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亂步畢竟還是個少年。在十分開心的情況下,略微得意忘形了一些，又運氣不好的被詛咒師抓走。
他發覺不對的前一刻便發出了信號求援。醒來後也隻是躺在冰冷的地麵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偽裝昏迷，鼻間是地麵的塵土與泥腥味混合著的微妙氣味,被打暈的伏黑惠躺在自己身邊呼吸平穩。他分出心神還想著剛剛買到的季節限定波子汽水被打破了，零食也被踩得亂七八糟。
“這個人怎麼辦？”一個老太太的聲音響起，她用柺杖戳在江戶川亂步的脖頸上，“橫濱武裝偵探社的……打雜人員？到底是不靠譜的孩子，不過也得謝謝他帶禪院血脈出來。”
“殺了吧？”老人的聲音沙啞粗糲，語氣和藹地詢問同夥。
“不。隨便丟出去好了,”中年男人吐出一個菸圈說道，冷漠地瞥一眼麵善心狠的老人，警告道,“我還不想招惹武裝偵探社的社長,那個人曾經是個非常厲害的殺手,現在也是個用劍的高手。反正我們隻需要把這個小鬼交給禪院家換錢。”
“我已經通知了禪院家的人過來帶走這小鬼，安心等著。”
“可惜。”老人歎了口氣,麵色惋惜的說道,她轉頭看向躺在地麵的小男孩時，語氣中流露出些許垂涎，“與五條悟同等級稀有的術式，禪院家十影法。我倒是冇想到天與咒縛的禪院甚爾這麼會生,我取他一點血總可以吧？”
這次中年男子不再出聲阻攔，隻是冷哼一聲。
躺在地板上的江戶川亂步正準備起身阻攔時,老人在消音槍微小的聲音中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捂住胳膊上的傷口。
江戶川亂步趁此機會一把抱起地上的伏黑惠跑向暗處射擊的方向,兩人阻攔不及，而暗處的人數發射擊將他們逼退。這麼一耽誤，江戶川亂步便帶著伏黑惠拋出了他們的守備範圍。
“啊,打偏了。”陰影中走出一位高挑的紅髮少年，臉長得還有少年感卻有些胡茬未打理乾淨，平白讓他看起來成熟了幾歲，“太宰說咒術界的咒術師和詛咒師大多都瞧不上現代武器與科技，原來是真的啊。”
織田作之助向江戶川亂步點點頭，將他們擋在身後，神色平靜甚至有些遲鈍地講起另一件事，“亂步君，太宰在安排我過來時讓我轉告你，他要和社長告狀，停止一個月的零食供應。亂步君這次的行動太大意了，我比較支援太宰的想法。”
“不行！”江戶川亂步條件反射的拒絕，他的後頸還在痛，他伸手從後腦的發間摸出一個信號發射裝置，點點按按了幾下，“好了，我這次外出還不是因為她來了。因為太高興了……所以……”
江戶川亂步用信號密碼排列組合告訴太宰治，雲小花來了。但織田作之助依舊用不讚同的眼神看著他，老實人滿臉都寫著我也要和社長說。
“啊啊啊！我知道錯了，作之助不準在社長那邊說我壞話。”
“我不會，我隻會陳述事實。”織田作之助高度警惕麵前的兩位詛咒師，現在三人誰都冇有先出手，他便問道，“亂步君，她是？”
“被太宰常提在嘴邊人類的良心證明，五條悟和夏油傑尊敬喜愛的人。”江戶川亂步眼神犀利地注意到，中年男人與老人逐漸分散站位想要包圍他們，甚至他們的手指還做出令他感覺不妙的動作，他審視局勢，緩緩加了一句。
“橫濱雷劫天災的始作俑者，人類成神的存在，是裡世界都知道的那個——她啊。”
果然他這麼說出口後，麵前的兩位詛咒師整齊地打了個顫，也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他們的注意力被完全轉移開了。
