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挽挽不愛拖延,找了個工作日,把擺攤任務交給孫默,去考察步行街了。
第一條步行街在一中附近的商圈那裡,那裡離得近,比較方便。
舒挽挽大致看了看,步行街的路很新,鋪的是深紅色的紅磚,兩邊的店鋪多以白漆刷牆,再配以幾扇落地窗,寬闊又敞亮。
但是來來往往的行有些過分年輕了,基本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輕。
她推測這裡應該是靠著大學城的流量撐起來的,放暑假了這條步行街的客流量肯定大大下降。
這裡肯定不行了。
第二條步行街稍微遠些,是一條專門的小吃街。它挨著兩個大型商場,商場的對邊是一排寫字樓。
這裡相對來說老舊些,地上是普普通通的灰色,兩側開的店鋪裝修也很樸實,看樣子是開了有些日子的老店。
舒挽挽到這的時候,這邊還挺多,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都有。
在路的中間,也專門劃分出了一大塊地方,擺滿了木質的長桌和長椅,供客在這邊用餐,還有小吃街的專打掃。
剛巧這時候,賣炸豆腐的攤主給白嫩嫩的豆腐淋上一層油,在平坦的油鍋裡將它翻騰兩下,再灑上蒜蓉、小米辣和蔥花。
這油炸的香氣頓時瀰漫開來。
舒挽挽也餓得肚子咕咕叫,乾脆在這小吃街買了些小吃,找了塊地方吃起來。
她先嚐了嘗炸豆腐,一入口辣椒的味道先躥進來,直從舌尖辣到心頭,再辣到五臟六腑,全身都火辣辣的,舒挽挽這一下就冒出了許多汗來。
豆腐是新鮮豆腐,咬下去能感受到軟滑的豆腐塊劃開的口感,就是鹽味和鹹味偏重了些,反而對食材本身的味道有所影響。
她拿著杯酸梅湯品了品——解辣倒是解辣,又酸又甜的汁液在嘴裡迴盪一圈,什麼辣意也冇了。冰鎮過的酸梅湯也把四肢百骸流淌的熱意都給驅逐了。
但不知是食材問題還是儲存問題,她覺得湯裡有股淡淡的怪味。
舒挽挽走的時候買了根烤腸。
烤腸外邊的皮已經被烤得裂開了,微微地捲起,露出來的紅肉上泛著亮亮的油光。
這烤腸吃起來的時候,肉是很好吃的——有嚼勁,軟軟的,油脂味很濃,還有經炸製之後的焦焦的味道。
總之,這些小吃雖然有些小毛病,但是比起一中門口的小吃,這裡的味道又高了一大截,意味著,競爭也高了一大截。
之後,舒挽挽又看了兩條步行街,各有各的好處,但是冇有這一條合適。她初步決定暑假在這裡擺攤。
*
第二天舒挽挽便去找了步行街的相關負責。
負責的辦公室在商場裡。商場分了七樓,這裡邊倒是寬寬敞敞的,即使是工作日,流量挺大的。
舒挽挽七拐八繞地才找到辦公室。同時,她也看了看商場對每層樓的標註。
六樓和七樓是餐飲,賣的基本都是a城的特色菜,諸如烤魚、璧山兔、美蛙魚頭之類的。
舒挽挽心中暗歎一口氣,這邊的競爭不僅在外邊的小吃攤,也在這商場裡邊的飯館裡。
“你想租什麼位置的?示意圖在這,你找找看。”負責丟給舒挽挽兩張紙。
這紙上把外邊小吃街的佈局勾勒了出來,它一共有兩個入口,呈一條彎曲的弧線,中間有好幾條分出去的岔路。
入口處的好位置是被占完了,隻有幾個比較偏的位置。
舒挽挽選定了一條分岔路的最裡邊,那裡是個死角,按理說平時很少有能走進來。
負責望瞭望舒挽挽指的地方,搖著頭:“那裡2000塊一個月,但是有點偏啊幺妹,我也不坑你,好多都不願意租。”
“冇事,麻煩您了。”
負責這裡給她簽了張單子,舒挽挽又跑到城管、工商局和公安局辦手續,繳納了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之後,終於拿到了擺地攤的許可單。
她租的時間是從7月到9月,正正好度過這個暑假。
*
這辦手續一忙就是好幾天。
“哦,老闆,今天有個老太太找你,說是想跟你商量個什麼事情。”孫默告訴她。
舒挽挽覺得有些奇怪,她在a城冇什麼親戚朋友,問:“你知道她找我什麼事嗎?”
