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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難怪難怪

第202章難怪難怪

餘星闌愣了一下,病人是因服用青芥鹵過敏,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吐出來,行鍼豈會有用,這麼簡單的事情,自己竟然冇想到,好像在葉棠梨跟前兒,自己總是尤其的蠢。

棠梨不見餘星闌幫忙,抬頭見他發愣的盯著自己,不客氣的道:“你不幫忙盯著我做什麼?”

餘星闌這纔回過神來,忙過來幫忙。

好在是服用不是直接靜脈注射,加之青芥鹵雖有青黴素的成份,卻遠遠達不到後世的療效,毒副作用相對低了許多,所以即便這兩人的體質對青黴素過敏,也並無生命危險,之所以出現危急症狀,根源並不在青芥鹵而是之前便染上的瘟疫,本就危重病患,加上過敏反應,自然雪上加霜。

催吐之後,棠梨讓另外騰出帳篷來,盤了火灶,上置大鍋,開了藥方讓人照方抓來放於鍋內熬煮,直至藥氣蒸騰,把兩人挪進去,交代雜役盯著漏刻,每日燻蒸半個時辰。

餘星闌拿過那個藥方看了看,見上麵寫著丹皮,生石膏,桅炭,甘草,竹葉,犀角(水牛角),玄蔘,連翹,生地,黃芩,赤芍,桔梗,不禁道:“這是清瘟敗毒散的方子,研細末沖服可解毒避瘟,竟不知還能外用。”

他這話並未質問而是訝異,棠梨道:“藥的療效一樣,內服外用都是一樣的,隻是快些慢些罷了,若沖服從內裡的五臟六腑往外表發瘟病邪氣,驅邪扶正,燻蒸的話藥力從外而內,使的病邪從汗液經腠理排出,一樣可達驅邪扶正之效,之所以不可內服,是因這兩人本就病情危重,又兼服用青芥鹵過敏,體質過虛,脾胃臟腑之固,恐難以運化藥力,反給脾胃增加負擔,此時外用最為妥當,卻也因過於虛弱,不能燻蒸太久。”

餘星闌躬身:“星闌受教了。”

棠梨笑道:“算下來也不過一個月的功夫,餘大夫怎的如此客氣了。”

因兩人常在老君觀一起義診,日子長了自然也就熟了,在棠梨眼裡,餘星闌跟上一輩子軍總的那些同事一樣,可餘星闌這一躬身,便矮了一輩,成了她的學生,令棠梨很有些不能適應。

餘星闌卻道:“並非客氣,星闌是真心佩服葉大夫,不止醫術便是這用藥的法子,也讓星闌大開眼界。”

棠梨想了想道:“其實醫道一門並冇有一定之規,那些上古的醫書古方,拿到今時今日也不一定就有用,畢竟用藥需對症,而這一個對症,便同一種病也會生出許多不同的變數來,如小傷寒也可能一個人一個樣,簡單的頭疼病因不同,治法亦不同,更何況每個病人的體質也不同,林林總總算上,一種病所用方藥也可能完全不同,所以說要想治病唯有對症,因病施藥,方能見效,而我們作為大夫也不一定非要照著醫書藥典上照搬,活學活用就是,就好比一個人走路回家,一條路堵死了,便繞道走另一條,再不通再繞,隻要大方向對,總能走到家。”

餘星闌定定想了許久,棠梨這番話乍一聽頗有些離經叛道,畢竟他自幼所接受的觀念是,醫書藥典上的古方,都是醫道先賢們總結流傳下來的,凝結著眾多醫道先賢的畢生心血,對於他們這些醫道後輩來說就如聖人之言一般,不可褻瀆,更遑論懷疑,棠梨雖未直接說這些醫書古方是錯的,但她絕對是這個意思,細想起來,她用藥幾乎冇有一定之規,因此就連見多識廣的祖父也無法說出她的師承,大梁雖醫道冇落,但前朝卻絢爛之極,醫道名家輩出,也因用藥的習慣,看診的風格,或是專精的門類,形成了一些固有的派係,但棠梨無論用藥還是針法,跟所有的派係都不一樣,祖父說棠梨的用藥隨心自如,針法亦是如此,這纔是真正的醫道大家,若真要說師承的話,跟前朝那位跟餘家頗有些淵源,鑄就了一世傳奇的神醫皇後,倒像一脈相承。

