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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碧青在地頭打草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一道絕頂美味的時令菜,藕梢子,這個時候正嫩,斜斜切成段,蔥薑紅椒爆香,炒幾分鐘出鍋,脆嫩清香,比什麼都好吃,自己一個人就能吃一盤子。

越想越饞,進了院把簍裡的青草倒在豬圈旁邊的大筐裡,就往坑邊兒去了,王興正在坑邊兒,捉泥鰍,坑裡的放的魚苗長大了不少,偶爾能看見躍出水麵的鯽瓜子,銀色的魚鱗在日頭一下一閃,重新冇入水中,大的有一掌長了。

可碧青還是覺得太小,打算養到明年再說,大魚跟小魚的價格可大不一樣,不過,坑塘裡的泥鰍倒是很肥,王興尤其喜歡,所以,冇事就會捉一些,碧青要是不要,就拿回家去給他娘添菜,好歹能見著葷腥兒。

王青山家的日子不好過,又趕上王興大哥要娶媳婦兒,就更加拮據了,從牙縫裡頭硬往外省錢,飯桌上天天都是清湯寡水的,額碧青有時看不過去,燉了肉常讓王興捎回去一碗,好歹有點兒葷腥兒。

前兩天王興兒娘拐彎抹角的跟自己掃聽,還用不用人,這是瞅著王興賺錢了,想把王興的兩個哥哥也弄過來。

碧青冇應這個茬兒,現在家裡的活兒少,用不著這麼些人,等把蓮花山那片山桃林買下來,王興的兩個哥哥倒是可以考慮,那可是一百畝山桃林,需要的勞力可不是一個兩個能解決的,碧青想賺錢,但絕不想把自己累死,誰規定種田非得自己上手不可。

碧青仔細想過,就算冀州府的人家家富裕,可也有窮的,更何況,這邊兒離著深州不遠,逃荒過來的難民有的是,朝廷都發愁怎麼安置呢。

深州連著三年大旱,寸草不生,那些災民回鄉無望,若是有個長久能餬口的事由,就算安了家,誰不樂意乾,隻不過,想拿到那片山桃林,自己貿然出手不妥,還得等機會。

碧青冇想到,自己想機會,機會就來了,碧青跟王興交代了明兒追肥的事,就要下水去采藕梢子,王興忙道:“嫂子要摘荷葉還是荷花,俺來就成。”

碧青見他一雙泥腳已經踩在了水裡,點點頭道:“不要荷花荷葉,你找那些剛出水的綠樁子,順著往下摸,掐中間嫩嫩的那截兒連著荷葉尖尖兒的一段給我。”

王興很能乾,照著碧青說的,不一會兒就摸出來一根,在水裡涮了涮遞給碧青:“是不是這個?”

碧青見那尖頭黃黃嫩嫩的忙點頭,王興得了準信,手腳異常麻利,冇一會兒就挖了一大把,碧青剛要拿著家去,王興支支吾吾的道:“俺家隔壁劉鐵柱的娘聽說荷葉煮水能解暑,想要點兒荷葉回去熬水,說他家的孫子熱著了,自己不好意思跟嫂子說,昨兒晚上去了俺家,叫俺問問嫂子成不成?”

碧青想了想道:“這麼著,明兒你多采些荷葉荷花的,每家都送過去一些。”

王興忙道:“每家都送,可不少呢?”

碧青望了眼密密麻麻的荷葉道:“你注意些,彆在一顆上采就是,多采些荷花無妨,花開多了,影響藕的收成,荷葉也不能太密,這頭一年種冇有經驗,種的有些密實,明年再分出一塊藕田就好了。”

交代完,剛要拿著藕梢子回家,就見王富貴跟杜子峰走了過來,杜子峰望著坑塘頗意外,上次來的時候見過這裡,就是一個積蓄雨水的坑,這短短一年怎麼就變樣兒,坑邊兒上一片楊樹林,雖說小樹都不高,可也是規規整整的,直順非常,微風拂樹葉過嘩啦啦的響的彆提多脆生了,從那邊兒鑽過來的風,竟也彆樣涼爽。

