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王生懷裡揣著早上經過市場受到饋贈的菜蔬,半是忐忑半是期待的沿著既定的返家路線走著。
回想起先生早先的囑托:要他前往縣城向縣令送信,再加上去「昌平書鋪」交件收帳,這一來一回最少需要耗費四、五日的時間。
雖然不是第一次離家,但以往了不起隻在外頭度過一夜,如無意外絕對不會多加耽擱。而如今竟要獨自留「她」在家那麼多晚……除了不放心之外又不安心。
不放心的是:他不在家的夜晚,她會不會睡得不安穩?不安心的是:冇有她的陪伴,無論在哪他誓將無法安心。
可一想到他終於有能力可以送她什麼,又不禁期待起當她收到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這幾年來他掩飾得很好,冇有讓她得知他看的見她的這個事實。包括:其實每天的早晚飯食都不是她煮的,包括打掃、洗衣也不是她親力親為。
這些都無所謂!!
因為他喜歡她聽他說話的樣子、他喜歡她陪他刻字的時光、喜歡她偷看他洗澡時的竊竊自喜(羞///)、喜歡她陪他入睡時的慵懶姿態……一切種種他都喜歡。
所以,當他走到半路被李二哥驚恐萬分地攔下來時,他還以為家裡的她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阿、阿生啊……呼、呼……不好了!你、你家…」
李二牛彎著腰、雙手撐膝、呼吸急促地向他喚道。
「二牛哥,你怎麼會在這兒?我家、我家怎麼了嗎?」
隻見李二牛深彎著腰、雙手撐膝、呼吸急促地向他說道,想必是跑了很遠的路過來找他。
通常這情形發生,要不是家裡遭小偷,要不就是家中失火。
前一種情況他不擔心,反正家裡也冇什麼好偷的,目前家中最值錢的大概就是懸掛在屋梁上的「她」。
若是第二種情況那就糟了!
他絕對無法想象當他回到家中,看到一條「鹹魚」被熊熊大火燒炙過的慘況。(關心則亂,他完全忘記她是可以自由活動的,況且小小惡火對她來說根本就不足為患。)
「二牛哥,你快說呀~我家到底怎麼了!」
他急白了臉,來不及等李二牛緩過氣一把就跩著他往迴路狂奔。
「……阿、阿生!你冷靜點,聽我說……」
「我邊跑你邊說。」
快!快呀。他恨不得背後生出雙翅一轉眼抵達家中。
李二年被他突來的力氣給嚇住了。愣了幾秒、才腳步踉蹌地說:
「你、你彆急著回去,你家裡有妖怪呀~~~~~!!」
什麼!?妖、妖怪?
王生頓時停下了腳步,李二牛一個煞車不及便往前去跌在地麵翻了好幾圈,幸好他一向身強體健、健壯如牛,雙腿雙手一撐勉強止住跌勢。
「咳、呸~~」他吐出滿嘴沙塵,灰頭土臉道:
「阿生!你冷靜點,先聽我說……」
想到此刻的她有可能身陷險境,他怎麼可能冷靜的下來?
「二牛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妖怪?什麼妖怪!?」
於是李二牛便將他到劉家送禮、從劉嫂那兒聽到的異狀、直到最後在他家門口遇到的兩隻巨大蜥蜴怪的情況全部說給王生得知,當然中間略過他前往劉家的真正目的。
王生聽完李二牛的那番話後,內心反而冷靜了下來。
那兩隻巨大蜥蜴妖是從何而來的他不得而知,不過他知道屋子裡的清潔打掃一向都是由兩隻小蜥蜴負責的。
“原來他們除了打掃還會看門……不、不是!原來他們是可以變大的呀~~”
李二牛看王生一副冇反應,還以為他驚呆了,連忙說:
「我看你今天還是先住我家吧!聽說縣城裡來了一個「捉妖人」,乾脆我明天陪你過去一趟,請他幫忙來捉妖。」
聽到「捉妖」王生臉色一凜,搖頭回道:
「二牛哥!你一定看錯了,我家怎麼會有妖怪呢?」
「可是劉嫂也說你不在家的時候,屋裡常常傳出說話聲,而且劉家小子也有看到……」
「不用說了,我現在回家一趟不就知道了嗎?如果二牛哥不信的話,跟我一起回去好了。」
他相信如果那兩隻巨蜥真是那兩隻小蜥蜴化成的,現在必然已還為原形躲起來,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
怕隻怕李二牛萬一真的跑去城裡找「捉妖人」幫忙,事情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於是在王生信誓旦旦的保證下,他帶著李二牛小心翼翼返回家中。
經過劉家後兩人還冇走上小土丘,王生突然故意開口大聲說:
「二牛哥!你確定真的在我家門口看到妖怪嗎?」
「噓~阿生你小聲點!等等牠們衝出來咬死我們怎麼辦?」
李二牛嚇得臉色發白,趕緊出聲製止。倒是王生故作一副輕鬆,轉頭對李二牛笑說道:
「放心!一定是你太累看錯了啦~~」
其實他內心也有點緊張,怕自己話說的不夠大聲,屋內的「他們」來不及反應。
眼見王家大門在路的儘頭隱隱出現,李二牛緊張地用力抓住王生胳臂,準備一有意外就馬上跩著他轉身逃命。
「二牛哥,你確定是在前院看到他們的嗎?」
「他們這麼大隻,我絕對不會看錯……」
「好!那你仔細看喔~」
隻見家裡大門近在眼前,王生一個跨步伸手用力左右推開:
匡當!一聲,兩扇破舊的木門被推的差點解體,在昏黃的餘暉中不停前後晃顫。
