特意陰陽怪氣的譏諷了一句:“孔大人在娘娘麵前說話吞吞吐吐,原來這張嘴也有如此伶俐的一麵。”
說罷,她不情不願的走開了。
孔令初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念在她是懷中女子最親近的心腹,到底還是冇說什麼,抱著人就朝裡麵走。
皇上冇特意交代他將人帶去哪兒,比起禦乾宮,合慶宮又離得近,他便把人抱回了合慶宮。
等到推開寢宮大門,被封宮封了許久、長久無人居住的地方卻處處乾淨精緻,若不是下人感念她處處留意照顧,便是胤臨吩咐了下去好好對待。
孔令初腳步一頓,收回眸光便抱著人不甚熟練的朝著床榻的方向走。
直到將人放到床上,他才順勢蹲在了一旁,眸光專注的看著她。
方纔在地牢外的時候,他再驚喜萬分,也礙於兩人之間的身份,隻能小心打量,可如今趁著她睡著這般明目張膽的注視她,孔令初又覺得自己不該如此。
她是貴妃,是...皇上的女人...
正這樣想著,門口風風火火跑過來兩個人,原來是雙雙拉著舒墨甫急匆匆跑來,見他安安分分在床邊站著,這才長舒一口氣。
“孔大人!舒太醫來了,您可以離開了。”
孔令初皺著眉看過去,在舒墨甫的臉上一掃而過,落在她身上:“皇上讓本官送娘娘回來,直到皇上回來,本官再離開。”
舒墨甫也是好奇的看著雙雙,不理解為什麼一向隨和可愛的小姑娘對麵前這人好像隱約有幾分敵意。
雙雙官不如人大,隻能憤憤不平的偷偷瞪他一眼,這纔看向舒墨甫,像換了個人似的,笑盈盈的十分恭敬:“舒大人,煩請您為我家娘娘看看,我家娘娘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吐了血...”
舒墨甫點頭,跟著她朝床邊走。
孔令初看了他一眼,兩人打了個照麵。
“這位...大人...”舒墨甫長久浸淫太醫院,出宮也直接回家從不多留,一時之間訊息滯後,竟不知他是什麼人:“下官...要為娘娘診脈...”
“是啊!孔大人,舒太醫可是太醫院最年輕醫術也最高的太醫,您不若讓一讓?”雙雙也跟著幫腔。
她冇說出口的是,也是她從前磕過的CP。
孔令初深深的忘了兩人一眼,這才微挪腳步,卻並不走遠,隻是在床邊寸步不離的守著。
舒墨甫對他頷首,從藥箱裡拎了帕子出來蓋在她手腕上,這纔將手搭上去為她診脈。
這一診,他的眉頭就越皺越緊。
雙雙原本也隻是擔憂,現下卻直接慌了起來,想要說什麼話,可又怕耽誤了他診治病情,隻好拿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卻含了淚,差點哭出來。
孔令初在後麵看了,也是憂心不已。
這診脈足足診了一刻鐘,舒墨甫這纔將帕子疊了起來,一臉凝重的扭頭看向雙雙。
“娘娘...手腳的傷已經見好,雖然今日看起來像是運動過度,有些複發,可並不成問題,隻需要細心將養,百日時間就能恢複。”
雙雙點點頭,透過眼淚緊盯著他。
直覺告訴她,若是隻有這一件小事,舒墨甫的醫術已經到瞭如此層麵,不應該有這樣凝重的表情。
果不其然,舒墨甫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孔令初,見他並冇有出去迴避一下的意思,咬了咬牙,直接問出了口。
“雙雙姑娘,貴妃娘娘今日是不是吃了些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雙雙有些疑惑,不知道他的意思:“我家娘娘最近在養傷,吃的都是禦膳房送來的營養品,入口前都有專人查驗,彆說中毒,就連相剋的都冇有。”
舒墨甫搖搖頭:“不是這些,是...”
他有些為難的皺皺眉,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解釋。
“不瞞雙雙姑娘,我自小在苗疆長大,世代都是巫醫,幼時也曾跟隨家父同一些巫師打過交道,苗疆那邊...有一些...不被世人認可的...手段...”
“我早早地便來了中原學習醫術,在巫術之道並不精通,隻略知一二,可若是我冇猜錯...貴妃娘娘是不是用了一些...傷魂魄的東西?”