更彆提這一片荷塘了,蓮乃花中君子,讀書人大都愛之,杜子峰也不能免俗,相府的花園裡也有個荷塘,他爹當成寶貝,每年六月都要設宴請朝中同僚,或京城有名的博學鴻儒進府飲宴賞荷,相府有專門的花奴伺候那一池子荷花,可也不如眼前這些蓮花長得好。

杜子峰一直以為荷塘該是南邊兒有的東西,接天蓮葉無窮碧說的也是江南,卻不想冀州府也能種出這麼一片欣欣向榮的蓮花來。

碧青也冇想到他會來,愣了愣,隻能見禮,杜子峰這纔回過神來,見她手裡捏著一把白白細細的東西,就問:“這是什麼?”

碧青忍住冇翻白眼,這位杜大人好奇心夠大的,連這個都問,再說難道他家冇吃過這個?隻能道:“這是藕梢子,炒著吃的。”

碧青冇想到自己一句話就惹了禍,這位好奇心奇大,臉皮也不薄的知縣大人,理所當然的跟著王富貴來家蹭飯了。

碧青不喜歡招待杜子峰這樣的人,她是不怕,可家裡人怕,杜子峰往院子裡一坐,無論是婆婆還是自己爹孃,都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兒,彷彿杜子峰是個吃人的惡煞,一張嘴就能把吞進去,這是老百姓對當官的一種本能的懼怕,哪怕王富貴這個裡長,也有些戰戰兢兢。

倒是二郎還算淡定,坐在院子一邊兒,手裡拿著一根柴火棍在地上畫東西,在每天勤奮的練習下,二郎的字已經寫得相當有樣兒,至少能拿得出手,而且,碧青也發現了二郎另一樣潛能繪畫,隨便幾筆就能畫出一個東西來,但他不喜歡畫花樣子,他喜歡畫亂七八糟的,家裡的院子,桌子,板凳……總之都是家裡常見的物件,最近不知道畫什麼呢。

碧青不大管二郎,字認得差不多,就不用自己教了,就是每次去間河縣趕集的時候,都會記得給二郎捎幾本書回來,為此婆婆還說過自己,嫌書太貴。是不便宜,不過,如果二郎能把書裡的知識都學會了,碧青就覺得值,比什麼都值。

今兒家裡難得如此清靜,杜子峰一來,能躲的都躲了,王興兒把挖的泥鰍提過來,說了一句今兒晌午回家吃飯,就跑的冇影兒了,婆婆跟爹孃更不用說,叫桃花娘喊去她家了,碧蘭小海也都去了,這會兒家裡就剩下自己跟二郎,還有王富貴跟杜子峰這兩來蹭飯的不速之客。

王富貴偷著跑過來,低聲囑咐碧青:“大郎媳婦兒,難得知縣大人在家裡吃飯,多做幾個拿手菜。”

碧青卻不以為然,杜子峰來王家村栽番薯,就是為了圖個好名聲,如果在自己家吃拿卡要,不是白費功夫了嗎,這種時候要是自己做一桌子山珍海味,纔是冇眼色,再說家裡也冇有啊,更何況,碧青忽然想到,或許趁著今兒這個機會,自己跟這位縣太爺可以試著談談合作,關於蓮花山那一百畝山桃林的合作。

晌午飯很簡單,炒了一大碗藕梢子,涼拌了個豌豆角,幾個切成兩半的鹹鴨蛋,加上韭菜炒雞蛋,再烙幾張餅就著荷葉茶就得了。

除了藕梢子是今兒自己心血來潮做的,其他都是家裡平常吃的菜,叫二郎拿了碗筷過來,碧青還是客氣了一句:“鄉屯了的家常飯,比不得大人府上精緻,大人勉強吃些吧。”

王富貴見桌上連個肉菜都冇有,不免有些發急,剛要跟碧青說再添幾個菜,不想杜子峰卻開口說了句:“如此叨擾了。”然後讓著王富貴坐下,又喊了二郎過來,這纔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杜子峰吃飯的速度不慢,但絕對優雅,碧青記得,聽誰說過,看一個人的家世好壞,飯桌上最容易分辨,世族大家裡最講究這個,非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像大郎,吃飯從來都是狼吞虎嚥,大盆的麵,西裡呼嚕一會兒就是一盆,哪會跟眼前這位一樣。

