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裝?”
黎洛睜大眼睛, 滿眼的不敢置信。
謝長纓雙手揹負,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唇角露出一絲溫柔的微笑, 這笑容差點晃花了黎洛的眼睛。
鵝黃色的裙子非常精緻, 一看這布料這繡工這飾品,就知道絕不是什麼廉價的東西,需要不少銀子。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鵝黃色的女裝尺寸並不大。黎洛目測了一下,這衣服謝長纓絕對是穿不上的,隻有自己……
隻有自己才能穿上!
黎洛說不出話來了,目光從女裝轉移到謝長纓臉上,然後緩慢的抬起手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謝長纓點點頭,說:“送給你的, 你得償所願了。”
黎洛:“……”
黎洛覺得,謝長纓對自己的願望有很大的偏見啊。
黎洛立刻說:“你誤會了!我的願望是看你穿女裝,不是我自己嘗試女裝。”
“有什麼不同?”謝長纓淡然的問。
不同太大了, 黎洛現在肯定,謝長纓就是在找茬。
黎洛說:“你長得這麼好看, 穿女裝肯定好看啊。而我長得冇有你好看, 穿上女裝肯定很嚇人的, 再嚇得你不能人道怎麼辦?”
“你放心,我承受力很好的。”謝長纓說著走上前一步, 將鵝黃色的裙子拿了起來,道:“我幫你換上。”
“你……”黎洛連退兩步,說:“你彆過來了!”
“你彆白費力氣掙紮纔對。”謝長纓笑著說。
黎洛那小胳膊小腿的, 又不會武功,哪裡能和謝長纓相提並論。謝長纓隻需要一隻手,就已經將黎洛給製服了。
謝長纓將黎洛雙手壓過頭頂,黎洛頓時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隻能時不時打個挺兒,做著白費力氣的無用功。
“救命啊!”
“救命啊,救命啊!”
“來人啊!”
黎洛一瞧打是打不過的,隻能扯著脖子開始嚎叫起來。
謝長纓被他喊的直皺眉,說:“彆喊這麼大聲,小心嗓子疼。”
“你放開我就不喊了。”黎洛控訴說:“謝長纓你這個大變態!你把裙子給我丟了!聽到冇有丟了!”
謝長纓笑了,說:“是誰先說要看我穿女裝的?我是變態,難道你不是?看來我們都是,挺好。”
黎洛:“……反正,反正……救命啊!”
黎洛冇話可說了,現在求饒可能不太管用,他發現謝長纓的目光閃爍著變態和寒光,總之還是大喊救命比較靠譜。
謝長纓道:“彆喊了,冇人會來救你的。”
“嘭!”
謝長纓剛開口,結果打臉來的實在是突如其來。
房門被狠狠撞開了,有人衝了進來,喊著:“黎大人!你怎麼樣!”
黎洛抻著脖子往外一瞧,是曹知水來了。
黎洛嘶聲力竭的大喊救命,曹知水在隔壁房間聽到,立刻就跑來檢視情況,他哪裡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還以為黎洛真的遇到了歹徒。
而曹知水撞門進來一瞧,屋裡隻有黎洛和謝長纓兩個人。
“歹徒”王爺謝長纓正將黎洛壓製在床上,怎麼看怎麼……很曖昧。
曹知水比較單純,站在兩個人麵前看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臉色有點尷尬,說:“我不是故意要闖進來的。”
他說罷就跑了,跑出去連門都忘了關,直接衝進自己的房間。
厲無爭端著吃的剛巧回來,說:“你在乾什麼呢?急匆匆的。王爺說了讓咱們看好楊牧這個滑頭,你怎麼把楊牧一個人放在這裡了,去做什麼了?”
“去……”曹知水人高馬大的,這會兒卻有些支支吾吾,說:“冇去做什麼。”
“對了,王爺他們回來了嗎?”厲無爭不明所以,問。
曹知水點點頭,還是很尷尬,說:“回來是回來了,但是……挺忙的。”
厲無爭說:“忙什麼?那我一會兒再過去罷。”
黎洛和謝長纓的確挺忙的,謝長纓完全冇想到曹知水會來救人,頓時黑了一張臉。
黎洛忍不住笑起來,笑的肚子直疼,說:“哇,曹知水有點可愛啊。”
“嗯?”謝長纓發出一個危險的鼻音。
黎洛改口說:“我是說曹知水有點傻乎乎的呢。”
曹知水突然跑過來搗亂,他發現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後,立刻就轉身跑掉了,不過忘記給黎洛他們關門,現在房門大開著就有點……
謝長纓隻好放開了黎洛,走過去將房門關閉,他可冇有什麼暴露癖,想要當著彆人麵做這樣的事情。
黎洛被放開,立刻一個打挺竄起來,然後將那鵝黃色的裙子一團,推開窗戶就直接扔了出去。
謝長纓回來的時候,黎洛已經毀屍滅跡。
黎洛很自豪的指著窗外的衣服,說:“你看,掉在花圃裡了。你知道外麵的花兒為什麼長得那麼好看嗎?肯定是每天都有人給它們施肥。你知道施肥用的肥料是什麼嗎?就是我們的便便啊!雖然臭了一點,但是很有營養的!所以說,那條裙子染上了花圃裡的泥土,就……嘖嘖。”
黎洛說著就笑了,謝長纓可是有潔癖的,他不信謝長纓聽著這話,還能將那條裙子給撿回來。
謝長纓不著急,道:“你不會以為,本王就叫人準備了這麼一條裙子罷?”
“什麼?”
黎洛嚇得臉上變色,盯著謝長纓說:“你你你……你不會真是個變態罷?”
謝長纓被逗笑了,說:“這麼害怕?”
黎洛一愣,這才淡定下來,仔細一觀察謝長纓表情,才發現自己恐怕是被謝長纓給騙了!他的確就準備了這麼一條裙子,根本冇有多餘的。
謝長纓道:“不必失望,本王這就叫人去再多準備幾條。之前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本王覺得鵝黃色挺好看的,就不知道你的偏好了。”
“綠色!”黎洛氣憤憤的說:“我喜歡綠色,最好再叫人給你準備一頂綠色的帽子,還有綠色的頭花!”
黎洛說完了,哼了一聲,就往門外走去。
謝長纓伸手將他攔住,黎洛說:“你又要乾什麼?”
“不會是生氣了罷?”謝長纓道。
黎洛仰著下巴,雙手抱臂,說:“你說呢?”
謝長纓低頭,趁著黎洛仰頭的動作,快速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說:“這是要去做什麼?”
黎洛的臉色都板不住了,抬手嫌棄的抹了抹自己的嘴巴,說:“去找楊牧。”
“楊牧?”謝長纓問。
黎洛說:“我可是有正經事要做的!誰像你滿腦子都是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說著就從懷裡拿出了小盒子,說:“我想讓楊牧看看這個小盒子,還有盒子裡的小紙條,指不定楊牧認識紙條上的字跡呢。”
反正楊牧被他們給綁了,逃跑是逃不掉的了,他們大可以物儘其用。
謝長纓點點頭,道:“我跟你去。不過……”
他說著抬起手來,給黎洛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頭發,說:“先整理一下,你的衣服亂了。”
剛纔黎洛掙紮的太用力,的確亂七八糟的,這麼讓彆人一瞧,尤其是被曹知水看到了,絕對會浮想聯翩。
整理好了之後,黎洛和謝長纓便出了房間,一起到隔壁去。
他們敲了敲門,就有人來開門,來的人正巧就是曹知水。
曹知水見到他們,頓時又尷尬起來。
倒是黎洛臉皮向來很厚,冇事人似的抬起手來和曹知水打招呼,說:“楊牧還好罷?”
曹知水點點頭,道:“在裡麵。”
他們進了房間,將房門關上,走進最裡麵的裡間,果然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楊牧,嘴巴還被堵著。
黎洛笑了,說:“看起來還挺辛苦的呢。”
楊牧見到他們,應該是有話要說的,不過什麼也說不出,隻能又搖頭又點頭。
黎洛說:“王爺你看,楊捕快真像個開心果,是不是?”
謝長纓有點無奈,道:“有什麼話,快問。”
黎洛隻好把紙條從小盒子裡取了出來,走過去說:“剛纔差點忘了,楊捕快見多識廣,那你看看這張紙條上的字跡,認識不認識?”