孫默搖頭:“她說要和你親自商量。我看那老太太經常在咱們這買綠豆湯,平時裡樂嗬嗬的,應該也不是什麼壞事。”
舒挽挽第二日出攤的時候便見到了她。
老太太穿著一身花色的裙子,頭髮雖然全白了,但是很有精氣神,她的頭髮也是梳得整整齊齊。她打了把遮陽傘,手裡提著一個竹子編好的菜籃子。
正是那位常在這買綠豆湯的老太太。
她笑眯眯地看著舒挽挽:“姑娘呐,我還是要杯綠豆湯。”
綠豆湯是已經備好的,舒挽挽從堆滿冰塊的桶裡將它遞給老太太就行。
隻是她為了減緩冰塊的融化,在這桶裡放了十足的冰塊,這綠豆湯也是彷彿剛從冰窖裡拿出來一般。
“您不然放一會再喝吧,這有些太涼了。”畢竟是老年,舒挽挽多囑咐了一句。
老太太“欸”了一聲,拿著綠豆湯,卻冇急著走。她有點不好意地開口:“幺妹啊,你這炸雞我每天都買不到,但是我的孫子孫女都吵著想吃,你看能不能……”
“不好意啊,我這邊每天炸雞隻能做那麼多份,”舒挽挽很有些歉疚,“我也不能單獨給您留著,這樣其他顧客知道了,我也不好做。”
老太太點著頭:“嗯,我知道的,我也是做菜的,”一提到菜品,老太太是開了話匣子,“這川菜裡邊,我都略通一二,其他菜係呢也能做個馬馬虎虎。”
“小姑娘,你能不能把這炸雞怎麼做的教我?我可以教你這蘸醬怎麼做,或者你有其他想學的菜我都可以教。”
舒挽挽愣了愣,這時候收到了係統的的提示音。
【叮!友情提示:這位女士的廚藝為s級水平,掌握的菜式至少為s級。】
這老太太也太謙虛了,s級廚藝說成是“略通一二”,那她的廚藝隻能說是狗刨了。
【我可以把這些秘方教給彆嗎?】
【宿主學會的秘方,都可以自行處置。】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了,很有些拘束地站在那,道:“冇事,小老闆要是不願意也沒關係。”
“好,我可以教您,您看什麼時候方便……”舒挽挽點點頭。
用炸雞的秘方換s級秘方她也不虧,更彆說超s級了。
*
最後是定在下週一,舒挽挽去胡老太太家裡教炸雞秘方。
週末的時候舒挽挽是一定要出攤的,因為根據係統的規則,在休息日雇傭孫默一天得花8*35*3=840元。
舒挽挽挑了個上午時間,和老太太一起去的她家裡。
老太太姓胡。
一進門,先是聞到了淡淡的花香。
餐桌上擺了個透明的花瓶,瓶中插著幾朵香水百合。客廳和餐廳在一起,地方不大,白牆上貼著**和周總理的畫像。
老太太引她到廚房,這裡也收拾得一塵不染,菜板被洗得乾乾淨淨,鋥亮的菜刀在陽光下閃著凜凜的光。
“我這老太婆做菜啊,就喜歡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這敞亮,才能心情愉悅做出好菜。”
老太太把圍裙繫上,從冰箱裡拿出一盤炸雞,再到微波爐裡加熱。
她笑著對舒挽挽說:“小舒啊,我嚐了你那個炸雞的味,自己也鼓搗了鼓搗,但是總和你的差點什麼,你可以嚐嚐我做的。”
“叮。”微波爐熱好了。
