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旨意來得極快,已經集結了兵力,不日便會出發。
沈殊覺接到聖旨的那一刻,眼底瞬間暗沉,待那宣旨太監離開之後,沈殊覺將那聖旨扔到一旁。
“那窈娘是江南秦氏遺孤,當年趙昭儀之父出任知府,在修築堤壩時,貪墨瀆職,最後洪水決堤,朝廷問責,卻讓其下屬官員秦簡當了替罪羊,他正是窈娘之父,秦家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這窈娘當日被人救下,其後流落舞坊。”
他聲音剛落,我低聲出口:“我知道,洪水決堤,禍及啟安王府之封地,此事便被啟安王揪著不放,一封急奏便遞上了朝堂,將趙昭儀之父貪贓瀆職且尋人頂罪之事當堂告發,父皇本想保下趙家,可啟安王步步緊逼,最後隻能依律斬殺。”
沈殊覺看向了我,大概知道我私下去查了,便再次出了聲:“可是,這件事遠遠冇有結束,趙昭儀的父兄尚在人世,當年被斬殺的,不過是無名死囚,而趙昭儀的父兄卻隱姓埋名、安享榮華。”
我眉頭微皺,看向了他:“偷換死囚的,是誰?”
他沉思片刻,似乎在猶豫,最後沉聲說道:“陛下!”
聽到這個答覆的時候,我雖提前有了猜測,但仍然覺得如墜冰窟,那日溫玉卿的提點,言猶在耳,沈殊覺欲言又止的神情,近在眼前,難怪當日先皇後忌辰宮宴上,他會問我那個問題,而我之前的諸多揣測,再一次得到了驗證。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隻怕所有人都錯估了黃雀。
“我巡視江南的時候,偶然得知了一些舊事,陛下對趙昭儀極為不同,當日陛下於月澤湖畔邂逅趙昭儀,裝作京城世家公子的身份,登門求親,下了聘書,寫了合婚庚帖,過了三書六禮,拜了天地,其後,他突然回京,趙家人苦尋不見,可是數月之後,聖旨降下,召其入宮,那時趙家人才知他竟是天子……”
“堂堂帝王,普天之下能有資格與他寫合婚庚帖、過三書六禮、拜堂成親的人,隻有那原配皇後,就連繼後都冇有這個資格……”我不免輕嘲,隻覺得分外可笑。
世人隻知父皇一生難忘的摯愛是昭仁皇後,可她死後,母族凋零,元瓊身死,若非那每年都大肆操辦的忌辰、若非帝王那苦苦緬懷的老淚,誰還能記得有這樣一位原配皇後。
如今發現,儘數是假,對於昭仁皇後的一腔深情,不過是他高高豎起的深情牌坊,用來穩固他的江山皇權,而那藏於身後的趙昭儀,纔是他的摯愛。
沈殊覺輕聲開口:“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很少有人記得,尤其趙家獲罪之後,趙昭儀在宮中失寵,深居簡出,而六皇子庸碌無能,默默無聞,這些事便被人儘數忘卻。”
“如今看來,失寵是假,真愛入骨,纔是真!”
我嗤笑一聲,這一刻,許多線索被連接成線,許多揣測被應驗成真!
沈殊覺眉眼微沉,默不作聲,神色之中,滿是複雜。
我看向了他:“這就是你緘口不言的原因?”
“是。”他緩聲開口。
此刻,我竟不敢去探究那多年慈愛目光的背後隱藏的是什麼?他的縱容寵愛為的又是什麼?而元瓊……不得不反的原因,是為了這件事嗎?
帝王家的親情,總是這樣經不起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