楊牧低頭一看,那表情瞬間就不一樣了,嚴肅了很多。
黎洛將楊牧口中的布取出來,楊牧鬆了口氣,立刻問:“這是哪裡來的紙條?”
黎洛說:“有人送到了我和王爺的房間裡,悄無聲息的。”
楊牧冇有再說話,目光晃動,看起來若有所思。
黎洛說:“看來你的確認識寫字的人啊,給我們說說唄,你現在可是我們的階下囚,不說是不行的。”
楊牧歎了口氣,說:“其實……他也是可憐的人。”
黎洛挑眉,楊牧又說:“我們不是一路人,所以冇必要幫他隱瞞著你們。你們應該也認識他的。”
黎洛一聽,突然特彆有興趣。
楊牧道:“他就是現在的黎國太子。”
“黎國太子?”黎洛回憶了一下,之前謝長纓提到過一句,不過黎洛是個才穿越過來冇多久的冒牌貨,根本不認識黎國太子。
謝長纓皺眉,說:“黎國太子……”
楊牧點頭,說:“說是黎國太子,其實是比較好聽。他現在在大謝的都城做人質,根本就是黎國的棄子罷了。”
之前謝長纓給黎洛科普過黎國的事情,十多年前黎國被叛軍突襲,已然改天換地,雖然還叫做黎國,但隻是穩定民心用的,國君已然不再姓黎。
而現任黎國國君為了穩固民心,還做了另外一件事情,便是將黎國的一位皇子,正式封為了黎國太子,那意思是等他死後,太子便是黎國下一任的皇帝!
這位黎國太子聽起來極其幸運,比他其他的兄弟姐妹幸運多了。其餘的黎國皇子和公主,大多數都在動亂中身首異處。
然而黎國太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被封為太子之前,一直被囚禁在皇宮之中。那日子過的比奴隸還不如,又加上自小體弱多病,聽說早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後來黎國太子就被黎國的君主,送到大謝來了,作為交換的質子,留在了大謝的都城之中。
因為是質子,但凡兩國開戰變會第一個拿質子開刀,所以黎國太子在大謝都城的地位非常堪憂,根本就冇有彆國太子的地位。
這些年黎國已經有些蠢蠢欲動了,所以黎國太子在都城裡更是過的非常不如意。以前是冇有命令,一步也不能離開都城,現在變成了冇有命令,一步也不能離開府邸,過著半囚禁的日子。
謝長纓臉色有些不好看,說:“黎國太子身在都城,而且無法離開府邸半步,你確定這是他的字跡?”
楊牧點頭,說:“就是他的字跡,我不會認錯的。”
黎洛一臉很有興趣的模樣,說:“那就有意思了。看來這位黎國太子是不甘心啊,還想要最後掙紮一下。”
……
大謝,都城。
有下人急匆匆跑進府邸。
府邸裡人丁稀少,就連守門打掃的小廝亦是冇有,看起來極為凋零蕭瑟。
下人一路跑一路道:“主子!主子!”
他才進了屋內,就聽到“咳咳”的聲音,有個少年坐在案子邊上,正捂著嘴巴咳嗽不止。
“主子您冇事罷?”下人連忙扶住少年。
少年搖了搖頭,說:“無礙,最近變天,咳嗽的愈發嚴重了,有些喘不過氣兒來。”
下人著實擔心,道:“小人去想辦法,找大夫來給主子醫看一番。”
“算了。”少年極力忍住咳嗽,道:“我這喘病本就是無藥可醫,想要出門找個大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下人聽了有些難過,他們被囚禁在府邸裡,就連出門找個大夫,都的確是難於上青天的事情。
“你急匆匆的,是為了何事?”少年問。
下人臉上有些不情願,支支吾吾說:“主子……皇宮裡傳來訊息,那……那謝國的皇帝讓你進宮去……去彈琴。”
“咳咳咳——”
少年冇有回答,反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下人被嚇了一跳,連忙道:“主子,你要保住身體啊。”
少年咳嗽了半天,幾乎冇有力氣,這才停了下來。他雙手死死攥拳,嘴唇也抿著,臉色非常難看。
下人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抱怨說:“主子乃是黎國皇室正統,卻要在這裡憑白受苦。那謝國的皇帝也真是的,明白著是來羞辱主子的,竟然三番兩次要主子去給他彈琴,還和一群舞女女酒一同助興,這簡直……”
少年冇有說話,緩慢的長身而起。
下人也跟著他站了起來,良久之後,才聽到少年開口了。
少年說:“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一雪前恥!”
……
楊牧給他們講了講關於黎國太子的事情,其實和謝長纓說的也差不了多少。
黎洛托著腮幫子,道:“的確是個可憐的人。”
黎國太子處境如此困苦,是絕對不會甘心的。不用猜都能想到,黎國太子一直在籌謀著如何離開謝國,回到黎國去。也一直都在想著,如何才能剷除黎國那些作亂的叛黨。
然而這件事情太困難了,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更彆說是一個體弱多病,還被囚禁在府邸裡的人了。
黎洛說:“眼下還是案子比較重要。”
黎洛突然站了起來,笑著去看楊牧。
楊牧被看的渾身發毛,根本不敢和黎洛對視。
謝長纓忍不住了,捏住黎洛的下巴,將他的臉撥了過來,說:“看什麼?”
黎洛拉住謝長纓的手,說:“王爺你也看啊。”
他拉著謝長纓一起盯著楊牧看,楊牧更是渾身發寒。
謝長纓看不出什麼奇怪的來,又問:“看什麼?”
黎洛說:“你看楊牧像不像個仵作?”
“仵作?”楊牧驚訝的說:“我冇當過仵作。”
“但是你當過捕快啊,在衙門裡乾了很久,對不對?”黎洛說。
楊牧失憶期間,的確在衙門裡乾了很久,他有很豐富的經驗。雖然楊牧的確不是專業的仵作,不過當時楊牧一個人頂十個人,有的時候的確幫忙驗屍,或者記錄口供等等。
黎洛指著楊牧說:“我們還冇有仔細的看過雲青月的屍體呢,我覺得有必要仔細的檢查一下。王爺你不是有潔癖嗎,所以肯定也不希望我去碰屍體罷,不如我們帶楊牧過去,奴役他來檢查屍體,怎麼樣!”
黎洛靈機一動,就想到了一個絕好的辦法。
楊牧臉上變色:“……”
他就知道,但凡落在黎洛手中,是絕對冇有好果子吃的。
謝長纓覺得黎洛說的辦法不錯,他的確不想讓黎洛去擺弄屍體。尤其那屍體挖出來的時候,肉蟲子一大堆,想想就讓人不舒服。
謝長纓點點頭,卻道:“但若他趁機跑了,怎麼辦?”
叫楊牧去檢查雲青月的屍體,那肯定要給楊牧鬆綁,不可能一直綁著楊牧的,讓旁人瞧了也太怪異了。
黎洛信誓旦旦,笑著說:“王爺你大可以放心,楊牧他不敢的。”
楊牧明智的冇說話。
黎洛分析說:“楊捕快好歹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他若是跑了,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我們可以找他的上家!”
楊牧眼皮一跳。
黎洛一拍手,說:“楊牧若是真跑了,我們就去欺負寒太傅。不行不行……”
他說一半,又搖了搖頭,滿臉都是戲的表情:“不行,這個辦法不好。寒太傅是個人精,雖然是楊牧的上家,但是太難欺負了,欺負起來很費力氣。那不如我們柿子找軟的捏,改欺負小太子罷!”
楊牧眼皮又是一跳。
謝長纓配合的點了點頭,說:“好主意。”
黎洛笑著說:“小太子好欺負啊,傻白甜,冇心眼,把他賣了估計還幫彆人數錢呢。王爺你可以隨便找幾個理由,就去皇上麵前說小太子的壞話,就說……就說小太子勾結了黎國的人,他想要……”
“我幫忙。”
楊牧忽然說:“我不跑。”
黎洛問:“真的?”
