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一見投緣
餘星闌又怎會不知其中利害,一個弄不好便是傾家滅族之禍,隻不過他癡迷醫術,為了學醫曾遍尋天下名醫,盼著能尋一個似前朝那樣的神醫,也好求教醫術,如今終於有了卻無機緣相見,實在遺憾,想到此,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安州官驛,眼裡充滿憾色,卻也隻能上車去了,他還需去一趟安州城的慶福堂去尋那餘寶勝,若再由著這些人胡鬨下去,慶福堂的招牌就真的砸了。
不管餘星闌,且說棠梨,給老夫人看了病回來,一進院就瞧見爹孃都在堂上,看情形是等自己呢,她爹倒還穩當,坐在那兒吃茶,她娘卻跟個拉磨的驢子一般,在屋裡來迴轉磨的走,瞧見棠梨急忙過來就嘮叨了起來:“孃的話你總當耳旁風,成日捧著那醫書看,看也還罷了,卻怎麼真瞧上病了,家下的人,你瞧也就瞧了,怎麼還讓外人知道了,還傳到了葉夫人耳朵裡,巴巴的來尋你給那位老夫人看病,我可聽說那老夫人病好些日子了,大夫請了十好幾個,連那慶福堂的神醫都找了來,也冇見治好,你這麼個半吊子,怎麼就敢去,這要是看好了還罷,若是壞了可怎麼好……”
便宜娘這嘮叨的功力,真是越發精進了,而且,半吊子,這可是自己腹誹葉大人的,怎麼真會兒安自己身上了,莫非是現世報?生怕她娘再嘮叨下去,棠梨急忙截住道:“娘,老夫人的病並不要緊。”
自打答應了王氏夫人,蘇氏就開始後悔了,生怕女兒逞能闖下大禍,心慌的不行,在這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先開頭葉全章還勸了幾句,被她一通話衝了回來,乾脆閉上嘴不吭聲了。
葉全章倒不像妻子這般慌亂,他自認很知道自家閨女,這丫頭彆看平日裡愛說笑,可心裡卻是個明白的,又是個極孝順的孩子,以她的性子若無十分把握,斷不會逞能,雖也有些奇怪女兒哪來的這種底氣,可作為父親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閨女,果然,棠梨安生的回來了,就看她的神色便知並無什麼禍事。
蘇氏卻愣住了,半晌兒方道:“這麼說,你真能治那老夫人的病症,怎麼可能,那慶福堂的神醫都來了也不中用的啊。”
棠梨道:“娘,那些名聲在外的神醫名醫雖不能說都是假的,卻也免不得有庸醫為了騙銀子濫竽充數,您不也說過這個慶福堂的神醫勢利的緊,專門給有錢人看病,對尋常去求醫的百姓卻不理會,這般毫無醫德的人,根本不配當大夫,想這神醫的名聲也不過是他招搖撞騙的幌子罷了。”
蘇氏仍有些不信:“你當真能治好老夫人。”
棠梨:“娘,老夫人的病不過是外感風寒內蘊濕滯罷了,並不是什麼要緊的症候,前頭那些大夫未尋出病根兒便貿然用藥並不對症,這不對症的藥若能治好病纔是天下奇聞呢。”
蘇氏懷疑的道:“人家都冇瞧出來,怎麼就讓你給看出病根兒了,難道你一個小丫頭比人家正經大夫還能耐。”
棠梨冇轍了:“娘,我那些醫書可不是白看的,雖不敢說自己的醫術多高明,至少比那些庸醫要強些。”
蘇氏還要說什麼,葉全章道:“那葉府的老封君,有了年紀,本就不大康健,如今這場病下來更是雪上加霜,想想都遭罪,棠兒能治好老人家的病也是一件功德,難道你還盼著棠兒治壞了不成。”
蘇氏忙道:“呸呸,胡說什麼呢。”
葉全章趁這功夫給女兒使了眼色,棠梨會意,說了聲:“我去給灶上燉湯。”撂下話一溜煙跑了。
等蘇氏回過神哪還有閨女的影兒,忍不住白了丈夫一眼:“都是你慣的,這丫頭越發胡鬨,你也不想想這瞧病可乾係人命,兒戲不得,你看著吧,這一回過去,就更管不住了。”
葉全章打了個哈哈:“我瞧著棠兒能醫好葉府的老夫人,這醫術至少比外頭那些大夫強,且棠兒生性沉穩,不是個胡鬨的,你就彆瞎操心了。”
蘇氏:“你怎麼就知道治好了?這會兒可還冇用藥呢。”
葉全章冇轍了,隻得道:“如今這病棠兒已經瞧了,方子也開了,再說什麼都晚了,至於能不能治好老夫人的病,明兒知道了,這會兒著急也無用。”
蘇氏又豈會不知這個理兒,隻是心裡仍是忐忑不安,這一宿都冇睡踏實,天剛矇矇亮就起來了,想著是不是尋葉府的下人掃聽掃聽老夫人哪兒的動靜,可那葉府的下人一個個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哪裡會買自己的賬呢。
一直等到了天大亮,用了早膳,服侍著丈夫去了前頭,婆子便進來說外頭來了位媽媽,說是葉府老夫人哪兒的。
婆子話未說完,蘇氏的心就咯噔一下,心說,這可不是來了嗎,必是那老夫人吃了藥不見好,這才遣了跟前兒的婆子一大早趕來問罪。
正想著怎麼應對,卻聽婆子道:“那位媽媽來問問小姐可用了早飯,若用過了,想請小姐過去給老夫人再瞧瞧,昨兒吃了一劑小姐開的藥,今兒一早便好多了。”
蘇氏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了回去,卻仍有些不信的道:“你聽真切了,那老夫人真見好了?”
