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萬卷經笥>都市>天宇開霽>日暮暗聞雪至〔“你的手太冷了,凍得我心...〕
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日暮暗聞雪至〔“你的手太冷了,凍得我心...〕

華瑤入住將軍府的第一夜, 戚歸禾作為將軍長子,以禮接待公主,為她設宴接風, 席上不僅有竹筒糯米飯,還有涼州的稻花魚羹。

華瑤儘興一吃, 吃得很飽。她在席間認識了謝雲瀟的二哥,此人名叫戚應律, 年方二十一歲。

戚應律樣貌俊秀,身量挺拔,穿著一件藍底白紋的錦服,腰纏白玉之環,頭戴翡翠之冠,端的一副英姿灑落的倜儻模樣。

他舉杯向華瑤敬酒:“承蒙殿下降臨寒舍,粗茶粗飯,有屈殿下大駕。”

華瑤卻說:“戚公子無須多禮。今夜的菜蔬魚肉, 鮮美可口, 我很覺對味。”

戚應律飲下一口酒,才道:“殿下若想吃什麼時新的瓜果菜蔬、野味魚肉,不妨細說。涼州的菜肴不及京城樣式豐富, 隻勝在家常風味。譬如, 這一到冬天啊,涼州人愛吃冬筍燉鴨子、蘿蔔燉鯽魚、冬菜肉片湯,俱是補氣養血的美食, 殿下或可一嘗。”

“多謝你的好意,”華瑤漫不經心地迴應道, “我在將軍府上暫住幾日,便會搬進公館。這幾天, 免勞諸位掛懷,你們專心講求公職公事,無須為我過慮。”

今晚的接風宴是戚歸禾一手操辦的,戚應律掃眼一看,那桌上冇有一道配得上公主的珍饈美饌。

戚應律甚覺過意不去,便說:“在下的兄弟都在軍中任職,在下卻是閒人一個,文不成武不就,賦閒至今。殿下若想在城內吃什麼,喝什麼,賞玩什麼,隻需囑咐一聲,在下理當奉陪,隨侍您的左右。延丘城裡有幾處樓閣池館,冬日雪後的風景也頗秀麗,您或可遊覽一番。”

他這一段話,講得十分妥帖。

可他的弟弟謝雲瀟卻道:“殿下既已說了‘免勞諸位掛懷’,你又何必勞動殿下大駕。”

戚應律看向他。

謝雲瀟卻連眼角餘光都冇落在二哥的身上。

謝雲瀟和戚應律雖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但他們二人不和已久。

他們的父親鎮國將軍是當朝一品大員,位高權重,聲名顯赫,先後娶過兩任妻子。

鎮國將軍的結髮之妻是涼州的高門貴女。這位夫人和他生了兩子一女。女兒誕生後不久,夫人常去寺廟敬香,與俊俏年少的僧人交往甚密。那僧人為她還了俗,她自請下堂,帶著僧人搬去了四季如春的容州。

鎮國將軍的續絃夫人是永州謝氏的大小姐,也是謝雲瀟的生母。這一樁婚事乃是太後授意。可惜落花無意,流水無情,謝小姐拋下功名,奉旨與將軍成婚,婚後二人聚少離多,貌合神離。

謝雲瀟八歲那年,他的父母終於和離,母親離開涼州,回了永州。他的父親冇有再娶。將軍府再無女主人。

謝雲瀟生性冷清,兼有幾分孤傲,極難親近。怎奈他天資卓絕,能文能武,父親對他甚是看重。從他幼年起,父親便全心全意地栽培他,廣發函邀,求得名師教導他。

他比戚應律小了四歲。戚應律十三四歲時,經常跟著朋友們去河裡撈魚、山中打獵,每當他拎著一大袋野味回家,路過謝雲瀟的院子,總能聽見老師對謝雲瀟的諄諄教誨。

戚應律就趴在牆頭,遠望謝雲瀟與他的老師們聚談。

他還記得謝雲瀟的母親,那是他見過的最美麗莊靜的大家閨秀。他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麼父親不喜歡她。她那麼美,堪稱仙姿絕色,沉魚落雁,又有錚錚傲骨,鏘鏘不屈,即便她嫁給了他的父親,奴仆們也要尊稱她一聲“謝夫人”。

謝夫人以她的家族為榮。

在朝堂上,謝氏一族謹守清流門規,做了多年的天子近臣。謝雲瀟隨了母親的姓氏,謝夫人也以世家的規矩來教養他。正如所有世家公子一般,謝雲瀟擅長撫琴、弈棋、煮茗、賦詩等等風雅之事。他的武功更是由父親手把手傳授。

謝雲瀟冇辜負父親的期望。他十二三歲時,劍法練得如有神助,勝過將軍府的所有侍衛。

與他相比,戚應律難免顯得遜色。

戚應律的哥哥弟弟都是萬裡挑一的武功高手,但他本人卻毫無習武的資質,對於武功一竅不通。他讀書讀出了一點名堂,寫過幾首膾炙人口的駢文和賦文,但也僅限於此。他從未參加過科舉,至今仍然在將軍府裡吃閒飯。

戚應律時常把朋友帶進府中。那些朋友講究玩樂。眾人每每聚在一起,免不了要鬥雞、訓犬、遛鷹,如此一來,院子內外雞犬爭鳴,鷹鳥齊飛。

謝雲瀟喜靜又喜潔,自然厭煩他們,從未與他們一同玩鬨過。

戚應律的朋友們聽聞謝雲瀟的美名,攛掇戚應律把弟弟拉出來給大夥兒見見。

戚應律拽了弟弟好幾回,弟弟推脫不去。礙於朋友的情麵,戚應律大聲訓斥他,他也冇回話。兄弟之間生出嫌隙,直至今日,尚未修複。

思及此,戚應律歎了一口氣。

散宴之後,燈火昏暗,戚應律在廊簷下找見謝雲瀟,問他:“你又何必與我過不去?當著公主的麵,數落我的不是。你大哥忙著料理軍務,你被一堆公務纏著,你三姐去年遠嫁康州,府上拿不出一位夫人或小姐,總得請幾個縉紳子弟為公主作陪。我邀公主出門閒逛,無外乎一樁小事,被你在席間一提點,倒像是我違拗了她。”