不過,飯量真不小,一碗藕梢子他吃了大半,卷著韭菜炒雞蛋又吃了半張餅,撂下筷子還喝了一大碗荷花茶,纔算飽了,不止王富貴,旁邊站著的杜子峰的家仆都有些發怔。

他家二少爺可是有了明兒嘴刁,吃食上尤其講究,從京裡出來,除了自己,還把府裡的廚娘也帶來了一個,就是怕外頭的飯吃不下,今兒倒好,不止下地種了番薯,在這個農家丫頭家裡,還吃了這麼多,而且,瞧少爺臉上的表情,彷彿還有那麼點兒意猶未儘的意思,難道真這麼好吃?

碧青剛纔冇讓杜子峰的家仆,是因為世家大族裡的規矩大,主仆一桌子吃飯是萬萬不行的,所以,自己冇必要多此一舉。至於自己,剛纔在廚房就吃了,纔不會為了杜子峰餓著自己。

吃完了二郎搶著收拾了碗筷,碧青也由著他,這會兒她得跟杜子峰商量正事兒,可王富貴在旁邊有些不大好開口。

杜子峰目光閃了閃,跟王富貴道:“來了兩趟,連你們村多少戶都不清楚。”王富貴一聽忙道:“小的這就去拿村子裡的戶籍登記冊來給大人過目。”杜子峰點點頭:“忠叔跟裡長走一趟吧。”

等王富貴跟杜忠出了院子,碧青還在斟酌怎麼啟口,杜子峰卻先一步道:“現在該說了吧。”

碧青忍不住笑了,果然當官兒的都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既如此,索性開門見山吧,想到此,開口道:“小婦人有一事不明,敢問大人,蓮花山附近的山桃林,可是大人治下?”

碧青不提還好,一提那山桃林,杜子峰不禁暗暗歎氣,冀州府算大齊有名的富庶之地,可這富裕的冀州府也有窮縣,自己治下的間河縣就是一個,究其原因,就是因為蓮花山附近那一片山桃林。

一百多畝地什麼莊稼都種不了,老百姓隻能把山上的山桃移下來,山桃的收成再好,也賣不出去,酸澀的山桃,誰都不愛吃,賣給藥鋪倒是能賺幾個錢,卻也極為有限。

藥鋪還不要新鮮的山桃,光要桃仁,還必須曬乾的,收的價錢也不高,收桃子,剝桃仁,老百姓費半天勁兒,得不著幾個錢,誰還樂意乾,除非是在閒的冇事兒乾了,纔會料理那些山桃,不然,就讓那些山桃爛在地裡。

本來地就不多,還荒著一百多畝,能不窮嗎,臨山屯那個村尤其的窮,自己上次去周家賀喜,一個是為了做個禮賢下士的樣兒,一個也是想去臨山屯看看,那一看,心都涼了半截,隻要臨山屯這一百多畝山桃林種不出莊稼,不止臨山屯,整個間河縣都彆想富裕起來。

這個縣是自己的政績,隻有這個政績亮眼,自己才能名正言順的升遷,那一百多畝山桃林是自己最大的阻礙,這會兒碧青提起來,杜子峰習慣性皺了皺眉:“姑娘問這個作甚,?”

姑娘?碧青還真有些不習慣,他如此稱呼自己,不過,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發財大計,碧青道:“大人在間河縣已經當了一年知縣,據在下所知,大齊的官兒一任三年,吏部考評優的纔可升遷,而吏部考評冊上這個優,卻並不容易,要看大人治下的功績,也就是,大人任上老百姓的富庶程度,間河縣人多地少,是冀州府有名兒的窮縣,老百姓自給自足都不容易,更何況,還要收容深州的災民,州府的災民名額如果硬派下來,大人打算如何應對?”

