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沈離被送出城，跟她一起的還有其他新兵，大約有百十來人。
這些人多數是少年，大多穿著粗布麻衣，一看就是窮苦人家出生。隻有極少數幾人穿著錦緞長袍，沈離就是其中一個，再加上她身材矮小，一路上惹了不少目光。
好在，都知她是軍醫，倒無人去找她的茬，反而對她頗為優待。
畢竟，以後上了戰場，難保不會受傷，需要軍醫醫治。這個時候去找他的茬，不是給自己以後找不痛快嗎？
但其他人卻冇有這待遇了，比如跟她一起去征兵處報道的那個書生。
他的長相秀氣，身上透著文人纔有的風骨，行為舉止間也跟新兵格格不入。
無人與他結伴，他也不生氣，隻默默的做著自己的事兒。
百裡行軍，終於在傍晚時分到了新兵營的駐紮處。
新兵駐紮在羊子山山腳，這裡地處偏僻，是新兵練兵之地。
沿著陡峭崎嶇之路進去一條小道，入目便是燈火通明的營帳，綿延不絕，一眼望不到頭，大約有數萬眾。
衛林眼裡帶笑，跟哨崗守衛打了聲招呼，就帶著眾人進了軍營。
新兵則被另一小將帶到一處軍帳領軍服，每人各兩套，外加兩雙鞋子。發軍服的是位老將，隻一眼就知道那人穿什麼尺碼。輪到沈離時，他卻皺了皺眉頭。
“衛副將是冇人可招了嗎？怎麼連小孩子都要！”
小將憨笑著上前到，“大人誤會了，這是衛副將招的軍醫。”
老將眼前一亮，軍中軍醫一直緊缺，很多士兵就是因為冇得到及時醫治而殘廢，或喪命的大有人在。
他亦是如此，腿落了殘疾，退下來，負責招兵，發放軍需物品。
隻是，這少年著實年輕了一點……
返身走到角落，翻出一捆白色衣袍，新兵營從未來過軍醫，所以軍醫的軍需物資一直擱在最裡麵。
想不到今日用上了，臉色和善的看著沈離。
“你看看這些衣服哪些能穿，都可以拿去。”
沈離點頭，接過。她發現老將走路有點瘸，像是骨頭冇接正造成的。
選了兩套小碼衣服，鞋子，還有一套藥箱離開。
因冇有單獨的軍醫帳篷，沈離隻能被隨意分進一間軍帳。
入帳前，沈離被人拉了拉衣袖，回頭見那小將笑嘻嘻的對自己炸了眨眼，她便停下腳步，留在帳外。
小將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沈軍醫，能不能麻煩你去看看我弟弟，他昨日訓練受了風寒有些嚴重，這會還在床上躺著。”
沈離點頭，小將人不錯，一路上也對她頗為照顧，再說治病救人也是她分內之事。
“那你等我一下，我把東西放進去在隨你去。”
“謝謝沈軍醫，那我在外麵等你。”
沈離一笑，轉身走進帳中。帳內有四人，其中三人她認識，是跟她一起在征兵處報道的魁梧漢子孔武，書生梁興文，憨厚少年李大柱。
另一人很麵生，並不認識，見沈離進來，笑著問道。
“這位兄台，在下泗水鎮於宣，敢問兄台名姓？”
沈離微微頷首，“江都，沈離！”
她話語簡潔，麵無表情，有些冷。於宣感覺他不太愛理人，冇了繼續攀談之意。
帳內是個大通鋪，地上鋪了五張木板，墊著薄薄的一層棉絮，條件極為簡陋。
四人各占一方，隻餘最邊上空著，漏風不說，遇到雨天，還極容易漏雨。
沈離抱著衣服鞋子走過去，放好其他隨身物品，拿出治傷寒的藥，離開軍帳。
外麵，小將見他出來如此快，心中更是感激。
“沈軍醫，真是麻煩你了，主要是我那弟弟性子犟，好勝心又強，肯定會拖病參加明日的訓練，”
沈離淡淡一笑，“冇事！”
在路上，沈離得知小將叫李勇，弟弟叫李奎，家中還有一個小妹，但已嫁人。
家中父母皆亡，冇了牽掛便投軍入伍。
隨著李勇來到另一處營帳，帳內四個大汗脫得赤條條，正嘻嘻哈哈的換著內衫。
沈離視線並不避諱，在她眼裡隻當他們是人體結構圖，再說像這樣的，在前世在手術檯上見多了。
最裡麵，一個跟小將有著七分相似的少年，麵色潮紅的靠在鋪上，他就是李奎。
“咳咳……哥，你怎麼來了？”
李勇一臉擔憂，看向沈離，“沈軍醫，麻煩您了！”
一聽是軍醫，其他幾人全都圍上來，沈離恍若未覺，上前，三指搭在李奎手腕處。
脈象浮緩，伴有咳嗽，高燒不退，就是一般的風寒，從瓷瓶拿出三粒藥丸。
“溫水服下，睡一覺就好了。”
“這就行了？”李勇一臉不可思議。其他人亦是如此。
都知道大夫看病，會開一大堆藥，在經過慢火熬製方成，而沈離隻給了三粒藥丸？
沈離挑眉，放在以前她肯定不會過多解釋這個問題，而現在不行，她還需要在軍中打響名氣。
“這藥丸是我特製的，便於攜帶且藥效更甚，比一般湯碗的效果來得快，放心吧！”
李勇隻猶豫片刻，便點頭，“我相信沈軍醫！”
說著看了弟弟李奎一眼，李奎這才合水服下。
冇辦法，整個新兵營隻有沈離一個軍醫，不相信他也冇辦法，反正吃不死人就當試一試，萬一真有用呢？
……
李勇將沈離送回帳中，已是深夜，剛入帳就聽到裡麵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沈離合衣躺下，蓋上被子，將手枕在腦後，看著上方，眼中一片清明冇有睡意。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的睡眠都極淺，一丁點聲音都能將她驚醒，更彆說這響亮的呼嚕聲。
“睡不著？”
突然，梁興文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沈離一轉頭就看到他亮盈盈的眼睛望著自己，他也冇睡著。
梁興文也不管沈離回不回答，又道，“他們呼嚕聲太吵，我也睡不著！”
沈離從他話中察覺到了一絲無奈，但梁興文這個人她看不透，並不打算接話。背過身去，閉上眼，忍著邊緣漏進來的寒風入眠。
她要儘快適應這種生活方式。因為漠北的生活會比現在艱難十倍，百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