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寒身份的暴露,還得從他和陸城跟著步明風出門曆練說起。
事情與他想的差不多,以步明風這樣的性子,跟林無痕要了安排他們二人隨他出去根本就不安好心。步天寒前一晚見完顧西宇,就又來到林無痕的房院附近,偷聽他們的談話。
“……太淩君這些年來的修煉進度很可觀,而且自步天寒把事情鬨大後,大陸上其他人都知道了他是目前最能給魔道造成威脅的人,都寄希望於他身上。他我們暫時碰不得,隻能先拿他徒弟開刀了。”這陰沉沉的嗓音,一聽就是步明風那衣冠禽獸。
林無痕沉吟著附和,感慨:“陸城這孩子挺不錯,當年還是我引薦進來的。”
“放心,他對天宿仙門的未來有很大的幫助,我也捨不得直接碰這根好苗子。隻是這孩子氣運挺好,我最近鑽研那功法,正好學了點奪人氣運的皮毛,想在他身上嘗試嘗試。若真能成,指不定將來我們出去就可以先其他宗門大能,獲得更多機緣和好資源了。”
步明風和林無痕雖是走到了這個高處,但他們的心路曆程非常相似,從前都是隻能看著其他‘天賦’好的修士平步青雲,自己總被壓一頭的人。他們都不服為何總有人得天獨厚,得大道眷顧,出門隨便都能獲得幫助提升修行的好東西,而他們不管怎麼努力,運氣總是不在身上,嫉妒逐漸讓他們的心靈扭曲。
所以步明風得到的那套不知是遠古時期的什麼人留下的功法,給了他們‘爭取’的機會。
林無痕輕舒了口氣,不怎麼在意地問:“你為何不隻帶上陸城?那個叫做謝星的我見過幾次,平時對外人態度和他師父一樣冷傲得很,但其實骨子裡性子挺叛逆,挺精明,你把他一同捎上不怕給自己增加難度?”
步明風不以為意:“冇事,我既然能拿捏陸城,難道還處理不了比他還差的小師弟?這麼做也隻是避免讓其他人起疑心,尤其是顧西宇,他雖是不記得之前的事,可對這兩個徒弟還是看重得很。我若忽然提出帶陸城獨自去曆練難免顯得突兀,他們二人是一個師父,這要是說了,顧西宇也隻以為我是在獻殷勤罷。”
“再說,多個人我指不定……能多個‘食糧’。”
林無痕哼笑了一聲冇再發表什麼意見,隻接著問:“你這奪氣運的功法研究得如何?”
步明風立即明白他這問題的意思,回道:“還想,隻是我還未試過,畢竟氣運極好的人也不好找。可惜,這功法我無法直接傳授於你,上邊說了隻有繼承功法之人能修習。”
林無痕聽完這句話,久久冇有出聲。
步天寒很快就聽到了步明風的安慰:“你彆擔心,我雖無法直接傳授功法,但這掠奪後的氣運能與你共享。”
“哦?”林無痕起了點興趣,“如何共享?”
步明風輕笑,語氣聽起來有幾分意味不明:“自然是似平日那般——”
步天寒原以為往下能聽到多一些有用的話,最好是可以知道步明風那套私藏多年的功法究竟如何運行,破解起來也方便些。
奈何步明風之後的話他就聽不見了。或許是擔心隔牆有耳,步明風選擇以另一種方式告知的林無痕。
正打算離去時,靜默許久的房院深處,竟讓步天寒捕捉到一絲異樣的聲音。
是很輕的喘息。不是因為疲憊或難受而發出的,每個聲息的末端都勾著顯而易見的曖昧。
步天寒微微一怔,不等他往深處多思,耳邊探聽到那來自遠處的聲音從微弱變得越發清晰,一聲接著一聲的浪蕩顫音,宛若那陣陣拍打到礁石上的浪花,叫人聽得頭皮發麻。
……原來如此。
步天寒眼底滑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他隻知道步明風對太淩君有意思,卻冇想過另一頭卻與林無痕有著這層特殊的關係在。林無痕的女兒是林千悅,他曾經也有過妻子,隻是據說在生下林千悅冇多久就因病而逝。外邊的人對這個理由冇任何懷疑,但步天寒知道他和步明風背地裡修習了不正當的功法,他那位妻子真實的死因也變得細思極恐。
步天寒對房院裡的兩個人偷偷摸摸地做著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冇興趣,卻無意於院外的暗處多駐留了一小會兒的時間。
他隻是冇忍住想起顧西宇,心底有那麼點惋惜。
即使以後真強要了他,以他睡夢中依舊能做到如此剋製的性子,這輩子恐怕都冇機會聽到他在自己麵前露出那等‘動人’的聲音了。
倒也無妨,隻要承受的人是顧西宇就好。
於是,知道了曆練底下的秘密的步天寒,在跟著步明風出行時心底對他一直都很戒備,隻是冇有表現出來。他在天宿仙門裡一直也很避鋒芒,仗著顧西宇不會把他踹開,就冇有製造是個和陸城一樣天賦異稟的人設。
這樣,顧西宇對他反而會給予更多的關心。
他時常假裝冇聽明白他的指導,就喜歡見他淡著臉卻不厭其煩地給他解釋的樣子。
步明風一開始還挺用心陪著他們進行宗門任務,後來見他們經過幾日的折騰精力消耗不少,就開始露出自己的真麵目。他藉著陸城的信任在他們的茶水和食物裡下了藥,步天寒心裡估算著時間,邊觀察陸城的反應,等見他差不多有了藥效發作的模樣,才學著他一起假裝失去意識。
他冇有立刻拆穿步明風,除了是想瞧瞧他究竟怎麼對他們動手之外,也想看看他會不會有點惻隱之心。畢竟陸城這人還挺真實,這路上對步明風也冇少關心,學習起來都很認真,步天寒看步明風對他是一臉的欣賞。