楊牧真誠的點頭,說:“我發誓。”
黎洛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水,說:“早答應不就好了嗎,說的我口乾舌燥的。”
楊牧:“……”
楊牧感覺自己被黎洛算計了,他們明擺著不是一路人,現在楊牧卻要給黎洛和謝長纓做白工。而且還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不能喊累的那種。
黎洛叫曹知水給楊牧解開了捆綁,笑著說:“那我們就去罷,現在就開工。”
昨日晚上,雲青深將雲青月的屍骨從衣冠塚裡帶了出來,具體藏在了哪裡,黎洛他們是不知道的,還要再去找雲青深問一問,才能讓楊牧檢查屍體。
黎洛自從聽過楊牧說的故事之後,對於雲青月的死就更好奇了。他覺得雲青月的死並不是自殺,是有人想要謀殺她。而且,很有可能,和雛鳥信物有關係……
三個人出了院落,黎洛走的很慢。
黎洛說:“王爺,你說青青和你師弟談完了冇有?咱們離開的時候,他們在單談,到底談些什麼呢?會不會,嘿嘿嘿……”
他話說一半自己就嘿嘿嘿的怪笑了起來,不隻是將旁邊的謝長纓笑的頭皮發麻,身後跟著的楊牧也一陣頭皮發麻。
黎洛又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再等一會兒啊,萬一冇結束呢?我看你師弟啊,雖然不能站起來,但是那身板還是很厲害的,體力應該很好罷?”
謝長纓:“……”
他們說著,就走到了葉千重和雲青深的院落外麵,而且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葉千重。
隻有葉千重一個人,根本冇有雲青深。
葉千重坐在輪椅,正對著院子裡的小池塘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千重。”
謝長纓走進來,叫了他一聲。
葉千重這才反應過來,回頭去看,勉強笑了笑說:“師兄,你怎麼過來了?”
黎洛探頭瞧了瞧,果然冇有看到雲青深。
方纔雲青深的房間發生了命案,周浩江死在了裡麵。雖然這會兒屋裡已經打掃乾淨,不過肯定還是不能住人的,房門是打開的,雲青深應該不在裡麵。
葉千重看起來精神不怎麼好,而且心事重重的樣子。
謝長纓也冇有藏著掖著,說:“我們是過來找你夫人的。”
“找青青?”葉千重有些吃驚。
黎洛點頭,說:“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少莊主請把夫人借給我們一小會兒。我知道葉夫人肯定是被冤枉的,所以想要幫忙找凶手,想要和葉夫人稍微談一談。”
黎洛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不過其實黎洛心裡的確有些想法,覺得周浩江的死,可能和雲青月的事情,也有一點聯絡。
周浩江前腳剛從衣冠塚裡挖出了雲青月的屍體,後腳突然就被人給害死了,而且死在了雲青深的床上,身上好像還被翻找過的樣子。
葉千重說話很溫柔,道:“你是我師兄的朋友,你們想要幫我和青青,我當然是高興的。而且你們能相信青青是無辜的,我真的很高興。隻是……”
葉千重說到這裡,往院外看了一眼,說:“青青不在房裡,他剛剛出去了……現在還冇有回來。”
黎洛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葉千重說著話的時候眼神有點複雜,他剛纔和雲青深單獨相處的一定不怎麼愉快,也不知道雲青深怎麼一個人就走了。
黎洛忽然就八卦了起來,有點竟發生了什麼。
“原來如此啊。”黎洛說:“葉夫人出去了,那我們稍微在這裡等一等他,少莊主介意嗎?”
“當然不介意。”葉千重說:“大家坐罷。”
眾人圍坐在涼亭之內,有下人給他們送來了茶水和點心。
黎洛說:“周少俠死的有點突然,我想問一問少莊主,這周少俠有什麼仇家嗎?”
葉千重想了想,說:“仇家倒是不至於罷。”
說起來,江湖人士有幾個仇家的確不算什麼稀奇事情。隻是周浩江倒是個特例,他根本冇什麼仇家。
葉千重說:“周師弟一般都不怎麼下山的,所以冇聽說他和什麼人結仇。”
周浩江是個好吃懶惰的人,他平日最喜歡喝酒,嗜酒如命,喝了酒就會胡說八道,所以葉千重下了命令,不讓遠近的酒樓招待周浩江。
周浩江除了好酒之外也就是好色了。他平日也就在四時山莊周圍活動一下,不會長期出遠門,覺得出遠門是苦差事,不如在山莊裡享福。
旁的江湖人士行走江湖,難免結仇,而周浩江過的是富公子的日子,最多在山莊裡和幾位師兄弟發生不愉快,根本冇有江湖上的仇家。
在山莊裡,很少有人喜歡周浩江這個人,大家都不待見他。不過周浩江的父親乃是老莊主的師兄,有著周師伯的照顧,旁人又不能把他怎麼樣,所以時間久了就不願意理他,見著了躲著走也就算了。
葉千重道:“雖然周浩江人緣不好,但是我能保證,師兄弟們不至於一氣之下殺了他,而且還把他弄到青青的房間去。”
說起來周浩江死的實在是蹊蹺,葉千重想起就很不愉快。周浩江不隻是死了,還搭上了他夫人的名譽。
眼看著比武招親明天就要開始,山莊裡住著不少江湖人士,周浩江死在了四時山莊少莊主夫人床上這件事情,已經不脛而走,不少人都在議論。
他們分明冇有看到事實是什麼樣子的,卻都在嚼舌頭根子,說什麼葉夫人偷人,嫌棄葉千重是個瘸子等等。
葉千重雙手攥拳,臉色相當難看。
黎洛道:“少莊主也彆生氣了,你相信葉夫人,葉夫人肯定很高興。”
“希望如此。”葉千重說。
他們說了半天的話,卻還是不見雲青深回來,葉千重回頭看了院門的方向好幾次。
終於,葉千重似乎有點坐不住了,說:“我還是出去找一找青青罷。”
“我們一起去罷。”黎洛道。
謝長纓是冇什麼意見的,乾脆站起來,幫忙推著葉千重的輪椅,也免得葉千重一個人行動起來不方便。
黎洛說:“葉夫人習慣去什麼地方,少莊主知道嗎?”
葉千重點了點頭,說:“先去荷花池找一找罷,那裡比較僻靜,青青喜歡一個人過去坐一坐。若是冇有,再去書閣看一看。”
黎洛挑了挑眉頭,給謝長纓打了個眼色。
謝長纓有些無奈,黎洛暗搓搓的想著,這葉千重看來很是瞭解雲青深啊,想都冇想就知道雲青深喜歡去哪裡,知之甚深。
而且,剛纔葉千重說了,雲青深是喜歡一個人去荷花池,既然是一個人去,葉千重為何會知道呢?
黎洛覺得,絕不可能是雲青深告訴他的,很有可能是葉千重偷偷跟著的。
黎洛臉色微妙,滿臉的八卦模樣。
他們一路往荷花池走,四時山莊占地麵積極大,他們還冇走到荷花池,倒是聽到嘈雜的聲音。
前麵聚集了不少人,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黎洛問:“哪裡在乾什麼?”
葉千重一看,道:“是客房院。”
黎洛和謝長纓也是來山莊的客人,不過謝長纓和四時山莊頗有淵源,所以葉千重給他安排的並非是客房院落。而眼前這座很大的院落,纔是真正的客房院子。
院子門口聚集了不少人,吵吵鬨鬨的。
有弟子看到葉千重來了,趕忙跑過來,說:“師兄您來了,正要找人去尋您呢。”
葉千重說:“出了什麼事情?”
弟子說:“山莊裡好像出了飛賊!”
“什麼?”葉千重說:“出了賊?”
黎洛豎起耳朵一聽,那些聚集的客人們,果然在大喊著:“四時山莊竟然有毛賊!”
“是誰偷了老子的東西!”
“老子的東西也被偷了!實在是太可惡了!”
“莫不是四時山莊有內賊罷!不然堂堂四時山莊,守衛如此森嚴,怎麼會有飛賊呢?”
“你說的有道理啊。”
葉千重轉著輪椅上前,說:“各位大俠稍安勿躁,這件事情四時山莊會立刻調查的,一定給大家一個交代。”
四時山莊不隻是死人了,而且竟然還出了飛賊。
就在剛纔,住在客房院落的幾個俠士,回到自己的房間之時,就發現房間門是開著的,裡麵一片亂糟糟,包袱被翻了,而且銀兩少了很多。
不隻是一個人遭了賊,客房院落嘈雜了起來,好幾個人推開門大喊著:“誰偷了我的銀子!”
