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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一路無言, 我想顧臻必然後悔說出讓我做主的話來。

素水院就在眼前。

身邊的男子麵容沉靜, 冇有半分焦慮。

魏良在前,一把推開緊閉的院門。

四方的院落裡,李瑩兒一身素衣,將自己用繩子捆好, 看樣子跪了有段時間。

“臻哥......”欣喜的語調在見到顧臻身後的我時, 瞬間低落。

李瑩兒規規矩矩,朝我與他跪拜道:“見過太子, 太子妃。”

“還請太子妃原諒瑩兒那夜落水後倉皇之舉。”

她倒是機靈,趕在我發問前, 簡簡單單將那夜要致我於死地之心歸結於落水後的失智。

我斜了眼身邊的顧臻, 他坐在一旁, 眼觀鼻鼻觀心,不動如山, 好似一尊大佛。

似是感應到我的目光,他衝我微微一笑,“歲歲不必顧慮。”

既然正主的大靠山都這麼說了。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隨侍的婢子內官早就在院外迴避, 此間院落隻有魏良近前。

衣袖一拂,我冷了神色,“李瑩兒, 為何迫使翠娘自縊?”

“回太子妃, 此女手腳不乾淨, 當值第一晚便偷了小女貼身貴重之物,被小女發現後, 她痛哭流涕又說家中還有幼弟,求小女放她一馬。”

李瑩兒不慌不忙, 一雙眼直愣愣瞧著我身邊的顧臻, 嘴裡要說的,可是半句都冇拉下。

“小女心軟便留了她在身邊,冇想到這婢子記仇,第二晚就將小女迷暈,甚至於還試圖以此挑起太子府紛亂。”

“可惜她千算萬算,也不過是個冇見過市麵的。太子妃慧眼,又怎會看不出其中端倪。”

李瑩兒低垂下頭,將萬般眷戀儘數掩蓋,淒淒慘慘接著道。

“小女也是被她陷害,纔會神智不清,對太子妃說了那些大不敬之言,甚至於做下那種大逆不道之舉。”

“太子妃仁厚,小女感恩太子妃海量,故而自作主張給柴房送上一卷麻繩。小女寧願承擔這迫害惡名,也要替太子妃出口氣。”

果然,這纔是李瑩兒。

話語之間,滴水不露。將自己撇的一乾二淨。

人死無證。

黑白是非又從來都是勝者的自辯。

合著這一出柴房自縊的事故,原是我的氣不順?

多麼體貼的可人兒。

我斜睨了顧臻幾眼,與他玩笑諷刺道:“瞧見了冇,這還是朵體貼入微的解語花,殿下好福氣。”

顧臻嘴角一斜,聲音不大不小,“我有你即可。”

嘖嘖嘖,看來顧臻這是要讓李瑩兒徹底記恨透了我。

手中的茶碗被人換成了湯藥。

我皺眉,假裝冇看到。

“李瑩兒,翠娘是你要進書房的。你敢向殿下張嘴,難道不清楚她是什麼樣的人?”

“太子妃明鑒。”

李瑩兒麵上湧上一絲淒苦,“小女的的確確是在府外見過此人。那時小女要......”

她不似之前那般言語流利,字字凝滯,眼角泛紅。

“要選繡娘,此人便是入選的繡工。”

李瑩兒手指攥緊,以麵伏地,甕聲甕氣道:“那日我聽聞府中來了位繡娘,名字耳熟。生怕日後被她認出,多出事端。纔會鬥膽向太子殿下提議,將此人安置在我眼前。”

“冇想到,還是出了事。”

聽這話,確實是有幾分道理。

我沉吟不語。

隻上前抬起她的下巴,湊近了嗅了嗅。

好絕。

她竟然脂粉未施。

李瑩兒從未與人如此接近過,立時不自在地漲紅了臉。

我回頭,與魏良吩咐道,“將李姑娘往日裡慣用的香粉胭脂統統拿來。”

瓶瓶罐罐擺在眼前,竟冇有一樣出自餘香染。

我雖看戲多,實戰卻還是青澀的緊。

顧臻輕笑,與我附耳道:“查查餘香染九月的賬目不就清楚了?”

“妙極!”我纔要往下吩咐。

魏良已然將餘香染的賬目遞上,“回稟太子妃,餘香染的管事就在院外候著。”

手中賬本厚重,我細細翻閱至九月,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躍然紙上。

慌得我霎那間白了臉。

其中的確無李瑩兒的名字。

九月,我與顧臻大婚,而她正在前往賓州的路途。

翠娘一死,我手中又無實證。

而她,那夜的確被迷暈放在了假山巨石之間。

“那為何要去後院假山?”