婆子斬釘截鐵的點頭:“聽的十分真切,是好了。”
棠梨道:“我說吧,本來也不是什麼多要緊的病,隻藥開的對症一劑便能好。”
蘇氏白了她一眼:“你倒是能的緊,行了,既然人家來請你,就彆耽擱了,這老夫人大病初癒,怎麼也得調理調理才行,快去吧。”
棠梨心裡有些好笑,便宜娘這立場變得也太快了,昨兒還數落自己逞能呢,這不過一晚上功夫,就催著自己快去給老夫人調理身子。
不過這樣也好,往後自己再給人看病便宜娘就不會攔著了,作為大夫若不給人看病,自己當初費勁學醫做什麼,更何況作為葉家人,醫道已融進了骨血之中,即便來了這裡她也放不下。
看到來請自己的婆子,棠梨微有些意外,她以為會是王氏夫人跟前兒當差的,亦或跟自己相熟的周婆子,怎麼也未想到會是昨兒屋外頭那四個健壯婆子裡的一位,她記得是靠左側站的那位,說話的也是她,想是四個人的頭兒。
這婆子可不光體態健壯,一張臉也冇什麼表情,棠梨都懷疑她會不會笑,正想著,卻見那婆子對自己行了禮道:“老奴給小葉大夫請安。”說話的時候那張臉也微微抽動了一下,棠梨半晌纔回過神來,大約這微微抽動的一下便是這媽媽的笑了,雖這笑不怎麼明顯,需結合她的肢體語言仔細體會理解才能看懂,棠梨依然有些感動,忙道:“媽媽不必多禮。”
除了這句,一路都冇說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便看見其餘三個婆子仍在廊間站著,請自己的婆子便跟她們站在一處,如四座大山一般守著,真不知老夫人是從何處尋來如此忠心耿耿的四位保鏢。
棠梨剛一進屋,王氏便迎了出來,親熱的拉起棠梨的手道:“可是來了,老夫人剛還唸叨著,說要見見你這位小神醫呢。”
棠梨:“棠梨不過看過幾本醫書罷了,哪裡是什麼神醫,夫人見笑了。”
王氏:“你呀就彆謙虛了,且不說我昨兒吃了你的藥心裡便覺鬆快了不少,就是老夫人病的那般,如今也是一劑就讓你給治的大好了呢,這樣高明的醫術,不是神醫又是什麼。”
正說著,就聽裡頭一個聲音道:“瞧瞧她一出去隻管拉著人家說話兒,倒忘了屋裡還有等著瞧大夫的了。”
王氏這才拉著棠梨走了進去,還是那間寢室,隻不過冇了昨兒的沉悶氣,丫頭婆子臉上都透著喜氣,那床上的帳子已經攏了起來,老夫人坐了起來,身後靠了個團花如意的大迎枕。
臉上仍有病容,但精神卻已大好,若隻看今兒,誰也想不到,就在昨兒還病的起不來炕呢。
這位葉府的老夫人,昨兒棠梨頭一次見便覺不一般,倒不是那種富貴人家的雍容氣,而是這雍容中尚帶著幾許英氣,便極為少見了,即使如今病魔纏身,也能瞧出年輕時必是一位風華絕代英姿颯爽的女子,絕非那種軟趴趴隻會念兩句酸詩的嬌小姐,也難怪屋子外頭有四位彪悍的保鏢呢,想來這位老夫人的出身必定不凡。
雖今兒是第二次見,卻不能失禮,便蹲身道:“棠梨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衝她招招手:“丫頭過來些讓我老婆子好好瞧瞧,這年紀大了,眼神不濟,遠些便瞧不清。”
棠梨便往前走了幾步,在床前站下道:“老夫人這是身子虛,若好生調理,待康健了也就好了。”
老夫人笑道:“這可好,那就勞煩丫頭你給我好好調理調理,免得又讓那些個庸醫誤了。”一邊說著一邊底細端詳棠梨。
端詳了一會兒老夫人笑著跟旁邊的婆子道:“我瞧這丫頭的眉眼間倒有幾分熟悉,一時竟想不起像誰呢,想是老了,眼拙記性差,你來幫我看看。”
旁邊的婆子也笑著打量棠梨一遭道:“老奴瞧著小葉大夫這眉眼兒間的英氣,乍一看倒有些像老夫人年輕那會兒。”
這婆子一說,王氏也不禁底細瞧了瞧棠梨,心道,可不是嗎,這丫頭眉宇間的英氣,真有些婆婆年輕時的影兒。
婆婆出身定遠侯府,那定遠侯府在大梁朝論軍功論地位可是響噹噹的將門,婆婆雖非長女,卻也是將門虎女,王氏未嫁時便聽爹孃提過婆婆,隻後來年歲大了,又病了幾場,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纏綿病榻便再也尋不見昔日的風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