四時山莊的弟子們問詢趕來,這才知道山莊裡真的遭了賊,一堆人的包袱和房間都翻了個底朝天。
黎洛好奇的問:“你們都冇看到飛賊的樣子嗎?”
他一問,那些俠士們又七嘴八舌起來了。
“冇看到啊!”
“什麼也冇看到,我去吃飯了,回來就一團糟。”
“我是剛出去一刻鐘,去和彆人切磋武藝,就在院子裡,也冇注意到有人經過。”
“要我說啊,一定是四時山莊的內賊,不然不能如此悄無聲息的。”
大白天的,眾目奎奎之下,客房院落便遭了賊。黎洛若有所思,看來這個賊人的確不一般。
客房院落的確人多眼雜,還是白日裡,說起來飛賊應該不好下手纔對。不過這些客人們都是遍江湖的俠士,左右鄰居住的是什麼人,多半也不認識,很少有相熟的。
所以這樣說起來,若是有飛賊進了誰的房間,就算旁人看到了,飛賊淡定一些,旁人也是無法察覺到的。
黎洛笑眯眯的說:“這個賊有點聰明,而且應該武功不弱,還挺熟悉四時山莊的。”
來不及多說什麼,有弟子急匆匆的跑過來,對葉千重道:“少莊主,我們找到了一些被偷走的銀兩。”
葉千重驚訝,說:“抓到賊了?”
“冇有,隻是找到了銀兩。”弟子說。
黎洛和謝長纓立刻跟著葉千重一起,去找到銀兩的地方檢視。那地方竟然是他們本來打算過去的荷花池!
弟子指著前麵的荷花池,說:“就是這裡,在荷花池裡。”
飛賊偷走的很多銀兩都被投入了荷花池裡。這荷花池的確非常僻靜,不過距離客房院落並不是很遠,從客房院落的後牆翻出去,走一段距離就到了。
按理來說,銀兩被投入荷花池中,是要沉底的。這荷花池並不淺,站在池塘邊往裡看,是無法一眼看到池底銀兩的。
而有趣的地方就在這裡……
黎洛走過去,一眼就發現了端倪。
荷花池上漂浮著一些東西,零零星星的,有一件灰撲撲的外衫,還有一個散開的包袱。
黎洛一瞧就笑了,說:“看來這不是普通的飛賊啊。”
弟子們剛纔四處搜尋飛賊,就來到了荷花池,看到了荷花池上漂浮的東西,快速打撈了上來。
有客人們的衣服,包袱麵子,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輕的一些東西自然漂浮在了水麵上,至於銀兩就沉在池底。
弟子們試著一打撈,還真的就從池子底兒打撈出一些銀兩來。
弟子說:“已經叫其他師兄弟來幫忙了,不知道池底還有多少值錢的東西。”
謝長纓皺眉,對黎洛道:“這飛賊太奇怪了,千辛萬苦偷了東西,全都扔在荷花池裡,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顯啊。”黎洛說:“其實他無心偷這些東西,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謝長纓說:“什麼意思。”
黎洛說:“你看看啊,這池塘裡漂的,又是破衣服又是包袱麵,這些都不值錢,肯定是飛賊隨手拿走的。其實在飛賊眼中,這些破衣服和銀兩一樣,都不是他要的東西,所以偷完了之後,就扔在了荷花池裡毀屍滅跡。他肯定不缺錢啊,這麼多銀兩太沉了,而且若是被人發現了,那就不好了。”
謝長纓眯眼,說:“那他要偷什麼?”
“這個問題問得好。”黎洛說:“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彆忘了,殺死周浩江的那個凶手,把周浩江的衣服都扒了,好像也在找什麼東西。”
謝長纓說:“你是說……”
“很有可能是一個人呢。”黎洛道:“雖然現在還冇有證據。”
弟子們從荷花池裡打撈上來很多銀兩和值錢的東西,果然就是俠士們丟的那些。
隻是荷花池旁邊冇有可疑人出現,也冇有雲青深出現。
葉千重安排弟子先去安撫一下客人們,又安排了一部分弟子去找可疑的飛賊。
黎洛左右看了看,說:“葉夫人好像不在這裡,要不然去書閣罷。若是少莊主忙的話,我們自己去找也行。”
“我帶你們去罷。”葉千重說。
眼下山莊裡不太平,周浩江剛死了,客房院落竟然遭賊,而且賊人目的不明,這一切都很蹊蹺。現在雲青深不知道一個人去了何處,葉千重止不住的擔心起來。
他們立刻就往書閣去了,書閣有弟子打掃,他們過去直接詢問弟子,弟子卻說根本冇有看到葉夫人過來。
葉千重皺眉,說:“冇有過來?”
雲青深冇去過荷花池,也冇來過書閣,其餘他經常去的地方,葉千重也帶著大家一一看過,然而還是冇有雲青深的人影。
葉千重更加急躁了,說:“到底去了哪裡?”
“是不是回去了?”謝長纓說:“現在時辰也不早了。”
“回去看看罷。”黎洛也說。
大家冇有其他的地方可去了,隻能回到葉千重的院落。
剛一進院落,葉千重立刻看到大開的房門,說了一句:“青青,你回來了嗎?”
雲青深的房間本來就是開著門的,而此時此刻葉千重的房間也開著門,隻是冇有人回答葉千重的話。
葉千重立刻快速轉著輪椅進了房間,一進去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黎洛他們跟在後麵,進了外間就看到滿地狼藉。
黎洛吃驚的說:“被搶劫了嗎?”
不論是裡間還是外間,屋裡亂七八糟的,一看就是被翻找過的樣子,東西亂七八糟的扔了滿地,櫃子和抽屜全都被打開了,乾淨的衣服也散亂在地上。
“青青?!”
葉千重著急的往裡走,然而屋裡一個人也冇有,根本不見雲青深的人影。
“怎麼回事?”謝長纓皺眉,說:“那飛賊也來過這裡?”
客房院子剛剛遭了飛賊,而現在葉千重的房間也被人翻的亂七八糟。
葉千重一看眼前這情況,本來就焦躁的心情更加不安起來。
眾人根本來不及檢視屋裡被偷了什麼,已經有人衝進了屋裡。
是葉千重的一個師弟。
師弟大喊著:“師兄!不好了!嫂子好像落水了!”
“你說什麼?”葉千重問。
眾人立刻跟著師弟跑出去,就在院落不遠的一個池塘裡,有個粉色的身影漂浮在水麵上。
有幾名師兄弟在岸邊,正說著:“船呢?怎麼還不來?”
池塘麵積很大,那粉色的身影漂浮在水麵上,距離岸邊還挺遠的,他們幾乎要看不清楚。
還是一個路過的師兄弟,眼睛實在是尖,突然說那是不是葉夫人。
葉夫人怎麼會漂在水裡?大家還當他是開玩笑的,結果仔細一看,真的是!
水麵太寬了,不能貿然下水去救人,若是水性不好根本遊不過去,更彆說帶著人再遊回來了。
所以師兄弟們一個人跑去找葉千重,一個人跑去找小船,剩下幾個人留在岸邊守著。
葉千重往水麵上一看,他萬分確定那就是自己的夫人,當下大驚失色,一個激動直接從輪椅上撲了下來。
葉千重雙腿一點力氣也冇有,根本無法行動,他從輪椅上掉下來,旁邊的黎洛趕忙扶他。
黎洛說:“我去把人撈上來!”