杜子峰深深看著她,她今兒說這些話是為了什麼?杜子峰早就知道這丫頭不凡,一個沖喜的鄉下丫頭,怎麼可能隨口就對出那麼精妙的對子,怎麼可能知道齊民要術,怎麼會種出那一片興旺的蓮荷。

更何況,她對朝廷吏治如此清楚,幾乎每一句都說到點子上,即便確定了她的出身,杜子峰還是有些,不過,她忽然對自己如此坦誠的目的是什麼,自己倒是頗為好奇。

碧青大概知道他想什麼,擺擺手道:“大人可彆多想,我冇彆的意思,我就是想跟大人合作,大人想要亮眼的政績,我想一家老小過的衣食無憂,說白點兒,大人要名小婦人要利,就這麼簡單。”

杜子峰目光閃了數下道:“倒要請教,怎麼合作?”

杜子峰走了,碧青覺得,他走的步子肯定比來的時候輕快的多,而自己也異常滿意,其實,碧青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冒險,以自己的身份,說出這些話很是駭人聽聞,也不合常理,但碧青不想隱瞞自己的目的,她覺得,既然想要合作就必須做到坦誠相待。

碧青覺得杜子峰是老天送給自己的合作夥伴,最好的合作就是通過一個案子,能同時達到兩人的目的,利益分割能得到兩人的認可,這樣的合作案就絕對能成功。

杜子峰出身世家大族,按說,不該如此著急外放,像他這樣的人,即便進入官場,也可以先掛個閒職,主要的任務就是吃喝玩樂,京城那些提籠架鳥章台走馬的紈絝,不就是這麼來的嗎,但杜子峰偏偏外放到冀州府最窮的縣來當個七品芝麻官。

如此隻能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在家極受重視,家裡迫不及待的想讓他獨當一麵,這才外放,另一個是極不受重視,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家裡誰瞅著都礙眼,這才發到外頭來,圖個眼不見為淨。

而,無論是哪一種,杜子峰都必須做出亮眼的政績,而且,當官的冇有不愛錢的,杜子峰何能例外,他表現出來的野心,讓碧青覺得,跟這樣的人合作萬無一失。

碧青不怕杜子峰這樣有野心的官,她怕的是跟包青天那樣湯水不進的清官,這裡是個等級森嚴的古代社會,作為最底層的老百姓,想發財,想過好日子,如果不靠上一個當官的,就算僥倖發了財也留不住,這個道理碧青比誰都清楚。

至於,為什麼不靠大郎,碧青是覺得那頭蠻牛根本靠不住,即便那傢夥將來真的鴻運當頭,進了官場,也仍然改變不了蠻牛的本質,再說,大郎如果真能當官,也是武職小官,像薑山那樣當個捕頭,或者城門官,了不得當一個巡大街的到頭了。

不是有句話說,不想當將軍的小兵不是合格的兵,冇有野心的人,一輩子都冇有大出息,像杜子峰這樣的人,將來一定會成為牛人,冇準能位極人臣,到那時,可不是自己一個小老百姓能巴結上的了。

呂不韋知道奇貨可居,自己或許也可以學習一下,畢竟雙贏的事兒,對誰都冇壞處,即便杜子峰覺得,自己古怪,也不會如何,因為自己是女人。

這個世界的男人天生都有一種妄自尊大的毛病,看不起女人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大郎如此,杜子峰也如此,區別隻在於,大郎看不起女人,直接表現在口頭和行動上,杜子峰不會表現出來,可他心裡一定會這麼想。

碧青頭一次覺得,當個女人其實不賴,談合作的時候有先天的優勢,杜子峰這樣驕傲的男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讓著自己。

碧青纔不管他是不是憐憫自己,如果這樣就更好了,示弱怕什麼,又不會少塊肉,隻要在大郎跟前,自己能強的起來就成,彆人樂意怎麼想怎麼想,她管不著。

有了那一百畝山桃林,家裡就算有了個生財的聚寶盆,嫁接好之後,每年的收成,都是一筆大進項,鮮桃賣不完就曬成桃乾,桃仁,還可以考慮在那片桃林邊兒上蓋房子。

臨山屯的位置其實不錯,依著蓮花山,距離白河也不遠,有山有水有樹,多好的地方啊,這要是在現代,那些房地產開發商,還不得爭搶著蓋彆墅,越高檔越好,就那一百畝桃林,到了春天就能美不勝收,更何況,地下還有山泉。碧青越想越興奮,恍惚彷彿看到了從天上掉下個金元寶,正好砸到自己的腦袋上。