我一口飲儘手邊的湯藥。

口苦遠不及心苦萬分之一。

那名字出現的突兀。

甚至於讓我在往日裡難以下嚥的湯藥中嚐到了一絲甘甜。

“那夜,小女正打算歇息。忽聞室內一股清香,等醒來時,便在後院。”

說起那夜假山,李瑩兒也是一臉茫然。

“那個黑色的瓷瓶,可查出裡麵裝的是什麼?”我想起在她身邊見過的小瓶,與顧臻仔細問道。

“是一種可以使人致幻的香藥,也叫魅香。過量時,常會使人似夢似醒,不辨真假。須以極大刺激,方能清醒。”

“魅香?”

話音才落,口中就被顧臻順勢塞進一個蜜棗,我鼓著腮幫子朝他含蓄地問道:“此藥,該不會還有那種效果吧?”

我又冇有明說什麼。

地上的李瑩兒登時委屈的不行,將額頭連連磕在青石板上,“太子妃明鑒,小女對於太子殿下絕無半點非分之想。”

她話是這麼說著,可那略一抬眼,無一不是脈脈柔情。

“......”

好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不懷好意地撇了眼顧臻,朝地上的李瑩兒努了努嘴,做著口型,“殿下不愧是少女閨中入夢郎。”

臉頰被他長指一捏,顧臻失笑,“你又打哪學來的這話?”

“如今我有家室,入不得其他女子的夢。若是你想......”

我撚起一顆蜜棗堵住他的唇,很堅決的搖著頭,“不了,夜裡做夢多,白日裡容易困。”

蜜棗甜膩。

我漸漸有些犯迷糊。

顧臻說讓我做主,實則該查的他早就查過。

翠娘一死,我手上便隻有那一盒餘香染的香粉。

李瑩兒推脫的乾淨。

我唯一能駁的,便是水中那一幕。

心下霎時不爽利極了。

我冷下臉,“如此說來,那夜之事全是翠娘一人所為?”

“還請太子妃為小女正名。”

李瑩兒淚眼朦朧,若不是被捆在身上的麻繩束縛,就差上前抱腿哀嚎,鳴冤叫屈。

“既是如此。”

“本宮可以原諒你中魅香落水後失智之舉。翠娘自縊一事。”

我微微停頓,李瑩兒麵上漸有喜色。

“此情本宮不領!”

我瞧著她眼中漸漸灰敗,慢慢道:“一來,翠娘與你相識在前,對本宮隱瞞不報,目中無人,造成府中混亂,是為無理。”

“二則,翠娘是本宮關起來的人,你一介罪臣之女,不知安分,大膽與府中婢子內官勾結,避開守衛促使翠娘自縊。你以下犯上,自作主張是為無由。”

“無理無由,加之翠娘這條命,賜你一杯鴆酒,也算顧全你的臉麵。”

“太子妃,小女冤枉,小女所做都是為了太子妃。”

李瑩兒臉色慘白,見我不為所動,連連跪著往顧臻麵前移了幾步,“臻哥哥,我......我不能死。”

顧臻微歎,朝李瑩兒搖了搖頭,“法理麵前,皇子尚且與庶民同罪。放心,你爹的事,我自會查明。

“殺人償命,有何不能?”我冷眼旁觀,心中算得飛快。

那夜的細作既是與開中法廢除有關,自是奔著顧臻前來。

而李瑩兒身為罪臣之女藏匿太子府,竟然僅僅是被迷暈扔在假山這麼簡單?

假設翠娘真的是扮豬吃老虎的角,又怎麼可能自縊的如此草率?

畢竟想要咬死顧臻,欺君之罪可比叫他後院起火更加有料。

我想不通。

手中證據太少,朝中之事我又一貫不上心。

如今空想,萬般念頭俱來,卻又不知哪一種最貼近真相。

顧臻曾說,李瑩兒是李丞相所托入府。

我心下一驚。

是了,是了!

要想廢除開中法,必然要動那些貪吏的財路。

顧臻一人,便是太子,也防不住躲在暗處的眾人。

況且他若成事,朝中必然動盪。

陛下一貫與顧臻父慈子孝。早前來太子府看我,想必已然知曉李瑩兒藏匿。

他並無言語,似有默許。

看來李瑩兒身上,自是有些東西。

而對家顯然也清楚顧臻與陛下的父子情。

纔會避重就輕。

一出走水,既可以因李瑩兒的出現毀了顧臻素有的公正賢名,也可以說我因妒生恨,迫害無辜。

加之我爹早前被參本。

一夜之間,太子府便會成為街角巷尾的焦點。

到時候事實真相究竟怎樣,不會有人關心。

而顧臻因為聲明不保,朝中反對聲見長,極有可能被那些貪吏連本上奏,重新立儲,以正皇室威嚴。

畢竟早前我也聽說,二皇子顧意常年駐守邊疆,軍功赫赫。朝中也有不少人追隨。

思及此,我有些猶豫。這杯鴆酒是否為時過早。

可顧臻既然能讓我來做主,想必對於這些都有所準備。

亦或許,他知我不信,是想讓我親自盤問從而想通其中的玄機。

我正要改口暫緩賜酒。

就聽李瑩兒提高了聲音,“臻哥哥,我不能死!”

“沈明月的下落,隻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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