老太太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平滑了幾分，她的神情更加慈祥和藹了，如果不看她捂著手臂的指縫間滲出的血液，她就是個具有極高欺詐性和善外表的普通老人。
她焦急地上前幾步又後撤一段距離，她剛剛離開的位置有織田作之助射擊的彈孔，可她似乎完全冇有在意，眼中閃著詭異狂熱的光亮激動不已，老人熱淚盈眶地說。
“小子我問你，那個人，那個人真的來了嗎？她，那個大人，那位神明大人願意再次降臨這片土地了嗎？”
江戶川亂步一時摸不準對方的心理，看起來她像個對雲小花單方麵瘋狂崇拜的狂信徒，是因為想要長生之法嗎？抱著拖時間等待大部隊救援的心理，他聊了起來。
“當然，我見到她了哦。”
“五條家六眼和咒靈操使與她關係匪淺，裡世界對她感興趣的人都知道。但是你呢？小鬼，你和她又是什麼關係？”中年男子狹小倒垂的眼眯了起來，打斷他們準備長篇大論拉家常的走勢，他舔了舔嘴唇，關節處發出哢哢聲音，“算了，等我殺掉紅頭髮的小鬼，抓到你之後再慢慢拷問你。”
織田作之助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和太宰治認識不到一年，無數次聽他提起過這個人，甚至後來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太宰口中的她和那場引起裡世界勢力大範圍洗牌的引發雷劫天災，改變國土版圖地貌的人，居然是同一個。
有點好奇。裡世界被傳唱歌頌像是史詩存在的人神，與太宰嘴巴裡那個會笑會生氣也會有思慮不周，但實力超絕又從不用來給自己找便利的奇特的人，是什麼樣子？
“我有機會認識她嗎？”織田作之助問了。
老人麵色黑沉眉頭緊緊皺起，麵目瞬間猙獰起來，她罵罵咧咧的開口斥責他冇有用敬語是大不敬，“蠢貨東西。居然敢對那位大人如此輕慢，妄圖與人神大人交友，你該死。”
“你該死！”
“有的。”江戶川亂步簡短地回答，兩人卻聯手起來攻向織田作之助，他被織田作之助一把推出攻擊範圍，而其他兩人隻盯著織田作之助一個人。
中年男人的手亮起一層深綠的光貼向織田作之助的腹部，老人以完全不符合年紀與瘦小身體的敏捷，瞬息間躍起到他的頭頂，柺杖尖端對著他的眉心亮出雪亮的刀鋒。
“小心！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彷彿提前預料到他們的攻擊，微微後撤一步偏過頭避開頭頂的攻擊，從後腰摸出另一把槍，持雙槍對著中年男子就是四發子彈。男人切了一聲手掌接觸的兩發子彈冒出被消解的白煙融化在掌心，其他兩發子彈來不及化解，他隻能咬著牙收回攻勢防守，退開距離，錯失了一個一擊必殺的好機會。
可惡的小子，分明冇有術式也冇有咒力，隻憑藉槍械和體術經驗居然老辣到這種地步？他難道會未卜先知嗎？
“紅髮小子，你是異能力者吧。”中年男人試探道，看少年的反應他便知道自己說對了，“看你的身手可不是正統體術訓練，年紀不大，倒像個行業內混了不短時間的殺手。”
“我可以把禪院家給的報酬中屬於我的那份都給你，再加五百萬日元一起給你，也答應你不殺他，隻要你把你身後的綠眼睛小鬼給我。”
那個小鬼說的是真的。他的確見過那個人，他就足夠的值錢。
與那個人有關係的人放出去賣，可是比禪院家的報酬加起來翻一倍還多。裡世界除了各大人類力量分支屬性的勢力，也有妖怪們與某部分信仰神的神道組織，他們手中能給出的就不止是金錢與權利，而是力量與能添幾年珍貴壽命的寶物。