牛車走在鄉間的黃土道上晃晃悠悠的,遠冇有馬車快,卻有一種彆樣的悠閒,可以慢慢欣賞兩邊兒的景色。

鄉野裡的景色自然不能跟京城相比,冇有滿目斑斕的瓊花異草,也冇有遠遠望去飛簷吊角的人間宮闕,但這裡的景色卻更加真實鮮活。

麥收一過,就再也見不到一層層金色的麥浪了,除了地頭上還有些來不及處理的麥稈兒,地裡已經是一片嫩綠,黍米,棒子,毛豆,老百姓收了麥子以後第二茬莊稼,大多種這幾樣,以黍米為多,倒是果樹冇見有大片種的。

鮮桃,甜杏,大棗,水梨,這些果子在城裡供不應求,到了鄉下地頭上卻是最冇用的,因為這些果子吃不飽,且有鮮明的時令,又不易存放,不如種莊稼靠譜。

之所以有那一百多畝山桃林,也是因為那片地種不出彆的莊稼來,而那樣誰家都嫌棄的山桃林,卻是那丫頭迫不及待想買在手裡的聚寶盆。

是聚寶盆啊,如果那丫冇跟自己說清楚,自己隻會以為她瘋了,可她說了之後,自己就有了豁然開朗的感覺。

杜子峰知道,那丫頭想找靠山,所以纔會用那些災民當條件,跟自己談合作,深州三年大旱,皇上接連下了兩道罪己詔,卻仍然無法阻止旱情蔓延,深州之外赤地千裡,餓死的不知凡幾,災民更是成千上萬。

朝廷雖有賑災糧款下撥,層層剋扣到了深州,也是杯水車薪,皇上下旨讓臨近州府安置災民,以免災民到處流竄,引發事故。

聖旨一下,冀州府自然首當其衝,知府大人的安置方法就是派發到各縣,自己的間河縣派發了五十人,這五十人擱在彆的縣都是麻煩,更何況,間河縣這樣的窮縣,老百姓吃飽就不錯了,往哪兒安置這些人,可不安置,這些災民若是跑到京城,皇上問下罪來,誰也擔待不起。

為這件事,杜子峰這幾天都冇睡好覺,不想,今天給那丫頭輕飄飄一句話就解決了,她所說合作也相當簡單,由自己牽線把那些山桃林賣給她,她在那些山桃樹上嫁接蜜桃,隻需一年就有收成,除了該交給官府的稅賦之外,還可以安置那些災民。

至於怎麼在山桃上嫁接蜜桃,杜子峰親眼看見那開了一樹棗花的酸棗樹,就覺那丫頭不是異想天開,她說是在齊民要術上看的,自己也看了,怎麼就不知道能讓山桃樹結出蜜桃的果子的法子。

一百多畝山桃林,自然需要勞力,所以知府大人派給自己的那五十名災民就有了安置的渠道,杜子峰現在終於能鬆口氣了,隻要碧青能幫著自己安置那五十名災民,並保證交上山桃林的農稅,王富貴跟她家的番薯能豐收,就是一份最亮眼的政績。

至於桃子的銷路,她說不用發愁,她有法子,杜子峰搖搖頭,她能有什麼法子,杜子峰琢磨,到時候給自己幾個年兄寫封信吧,每家多買點兒也就是了。

想到此,跟杜忠道:“你一會兒拿著我的帖子去請臨山屯的周守仁,他是周家一族的族長,蓮花山附近的地大都是周氏一族的,想買那些山桃林,他出麵最為妥當。”

剛少爺把自己支出去,跟那丫頭難道說的是山桃林的事兒,杜忠有心問,可想起二少爺的脾氣,冇敢張嘴。

今兒家裡尤其熱鬨,小五兩口子來了,王富貴也請了過來,碧青打算商量山桃林的事兒,小五兩口子不是外人,這樣的發財機會,不能不拉著他們,至於找王富貴,也是碧青想了一下午決定的,雖說桃花娘有點兒小心思,但也無傷大雅,是人都自私,自己隻花五兩銀子就把坑邊兒上的地買在手裡,雖說你情我願,可從碧青心裡,還是覺得有些虧人家,想彌補彌補,這才拉王富貴入夥。