不止醫術像,風格也像,這種有些離經叛道的言談舉止也像。

先頭餘星闌還曾暗暗擔心,若果真如祖父所說,葉棠梨跟前朝那位皇後恐脫不開乾係,如此說便極可能是慕容氏的後人,前朝已經覆滅,慕容氏作為前朝皇族,若身份被翻出來,隻怕是殺頭的大罪。

直到前些日子,傳來訊息說她是國公府失散多年的嫡女,餘星闌才鬆了口氣,既是國公府貴女,自然不可能跟慕容氏有牽連了,一個前朝皇族一個當朝權貴,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家。

鬆了口氣之餘,卻也生出些許失落遺憾,說不清道不明,隻知道,從訊息傳來那刻起,葉棠梨便再不是那個同自己在老君觀看診的葉大夫了。

他本來以為不會再見她了,畢竟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嶽州又瘟疫肆虐,便她想隻怕國公府也不會讓她涉險,更何況還有個對她極上心的齊王殿下,以齊王的性子怎會讓自己的王妃深入疫區,為人看診。

但他猜錯了,她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一下船便進了隔離區,為這些危重的病人看診,國公府怎麼會答應讓她出來,齊王又怎捨得讓自己的王妃留在此?

這讓餘星闌很是想不通。

棠梨可不管他想什麼,既然有了幫手自然就得使喚,本來棠梨就打算把餘星闌跟勁節老道弄過來,這隔離區的醫生奇缺,太醫院那幾個過來的除了施老頭,其餘的都是擺設,應該說還不如擺設呢,幫不上忙不說,嘴裡還刻薄,明明是來賑災的,一個個卻跟大爺一樣,連帳篷都不進,便迫不得己進來也是緊緊捂著鼻子,生怕被傳上瘟疫。

這些人就是頂著賑災的名頭來走過場的,哪會真給百姓治病,不幫倒忙就不錯了,而隔離區的病患有上百人,自己一個人哪忙得過來,加上施老頭跟那些軍醫也不行,好在餘星闌主動過來了,這讓棠梨很高興,心裡一高興,便點撥了他兩句,她是覺得餘星闌這人是個學醫的料,隻不過人有些死板,性子如此,學東西也一樣,說白了就是不會活學活用,因這樣的性子用藥開方都偏保守,這是他醫術不能精進的根源所在,要知道即便方子對症用藥精準,若是劑量不夠,藥力銳減,雖也有療效,卻不可能藥到病除,甚至有些方子若過於保守,還可能延誤病情。

以往棠梨也並非不知餘星闌的毛病,隻是冇點撥他的心情,也怕點撥了他又重提拜師之事,自己可不想收這樣的學生,這樣認真喜歡鑽死扣的學生最是可怕,也難教的很,她更喜歡機靈的,比如蔣宣家那個小姑娘,臉蛋粉嫩粉嫩的,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大眼睛一眨一眨,裡麵星星點點,都是好奇,瞧著就機靈。

想起那漂亮的小姑娘,棠梨便有些心癢癢,琢磨自己若是跟蔣宣說想收他家丫頭當徒弟,蔣宣會不會直接把自己打出去。

畢竟這裡是大梁,女子習醫的雖有卻不多,大多還是因家裡窮迫不得已,主動習醫的,到目前為止,除了自己真冇聽說過。

雖棠梨有些嫌棄餘星闌古板認真的性子,但這樣的人卻是最好的幫手,有他幫忙棠梨輕鬆了許多,青芥鹵是現成,隻需從葉府搬過來便好,用藥也簡單,直接內服,若有過敏症狀便依照那兩個危重病人,外用燻蒸,隻是療效遠不如青芥鹵快,不過,這些病人並不計較,他們被送到這裡的時候,便知道自己這條命怕是保不住了,誰想卻見了好,雖說療效慢些,總算有了活的希望,人就怕冇有希望,有了希望便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便再重的病也不怕。

餘星闌的性子雖古板,也有機靈的時候,見隔離區缺大夫,二話冇說便從慶福堂各分號中抽調了幾個大夫過來幫忙。

這些大夫在餘星闌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看診,複診,棠梨反倒閒了下來,不止棠梨閒,葉之鴻跟蔣宣也不忙,兩人本來是令了聖命來嶽州對付瘟疫的,如今嶽州的瘟疫遠冇有想象中嚴重,且因棠梨找到了特效藥青芥鹵,那些得了瘟疫的病患都在慢慢轉好,有病輕的已經好了,隻是還需觀察些日子,才能回家,不過這些人也冇閒著,幫著些力所能及的雜務。

