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冇有立刻召集麾下的人來議事，心中仔細思忖著。
有人綁架威脅寒門的士人。
會是誰呢？
這事情的分析，隻需分析誰有最大的動機便是。按照科舉受損最大的人，是鄴城的諸多豪紳大族。寒門開科取士，不再采取舉孝廉的製度，這些人利益受損最大。
袁尚的判斷，最大可能是這些想獲取權利的大家族。因為這些人不願意自身的權勢旁落，纔會這麼安排。否則其餘的人，不敢在這事上鋌而走險。
袁尚心中想了個大概後，便琢磨這事後續的處理辦法。一切想清楚，袁尚不再耽擱，吩咐道：“來人，通知李儒、王越來議事。”
“喏！”
內侍得令，立刻去安排。
李儒和王越兩人，一個全麵負責趙王府的政務，一個負責袁尚麾下的所有情報訊息，都是袁尚心腹。
不多時，李儒、王越聯袂來了。
兩人臉上的神情，都是一派嚴肅，甚至有著一絲的謹慎。科舉排名已經放榜，袁尚正設宴，專門款待鄭玄、管寧等人，該是歌舞昇平的時候。
這個時間段，袁尚突然通知兩人來，一看就是發生了大事。
否則，不至於臨時通知他們來。
李儒和王越站定，躬身行禮。
袁尚冇有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道：“榜上第一的士子陸遜，剛纔到了王府來覲見。他說看完放榜後，返回營地的路上，有人尾隨他。在陸遜途徑一處偏僻山林時，暗中尾隨的人帶著打手出現，讓他直接退出。”
“他退出後，就會有人頂替他的名字，明天上午來王府覲見本王。”
“陸遜不從，這些人直接動手。好在陸遜習武，殺了為首的人，又拿下一個人，如今是駐地士兵看守者人。王越，你立刻調動拱衛司的人，把僅存的活口接過來，給本王仔細查。”
“本王要背後人的資料，必須調查清楚。”
話語中，已經帶著森冷意味。
袁尚已經動了殺心。
王越心神一凜，鄭重道：“殿下，事情迫切，請殿下容卑職去安排一番。”
“去吧。”
袁尚點了點頭。
王越站起身，迅速走出書房，便安排了下去，不多時王越就又回來。
袁尚繼續道：“目前的情況，雖說隻有陸遜一個人來稟報。但本王認為，這事情，絕不可能是孤例，肯定還有更多的例子，有更多的人摻和進來。”
刷！
李儒麵色微變。
他身體都有輕微顫抖，厲聲道：“這些人，真是好大的夠膽。他們冇有能力參加科舉入榜，卻要安排人頂替，簡直該死。如果這一風氣，不能徹底刹住，最終受到影響的，隻能是殿下。”
“冒名頂替一事，必須遏止。”
“請殿下重罰此事。”
李儒臉上多了一抹殺意，說道：“此事不殺，不足以平息民憤。更不足以震懾宵小。尤其這事情如果不處理妥當，傳到了許都，傳到了天下各地，殿下就會使一個笑話。”
袁尚道：“本王有這個想法。”
李儒問道：“殿下，雖說事情要徹查，卑職認為暫時不宜輕舉妄動，要確定清楚事情，尤其要引蛇出洞。唯有如此，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被脅迫。”
“按照目前的情況，卑職認為幕後要搞事情的人，不至於直接殺了士人。”
“原因很簡單，殺了人後，雖說暫時這些寒門士人消失，時間一長，萬一士人的家人找到鄴城來，事情鬨大後，就容易露餡。他們最大的可能，首選是威脅士人，在給予好處，使得寒門士人退出。”
“相比於大家族，普通的寒門士人，冇有足夠的力量抵擋。如果是麵臨威逼利誘，極可能隻能屈從。”
李儒本就是思路敏捷的人。
他心中，很快已經是有了詳細的打算。
袁尚道：“你打算怎麼辦？”
李儒說道：“回稟殿下，卑職認為最好分為三步走。第一，抽調所有進入榜單的士人考卷，全部送入趙王府內封存，這是最直接的證據，絕對不能毀掉。”
“如果士人的試卷出了任何的岔子，就難以確定證據，譬如字跡等就難以覈對。”
“第二，明天士人來覲見殿下，依然照舊，所有人到了趙王府，殿下不急著嘉獎安排，先安排人給予試卷，讓他們自行謄寫各自的答案。不需要多，隻需寫一題即可。”
“殿下設立的科舉考試，真有才華的人，根本不會弄虛作假，直接來參加就是，不會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恰恰是不學無術的人，纔會來參加。”
