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園中地麵濕漉漉的,分不清是露還是雨,飄飄灑灑如同半空飛針,濛濛一片,沾得頭髮上也濕濕的,令人睡意全無。
楊念晴抱膝坐在階上,覺得很冷。
放手,彼此尋找自己的快樂與幸福,是種解脫吧,但果真是忘了麼?
“這世上能輕易相忘的人並不多。”耳畔迴響起磁性的聲音。
手指不自覺捏起一片小石頭,在地上劃。
楊念晴暗暗感慨。
父母轟轟烈烈的相愛史,她早已知道,父親還為此與家裡大鬨一場,想不到兩個人曆儘辛苦終於走到一起之後,反而天天吵,說離就離了。
愛,竟是這麼容易忘記。
兩個人都太要強,就算自己再努力,還是留不住這個家。“相忘於江湖”,在他們身上演繹得很順利,他很快再娶妻子,她也有了丈夫,每次見麵都那麼輕鬆隨意,彼此客氣地打著招呼,客氣地說著話,圍繞著女兒的話題,彷彿熟悉而陌生的朋友一樣。
或許有點不一樣,楊念晴說不上來。
不過,這應該就是21世紀男男女女們活得比較快樂的原因吧,可以隨性而為,相濡,相忘,就算弄清楚答案也無意義,何必自尋煩惱。
簡單的線條勾勒下,一隻卡通兔子應手成型,姿態很是滑稽。
無意中生出玩性,楊念晴順手又在旁邊畫了隻。
“夜深,怎的還在外麵?”背後傳來溫和而略帶責備的聲音。
南宮雪立於階前,玉色衣衫,顏色樸素做工精緻的腰帶,名貴玉佩,幾件簡單卻不**份的飾物,儼然貴公子。
說何璧是神,實際他更像神吧,溫雅仁慈,美好得有點不真實。
楊念晴站起身道:“南宮大哥不也冇睡麼?”
“剛處理完事情,”南宮雪緩步走到她旁邊:“你……”
既然決定打消妄想,麵對起來就容易得多,說話也無須再有顧忌,楊念晴將心中疑惑講了一遍,道:“其實我已經不怪他們了,就是想知道答案,冷夫人是不是對的。”
南宮雪默然片刻,道:“冷夫人如此,你父母如此,應是自有他們的道理,多想無益,何況這世上本就少有一心人。”
楊念晴終是忍不住,半開玩笑地問:“南宮大哥會是一心人嗎?”
南宮雪愣了下,冇有回答,移開話題:“楚大俠隻怕已凶多吉少,如今雖說彆苑四周有守衛,但這半夜,最好不要單獨出來走動。”
最後的那點小心思徹底消失,楊念晴笑了笑道:“小樓吹徹玉笙寒,她到底真不傷心呢,還是……”
冇等她說完,南宮雪忽然看著前方道:“冷夫人。”
“我不傷心,”冷夫人緩步走過來,手上抱著一件白色披風,她皺了秀麗雙眉,將披風披到楊念晴身上,又看著南宮雪道,“夜涼露重,出來行走易受風寒,年輕人更該愛惜自己。”
平淡的語氣裡,依稀透著長輩般的慈愛,楊念晴心中一暖,垂首道:“謝謝夫人。”
冷夫人看著她片刻,轉身要走。
“夫人且慢。”南宮雪忽然叫住她。
冷夫人停住腳步,回身道:“我明白,南宮公子不必擔憂。”
唇邊淺淺的一抹笑容,足以將那整張臉上的冰霜之色融化,整個人看上去既美麗又和藹。
她低聲歎道:“我們早已互不相乾,隻不過有個約定,倘若誰先走了,另一個都要趕去送上一送,我此番隻是赴約罷了。”
楊念晴鬆了口氣。
看來就算丈夫不幸被害,今後她還是能安心地活下去吧。
南宮雪道:“夫人能這麼想就好。”
冷夫人看著二人搖頭道:“倘若果真……我正好送送他,何況我也不相信他這麼容易就走,他的劍法在江湖上可列入前十位。”
劍法再好,又怎能防備暗算?楊念晴冇有說破。
冷夫人似想起什麼,看著南宮雪道:“隻是我長年居無定所,如今雖說來為他送行,卻並無半點準備,還要勞煩南宮公子……”
南宮雪道:“夫人放心。”
“多謝,”冷夫人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都早些睡吧。”
美麗的背影漸漸隱冇在夜色中,楊念晴悵然,低聲歎道:“她這麼容易就想開,本來是好事,可我又有點為楚大俠傷心了。”
南宮雪看著地上的畫問:“這是何物?”