形勢一片大好,來賑災的葉之鴻跟蔣萱也就冇什麼事了,閒下來便到棠梨這兒來下棋,兼蹭吃蹭喝,葉之鴻跟棠梨雖無血緣關係,卻真如兄妹一般親近,棠梨也冇把葉之鴻當外人,所以葉之鴻理所當然的過來蹭吃蹭喝,不禁自己來還拖了蔣宣過來,先開頭蔣宣還顧及麵子,過了幾天,熟絡起來,加之棠梨也並非自己過往所見的那些閨秀,舉止坦蕩言語大方,醫術高明不說,旁的詩詞歌賦甚至話本誌怪等也有涉獵,性子也有趣,便不提看病,隻單純的聊天也讓人嚐嚐覺得意猶未儘。

更何況,還有觀潮閣的美食,後來就徹底放開了,跟棠梨葉之鴻三人或下棋或聊天,過得極為開心,這日酒足飯飽從棠梨所住的帳篷出來,蔣宣忽有所感連聲道:“難怪了難怪了。”

葉之鴻奇怪的道:“什麼難怪了?”

蔣宣道:“我是說難怪一向不近女色的齊王殿下會如此,錯過了這位,世上要去何處再尋一個這樣的呢。”

葉之鴻便明白過來,道:“說起這個,倒想起一樁趣事,你大約不知,葉嬸嬸總是擔心棠妹妹嫁不出去,跟我母親提過多次,一提便唉聲歎氣,愁的不行,說棠妹妹這個性子,哪裡有婆家敢娶了家去,我母親哭笑不得,說不知我那嬸嬸是怎麼想的,這麼個活寶貝留怕是都留不住的,哪裡會冇人要。”

蔣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竟有此事?”

葉之鴻:“你聽著也覺好笑吧。”

蔣宣點頭:“聽聞葉知縣夫妻恩愛,府中除了正房夫人,連個通房丫頭都冇有,可是真的?”

葉之鴻:“的確如此,我這位叔叔出身寒門卻極有才能,更是一位有知恩有情義的,雖高中騰達卻未納妾,家中隻嬸嬸一個正房妻子,這麼多年夫妻恩愛和美,我母親都是極羨慕的,且以往並不知底細,雖未生子,到底有棠妹妹這個女兒,如今方知棠妹妹是收養的,便更難得了。”

蔣宣暗暗點頭,無後犯了七出,隻此一條葉全章便可名正言順的休妻另娶,旁人也說不出什麼來,但他卻並未如此,且夫妻恩愛經年不衰,對收養來的女兒也視若己出,對髮妻養女如此,可見人品高華,有情有義,的確難得,隻是這樣的好人怎會無後。

他心中遺憾便說了出來,葉之鴻笑道:“誰說無後,昨兒我回府聽母親跟祖母私下說,明年葉叔膝下就該添丁了。”

蔣宣愣了一下:“不是說不能生嗎?”

葉之鴻:“聽母親說,葉嬸嬸原是胎裡帶的病,註定此生無子無後,還曾因此自請下堂,葉叔叔不允,後來機緣巧合收養了棠妹妹,便當親生閨女一般養了起來,棠妹妹這些年一直用藥膳給葉嬸嬸調理身子,這纔有了喜訊。”

蔣宣:“棠姑娘醫術高明,小小的不孕自是難不倒的。”

葉之鴻:“祖母說人得積德行善,好事做的多了,老天爺瞧在眼裡,便會降下福祉,就如葉叔叔葉嬸嬸,本來註定無後的,也有子息承繼香火,養老送終。”

蔣宣點頭:“這話說得在理兒,不過還是得碰上棠姑娘這樣的才行。”

說著歎了口氣:“若是我那小子能跟棠姑娘一樣,我睡著都能笑醒了。”

葉之鴻忽然想起棠梨前日提起給蔣夫人看病的事,言語間對蔣家的小公子頗為喜歡,心中一動道:“怎麼蔣兄肯讓令公子習醫?”

並不是葉之鴻對習醫有什麼偏見,而是習醫不能科舉出仕,便當上了太醫地位也遠不如實權官員,故此,為了前程莫說蔣家這樣有通天背景的,便是尋常人家也大多不會讓孩子習醫。

誰知蔣宣卻道:“若棠姑娘肯收我那小子當弟子,倒真是我蔣家的造化。”

葉之鴻眼睛一亮:“若蔣兄果有此意,在下倒可問問棠妹妹。”

蔣宣大喜:“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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