長生之法，說實話，他不信政府公開出來的東西就是全部，一定有他們隱瞞下來的重要部分。他根本感覺不到任何變化與進步，就像那些話語與文書解釋都是虛假的東西，說得玄乎其玄，虛無縹緲，就像是高級話術。
日本政府在那個事件過去一年半後，態度冷漠地對暗地裡覬覦打探的所有勢力都半公開了，現在不知道的，不相信的覺得是天方夜譚的也隻有現世大多的普通人。可在公開後的日子裡，冇有一個人或者妖怪鬼神說自己踏上道的，連能分享個經驗與修行體驗的人都冇有！
再加上那種功法如同小兒科一般說法，什麼叫做隻要安靜就行了？放下**與執著就行？這不可能。要麼是政府欺騙他們，拿了些剔除關鍵部分的東西來糊弄他們，要麼就是人神欺騙了政府，將所有人當猴耍。
“對，對的！我的報酬也可以給你，我所有的積蓄都給你！”老人急急地說，她伸出皮包骨頭滿是皮膚褶皺的手指指著江戶亂步，赤紅著眼嘶吼道，“把他給我，把他給我！他見過真正的神明大人，我要他的皮膚，他的眼睛，他的血肉筋骨，他的內臟。”
他與神明大人接觸過的一切！！
江戶川亂步被這兩種意味不同卻如出一撤地盛放著人類**放縱到極致的眼睛給盯得狠狠打了個顫，脊背都冒出冷汗。他悄悄向後挪了兩步，靠近門邊的位置。
好可怕。
“是嗎？我拒絕。”織田作之助輕巧地換了彈夾輕聲說道，他平淡地望著他們，向前走了一步舉起雙槍擋住他們直勾勾的視線，“你們現在的眼神很嚇人，大叔，老婆婆。”
然後織田作之助與他們再次纏鬥在一起，此刻門忽然打開，織田作之助被兩人糾纏分不開身，他看向門口。
江戶川亂步想立刻離開門邊，卻被一隻大手迅速從懷中撈走了伏黑惠，差點失去中心跌倒在地，他扶著牆麵站穩。那是一位身材高大穿著古板黑色和服，滿臉冷肅的男人。
他抱著昏睡的伏黑惠，低頭看了幾眼表情微動，臉上如刀刻般看著就不近人情的皺紋變得更深，說起話來也一板一眼。
“長相倒是過於像那個無咒力的禪院家恥辱，不過術式深得家族先祖眷顧。不過沒關係，從今天起你會擁強大的家族與新的父親。”
“禪院家士。”中年男子脫口而出一個稱謂，他謹慎地停了下來，禪院家士背後又出現四個氣質相似的男子，“我們的任務完成。賞金也請及時結清。”
“詛咒師。人你們也看不住，還被一群小孩子搶走了禪院家血脈。也有臉和我談賞金嗎？”男人看向他們的眼神中帶著明晃晃的傲慢與厭惡，他仰著下巴微微垂下眼看他們，像是多看一眼就會玷汙自己眼睛一般轉過視線，“有命拿錢，也得看你們有冇有命去花。”
自詡身份與術式傳承的禪院家士有自己的鄙視鏈，他看不起冇有根基毫無傳承的野生咒術師，也相對看不起隻會製造咒靈給人添麻煩的普通人，更加看不起的是這群隻會抹黑咒術師身份的詛咒師。
“扇，殺了他們。”
“是，父親。”隨行的其中一位男人垂首扶刀回道。
對於滿腦子都是神明大人熱血上頭的老婆婆，中年男子對錢財極為看重，又被對方一頓連削帶貶，心中極其不快，他譏諷回去，專往惡毒了說。
“好厲害的禪院家士。現在冇有那麼多咒靈給你們殺，咒術師存在的意義已經降到最低了，我很好奇你們禪院家多年積蓄下來的勢力裡，現在還願意同你們往來的政要高層還剩下多少人？是不是被拒絕了不少呢？”
禪院家士的臉色黑如鍋底，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冷。
“五條家大少爺可是抱上了那位大人的腿，被各方勢力格外優待，你們被擠壓的生存空間還剩多少？”
“聽說你們想要長生？不過誰不想要呢？剛剛抱著十影法的小鬼可是說了，他見過那位大人，她來了，他們的關係似乎非常不錯？對了~對了~你們想要和六眼相對的十影法，但是他可是和五條悟差了數十年的差距以及一位良師，將家族振興的期望放在一個小孩子身上，你們也墮落了呢~禪院。”
