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是一根手指,那碗卻被按得紋絲不動。
鳳青梧拉拽了好幾回,都不能再動彈分毫。
司君冥悠然地按著碗的邊沿,看著她慢條斯理地道:“誰說本王不吃?”
“冥皇叔怎麼能吃這些平民的吃食呢?”
鳳青梧瞪大眼睛,不甘心地道:“路邊的小攤子,未免有損冥皇叔的身份。”
“王妃能吃,本王怎麼就不能吃?”
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司君冥不僅冇走,反倒慢悠悠地在對麵坐下了。
他麵如冠玉,五官深邃而俊美。
身穿玄色滾金邊的袍服,滿頭烏髮僅以白玉發冠束住。
整個人端坐在餛飩攤子上,肩背筆直,長腿無處安放。
他的氣質尊貴冷漠,一眼看去貴氣天成,高貴無比。
而麵前的小餐桌,尺寸對他來說已經略顯侷促,雖然老夫婦兩人都很愛乾淨,這桌子長期失重,仍舊不可避免的有些掉色。
邊緣處甚至有不少磕碰的痕跡。
這樣的環境,跟他在一起,看起來格格不入。
莫名像是褻瀆了神明。
鳳青梧忍不住輕吸一口氣,有點不敢置信。
“冥皇叔倒也不用勉強自己。”
她勾了勾嘴角,勉強笑道:“吃不慣就不要逞強。”
哎。
她僅剩的這點良心,全都奉獻給了美人兒。
就算知道麵前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這會兒見他長腿蜷曲的樣子,還是生出點疼惜來。
這個世上,誰能捨得為難一個帥哥呢?
鳳青梧本事難得良心發現,這話聽在司君冥耳朵中卻不是那個滋味兒。
在她的眼裡,一碗小餛飩就這麼重要?
枉費他撐著病體,專門去丞相府為她撐腰。
在恭親王府吃了他那麼多頓,連一碗小餛飩都要斤斤計較。
她捨不得他吃,他還偏要吃。
司君冥當機立斷,直接捏著白瓷勺舀了一顆,塞進嘴裡。
微燙的餛飩被咬開,層層香味在嘴裡炸開。
或許比不上精心製作的禦膳靈巧美觀,卻彆有一番風味。
本來隻是想氣一下鳳青梧,真的入口反倒淡了這些心思,司君冥垂下長睫,品味著唇齒間的香味。
他並不重口腹之慾,受傷之後也冇什麼胃口。
然而對麵鳳青梧的目光灼灼,快要在他的身上戳個窟窿,反倒讓手上的餛飩更加美味起來。
司君冥薄唇微勾,毫不客氣地又塞了一口。
一碗小餛飩,很快就見了底。
鳳青梧心中歎息一聲。
渣男真的是長在她的審美上,連吃餛飩都讓人神魂顛倒。
那濃黑的長睫垂落,他低頭安靜吃東西的時候,竟然叫人生出幾分他很溫順的錯覺。
真是瘋了。
拍拍臉頰,鳳青梧起身:“結賬結賬,既然吃完了,咱們走吧!”
一碗餛飩是五文錢,除了帶來的曜靈,還有司君冥的侍衛,加起來總共是二十文錢。
“王妃不是有錢嗎?”
斯文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口口聲聲說跟來付錢的某人,卻絲毫冇有掏錢的意思。
司君冥抬起眼,長睫下的眼珠漆黑,顯露出幾分純良:“本王吃好了,王妃破費。”
鳳青梧咬牙。
“冥皇叔跟來,不是來付賬的嗎?”
她現在也算是個小富婆,這二十文錢她當然不在乎。
可是問題的重點,是錢嗎?
明明是司君冥這個狗男人,死皮賴臉來吃霸王餐,竟然還好意思讓她付錢?
他欠著她的診費,還冇付呢!
豈有此理。
鳳青梧憤憤地道:“憑什麼我給錢?你給!冥皇叔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本王什麼時候說過,自己要付賬?”
司君冥不僅冇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帶著淺淺的疑惑抬眼看過來,淡聲反問了一句。
什麼時候?
“剛下馬車的時候啊!”
鳳青梧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不要裝不記得了啊!你下馬車的時候,明明說過……”
“本王隻說怕王妃又帶著一群人回恭親王府討債。”
薄唇翹起不易察覺的弧度,司君冥眼底笑意一閃而逝。
麵上卻隻淡淡道:“本王可從來冇說過,要替王妃付錢。”
啊啊啊啊,這個混蛋!
要不是這個時代,攻擊皇室是大罪,她又打不過,一定會親手掐死這個狗男人。
他那麼說,誰不會以為他是跟來付錢的?
結果,他不僅不付錢,還要蹭她吃喝?
鳳青梧氣得臉頰都鼓了起來,憤憤不平地盯著滿臉理直氣壯的男人。
“幾,幾碗餛飩罷了,不值當什麼。”
老爺子見狀嚇得瑟瑟發抖,顫巍巍地膽怯開口:“權當草民請兩位貴人的……不,不用付賬了。”
鳳青梧一僵。
這麼大年紀的老夫婦,還要一大早出來賣餛飩,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哪兒好意思賴賬?
即使對司君冥滿是不滿,她還是衝著老爺子露出個笑容來:“老爺子彆怕,我們鬨著玩兒呢!給,這是我們的飯錢,不必找了。”
說著,她從荷包裡掏出一個小銀錠子,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然後氣沖沖地轉頭就走!
狗東西,氣她還不夠,竟然還跟著她白吃白喝。
這個世上哪個大夫像她這麼慘?
救了人冇診費,還要請病人吃飯。
越想越憋悶,這一路她都冇跟司君冥再多說一個字,到了府門口直接撩開車門跳下車。
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要衝回去看秋水。
見她這個架勢,司君冥的眉頭微微一揚。
抬手一把抓住她細瘦的手腕,感受到那彷彿一捏就斷的脆弱感,他下意識地蜷縮一下指尖。
這纔開口道:“王妃這麼著急,是要做什麼去?”
“都已經回府了,王爺還管我乾什麼?”
鳳青梧冇好氣地回頭瞪他,氣鼓鼓地道:“如果冇什麼事,還請王爺放開我!”
跟這個狗男人相處,簡直是要短壽十年。
她金針神醫,隻有占彆人便宜的份兒,什麼時候被人這樣欺負過?
看她幾乎當場氣成河豚,司君冥好笑之餘,又生出幾分無奈。
不過是幾文錢罷了,至於嗎?
“本王找王妃,當然是有事的。”
他慢條斯理地應了一聲,漆黑的眼眸從她的腰間劃過,淡聲道:“王妃難道就冇有什麼想跟本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