「嘰、嘰呀~~~」
除了木門吃痛的慘叫聲外,前院一片寧靜,不要說妖怪了,連個狗影都冇看到。
「你看!我就說冇有吧~」
王生挪開半個身子,讓後頭的李二牛探頭察看。
過了好一會兒,李二牛才放鬆警戒緩說道:
「嗯……真的冇有,也許牠們躲起來了!」
好吧!既然他這麼堅持,王生便帶著他前前後後將屋裡屋外全都探查過一遍,確定什麼都冇發現後,這纔回到前院站著。
「…奇怪?我明明看到的。牠們還對我不停「汪汪」叫呢!」
王生一聽,趕忙補充說道:
「妖怪怎麼會像狗一樣汪汪叫呢?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把誤闖我家的野狗看成怪物了。最近山上不知道從哪裡跑來了幾隻野狗,我正打算找劉大哥有空一起把牠們趕跑,以免意外咬傷他們家的兩個小子,一定是這樣冇錯……」
「是嗎?可是我真的看到……」
「欸~二牛哥,就是這樣。如果真有妖怪,我們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說話嗎?」
「唔…你這樣說也冇錯,看來真的是我搞錯了……不過如果下次牠們再出現,那麼大隻的野狗其實也是很危險的,記得找我過來一起幫忙,彆忘了狗肉可是補的!」
嗬嗬~確認不是妖怪後,李二牛的膽子就大了起來。他再三吩咐王生自己多加小心後,趁著夜色未深趕回家去了。
直到李二牛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山徑上,王生才鬆了口氣,拖著疲累的腳步轉身回到屋中。
「呼~好險!幸好冇被髮現。」
他拍了拍胸口,虛脫地一屁股坐在桌子旁邊,伸手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後一口灌下。
同一時間,懸掛在屋梁的「鹹魚」也籲了口氣。畢竟前一秒鐘她還攤在竹篾盤裡休息,今天下午吃的點心似乎太多了點。
“呼~嚇死老孃了!幸好我反應快。”
至於剛纔圍繞在身邊的小妖們,在遠遠聽到王生聲音的時候就一溜煙躲到屋頂上,成功躲過李二牛的查探。
“真是驚險的一天吶~~”她想。
不待「鹹魚」多做感歎,王生突然解釋似地開口說道:
「咳、嗯……剛剛那個是很照顧我的二牛哥,我在他們早市的菜攤上幫忙過好幾年。」
他低著頭看似自言自語,其實是說給掛在頭上的鹹魚聽。
「喔~~是他呀!記得他娘對你很不錯~常讓他送吃的東西過來給你。」
她自然而然地出聲說道,絲毫冇有顧忌王生是不是聽得見。
王生自然是聽到了!一直以來都是。
這點他掩飾的非常好,好到讓「鹹魚」絲毫冇有察覺,有時根本連有冇有施展都給忘了。
所以王生常常可以看到一條偌大的「鹹魚」浮在半空中,悠然自在地在屋裡四處「遊」蕩,也可以聽到她經常的獨語與抱怨:像是晚飯總是吃不飽,又或是嫌棄修煉太麻煩之類的。
但他是絕不會表現出來的,因為他相信隻要她一有察覺,她就會立刻從麵前消失不見,自此不複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一定也不希望他突然不見人影。因此他每次隻要外出過夜(絕大多數都是去城裡書肆交件請款),都會利用各式各樣的自言自語告知。
像這次他即將外出五天不回來……
「今天,先生要我過幾日去縣城幫他送信,縣城路途遙遠,來回恐怕得花上四、五日的時間才行……」
「哇!這麼遠。」
鹹魚本隻是聽著,一想到他從未離家這麼久過,不免也有些擔心:
「……真的一定要去嗎?」
王生聽了心中一暖,嘴角忍不住浮起一絲微笑:
「其實這次進城除了幫先生送信之外,最重要的是要去書鋪送竹簡和收刻書費的。」
「這樣呀~那就不得不去了。外麵那麼危險,自己一個人單獨在外,要加多小心吶……」
王生笑著微點了點頭,眼神一片柔和,突然又想到了應該提醒她今天外頭髮生的事:
「對了!今天山下的劉嫂說,白天我不在的時候家裡有傳出說話聲,還看到廚房有人,所以我出門這段期間會把家裡的門呀、窗呀都關好,以免小偷闖進來……」
這是提點她們在家要多小心一點,以免被其他人發現了。
「欸~彆擔心,我們可是內有惡犬呢。」想起今天下午自己英明果決的判斷,她驕傲極了。
知道事發經過的王生輕歎了口氣:
“就是這樣我才擔心呀~~”
但這句話可不能直說。所以最後,他選擇了用這個做為總結:
「……聽說,縣城有間「祥記點心鋪」的東西可好吃了!有什麼白糖桂花糕、紫金香圓、芙蓉豆酥、奶白棗寶、芝麻南糖……我打算每樣都買一點回來嚐嚐看。」
她一邊聽,一邊眼睛不斷髮亮,隻差口水冇有滴下來。
「好好好!你快去快回,我等不及了……」
“嗚嗚~~說好的擔心我呢!?”
王生不禁苦笑,原來在她心中他的地位遠遠不及好吃的東西。
總而言之,今天算是平安度過了。
==========================================
王生:我捨不得離開妳這麼多天……
鹹魚:快走不送!等你買糖回來。
每日中午準飯點(12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