雙雙聽得雲裡霧裡,可她也知道自家娘娘此刻的狀態不好,愈發心驚肉跳,冷靜不下來,連話都說不穩了。
趙蘇意吃下那傷身體的藥丸,她並不知情,是以此刻慌亂的厲害,還以為自己照顧不周,讓她誤服了什麼東西。
見她慌亂無措、無法震驚的樣子,她身後的孔令初皺皺眉,從後麵走出來撐起了大局。
“貴妃吃了什麼東西現在冇人知道,你隻需要告訴我們,貴妃情況如何?該如何醫治?等到皇上回來,本官自會告知皇上。”
舒墨甫也冇覺得一個外臣如此關心後妃有什麼不對勁,理所當然的把他認為了天子近臣,還以為他奉皇上的命令,將貴妃的事視為己事。
“這位大人,貴妃現在的傷...凶險萬分。”
“外傷可治,可靈魂受損,卻是醫術難以治療的領域。即便下官能讓貴妃娘娘暫時醒過來,可神魂的傷卻無法靠時間自愈。”
“依下官看來,貴妃娘娘今日如此,大多是因為情緒波動過大,又憂思過重,這才導致神魂的傷加重,吐血昏迷。”
孔令初聽得專注,眸光看向床榻之上閉著眼睛、滿臉慘白的女子。
是他不好,就應該強硬的把她帶出來的...
舒墨甫冇看出來他的不對勁,接著說道:“下官可以用針,將娘娘刺激醒來。可娘娘醒過來之後,務必要讓娘娘保持心情愉悅,絕對不能憂思過重、情緒波動過大,否則神魂上的傷越來越重,醫無可醫之日,就是娘娘...魂飛魄散之時。”
雙雙的眼淚唰的流下來,呆愣愣的看著他,似是不明白兩個時辰前還活力四射的主子怎麼一下子就淪落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她在這裡失了神智,孔令初也愈發愧疚難安。
他強撐著精神,卻放下了不少高傲,躬身對他行禮:“煩請太醫將娘娘喚醒。”
舒墨甫不知道他的身份,這禮數也就這麼受下了,隻是一邊掏銀針的功夫,他一邊叮囑著。
“原本醒來過後情緒波動的風險很大的,下官本不該將娘娘強行喚醒的,隻是娘娘此刻昏迷不醒,若是一直任由她躺下去,隻會加劇靈魂的傷重,比醒來時更危險。”
舒墨甫拿著細細長長、長短不一的銀針,穩準痕的一根根紮進她的各個穴位,並交代著。
“下官巫術不精,隻能將娘娘喚醒,至於如何醫治娘娘神魂上的傷,下官實在無能為力。”
“隻能勞煩這位大人轉告皇上,竭力為娘娘尋找苗疆醫術高超的巫醫,除此之外,再找幾味鎮定安神、穩固神魂的藥,一會兒下官會寫在紙上,勞煩雙雙姑娘轉交給皇上。”
雙雙心急如焚,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專注的聽著,時不時點點頭。
不多時,趙蘇意渾身上下就紮滿了銀針,直到舒墨甫流著微微薄汗,將最後一根細長的銀針紮進她的足底,她的睫毛這才顫了顫,緊接著,人立馬伏在了床邊,一口猩紅的血就這樣吐了出去。
“娘娘!”
雙雙再也壓抑不住,一聲哭嚎的撲了上去。
“娘娘!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離娘娘那麼遠的!娘娘近些日子屢屢受傷,都是奴婢伺候不周,娘娘您罰我吧,您罰我好不好?”
趙蘇意吐了一口血,精神狀態好了不少,可她莫名的覺得自己有點迴光返照的意味。
“傻雙雙,彆哭了,我好多了...”
她冇把自己的感受說出口,生怕惹得雙雙愧疚難當,一頭撞死在這裡,反倒是裝作神采奕奕的模樣開口安慰。
雙雙抱著她的胳膊嗚嚥著,一抽一抽的,像隻眷戀媽媽的小奶狗。
她伸手一下一下摸著她的腦袋,溫柔的安撫:“你已經照顧的很好了,你看我的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還有我的身子,都胖了不少...”
雙雙還是哭,卻是抱著她抱得越發緊。
趙蘇意笑眯眯的任由她抱著,抬眸看向一旁一臉複雜的看著自己的孔令初,讀懂了他眸中的神色,她微微勾唇,細聲細語的安撫。
“你也不用多想,即便你不派人來找我,我也是一定要去見蔣安措一麵的。”
“說起來,還是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給了我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我說不定又要冒險了,屆時傷的一定比現在更嚴重。”
她這說的倒是真話。
蔣老國公已經投靠了李思,先不說蔣國公府因為他這樣一個決定危在旦夕,光說有了國公府的助力,國公爺身上又有那麼多百姓的支援,李思本來已經被胤臨削弱不少的實力肯定會再度壯大。
屆時,若是她不從蔣安措下手,恐怕李思會給胤臨造成不小的麻煩。
既如此,無論這孔令初叫她還是不叫她,她總得找機會去見一見的,隻是她萬一走投無路用了什麼手段,傷的可不一定就現在這些了。
即便事實如此,可孔令初卻以為她在安慰自己。
眸光在她身邊抱著的雙雙身上一掃而過,他垂下眸,掩住眼中翻湧的情緒,手卻因為剋製,而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
這一天,他足足在合慶宮的宮門外守到夜晚,胤臨都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