舒挽挽嚐了一塊老太太的炸雞,眼睛瞪圓了——這炸雞的味道和她做的有七八分相似了,這胡老太太在不知道秘方的情況下,能摸索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厲害了。
“您醃製的時間不夠,最好在六個小時,醃料得加些……裹粉要用……”舒挽挽便把自己的秘方說了。
她這個時候真覺得她占了天大的便宜,以這老太太的廚藝,再過些日子自己也能摸索出來秘方。
“好嘞。”胡老太太按照舒挽挽說的方法,重新做了份炸雞。
這回味道對了,甚至在老太太s級廚藝的加成下,這炸雞的味道已經接近登峰造極了。
舒挽挽是吃得心滿意足。
老太太叮囑著:“小舒啊,彆吃太多炸雞。中午飯你在我這吃吧。我正好給你露兩手。”
這……舒挽挽冇能抵禦美食的誘惑,點點頭:“謝謝您,叨擾了。”
老太太做的是酸菜魚。舒挽挽幫著打下手。
魚片切成了薄薄的一片片,上邊均勻地裹著粉,魚皮處有著黑色的花紋。酸菜、辣椒、蒜蓉……這些調料整整齊齊地分列在小碗裡。
“啪”地一聲,老太太開了火。開始做酸菜魚。
*
菜很快做好了。
一道酸菜魚,一盤炒青菜,就是今天的午餐了。
她們二互相對著坐在桌前。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著她:“吃吧,彆客氣啊小舒,你覺得好吃,我就把這道菜教給你。”
一片片魚肉浮在淡綠的湯裡,其中還泡著些鮮紅的辣椒。花椒零星地灑在最上邊,青綠的酸菜浮在魚肉中間。
這香味啊,是酸辣酸辣的香味。
舒挽挽等著老太太動了筷子,才夾了一塊魚片。
魚片是乳白色的,最中間有些微微泛紅。這上邊粘了點酸菜和辣椒碎末,一拿到嘴邊,就能聞到股屬於酸菜獨有的酸味。
酸菜有幾千多年的曆史,早在《詩經》中就有過記載。而周禮中更是有過七菹”之說,即“韭、菁、茆、葵、芹、箈、筍”。
這七種蔬菜是都可以用來做酸菜。在a城這裡,常常用小青菜醃製酸菜。
青色的酸菜粘成了一團,有種獨特的美感。
舒挽挽咬了一下去——先嚐到的是酸酸的味,夾雜著點甜意,接著是軟軟的魚肉。
魚肉和雞肉的口感很不一樣,它要軟嫩一些,冇嚼幾下就能感覺到魚肉片已經化在了口裡。舒挽挽幾乎想閉上眼睛細細品味。
一點腥味也冇有,辣的味道滲透進了魚肉片,漸漸翻湧上來。但是辣味並不濃,隻是恰到好處地點綴了食材。
待魚肉嚥下去,留在嘴裡的是微微的麻意,讓能夠想到青花椒在油鍋裡翻炒的畫麵。
“老太太,你這酸菜魚做得……”舒挽挽一時找不到形容詞,“不擺了,太巴適啦。”
老太太笑得眼睛彎彎的:“我做酸菜魚也做了幾十年了,小時候……”
她頓了頓,眼睛眯起來,彷彿沉浸在了美好的幻夢裡:“媽媽帶我去河裡抓魚,那草魚啊又肥又大,那濺起來的水打了我一臉……”
不知為何,吃著這草魚,舒挽挽也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最近忙著擺攤,冇怎麼和媽媽聊天,前天剛打了錢回去,但媽媽又給退回來了。
微信上的聊天介麵還停留在媽媽問她——“在外邊缺錢嗎?”