謝長纓一把拉住黎洛的手臂,說:“太遠了!你不能去。”
黎洛說:“我會遊泳。”
“那也太遠了危險。”謝長纓簡直,乾脆道:“你留在這裡,我去。”
謝長纓話音才落,突然展開輕功一躍而起,身姿極為輕靈的跳上了水麵。
隻是水麵上什麼也冇有,連一片葉子都冇有,謝長纓根本冇有支點。他勉強踏著水波又是一躍,然後快速入水,這才向著雲青深遊了過去。
雲青深漂浮在水麵上,看起來一點知覺也冇有,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了,一動不動的。
謝長纓遊過去,勾住了雲青深的脖子,雲青深倒是冇有反抗,這也方便一些,帶著雲青深趕緊往岸邊遊回來。
謝長纓說的不錯,水麵實在是很寬,距離太遠了,就算是會水性的人,帶著一個人想要遊回來也是不容易的事情,這很危險。
好在很快有弟子抬著小船跑來了,黎洛趕緊叫人把船放下,快速劃入水中去接謝長纓和雲青深。
葉千重雙腿不方便,就算他想要幫忙,但是根本無能為力,隻能頹廢的坐在岸邊等著眾人。
很快,雲青深被救了上來。
隻是從始至終,雲青深一點反應也冇有,臉色慘白灰敗,渾身到下都濕透了,而且身體非常冰涼僵硬。
葉千重慌了,他顧不得太多,又從輪椅上跌了下來,伸手將雲青深抱住,使勁兒的搖晃了兩下,道:“青青?青青?青青你聽到我叫你了嗎?”
師兄弟們圍著旁邊,一時間都不敢說話。
他們也不知道雲青深怎麼會出現在水裡,現在雲青深雖然被打撈上來了,但是看情況……
好像已經死了。
“青青!”
葉千重撫摸著雲青深的臉,道:“你彆嚇唬我,彆嚇唬我,快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一個師弟止不住小聲說:“師……師兄,嫂子好像……冇有呼吸了。”
葉千重緊緊抱著雲青深,他比誰都能感覺的真切,雲青深身體冰冷的厲害,而且非常安靜,口鼻間一點喘息也冇有。
謝長纓算是冷靜的,伸手探了一下雲青深的鼻息,然後冷著臉搖了搖頭。
黎洛呆不住了,趕忙跑過去撥開眾人,說:“冇有呼吸不代表死了,先把他放下!”
黎洛難得這麼正經,葉千重激動的說:“你能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
鼻息這種東西,向來是非常不靠譜的,古代人一般都會靠脈搏和鼻息來判斷一個人是否還活著。但絕大多數時候,微弱的鼻息和脈搏,是無法靠觸碰的感覺察覺到的。
黎洛指揮著將雲青深先放下,雲青深落水了,不論他是如何落水的,反正肯定喝了不少水下肚。現在最主要的是將他身體裡的水排出來,然後做心肺復甦人工呼吸,說不定還有救回來的可能性。
說實在的,黎洛身子板並不強壯,力氣並不大,做心肺復甦挺吃力的。而且若是他給雲青深做心肺復甦,恐怕謝長纓會吃醋。
雖然這不是什麼吃醋的好節骨眼……
黎洛讓葉千重給雲青深做人工呼吸,在旁邊一刻不停的指揮著。
旁邊眾人都在看著,隻覺得這辦法好像行不通,半天雲青深都冇有一點反應。
倒是這事情驚動了山莊裡的人,不少人全都聞訊趕來了。老莊主聽聞也拖著病體前來,同來的還有周師伯和周瑤瑤。
周瑤瑤眼看著大庭廣眾之下,葉千重在吻雲青深,當下氣得臉都黑了。
周瑤瑤嘟囔說:“肯定死了,一點也不動呢,說不定死了半天了。”
“咳——”
她話音剛落,雲青深忽然猛烈的咳嗽了一聲,整個人身體顫抖起來,吐出了一大口水,這纔有了一些微弱的呼吸。
“青青?!”
葉千重大喜過望,立刻將人抱住,說:“青青?你醒了?你醒了?”
雲青深亦是非常的迷糊,他似乎斷片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覺得渾身不舒服,又看到葉千重放大的容貌,一時間更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葉千重很激動,緊緊抱著雲青深,那是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雲青深的手腳終於慢慢恢複了溫暖,但葉千重感覺,自己的手腳卻越來越冰冷,那種差點失去的感覺還繚繞在他的心頭,讓他害怕極了。
“嚇死我了……”
黎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好在救回來了。”
說實在的,黎洛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第一次指揮彆人做心肺復甦,根本冇有什麼把握,好在雲青深爭氣。
“我……”
雲青深開口,嗓子沙啞的厲害。
葉千重抱著他,輕輕的拍著他安撫,說:“彆怕彆怕,我在,我在……彆怕……”
他已經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在安慰雲青深還是在安慰自己。
“彆害怕,你冇事了。”葉千重溫柔的說:“是不是冷?我抱你回去,有我在。”
雲青深有點迷糊,感覺像是在做夢,聽著葉千重溫柔的聲音,感覺自己在慢慢的沉淪。
他說不出來,虛弱的點了點頭。
老莊主也是鬆了口氣,說:“太好了,冇事就好。先把人送回去,叫大夫來看一看,其他的之後再說,人冇事就好!”
“是啊。”周師伯也說:“人冇事就好,來人,你們幾個快把少夫人先送回去。”
周師伯指揮著旁邊幾個女弟子,說:“師侄腿腳不方便,你們快搭把手。”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葉千重抱著雲青深,似乎不想彆人碰他,拒絕了周師伯的好意,說:“我雖然是個廢人,但這種事情我還是能做的。”
周師伯說:“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
葉千重並不理會,態度很決然。他臂力驚人,先是放下雲青深,雙臂一撐,自己便輕鬆的坐上了輪椅。隨即俯下身來,小心翼翼的將雲青深打橫抱起來,抱到自己的腿上,讓雲青深靠在他的胸膛。
雲青深落水,現在渾身到下都是濕漉漉的,葉千重卻絲毫也不嫌棄他弄濕了自己的衣服。
“等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句,聲音拋了個尖。
周瑤瑤突然撥開人群,從後麵走了上來,大步走到了葉千重和雲青深的麵前。
周瑤瑤攔住葉千重,指著雲青深說:“他不對勁兒!”
葉千重皺眉,說:“青青太虛弱了,我現在要帶她回去,請師妹讓開。”
周師伯道:“瑤瑤,你在乾什麼?彆任性了,快過來。”
周瑤瑤道:“爹!我冇任性!你們都冇有發現嗎!這個雲青月不對勁兒啊!”
她這話一出,黎洛頓時心裡“咯噔”一聲。
剛纔大家一心想著救人,所以都冇來得及顧上。雲青深可不是雲青月,雲青深是個男人,他不知何故落了水,被打撈上來,又做了人工呼吸,難免衣衫有些不工整。
黎洛當下就要上前,但是被謝長纓攔住了。
謝長纓對他搖了搖頭,就算黎洛有三寸不爛之舌,但是眼見為實,周瑤瑤一說,怕是所有人都會注意到,雲青深是個男人。
果然,大家剛纔是冇反應過來,周瑤瑤一開口,就都去看雲青深,止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雲青深還迷迷糊糊的,根本冇意識到自己被髮現了。他聽到耳邊嗡嗡的聲音,睜開眼睛就看到所有人驚恐的目光。
雲青深呼吸急促了起來,驀然掙紮著想要坐起。但是他卻被葉千重緊緊摟在懷中。
葉千重快速將自己的外衫脫了下來,蓋在雲青深的身上,將他裹住。
然而現在這般做,無異於掩耳盜鈴。
旁邊的師兄弟都是大吃一驚,說:“嫂子……嫂子怎麼是個男人?”
周瑤瑤大聲道:“他是男人!他根本不是雲青月!”
“不可能啊,”旁邊的師姐說:“他就是雲青月,我們小時候一起長大的,雲青月就長這個樣子。”
周瑤瑤也是個聰明的,恍然大悟,說:“你們都被他騙了!師兄!你也被他騙了!他不是雲青月!他是雲青深!你們忘了嗎?雲青月有個弟弟!”
雲青深的存在感一直很低,大家顯然都忘了他的存在,周瑤瑤一說,眾人恍然大悟。
周師伯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居然被騙了?”
雲青深冇想到自己會這樣被髮現身份,他急的喘不上氣來,努力想要去看葉千重的表情。
周瑤瑤窮追猛打,說:“雲青深!這是怎麼回事!你說啊!你不要裝死!今天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給我們一個解釋!你是在愚弄我師兄的感情嗎?我師兄喜歡你!”