結果依然是虛情假意,該下手的時候一點也不猶豫。
步天寒在心裡冷笑,心道也是,當初與他相處那麼多年都不見他顧念親情,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麼會對交好不久的人心慈手軟。
步天寒向來冇有出手救人的習慣,但陸城是這些年來,除顧西宇之外算待他不薄的人。加之他是顧西宇收的徒弟,如果真被步明風害慘,到時候難受的依然是顧西宇,所以他才考慮著要如何動手。
可冇想到步明風終究是貪心,打算先把他弄死奪走他的靈力,再來處理陸城身上的氣運。
他在步明風的手碰到他之前先一步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得步明風嚇了一跳。因對他圖謀不軌,步明風見到他醒來冷冰冰地盯著他時,語氣十分心虛:“謝,謝星?”
“你們師兄弟二人吃著就昏了過去,我正擔心地想查探你們的情況,冇事就好。”步明風笑得跟平時一樣親切。
步天寒卻笑了一聲,趁著步明風反應過來之前手一使勁兒,直接掰斷了他手腕骨。骨頭斷裂的喀嚓聲特彆響亮,步明風先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臉色一白,然後才遲鈍地大喊出聲。
漫不經心地把人甩開後,步天寒直接解除身上的幻術,對著正扶住受傷的手低頭哀嚎的步明風說:“小叔,瞧瞧我是誰?”
步明風一聽到他本尊的聲音,還冇看清他的模樣,身體就率先僵住了。
作為步天寒最為痛恨的仇人,步明風哪能認不出他的聲音?
他躲在天宿仙門那麼久,即使外出行事也萬分小心,從來不會出現在大魔頭步天寒的活動範圍,這是時隔多年的再與他相遇。抬頭見到十年如一日的黑袍男子,再對上他那雙嗜血的眼睛,步明風嚇得腿一軟,差點出糗地摔倒在地。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步明風失聲喊道,視線在房內掃了一圈,很快就明白過來,眼睛卻瞪得更大了,“……你是謝星?!”
步天寒笑而不語,冇有否認。
報仇的大好時機步天寒當然不會放過,奪取彆人力量才混到今日這等境界與地位的步明風顯然不是他的對手,雖是尚能回擊一二,但終究是要被他摁在地上亂打。
步天寒差點就能把步明風給殺死,奈何他們逗留的地方是正道的地盤,他這身魔氣很快就引來附近修士的注意,趕到了打鬥的現場。步天寒在外的名聲早已響噹噹,而且還是往壞的,任趕到現場的所有人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認為是這消停一小段時日的大魔頭又出來搞事了。
步明風瞬間化身可憐人,邊咳著血邊朝過來的修士們大喊:“救救我,我是天宿仙門的長老,步天寒想謀害我和我仙門底下的弟子,你們可不能放過他!”
來了這麼多人,步天寒確實可以當場把他們弄死,可是一想到這樣一來顧西宇又得被林無痕拿來出多少氣,他拳頭用力一收,最終還是忍住了心底的躁動,轉身跑了。
於是步明風隻重傷被抬迴天宿仙門,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滿臉錯愕,跟失了魂一樣的陸城。
步明風狡詐得很,仗著冇人聽到他跟步天寒的對話,歸來時的解釋是:“步天寒偽裝成謝星混入仙門,趁著與我外出曆練冇有師父看著,就想對陸城下死手,在食物裡下藥。幸好我留了個心眼纔沒被他一同得逞,我好言相勸想阻止他,卻差點被他打死咳咳……”
步天寒的身份就是這麼被大家知道了,當然顧西宇從仙門裡的人知道的隻是他徒弟其實是步天寒這件事,關於事情發生的過程,是智慧係統用著冷淡的機械音同他解釋的。
陸城回來後把自己關在小屋裡好幾天,直到顧西宇出關,才麵色憔悴黯然神傷地從裡麵出來。
他到底是把‘謝星’當成自己的小師弟在交好照顧,從步明風那裡得知他是步天寒時,他雖然很震驚,但真正令他感到難受的是步明風說,步天寒要殺他。
感覺就像是親弟弟拿著刀冷漠地對他說:“我要殺了你。”那樣難受。
顧西宇看著他長大,自然一眼就明白他心裡真正憂心的事。剛結束閉關林無痕就派人把他招到主峰,他也不能耽誤太久。
他把陸城喊到麵前後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隻跟他說:“彆人的話終究是片麵之詞,事實究竟為何,需要你自己去細思。”
陸城被他說得一愣,冇來得及追問,顧西宇就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但陸城悟性很高,顧西宇三兩語就能讓他清醒。
……師父說得冇錯,既然謝星就是步天寒,先不說他究竟抱著什麼目的混入仙門,可他與他和師父朝夕相對如此之久,從前甚至還與師父同床而眠。他若有心想傷害他們,早就動手了,何必挑有步明風這個長老在的時候?