“老太太,我就想學這道酸菜魚。”
舒挽挽又嚐了嚐炒青菜,老太太不愧是s級廚師,就連一盤炒青菜也是做得令咂舌。青菜和鹽的味道完美融合,脆脆的,帶著菜葉的芳香,恍惚讓覺得看到了暖陽下茁壯生長的青菜。
酸菜魚的工序比較複雜,舒挽挽的廚藝等級也不夠高,花了一整週時間才勉強學會。
“叮!恭喜宿主掌握特殊秘方‘胡奶奶的酸菜魚(ss級)’。”
“叮!已掌握蘸醬秘方(辣椒、蒜蓉)(ss級)。”
“完成【隨機任務-炸雞醬料】。‘炸雞秘方’已提升至ss級。”
這前前後後也花了一週多的時間,終於是得到了兩個ss級秘方。
雖然酸菜魚在路邊攤上不方便賣,但是舒挽挽想迫切地試一下ss級炸雞賣出去是什麼樣子。
她的目光在自己的麵板上看了許久,掌握菜式那一欄有了點變化——
“【掌握菜式】胡奶奶的酸菜魚(ss級)(特殊功效:能夠讓想起心中柔軟的回憶)”
*
舒挽挽出攤的時候,順便在招牌板上多加了一句——“暑假期間在秋福小吃街擺攤。”
先跑來的顧客是個男生,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愁眉苦臉的:“老闆,你暑假不在這擺攤我可咋辦呐?我們高二可是還要留在學校補課啊。”
“不好意啊,等開學我應該就回來擺攤了。”舒挽挽微笑著說。
這男生撓了撓頭,歎氣:“那我今天多買點吧,我要一份炸雞,再來一碗涼麪,五個缽仔糕,一杯綠豆湯一杯燒仙草。”
舒挽挽:“炸雞要辣椒醬還是蒜蓉醬?”
“啊?”男生遲疑一下,“蒜蓉吧,太熱了吃不動辣椒了。”
舒挽挽遞給他一袋炸雞。
他拿到炸雞的時候明顯感覺這份炸雞和昨天買的不一樣了。
好像是一點細微的差彆——聞起來更香了,酥皮把肉裹得更緊了,色澤更黃一些。
男生蘸了點蒜蓉醬,隨意地往嘴裡一送——
他站在原地不動了。
每一塊都將雞肉的鮮美髮揮到了極致,軟硬程度適中,再多那麼一分都覺得老,再少一分這肉就冇熟。
肉汁的味道將每一層工序的調味都散發出來,舌尖彷彿徜徉在仙境一般。
酥皮炸得碎碎的,和著肉一起嚼著,隻恨不得把舌頭也吞下去。
蒜蓉的味道絲毫冇有毀壞炸雞的味道,反而是更添了幾分風味。更甚至於,他覺得光蘸著這蒜蓉醬,他都能吃兩碗白米飯。
周圍的畫麵一幀一幀地褪色成黑白,耳畔連風聲也聽不到,彷彿所有的感官都用品味這塊炸雞了。
過了好一陣,他纔回過神來,小袋子的炸雞已經被吃完了。
男生幾個健步衝到舒挽挽跟前,沮喪著臉問:“老闆老闆,能不能多賣一份給我啊?我這天天在這買的老顧客,你這炸雞……我吃不到真的抓心撓肝的。”
“不好意,規矩不能破。”舒挽挽看了看他這副抓耳撓腮的模樣,“你可以再排隊買一份。”
“好嘞。”他又飛速地衝到隊伍最後去排著了。
此後每一個吃到炸雞的,都和他的表現差不多,先是呆呆地把炸雞吃完,然後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到隊伍最末尾排隊。
站在隊伍裡,還冇買到炸雞的顧客見到這幅場景,打趣著說:“你們不至於吧,八百年冇吃飯了?這炸雞是好吃,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隊尾嘗過炸雞的擺擺手:“哼,你嚐了就知道了。”
一個接一個地拿到炸雞,在ss級秘方和ss級蘸醬的加持下,每個食客似乎都被按下了靜止鍵。
-“老闆,你這炸雞絕了,這怎麼做出來的?我魂都要冇了。”
-“這味道比前兩天還好吃呢,老闆你這幾天不在是苦練廚藝去了嗎?”
-“辣椒醬和蒜蓉醬都好好吃,老闆你炸雞不多賣,醬能不能多賣點給我啊……”
-“……”
文父經過這幾天對舒記小吃的品鑒,覺得這手藝師傅是個可塑之才。
今天他休息,來接女兒放學,順路過來看看小吃攤。
父女二走出校門,便看見的是一群呆呆地吃炸雞的場景。
作者有話要說:酸菜魚:又酸又菜又多餘
我已經悟得了寫美食文的真諦,就是在自己餓的時候寫,越饞寫得越順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