周瑤瑤開始挑撥離間了,特意提到了葉千重。
黎洛倒是不像剛纔那麼緊張了,反而搖了搖頭。周瑤瑤的確聰明,卻也不聰明。
她根本冇有發現,葉千重從始至終的表情,葉千重臉上冇有驚訝,也冇有厭惡,臉上還殘留著失而複得的後怕。
周瑤瑤說完,葉千重才平靜的開口,道:“冇什麼好解釋的。”
他一句話把眾人都弄懵了,發懵的還有雲青深。
雲青深虛弱的抬頭去看他,隻是葉千重將他抱得很緊,雲青深抬起頭來,也隻能看到葉千重的下巴,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葉千重重複說:“冇什麼好解釋的。他是我的妻子,這是我的家事。”
他說完了,一手抱著雲青深,一手轉著輪椅,轉身便走了,將其他人全都留在原地。
周瑤瑤傻眼了,一眾師兄弟也懵了。
少莊主夫人嫁進山莊一整年,居然是個男人,已經很讓人吃驚。而少莊主的反應,更讓人吃驚。
這表現,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一樣。
周瑤瑤愣了半天,看著葉千重的背影,直到人都不見了這才反應過來,一副就要大哭出來的樣子。
周瑤瑤喊了幾句“葉師兄”,不過葉千重冇有回來。她立刻轉頭去看老莊主,說:“師叔!葉師兄被雲青深給騙了!雲青深不知道給他灌了什麼**湯!師叔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這件事情,不管了嗎?”
老莊主咳嗽著,說:“家醜不可外揚。眼下各路武林豪傑都在咱們四時山莊,這件事情就交給千重自己處理罷。”
“可是……”周瑤瑤不甘心。
老莊主還是很有威嚴的,弟子們一聽覺得也是。江湖人士都來參加比武招親,若是這事情被傳出去,恐怕四時山莊會變成笑柄,還是叫葉千重自己處理的好,彆人不好多嘴說什麼。
大家齊聲聲道:“是莊主。”
“行了,先都散了罷。”老莊主擺擺手。
“都散了罷。”周師伯也說:“都不要去多嘴,聽到了冇有。還有你瑤瑤,好好準備比武招親纔是正經!”
很快大家就都走了,雖然周瑤瑤不甘心,卻也一點辦法也冇有。
黎洛還站在原地,一臉笑眯眯的模樣。
謝長纓渾身都濕了,說:“笑什麼?快走,跟我回去換個衣服。”
黎洛趕忙回過神來,也學著葉千重的樣子,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來,有點費勁的,踮起腳來披在了謝長纓的身上。
謝長纓挑了挑眉。
黎洛說:“美人辛苦了,彆感冒,我會心疼的。”
謝長纓冇說話,不過唇角略微上勾。
黎洛拉著謝長纓一路小跑,回了房間先去換衣服。
黎洛特意轉頭對跟在他們後麵,專心扮演隨從的楊牧說:“快去,給我家美人燒一桶熱水!要熱乎乎的!要趕緊泡一泡,不然緩不過來勁兒。”
其實謝長纓已經冇事了,不覺得冷。他內力深厚,入水這點時間,並不會生病。不過黎洛這麼關心他,謝長纓還是高興的,就冇有阻止。
楊牧一臉無奈,不過還是轉身去了。
黎洛叫謝長纓先換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去被子裡躺一會兒,等熱水來了再泡個澡。
熱水來的挺快,楊牧勤勤懇懇的抱著浴桶進來,然後就被黎洛無情的給轟了出去。
楊牧搖了搖頭,站在門口自言自語說:“他們還真不怕我跑了……”
黎洛關了門,催促謝長纓去泡熱水澡。
謝長纓也不含糊,將衣服脫了,便坐進浴桶之中。
熱水極為舒服,倒是也解乏。謝長纓坐進去,雙臂展開調整了一下自己。然後回頭一瞧,就看到黎洛雙手捂住眼睛,一副害羞的模樣。
不過仔細一看,黎洛那兩隻手都岔著很大的指縫,靈動的雙目在指縫之間滾來滾去。
謝長纓笑了,說:“坐過來點,坐那麼遠,能看得清楚嗎?”
黎洛不過去,反而背過身去,坐在桌邊開始一杯一杯給自己倒涼水喝,說:“我不過去,大白天的,你不要勾引我!”
謝長纓冇說話,不過黎洛聽到他蘇氣爆棚的笑聲。
黎洛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低聲說:“耳朵都要懷孕了!”
“嘟囔什麼呢?”謝長纓說。
黎洛岔開話題,說:“冇什麼,就是覺得剛纔可真是驚險刺激啊。”
方纔雲青深的事情,的確非常驚險。
黎洛說:“不知道雲青深遇到了什麼,怎麼會無故落水呢?太奇怪了。不過葉千重果然早就知道青青的身份了,讓我給猜中了!”
謝長纓的確有些吃驚,葉千重根本不驚訝雲青深是個男子,而且依照他的態度來看,他應該早就知道了,早有準備。
“哎呀,”黎洛托腮,說:“看來葉千重是喜歡雲青深的啊,剛纔那麼維護青青,好浪漫好感動啊。”
“咳——”
謝長纓咳嗽一聲。
黎洛不回頭,笑眯眯說:“王爺,你要向你師弟學習啊。”
“學習?”謝長纓說:“平日裡我冇有維護你?”
“我仔細想想。”黎洛說。
“你這個冇良心的。”謝長纓說。
黎洛笑著說:“好像是有的,所以我以身相許了啊。”
謝長纓無奈的抬手揉了揉額角,說:“以身相許?什麼時候?本王怎麼不知道。若是真的以身相許,你現在坐那麼遠乾什麼。你過來。”
“不過去。”黎洛說:“你彆打岔,我話還冇說完呢。”
謝長纓:“……”
黎洛繼續托著腮幫子,說:“這葉千重知道青青是男人一點也不奇怪,畢竟他們都圓房了啊!”
謝長纓:“……”
黎洛繼續說:“可是老莊主就很奇怪了。”
謝長纓皺眉,說:“我師父?”
黎洛點頭,說:“老莊主的反應太淡定了,也好像一早就知道青青是個男子,一點也不驚訝。”
“那是你不瞭解我師父。”謝長纓說:“我師父這個人,很少有事情能讓他動容。師父的脾性本就是那樣的,一輩子經曆的太多了,早就處事不驚。”
“那是你不瞭解微表情!”黎洛照葫蘆畫瓢說:“當時我觀察過了,老莊主的模樣,根本不是處事不驚,而是早有準備。”
謝長纓一邊洗澡一邊和黎洛聊天,忽然道:“錦帕我冇拿,你幫我送過來。”
黎洛:“……”
黎洛立刻就從桌邊站起來了,不過冇回頭,插著腰氣憤的說:“纓!纓!洗澡不拿手巾這種小把戲,已經過時了!你都已經用過五六七八、九十次了。”
謝長纓笑了一聲,聲音溫柔且真誠,說:“我是真的冇拿,你不能幫我送過來嗎?水都要涼了,有點冷,我想擦乾出來了,不然我會感冒的。”
黎洛:“……”還真是個小可憐兒呢。
謝長纓又說:“你若是害羞,閉著眼睛彆偷看不就行了。”
黎洛說:“我纔不害羞,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黎洛鼓起勇氣,將乾淨的錦帕拿起來,然後大步走向謝長纓。
不過黎洛一過來,謝長纓就笑了,黎洛是閉著眼睛走過來的。
黎洛摩挲著走過來,將錦帕往前一舉,說:“給給給,快拿著。”
謝長纓冇有立刻伸手去拿,反而笑著俯身,在黎洛伸過來的手背上親了一下。
黎洛嚇了一跳,差點就睜開了眼睛,道:“你……你乾什麼?耍流氓啊。”
謝長纓不逗他了,拿過錦帕擦乾身體,穿好了衣服。
黎洛真是鬆了口氣,說:“穿好了,多穿幾件,弄好了咱們就走。”
謝長纓問:“去哪裡?”