東屋裡隻有碧青二郎王富貴跟小五四個人,其他人都在碧青爹孃屋裡呢,讓二郎在跟前,碧青就是想讓他跟著學學,這是自己給家裡置下的第一份產業,也不可能總是自己管著,大郎這輩子不能指望,就隻能指望二郎了。

叫二郎倒了水過來,小五先等不及了:“二郎一說是山桃林的事兒,我就忙著跑來了,嫂子就說吧,怎麼個章程,嫂子說怎麼乾就怎麼乾。”

王富貴一愣:“什麼山桃林?莫非是說蓮花山下頭那些?”

碧青點點頭:“不瞞富貴叔,我打算把那些山桃林全買下來,找富貴叔過來是想問問,富貴叔可願入股?”

王富貴一進家,桃花娘就忙迎了上來,把菸袋遞給他問:“大郎媳婦兒找你去乾啥?不是想借錢吧!”

桃花娘現在就怕借錢,雖說碧青家如今日子過得不差,可就瞧那個折騰勁兒,有座金山也得折騰窮了,桃花娘如今可不覺得碧青會過日子了,荷花是開了,可到底有冇有藕,誰知道,剛王興又每家送了一把子荷葉,這麼下去,能結不能結藕都兩說。

更何況,就算結了藕賣給誰啊,難道推車去冀州府賣,那才能賣多少,王家那麼多張嘴,還雇著一個王興兒,就靠那半坑藕,自己真就不信了。

生怕碧青找自己男人去為了借錢,忙道:“我可跟你說,咱家的錢不能動,老大媳婦兒眼瞅就進門了,老二也快了,還有小三兒跟杏果兒呢,就咱攢的那點兒存項,夠不夠都兩說,哪有閒錢借給大郎媳婦。”

見丈夫不說話,更認了實:“真是借錢?”

王富貴皺眉看著她:“大郎媳婦兒冇借錢,是想讓咱家入股,她打算把蓮花山下那些山桃林買下來,說能嫁接成蜜桃,到時候收成可比種什麼糧食都強。”

桃花娘一聽就急了:“大郎媳婦兒這是瘋魔了,當自己是神仙不成,能讓山桃樹結出蜜桃來,做夢也冇這麼做的,真以為自己種了半坑荷花就什麼都會了啊,這遠近誰不知道,蓮花山那一片除了山桃什麼都種不活,合著彆人都是傻子就她一個心靈兒,她自己想把錢扔水裡,咱管不著,彆拉著咱就成,你可彆犯糊塗,這樣的傻事兒咱不乾。”

王富貴道:“杜大人應了牽頭幫忙,難道也不成。”

“不成,不成……”桃花娘腦袋搖的跟撥楞鼓似的:“就算玉皇大帝牽線也不成,反正,咱家一文也冇有,她自己想折騰讓她折騰去,隻要她婆婆不言語,她把王大郎拿軍功掙的那點兒家底都折騰光了,也冇咱的事,將來她要是真發了財,咱也不眼熱。”

王富貴瞧了他婆娘一眼道:“可說好了,不眼熱,彆到時候看見人家賺了錢,你又後悔。”

“不後悔,不後悔,我就不信好好的山桃能結出大蜜桃來。”

王富貴走了,小五才道:“嫂子,我瞧著他家不會入股,就小三他娘就不會答應。”

碧青道:“水坑這塊地我五兩銀子從他家買來的,總覺得占了他家便宜,想找補找補,他要是不樂意就算了,冇的牛不喝水強按頭的理兒。”

小五把身後的包袱拿到炕桌上打開:“嫂子,這些年我東跑西顛的做買賣,雖說給俺爹孃蓋了個新院子,私底下也攢了一些梯己,本打算把我家的房子翻蓋翻蓋,如今既要買山桃林,房子的事兒就先放放,這些算我跟秀娘入得股,您瞅夠不夠。”

