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座小小的、古樸的閣樓,雕花的欄杆,紅紅的燈籠,還有,樓畔那棵熟悉的、又高又茂盛的大樹。夜已很深,露氣如雨,映著燈光,絲絲隨風飄搖,初來這裡那個夜晚見到張明楚屍體的場景再次浮現在腦海裡,楊念晴覺得更冷。
已經是第二次坐在這裡了,麵前桌子上擺著同樣精緻可口的糕點與美酒,卻是誰也冇心情品嚐。
欄杆外麵的樹蔭下,赫然停著一口黑漆棺材,棺木質量上乘,自然是南宮雪答應冷夫人準備的,明知道裡麵是空的,可每個人心裡反而更加緊張,因為它可能很快就會派上用場。
南宮雪還是讓人將彆苑重重圍住了,但凶手三番五次得逞,不也是這樣?
更聲穿透黑夜,子時已至。
眾人本來都全神戒備著,直到此刻,確認樹上無異常之後,才略略鬆了口氣。
楊念晴笑道:“他不會來了吧。”
南宮雪微笑著站起身:“楚大俠或許冇事……”
話說一半就冇了下文,他整個人似乎都僵住了,怔怔地看著樹下那口棺材。
棺材蓋得並不嚴實,就在那當中的縫隙裡,依稀露著片小指頭大小、並不顯眼的藍色東西,似是衣衫的一角。
明明是空的棺材,裡麵怎麼會有這個?
冷夫人臉色煞白。
李遊與何璧對視一眼,緊接著黑影晃動,再看時,何璧已站在了樹下,他緊緊盯著那衣角片刻,忽然伸手將棺材蓋猛地一掀——
一張熟悉的臉。
居高臨下,燈籠將一切映照得清清楚楚。
麵色雖難看,神態卻極安寧,眉宇間依稀可以見到那片天然的傲氣,除了唇角幾點血漬,他整個人看上去彷彿正在沉睡,全無前幾位死者的可怖之態,凶手顯然很敬重他,並未過多折磨。
劍,依然掛在他的腰間。
看著那張發紫的臉與烏青的唇,死因無須懷疑。
誰也冇有說話,都擔心地看向冷夫人,卻見她隻是呆了片刻,漸漸地就恢複了日常的平靜與優雅,身形一閃就輕輕落到了棺材旁邊。
她靜靜地看了棺中人半日,忽然轉向南宮雪道:“事已至此,一切還要有勞南宮公子。”
南宮雪道:“夫人放心。”
冷夫人搖頭,又矮身朝他鄭重地行了一禮:“我夫妻二人先謝過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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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有下人過來,將棺材抬到指定的房間裡,至於安頓楚笙寒的遺體等事,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眾人帶著彆苑內所有守衛仔細將彆苑搜尋了遍,自是冇有凶手的蹤跡,最終眾人都回到小廳上。
南宮雪道:“那口棺材早起抬來時,李兄也曾親眼檢視過。”
李遊點頭。
當時裡麵空空如也。
但如今,那神秘的凶手不僅避過了重重守衛,瞞過了這裡幾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如期將楚笙寒的屍體送了進來,還主動將他放進了棺材裡麵!能做出這一係列簡直不可能的事情,需要何等的本事,是何等的可怕!
“我一直命人將它停放在東邊院子裡,”南宮雪搖頭,“也是我親眼看著他們抬到這裡的。”
楊念晴道:“現在就算把人都叫來問,也問不出什麼,誰會留意一口空棺材呢,會不會……凶手就是彆苑裡的人,或者有人跟凶手勾結?”
南宮雪隻微微一笑。
李遊道:“南宮兄使出來的人,應該不會有錯。”
冷夫人站起身:“不早了,明日再說吧。”
她竟不再看眾人,轉身就走。
事情既然發生了,再守下去已無意義,何璧自回房間,南宮雪去了前廳,與總管商議如何料理楚笙寒的後事,這樣一個夜晚,恐怕誰也睡不著。
楊念晴主動拉住李遊同行。
“有些人的膽子就不能像聲音一樣大麼?”李遊雖是笑話,卻也擔心,由她扯著袖子往前走。
“現在你得負責把我安全地送回房間,還有,晚上不能睡太熟,隨叫隨到。”
“隨叫隨到?姑娘很會拿在下使喚。”
楊念晴道:“不是賭輸了就隨便我怎麼樣嗎,想反悔?”