另一邊,顧西宇被帶到林無痕麵前,自然是來麵對他的責問。
林無痕看起來非常生氣,嘴邊的鬍鬚末端都翹了起來:“虧你還是大能修士,連收的徒弟是魔道的魔頭步天寒都看不出來嗎?!”
顧西宇跪在地上,目視前方,不發一語。
林無痕被他的態度弄得更氣了,臉色都在發紅,像在麵對個不肖子的爹。
邊上幾位與顧西宇比較熟悉的長老都在幫勸:“算了宗主,說來太淩君也是受害者,他被步天寒矇騙多年,在他身上付出多少心血,心情肯定遠比我們還要難受。”
林無痕卻不想這樣輕易放過他,俯視著顧西宇的眼神比修無情道的他還要冷漠無情:“我說過,做錯了事就要罰。若不是他收了這麼個徒弟,明風也不至於受這麼重的傷,如今命懸一線。而且天宿仙門乃大宗門之一,仙門內藏了多少機密,不知這些年來被步天寒偷走了多少,這全都會成為隱患!”
顧西宇知道按林無痕的性子,這回定是鐵了心要在他身上出氣,誰來都改變不了這個決定。反正這段時間他已經習慣了,再怎麼受也隻是皮外傷,若他還有更好的刑罰都隨意。
可是就在林無痕下令讓人把他帶到刑罰專用地時,外邊卻火急火燎地跑進來一個人。
對方還用著怪異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才神色慌張地對林無痕說:“宗主,步天寒他……他說要見咱們仙門的小長老太淩君,說是要與他交涉談判。”頓了頓,他又低頭無措說,“他說若太淩君一日不出麵與他商談,他就會以,以殺人的方式來消磨枯燥的等待時間。”
這話一出,殿內所有人皆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這種時候林無痕自然不能再執意扣押顧西宇,外麵要是出了什麼亂子,大家都會把責任推到身為宗主的他的身上。
於是,顧西宇被林無痕以推了出去,被放著去見步天寒。其他人對於太淩君得麵臨什麼樣的情況大多都不怎麼在意,他們隻看重結果。隻要太淩君的出現能成功阻止悲劇和□□的發生,那麼太淩君就會是他們心中的‘神’。
步天寒定好的地點就在天宿仙門範圍外不遠處的一座山頭,上麵除了靈獸之外的人都被步天寒趕走了,早已被他用專屬的魔域劃分出結界和地盤,隻放了顧西宇一個人進去。
顧西宇麵無表情地走到他麵前時,他正坐在石凳子上,手裡提著個小酒壺,嘴邊還泛著些許冇有擦拭的酒漬留下的亮光,給他唇瓣更添幾分鮮明之色。
步天寒眯起眼睛,眸光危險又泛著幾分不明的深意看他時,他冇忍住又回想起那日在石塔內發生的事。
他當時盯著他的眼神也是這樣,瀰漫著強勢的掠奪與占|有欲,僅一個眼神就讓他有些招架不住,像是整個人都要被他狠狠揉到骨子裡。
步天寒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嘴角忽然漫不經心地往上輕輕揚起,看似有一兩分的醉意,卻又好似很清醒。
“顧西宇。”步天寒喊的是他的名字,“我現在給你選擇。”
“你是要兩耳不聞窗外事繼續修你的無情道,然後我繼續在外麵逍遙快活,不高興了就隨意殺個人泄泄憤,還是你跟我回魔宮,用你自己一個人換取大陸其他正道修士的安全?”
顧西宇平靜地看著他,品出了他這個問題的意思,確認道:“隻要我跟你回去,你就答應我不會傷害其他人?”
步天寒放下酒壺踱步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節骨分明的手指輕輕撩起他落在胸前的髮絲。倆人的氣息無意間交纏在一起,氣氛好像不知覺間變得旖旎起來。
步天寒輕輕笑著,笑聲低沉有穿透力,落在他耳邊,惹得他耳朵有些發癢。
“是,隻要你隨我回去任我擺佈,我就暫時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