“單憑字跡，以及試卷的內容，足以分辨真偽。”
“第三，是最終的處置，隻要這一次涉案的人，儘皆株連全族。涉案家族的嫡係人員殺無赦，旁係人員全部流放。唯有用真正的重刑，才能讓所有人懼怕，不敢再在科舉上打主意。”
李儒不是什麼秉性和善的人。
他本就是殺伐決斷的人，一個連昔年的皇帝，都敢毒殺的人，會是普通人嗎？
這些年下來，李儒冇了昔日的殺性。尤其他大多數時候處理趙王府的政務，除了需要果斷和魄力外，也需要協調陰陽，穩定人心，這需要懷柔的手段。
恰是如此，李儒冇了昔日的殺氣。
這次的科舉，李儒極為關切，更是認為這是未來趙國崛起的根基。
有人來打主意。
李儒纔會如此建議下重手。
不殺，不足以震懾宵小。
袁尚聽到後，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頷首道：“李先生的建議，是本王的意見。就按照這個策略進行，你們商量一番，該怎麼把事情處理好。”
“喏！”
李儒和王越齊齊應下。
兩人跟著就告辭退下，隻剩下袁尚一個人在書房中思索。
開科取士不容易。
如今，竟是有人要冒名頂替。這一事情，必須要下狠手。當然，在後續的科舉中，還要進一步加強。
袁尚思索了一陣，起身離開書房，又回到大廳中赴宴。這一場宴席，持續到傍晚時分才結束，許多人上了年紀，喝了人蔘酒後不勝酒力，有些迷迷糊糊的，所以暫時安置在王府。
鄭玄倒是冇什麼影響。
他喝酒很剋製，人蔘酒每天都在喝，但他喝得不多，而且他每天還練習華佗給予的五禽戲。
所以鄭玄的身體極好。
袁尚和鄭玄聊了會兒，便安排人送走鄭玄，其餘管寧、邴原、龐德公、司馬徽等人也是紛紛離去。
趙王府如今，暫時便空閒下來。
……
鄴城內。
城西一處住宅中。
這一處宅子頗為壯闊，大門口懸掛著蘇宅兩個大字。
這是鄴城蘇家。
在整個魏郡，蘇家排不上號。放眼整個冀州，蘇家更是排不上號。相比田家、沮家、審家這樣的大家族，蘇家是巴掌大的家族，小巫見大巫。
在鄴城這裡，蘇家是有些實力的。
蘇家的家主名叫蘇勵，年紀在四十開外。早些年的蘇家，頗為落魄。因為蘇勵行事激進，且做事情大膽，而且蘇勵善於鑽營，蘇家才能迅速崛起，在鄴城內有了些影響力。
蘇勵的兒子名叫蘇成，二十出頭，相貌堂堂。嘴巴上說得頭頭是道，實際上，肚子裡麵卻冇有多少墨水。
蘇勵自身，也有些人脈。靠這些人脈安置蘇成一個縣衙佐吏，要安置一個縣衙的獄卒等，冇有什麼問題。可是要安排更高的職務，他如今的人脈關係還辦不到。
蘇勵為此懊惱。
他的兒子蘇成，隻做一個小小的縣衙佐吏，做一個獄卒，蘇勵自是不甘心的，還不如經營家族算了。
蘇勵的想法，是走關係安排兒子擔任一個縣的縣令。
這纔是賺錢的機會。
一旦兒子成了地方上的縣令，到時候要搜刮錢財，也就輕而易舉。
家族，也能迅速壯大。
蘇勵一直冇有找到機會，突然間趙王袁尚下了命令，要在姑臧縣開科取士。這一事情，蘇勵看到了機會。他的兒子肚子裡麵冇有多少墨水，總歸比普通寒門士人更強。
蘇成也參加了科舉的。
蘇勵是報以希望的，隻要蘇成進入榜單內，蘇勵再在後麵指點和支援，蘇成的未來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蘇家，也就徹底魚躍龍門。
可惜蘇勵的想法，隨著榜單的公佈，便徹底落空，蘇成竟是冇能入榜。要知道，蘇成是他蘇勵的兒子，也是大家族子弟，竟輸給了泥腿子，輸給了寒門的士子。
蘇勵為此很是惱怒。
在惱怒過後，蘇勵也回到現實，意圖想辦法解決這一問題。他的兒子要出仕，如今冇有舉孝廉冇有征辟，尤其蘇成也冇有名望，唯一的辦法就是科舉。
偏偏，落榜了。
在蘇勵為之頭疼的時候，他得到訊息，有大家族的人安排了人，綁架且脅迫入了榜單的寒門士子，讓兒子頂替。這一訊息很隱秘，可畢竟蘇勵在這個圈子中，所以得到了訊息。
蘇勵立刻就效仿。
好在蘇勵也是極為精明的人，冇有直接安排家裡的私兵去做事，而是請了來往很是密切相熟的人去辦事。中間多了一道環節，即便發生一些意外，也不至於有什麼問題。
這是蘇勵的心思。
蘇勵呆在書房，一直等著訊息。想到兒子的事兒，他頗為煩躁。今年安排頂替，必須成功。在蘇勵看來，這是頭一遭的科舉，雖說安排詳儘，實際上有諸多的紕漏。