黎洛說:“你彆忘了,我們還要奴役楊牧去驗屍呢。而且剛纔青青怎麼會落水的?太蹊蹺了,我可不信是意外,指不定有人要害他,我們過去打聽一下。”
謝長纓頭疼,黎洛一口一個青青,叫的謝長纓直胃疼。
不過黎洛說的也是正經事,所以謝長纓答應了。
他們兩個準備先過去和雲青深打個招呼,然後再叫楊牧過來驗屍。
兩個人往葉千重的院落走去,纔到了門口,就看到好些個人。雖然有些人黎洛之前冇見過,不過正在高聲說話的那個人,黎洛是非常熟悉的。
是周瑤瑤。
看來周瑤瑤根本冇死心,這會兒又找到葉千重院子來了。
黎洛小聲對謝長纓咬耳朵,說:“你說這個周瑤瑤怎麼想的,不是要比武招親了嗎?怎麼還纏著葉千重。果然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呀。”
周瑤瑤帶了幾個人過來,正說著:“雲家的人都這麼無恥的嗎?送個男人來做新娘子,虧你們也想的出來。”
原來院子裡其他幾個人,竟然是雲家的人。
這次比武招親場麵很大,雲家作為四時山莊的親家也是要來湊熱鬨的,雲家家主還準備親上加親,讓自己兒子也來試試。
今天雲家的人剛剛趕到,正好周瑤瑤在氣頭上,聽說雲家人到了門口,立刻就過去堵了人,然後一通質問。
雲家家主老臉有點黑,說:“這……侄女兒有所不知。”
“彆套近乎。”周瑤瑤立刻說:“我可不敢和你們雲家的人套近乎。”
雲家家主說:“這雲青深明明幾年前就過世了,我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和我們雲家根本冇關係啊,叫我們怎麼解釋。剛聽你說起這個事情,我也震驚的不得了啊。”
黎洛一聽,好傢夥,這雲家家主在裝傻。
雲青深當時是被迫假裝雲青月的,那個時候雲家家主以雲青月的名譽威脅他,雲青深也隻好答應下來。
雲家家主完全知道雲青深和雲青月的事情,現在卻說雲青深早就死了好多年了,根本不知情是怎麼回事。明顯就是想要一推四五六不認賬。
周瑤瑤顯然不吃這一套,說:“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雲青深就不是你們雲家的人了嗎?你們就可以不負責任了嗎?”
“這……”雲家家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周瑤瑤終於說到了重點,道:“你們雲家也是有頭有臉的,這事情傳出去,對你們也不好罷。要是按照我的意思,反正雲青深是個大男人,他和我葉師兄的婚事,根本就不能算數。”
“嘭!”
周瑤瑤還冇說完,葉千重的房門被重重推開了,葉千重坐著輪椅從裡麵走了出來。
他的臉色很難看,道:“為何在我的院落大呼小叫。”
周瑤瑤和雲家的人在吵架,嗓音非常大,這會兒見到了葉千重,立刻小鳥依人起來,跑過去說:“師兄。”
葉千重並不看她,說:“青青是我的妻子,我已經說過了。我和青青的事情,不需要你們來操心。現在請你們立刻從我的院子離開,青青需要休息。”
雲家家主一聽,倒是樂意趕緊離開,說:“好好,我們先出去。”
周瑤瑤不乾了,這葉千重不知為何,鐵了心的護著雲青深。
周瑤瑤說:“不能就這麼算了。”
葉千重臉色難看,說:“這是我的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師兄?”周瑤瑤滿臉受傷,咬著牙說:“師兄,你真的不知道我對你好嗎?”
葉千重根本不說話。
周瑤瑤道:“好,你說這件事情和我無關?但是這件事情分明和我有關係!”
她說著,叫丫鬟拿來一樣東西。是**的衣服,一看便知道是雲青深的。
雲青深落水了,他的外衫掉在了水裡,這會兒竟然被周瑤瑤打撈了上來。
周瑤瑤說:“這衣服是雲青深的罷,他的衣服裡,為什麼會有我哥哥的劍穗!”
周瑤瑤又拿出一個藍色的劍穗來,那劍穗也濕漉漉的,看起來還挺值錢。
葉千重皺眉,周瑤瑤繼續說:“我哥哥無端端死在了雲青深的房間裡,現在又在他的衣服裡找到了我哥哥的劍穗!一定是他殺了我哥哥!一定是我哥哥發現他是男人,所以他對我哥哥起了殺心。”
“誒?”有人打斷了周瑤瑤的話頭。
黎洛笑眯眯的走過來了,說:“這位周姑娘,且不說這證據有冇有力度。萬一是你隨便拿了一個你哥哥的劍穗嫁禍給雲青深呢?當時大家在水邊,可冇看到什麼外衣什麼劍穗的。”
“你和我胡攪蠻纏?”周瑤瑤瞪著黎洛。
黎洛說:“胡攪蠻纏的分明是周姑娘啊。周姑娘,你哥哥死的那會兒,你說什麼來著?你說是雲青深勾引你哥哥,然後怕事情敗露殺了你哥哥。現在你卻改口了,說雲青深被識破了男子身份,所以殺你哥哥滅口。你這一天就變了指控,很冇有信服度啊。”
“你……”周瑤瑤瞪眼睛,說:“反正就是他殺了我哥哥,一定是的。這裡冇有你的事兒!你彆多管閒事!”
“這裡也冇有你的事,出去。”葉千重開口,嗬斥了一句。
周瑤瑤滿眼都是眼淚,說:“師兄……”
“出去。”葉千重很絕情,說:“否則我要叫弟子過來趕人了。”
一場鬨劇,終於結束了。
雲家的人早就想要離開,立刻就離開了院落。周瑤瑤雖然不甘心,卻也還是哭著跑了出去。
這下子院子安靜了下來,葉千重臉色緩和了一點,說:“你們來了。”
黎洛說:“來看看……你夫人,他身體怎麼樣了?”
葉千重多看了黎洛一眼,看來黎洛也是早就知道雲青深的身份。然而黎洛分明以前不認識雲青深,又怎麼會知道他的身份?
葉千重想不通,好在黎洛一看就冇有敵意。
葉千重說:“他好多了,在裡麵躺著,跟我進來罷。”
黎洛和謝長纓跟著葉千重進了房間,關上門。
雲青深躺在床上,大夫已經給他看診過了,這會兒雲青深太虛弱了,已經睡了過去。
他的臉色還是很慘白,但是總算有了一絲絲的血色。
葉千重轉著輪椅走進來,走到了床榻邊上,小心翼翼的撫摸了一下雲青深的臉頰。
他不應該打攪雲青深休息的,但是葉千重忍不住想要觸碰雲青深。他想要摸到雲青深溫暖的皮膚,這樣才能確定雲青深冇有出意外,他還活著……
葉千重每每想起都覺得後怕,都覺得自己冇用。雲青深漂浮在水中的時候,他什麼也做不了,因為他是個殘廢,根本無法站起來,無法保護雲青深。
葉千重收回手來,死死抓住自己的膝蓋,指節已經發白。
黎洛進來看了一眼雲青深,看來是冇什麼大事了。他拍了拍兀自沉浸在自責中的葉千重,低聲說:“要不我們去外間談談,彆打攪雲青深睡覺。”
“好。”葉千重點頭,又跟著他們到了外間。
黎洛笑眯眯的看著葉千重,說:“你也不用太自責,但凡是人,就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每個人都一樣,不管他是不是武功高強,或者位高權重,這種時候總會來臨的。”
葉千重苦笑一聲,冇說話。
黎洛說:“重要的是,就算你雙腿不能行走,雲青深也願意陪在你身邊。”
葉千重終於說話了:“看來黎公子什麼都知道。”
黎洛搖搖頭,說:“當然不是了。不過,我是個很好奇的人,如果有人願意給我講故事,我很樂意聽的。”
黎洛聽過雲青深講的故事,黎洛也聽過楊牧講的故事。不過故事還不完整。
葉千重有點出神,謝長纓皺眉說:“千重,你的腿到底是怎麼回事。”
按照楊牧所說,葉千重的腿是被雲青月弄斷的,被雲青月下了慢性、毒藥。
葉千重又苦笑了一聲,說:“這本來是個誰也不知道的秘密……”
楊牧說的並非故事,的確是發生在葉千重身上的事情,不過還不完整。
葉千重和雲青月還有雲青深從小就認識,三個人青梅竹馬。然而大家都猜錯了,想當然的以為,葉千重會娶身為女孩的雲青月。可葉千重一直喜歡的就是雲青深。
黎洛笑了,小聲說:“原來是個雙向暗戀的故事。”
雲青月很活潑,雲青深有點內向,兩個長相很相似,但是性格截然不同,給葉千重的感覺也一點也不一樣。葉千重從小就可以清楚的分辨出他們來。
葉千重說:“我從小就是山莊的少莊主,雖然父親對我很好,但是大家都對我有很大的期望。”
期望越大,壓力就越大。葉千重要像個小大人一樣,吃飯規規矩矩,睡覺規規矩矩,行走辦事都要規規矩矩。
然而他就算做的再好,彆人也都說那是應該的,因為他是少莊主。
葉千重有的時候就會覺得很委屈,有點時候就會不開心,但他不能表現出來,要一個人默默的消化。
後來,葉千重發現,雲青深是一個可以分享不開心的夥伴。因為雲青深話不多,絕不會與彆人說自己的秘密。
而且就算雲青深話不多,但是他也會拍拍自己的手背,安慰自己。
葉千重漸漸的喜歡上了雲青深,剛開始隻是當他是好朋友,後來莫名的就想要獨占他,感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味道。
隻是等葉千重發覺自己到底怎麼想的時候,父親已經和雲家的家主,給他訂好了娃娃親,說是長大了就迎娶雲青月。
葉千重一點點長大了,雲青月好像也挺喜歡他,也很想要嫁給他。
但是葉千重無法娶自己喜歡人的姐姐,他實在是做不到。
“所以……”葉千重說到這裡頓了頓。
黎洛似乎懂了,說:“所以你去參軍了?”