名偵探大人纔沒有說過這句話！滿口謊言的大人！！
站在角落裡無人問津也無人在意的江戶川亂步在這句話後又成了視線的焦點，他磨了磨後槽牙心中數著秒等天降救兵來教他們做人，不管過程如何，拖延時間的目標超額完成。
“裡世界賞金獵人中以實力超絕出名的天與暴君可是禪院家的人，你們當廢物，現在又搶著人家的兒子當寶貝。你，從各個方麵上來說都是個差勁透了領導者。禪院家在你手中衰敗，可憐。早點剖腹去向你們先祖謝罪吧，蠢貨！”
“——扇！殺·了·他！”
禪院扇冇有回答，他以出鞘的刀鳴作為應答，勢要斬殺對方。他出刀淩冽，毫不留情，心神卻分出一絲在江戶川亂步身上。
那個人……也來了？為什麼？
等等，五條悟和夏油傑因為什麼被監禁，威逼利誘他們提交的關於武技的紙片記錄還在被研究練習中。
禪院扇電光火石間驟然意識到重點，他的身體微微一頓被詛咒師的手掌上的術式打中肩膀，幾個呼吸間腐爛的紫色從被擊中的部分開始擴散。
是以咒力為食的毒術式。
禪院扇捂著肩側，忍著皮膚潰爛溶解的疼痛散去咒力，毒素蔓延的速度明顯變緩，他後跳落在禪院家士身邊，冇在意隨行禪院其他人不明意義的打量，臉色發白略帶驚惶。
“父親。她來了，是不是說明我們的計劃暴露了？”
“什麼計劃？”有道清透的女聲，語氣微微上揚好奇的問。
他們循聲望去，看到一道纖細的身影緩緩出現，白皙的手指向側麵推開金紅色塗料勾畫的狐麵，露出臉來。
在場冇有見過雲小花的人，基本都反覆在視頻中看過無數次她的身影。天劫留存的幾份不同角度拍攝的遠景中與雷霆相抗的身影很小，也很模糊，但是那份透過鏡頭也依然直抵人心的曠然是相同的。
那道冇有麵容的身影，在此刻清晰鮮活了起來。
禪院眾人站著的牆麵猛地碎裂，雲小花手疾眼快地將伏黑惠從禪院家士懷裡撈出來，又拖著江戶川亂步從飛濺的碎石範圍中出來。
“好久不見。禪院家的廢物渣滓們。”
伏黑甚爾隨手揮舞了兩下手上的天逆鉾將眼前的煙塵驅散，他踩在一堆碎石上從破碎出一個大口子地方走近，帶著傷疤的唇角微微勾起，漫不經心的說著聽起來就很奇怪的話語。
“我都說了不賣兒子了，攆著強買強賣是不是太冇有下限了？”
雲小花：……你還想過賣兒子，伏黑先生？
好巧不巧，大人在一邊肆無忌憚開嘲諷放騷話的時刻，最小的孩子，爭論的士人公清醒了過來，小小的伏黑惠眼睛都冇來得及睜開就聽到自己父親的話。
他伏在雲小花的懷中，將腦袋深深埋在她的頸窩，小手緊抓著她肩膀上的衣服，都拽出看起來就極其用力的褶皺。
雲小花給了伏黑甚爾一個涼颼颼的眼神，暗示他伏黑惠醒了聽到了。
你準備怎麼辦？
伏黑甚爾：……涼拌。
伏黑甚爾看著將頭埋得跟鴕鳥似的小不點用屁股對著他，也不知道現在是在傷心還是在生氣。他咂了咂舌，舌頭頂了頂臉頰，天逆鉾在掌心轉了個圈被他握緊，眼睛冷冷地睨著禪院家那一張張熟悉又厭惡的老臉。
“算了，還是揍你們一頓解氣。”
“買賣人口是犯法的，希望你能知道，禪院……老頭。”
作者有話要說：甚爾：知法犯法，現在從良了。告狀添堵第一人。感謝在2021-10-1100:56:15~2021-10-1123:42: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喬亞、人間蠱王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冰葉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