譬如，答捲上僅僅是一個名字，冇有統計參考人的情況。袁尚也不認識這些人，即便袁尚召見這些入榜的士子，也是看一看就安排職務。
這纔有可操作的空間。
等到明年，一切規範下來，到時候再想運作一番，那就相當困難。
他隻有這一次的機會。
在蘇勵等待的時候，時間一點點流逝，下午傍晚，夜色降臨。這時候，仍然冇有半點訊息傳回來，蘇勵一時間也是有些緊張起來，一旦失敗可就冇了機會。
砰！砰！
敲門聲響起。
房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府上的管家推門進入，急匆匆行禮道：“家主，出事兒了。董五桂去綁架陸遜失敗，他直接被殺，他的打手則是跑了回去。估摸著，陸遜已經回到營地。營地外麵有軍隊駐紮，我們的人根本進不去。”
刷！
蘇勵麵色陡變。
失敗了！
董五桂竟是死了。
董五桂就是意圖捉拿陸遜的人，是一個潑皮，行事很是狠辣。他和蘇勵來往很密切，很多蘇勵不好做的事兒，都是董五桂幫忙解決。
蘇勵沉聲道：“董五桂是當場被殺的嗎？”
“是，當場被格殺。”
管家很篤定道：“我讓人打探了訊息，當時逃出來三個小廝，這些人都說董五桂當場被殺，也冇有吐露出訊息，還有一個小廝被陸遜追上，像是被殺。”
“不過這個小廝是否被殺，並不重要。我們的事情，隻有董五桂一個人知曉。董五桂當場被殺，線索就斷了。雖說有一個人被拿下，也冇有什麼影響。”
“更何況，陸遜這樣的士人，寒門狗腿子，哪有什麼膽量鬨大。這事兒，估摸著也就是息事寧人。咱們如今，暫時不管就是。隻是可惜了公子，無法頂替陸遜出仕了。”
蘇勵皺起眉頭，沉聲道：“這一次的事情，功虧一簣。好在，訊息不曾走漏。隻是成兒失去了機會，想讓他出仕，也就冇了機會啊。”
管家眼珠子一轉，道：“老爺，其實還是有機會的。”
“什麼機會？”
蘇勵一下打起精神。
他所求的，是希望蘇成能出仕，能夠使得蘇家更進一步。
管家眼中多了一抹陰狠，道：“咱們如今對這些士人出手，反正已經失敗，尤其夜幕降臨，所有人都回了營地，這營地有駐軍，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出手。”
“我們乾脆等趙王接見士人的事情定下，這些士人的官職都安排妥當，等他們要去地方上赴任時，再安排人半路截殺，頂替人前往任職就是。”
“這些泥腿子，冇有什麼影響力，無足輕重。雖說他們出現過，可根本冇有多少人認識。更何況去了地方上任職，多年後再回來，更是冇有印象。”
管家笑吟吟道：“所以老奴認為，這是最為合適的策略。”
“妙，妙啊！”
蘇勵一下抬起頭，眼中多了笑意。
他讚許道：“這是好辦法，我們選擇榜單後麵一點的人。這樣的人，不容易引起注意，容易安排一些。”
“家主英明。”
管家恭恭敬敬的回答。
在蘇勵和管家定下事情後，蘇成直接進入，他一臉期待，道：“父親，事情辦妥了嗎？您不是說為兒子謀劃，讓兒子頂替陸遜，怎麼還冇有訊息？”
“事情失敗了。”
蘇勵直接道：“董五桂去捉拿陸遜，以至於被反殺，這事兒就彆想了。不過你放心，為父會給你安排妥當。等趙王殿下召見了這些士人後，為父再讓你頂替人。”
“唉……”
蘇成歎息一聲。
蘇勵道：“你歎息什麼？”
蘇成說道：“父親，您是不知道，張武這小子可囂張了。先前，兒子和他在樂禾坊喝酒。他說他的父親，已經拿下一個士人，一番威逼脅迫，士人已經就範，不敢反抗。明天，張武就會頂替名叫龐雙喜的人前往覲見趙王。我聽聞還有一些人，也是這樣安排的。總之，這一次很多人都這麼乾。”
蘇勵沉聲道：“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不必去管他們怎麼樣。這一次，為父會給你安排好的。你甭管其他的，隻需要準備好去地方上赴任就是。”
“謝謝爹。”
蘇成心中鬆了口氣。
他已經吹牛了，說自己的父親，已經為自己謀劃妥當。
所以，蘇成不願意輸這一口氣。
蘇成退下後，蘇勵看了管家，吩咐道：“管家，你儘快選好人，然後打探一番。”
“喏！”
管家轉身就退下。
蘇勵眼眸中目光流轉，全是狠意，看不到半點的柔和。他為了兒子，為了家族，敢於付出一切，甚至即便是鋌而走險，那也是在所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