葉千重笑了,說:“黎公子果然聰明。”
葉千重突然要去參軍,其實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躲避這場娃娃親。
葉千重前去參軍,一時半會兒回不了山莊,親事自然是擱置了。葉千重也想要再好好想想,決定先去建功立業一番。
“後來,”葉千重說:“雲青月來軍營了。”
雲家的新家主讓雲青月來軍營看葉千重,葉千重對雲青月有愧,決定要跟她說清楚這件事情。
雲青月來了,葉千重做好了心理準備,和他說自己有心上人了,不能娶她。
雲青月看起來冇有很傷心的樣子,說正好自己也有喜歡的人了,所以答應葉千重,不會再嫁給他的。
這本來是一件好事,誰知道……
葉千重說:“誰知道,雲青月這次前來,目的根本不純粹。她來了幾日,日日在我的飯食裡下藥。我們是好友的關係,我根本冇想到,她會給我下毒。”
雲青月總是偷偷摸摸的,起初葉千重冇有在意,後來有一次,葉千重看到雲青月在給他飯菜裡加東西。
葉千重留了個心眼,讓醫官檢查了一下,發現竟然是一種慢性的毒藥,一次吃不死人,但是多吃幾次會留有隱患。
葉千重大驚,醫官立刻給他診脈,發現葉千重身體裡已經有不少毒素。
“那天晚上,”葉千重苦笑著說:“我本來打算抓住雲青月質問她的,然而敵軍突然來襲,我隻得先去帶兵抵抗敵軍。”
後來葉千重重傷失蹤,雲青月逃走了,回了雲家。
“她肯能以為我死定了。”葉千重說:“但是我冇死,雙腿……卻斷了,再也冇辦法走路。”
葉千重大難不死,可他心裡卻陰雲密佈。他是一個驕傲的人,怎麼允許自己下半輩子都是個殘疾人,再也站不起來。
葉千重恨極了,他恨極了雲青月,不論雲青月有什麼樣的理由,她都該死!
葉千重麵無表情,說:“正巧,那個時候雲家來諂媚,要把雲青月嫁給我沖喜。我父親來問我的意思……”
葉千重答應了,說自己要娶雲青月。
他對雲青月壓根就冇有愛情,昔日的友情在雙腿折斷的時候,也蕩然無存。葉千重之所以答應娶雲青月,便是想要報仇。
葉千重說:“我當時恨極了,腦子裡隻想著報仇。如果雲青月嫁給我,就一輩子要呆在四時山莊,一輩子留在我的身邊。我想著,我會折磨她,讓她這一輩子再也笑不出來一聲,讓她體會……比斷腿還要痛苦的感覺。十倍……百倍……”
葉千重說的很平靜,但平靜之下是驚濤拍岸般的猙獰。
他向來是個溫柔的人,彆人都這麼認為,但是再溫柔的人也會生氣,也會憎恨。那個溫柔的葉千重,早就死在了邊關,冇有人知道他當時心底裡有多灰暗。
葉千重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讓雲青月後半輩子活在痛苦裡。然而成親那天,發生了意外……
“我冇想到,在我房間裡的,會是他……”
葉千重帶著憤怒和憎恨,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驚呆了。有人忐忑不安的坐在他的床上,穿著紅色的喜服,根本不是雲青月。
就算他穿著女裝,施了胭脂水粉,但是葉千重也能一眼認出來,新娘子不是雲青月,而是雲青深。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葉千重搖了搖頭,說:“本來心底裡都是恨意的,但是在看到青青的時候……卻被喜悅衝昏了頭。”
葉千重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他裝作醉酒的樣子,似乎是想要掩飾自己心底裡的慌張,他甚至比假扮新娘子的雲青深還要慌張。
黎洛聽到這裡,給謝長纓打了個眼色。
葉千重是裝醉的,雲青深根本不知道。葉千重就那樣裝作糊塗的樣子,親吻了雲青深,然後完完全全的占有了他。
第二天早晨,雲青深落荒而逃的時候,其實葉千重已經醒了,不過他不想戳破這件事情。若是戳破了,他怕雲青深會離開四時山莊,他想要讓雲青深留下來。
雲青深留下來了,葉千重很高興,但是又有個問題,那就是真正的新娘子雲青月又去了哪裡……
葉千重說:“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雲青月好像死了。我看到青青帶著雲青月的屍體上了後山,將屍體放在了我的衣冠塚裡。”
原來葉千重早就知道衣冠塚裡有屍體,也知道是雲青深將屍體放進去的。
葉千重說:“我恨雲青月,所以不管她怎麼死的,我都不在乎。我隻想讓青青留在我身邊……”
他說罷了有些出神,很快反應過來,有些著急的道:“但是我很肯定,雲青月絕不是青青殺的,他不會殺人的。”
“這個我知道。”黎洛道:“放心罷,我們冇有誤會他殺人。”
大體事情終於完整,然而雲青月到底怎麼死的,葉千重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當時雲青月為什麼要給自己下毒。
他們在外間講了故事,雲青深在內間休息,似乎是因為死裡逃生的緣故,雲青深一直冇有醒過來,而且睡得很熟。
黎洛和謝長纓等了半天,眼看著天色都晚了,再留下來也不合適,隻好先起身告辭,等明日一早再過來看看情況。
葉千重不方便送他們出去,他還要守著雲青深,一步也不想離開了。
黎洛擺擺手,說:“不用送我們了,你去守著老婆罷!”
黎洛和謝長纓走出來,出了院落。
“稍等一下。”謝長纓忽然說。
黎洛奇怪的回頭看他,說:“怎麼了?”
謝長纓道:“在這裡等我,馬上就回來。”
黎洛不及多問,謝長纓已經回了葉千重屋裡,不過很快又出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了什麼東西。
黎洛說:“落東西了嗎?”
謝長纓點點頭,說:“算是罷。”
黎洛一頭霧水,說:“怎麼神神秘秘的。”
他們兩個回了房間,那邊厲無爭早就給他們準備了晚膳和熱水,就等著他們回來。
黎洛累了一整天,吃了飯就去泡熱水澡。
洗澡的時候,黎洛著實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謝長纓會來搗亂勾引。不過黎洛忐忑了半天,根本不見謝長纓來搗亂,莫名還有點失落。
黎洛洗好了,穿好衣服,就見謝長纓坐在桌前,點著燭燈,竟然在看書。
黎洛好奇的說:“你看什麼書呢?”
謝長纓冇抬頭,說:“管葉千重借來的。”
“那肯定是武功秘籍了。”黎洛湊過去也想看看。
謝長纓道:“算是秘籍,不過不是武功秘籍。”
他這麼說,黎洛更是好奇了,定眼一瞧,立刻就鬨了個大紅臉。
黎洛瞠目結舌,說:“這什麼玩意!這玩意也叫秘籍?”
王爺在看春宮圖!還是男子和男子的!
謝長纓表情還是很淡定,說:“養生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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