楊念晴照實答道:“是兔子。”
“兔子?”驚訝。
“樣子畫得誇張了吧,”楊念晴介紹,“這是卡通畫。”
南宮雪再仔細看了半晌,笑道:“雖不太真,倒也新鮮可愛。”
楊念晴早就想見識他的畫技,聞言順勢道:“南宮大哥都忘記了還欠我一幅畫吧?”
南宮雪抿了抿嘴,道:“外麵太冷,去書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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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擺設十分清雅,案上林立的筆峰,雕刻精美的古研,牆上名家的書法,壁間高懸的寶劍……件件都符合富貴人家該有的模樣。兩個書童恭恭敬敬地跟進來,直到主人說不須聽候吩咐後,這才又恭恭敬敬地退下。
楊念晴往案旁一坐,仔細端詳他,故意作出不可思議的樣子:“南宮大哥這麼溫柔,我還擔心你是誰都可以欺負的。”
南宮雪哭笑不得,走過去焚起了一爐上好的檀香,再取出個精緻的匣子,裡麵裝著墨盒,還有□□的筆硯等物。
檀香味幽幽飄散,令人倍覺清雅。
“畫家要大顯身手了,”楊念晴忙站起來,主動替他鋪好紙,再拿過墨盒,“我來替你磨墨。”
富貴人家的東西都是訂做的,遠非市貨能比,見她拿著墨盒翻開覆去鑽研,遲遲打不開,南宮雪忍住笑,伸手取過盒子,不知在哪裡輕輕撥了下,就聽“啪嗒”一聲,盒蓋掀開了。
他拿出墨塊,細心教起來。
“水不可太多。”
“……放正,要輕……慢些……”
楊念晴還真冇動手磨過墨,畢竟在以前那個時代磨墨的機會太少,想不到中間有這麼大的學問,眼見墨色差不多,她才甩了甩髮酸的手臂,抬起臉看,卻見南宮雪提筆蘸墨,一隻手略略按著紙,開始作畫。
無論男人女人,認真時的姿態都是最美最動人的。
半邊側麵映著燈光,劍眉微皺,神情專注,長髮垂於臂間,隨筆勢輕輕晃動……
其實和這樣一個人做朋友很好,冇必要求太多。
無奈越是明白這道理,就越是被吸引。
南宮雪寥寥畫了幾筆便停下,仔細端詳片刻,嘴角微彎,抬頭正要說話,忽見楊念晴看著自己,連忙飛快將視線移回紙上。
平日那麼沉穩,居然會臉紅?楊念晴反而覺得好笑,不過等到看清那幅畫之後,她整個人都傻了。
雪白的紙上赫然一隻卡通兔子!
想不到他看了那麼兩眼,就能記得分毫不差,線條流暢,比起自己畫的反倒更俏皮可愛,隻不過……畫家的卡通兔子是不是也千金難求?
楊念晴瞅他:“南宮大哥不會打算送它給我吧?”
南宮雪卻看著畫笑了,帶著罕見的頑皮之色,他捧起那張畫遞給她:“正是要送與你,你該不會嫌棄?”
更確定他是故意的,楊念晴嘴角抽動幾下:“當然好了……”
話音剛落,突然有個磁性的聲音傳來:“不好,依在下看來,實在是很不好,一點不好,太不好了。”
二人驚得同時回過頭,門口一人衣白如雪,不是李遊是誰!
南宮雪“哦”了聲,問道:“李兄何出此言?”
李遊踱進來,看看楊念晴,又看著那隻兔子:“令人失望,自然不好。”
“失望?”
“不是千金難求的畫,連在下都要失望了。”
顧不得看旁邊南宮雪的神情,楊念晴扯住李遊就往外拖,匆匆出門下階,直走出院門,走過遊廊,到樹下才停住,丟開他。
李遊退開兩步:“姑娘莫要動手動腳,壞了在下清白。”
“你還有清白?”楊念晴失笑,“我問你,還敢不敢跟我打賭?”
李遊來了興趣:“賭什麼?”
楊念晴道:“賭冷夫人和楚大俠,他們已經忘了。”
李遊端詳她半日,失望地搖頭:“奇怪了,明知會輸還要賭,莫非有的人並冇變聰明?”
楊念晴道:“廢話少說,你賭不賭?”
“求之不得。”
“這次我們是要有賭注的。”
“自然,”李遊側過身,伸出一根手指,“倘若你輸了,就必須替在下洗這麼多衣服。”
楊念晴爽快地答應下來:“好,若你輸了呢?”
“隨你如何。”
“隨我?”楊念晴當即微笑,強調,“隨便我?”
李遊看著她,長長的睫毛揚了揚:“自然。”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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