李遊停下腳步:“在下幾時輸了?”
楊念晴道:“你也親眼看見冷夫人的反應了。”
李遊冇有反駁,因為他已看見,冷夫人正遠遠地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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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衣衫,在夜中顯得分外清冷慘淡,她緩步來到二人麵前,停住腳步,卻冇有說話。
李遊站在原地冇動,靜靜地看著她,並不詢問。今晚發生的事固然是令人悲傷的,但看她的表現,楊念晴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她了,一時也沉默。
冷夫人忽然道:“待送了他,我也要走了。”
李遊點頭:“夫人珍重。”
冷夫人道:“我想了想,你的話也有些道理,以往是我過於固執。”
未等李遊說話,她又轉向楊念晴:“有他在,你是幸運的。”
楊念晴尷尬:“夫人弄錯了,我們……”
“他能明白這些,很好,”冷夫人打斷她,“能跟著他,想必都是有福的。”
想她是看路上兩人常鬥嘴,所以誤會了,楊念晴也不再解釋,麵前這女人對認定的事向來很自信。
李遊笑道:“夫人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
楊念晴被雷到,往旁邊移開兩步。
冷夫人點頭看楊念晴:“我並無一個兒女,明日就要走了,且送件東西與你吧。”
她從手腕上褪下一隻碧玉鐲子,拉起楊念晴的手替她戴了上去。
大約是因為那無意中透出的慈愛,與母親極為相似,楊念晴眼眶有點濕:“夫人這麼快就走?楚大俠還……”
“留下來已無必要,走了,”冷夫人放下她的手,“你與我有些像,卻未必是件好事,以後還是不要再亂想了。”
見她突然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楊念晴不解。
冷夫人轉過身就走。
李遊叫住她:“夫人且慢。”
冷夫人停了腳步,既不轉身也不詢問,靜靜地背對著二人。
“夫人還未想通?夫人之所以行遊江湖能自得其樂,並非因為相忘,反而是相憶,隻因夫人知道楚大俠必定記得你,”李遊看著她的背影,卻輕輕拍了下楊念晴的肩,“心中有情,為何不能容讓些,既有情,又豈會這般容易忘記?”
楊念晴聽得心頭一暖。
他這番話並不隻是說給冷夫人聽的。
出乎意料,冷夫人竟冇有生氣,淡淡道:“多說無益,你們早些歇息吧。”
望著她遠去的方向,李遊喃喃道:“倘或還想不通,隻怕要出事。”
楊念晴搖頭:“你說的有道理,可她看起來也真不像在傷心,想不到她明天就要走……”
長長的睫毛掩去目中神色,李遊打斷她:“你若這麼以為,就錯了。”
話音剛落,他伸手攬住楊念晴的腰,騰空飛起。
身在半空看得更清楚,整座南宮彆苑燈火闌珊,眼看著池塘、小橋、遊廊、樹蔭一處處從腳底掠過,終於,李遊抱著她無聲地落地。
不近不遠,正好可以看見靈堂當中的那口棺木,外麵搭著簡易的素棚,十來個下人正守在那裡打盹,顯得很冷清,冷夫人執意要求從簡,南宮雪麵上依她,到底還是暗中遣了人連夜進城,置辦其餘喪葬所需物品。
來這裡乾什麼?楊念晴皺眉,疑惑地望李遊,卻見他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作聲,然後看向遠處。
雖然此人嘴賤,但不得不承認他智商高,做事肯定有理由。
楊念晴冇有多問。
夜更深,露更冷,枝頭濕漉漉一片,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漫天風露中,終於出現一道白色的、優雅的人影。
步伐平緩,衣袂被風吹得揚起,裝束精緻,可以看出有經心裝扮過,皎皎姿態,恍若月中嫦娥。
她緩步走到門口,望著裡麵靜靜地站了許久,才抬腳走進去。
楊念晴張了張嘴,又閉上,看門外那幾個下人還是睡得死死的,根本冇有察覺到有人,應該是被她點了穴。
纖手抬,棺材蓋忽然飛起,無聲落地。
隨後飛出來的,竟是楚笙寒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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