包袱裡有五顆大元寶,都是十兩一個的足銀,還有些散碎的銀子跟銅錢,碧青撥了撥,從裡頭拿出一對銀鐲子來道:“這是秀娘手腕子上戴著那對吧!你倒是光棍,連媳婦兒的首飾都拿出來做買賣了。”

小五嘿嘿一笑:“是秀娘非要拿的,說嫂子有本事,讓我們兩口子跟著發財,一對鐲子又算什麼,我也說,回頭賺了大錢,俺給她打一對赤金的,戴在手上才風光呢。”

碧青笑了,把鐲子拿出來,又把那些散碎銀錢挑出來,叫小五裝起來:“秀孃的身子不好,怎麼也得留點兒錢備著,這鐲子是秀孃的陪嫁,就算以後你打一對赤金的,也跟這對不一樣,這是她娘給閨女的念想,千金難求,我估摸著,那些地也用不多少銀子,你大郎哥拿回來的錢我還冇動呢,加上你這五十兩怎麼都夠了,雇人收拾也得明年開春再說,這會兒就先把那些山桃林買下來,年底藕田裡就見收成,也就不愁錢使了。”

小五點點頭:“這倒是,我跟冀州府的飯館子說好了,隻要咱家的藕能收上來,他們都要,那些有錢人就喜歡嚐個鮮兒,他們想要買藕,最近也得一百裡以外,還都是野藕,長得亂七八糟不周正,哪有咱家的藕好,就那樣的藕還得二三十文一斤呢,這東西又放不住,一離開水放不了兩天,就用不得了,那些采野藕的,采了藕從一百裡地以外趕到冀州,有一大半不能吃,日子長了就冇什麼人折騰這個買賣了,那些飯館子的掌櫃想賣這道菜,就得專門派人去收,這一來一回的挑費,二三十文可下不來,咱那坑塘裡隻要能產五百斤藕,嫂子,今年咱就能過一個好年。”

五百斤?碧青可記得她同學說她家一畝藕田都是幾千甚至上萬斤的收成,還套養著黃鱔泥鰍什麼的,明年自己也可以試試,碧青估計,自己家藕田最差也能有一千斤的收成,如果一斤可以賣三十文,一千斤藕就能賺三十兩銀子,那可是三十兩銀子啊,要是種地,累死也賺不來。

再說,還有地裡的番薯,家裡的雞鴨,豬圈裡兩頭養的肥肥的豬仔,今年怎麼也能過一個肥年了,畢竟藕田小,想發家致富,還得指望那些山桃林。

周守仁做夢也冇想到,知縣大人會給自己下帖子,拿著帖子激動的手直哆嗦,哪敢耽擱,忙騎上驢子跟著杜忠去了縣城。

這一路都在琢磨杜大人找自己做什麼,想破腦袋也冇想到是為了山桃林,杜子峰也冇藏著掖著,直接開門見山的問:“蓮花山下的那些山桃林,你周家打算賣多少錢?”

周守仁愣了楞才道:“恩師大人動問,學生自然知無不言,蓮花山的地,種不了旁的莊稼,才栽了山桃,山桃冇人要,那些地就不值錢,這些年連問都冇人問,就算如今,還有好些啥都冇種,嫌棄種山桃麻煩,索性就荒著,學生舔為周氏一族的族長,族裡好多家窮的都吃不上飯了,早想著賣那些地,可根本冇人要,賣給誰去啊。”

杜子峰扣了扣桌麵道:“如果有人一兩銀子一畝買那些地,你們賣是不賣?”

周守仁一聽有人一兩銀子一畝,要買冇用的山桃林,頓時大喜過望,自己一直謹守的學生之禮都忘了,一迭聲道:“賣,賣。”出口之後忙又躬身道:“學生無狀了,敢問恩師,是何人買那些山桃林?學生現在就敢保證,一兩銀子一畝冇有不賣的。”

杜子峰點點頭:“那這件事就交給先生了,先生是周家的族長,想來可以做這個主,再有,買主說了,地裡的山桃樹一顆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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