高處投下的月光皎潔而淺淡,謝雲瀟的側影半明半暗。他立在廊簷與遊廊的交界處,道:“她不僅是涼州監軍,也是當朝四公主,二哥有意與她相交,更多添變數。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今日你縱著自己四處遊樂,他日的隱患卻完全料想不及。”

戚應律一笑,踱步到謝雲瀟麵前:“我在京中有些朋友。人人都說,四殿下久無恩眷,不得聖寵,要不然,她也不會被扔到涼州來。”

謝雲瀟譏諷他:“那也與你無關。”

戚應律語重心長地感慨道:“雲瀟啊,你不知二哥為咱們戚家做的打算。”

謝雲瀟沉默片刻,才問:“什麼打算?”

戚應律爽快地坦白:“公主她雖是涼州監軍,但她這等金枝玉葉,萬般嬌貴,咱爹不會真讓她去邊境殺羯人吧?咱爹手握重兵幾十年,涼州的兵將無不遵從他的命令,聖上禦賜咱爹丹書鐵券,卻也忌憚著戚家人,忌憚著涼州鐵騎。倘若公主死在外頭,聖上不正好尋到一個由頭,藉機發作一把,拾掇咱爹。”

謝雲瀟看穿了他的計謀:“你無非希望公主留在延丘,同你那些狐朋狗友一道吃喝玩樂,同做富貴閒人。”

戚應律展開一把綴著流蘇的紫檀灑金摺扇。他搖著扇子,似笑非笑:“你對兄長的朋友,該有些敬重。我們作為涼州本地人,本應盛情款待公主,還有她的侍女和近臣……她的近臣風姿綽約,難得一見。”

謝雲瀟也笑了。他上前一步,戚應律後退,謝雲瀟抬手,戚應律以扇遮麵。

秋風吹來一片打旋的落葉,沾到了戚應律的肩頭。

謝雲瀟撿起那片葉子,低聲道:“上月你和朋友去花街狎妓,爹和大哥有所耳聞。我提醒二哥一句,你若對公主,或是她的近臣、侍女打了歪主意,你我之間再冇什麼兄弟之情好談。”

戚應律收攏摺扇,但見一片枯葉碎末,飄飄揚揚地灑在燈下。

*

華瑤住進將軍府的第三天,涼州下了一場雪,初如柳絮,漸若鴻毛,白茫茫的鋪滿街巷。

華瑤在京城甚少見到這麼大的雪,不勝雀躍。待到雪停時,仆從又來傳信,說是涼州商幫的一些紳商冒雪前來拜見公主,眾人已在前庭內等候許久了。

前日裡,華瑤給涼州的府衙、商幫、農司分彆寄出了信。今日大雪封城,路滑難行,她冇想到商幫的人會趕得如此急,怕是天還冇亮就動身了。

華瑤傳召了杜蘭澤,與她一同去往前廳。

路上,華瑤問她:“你和涼州商幫打過交道嗎?”

杜蘭澤如實說:“涼州商幫成立已久。十多年前,他們從雅木湖出發,船運貨物,借道覓河,與各國往來通商。我在涼州住過一年。因我學過羯文羯語,涼州商隊曾經托人請我為他們譯信譯書。”

“書信內容如何?”華瑤問道。

杜蘭澤悄聲回答:“我記得書信上的每一個字。我可以為您默寫全部書信。”

華瑤讚歎道:“不愧是我的蘭澤。”

天寒雪冷,庭院的新雪映著紅梅,小池塘浮著薄冰,更顯幽靜清寂。杜蘭澤止步於廊下,道:“商幫的紳商興許認識我。我不便進屋,將在隔壁恭候您。”

華瑤拉住她的手:“我讓奴婢為你添點炭火,你的手太冷了,凍得我心疼。”

杜蘭澤含笑道:“我來吩咐奴婢便是。您的公事要緊,請勿為我掛懷。”

華瑤鬆開她的衣袖,進了前廳。

杜蘭澤正要轉去另一間屋子,卻在拐角處遇見了戚應律。

這麼冷的天,他手中還握著一把摺扇。扇柄的流蘇吊墜一甩,他徑直走了過來,與杜蘭澤擦肩而過,忽然問道:“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小姐。”

杜蘭澤笑意盈盈:“在昨晚的宴席上。”

他們二人還冇講幾句話,院門之外,驀地傳來湯沃雪的聲音:“戚應律!”

湯沃雪纔剛露麵,戚應律立馬與杜蘭澤隔開兩丈遠,逃也似的跑遠了。

湯沃雪仍然罵了他一句:“你大哥正在找你。煩死了,整日冇個正形,要不你到我那兒喝一碗巴豆,去茅房消遣消遣時光。”

戚應律留下一聲笑,人已消失不見。

而湯沃雪並未離去。她神色凝重地望著杜蘭澤,過了好半晌,她拉著杜蘭澤進了一間內室,與杜蘭澤耳語道:“你遞給我的信,我看過了,你真要……真要切肉祛疤嗎?”

杜蘭澤撩開裙襬,正欲下跪,湯沃雪連忙將她扶住:“你、你這是做甚!快起來,我隻是個大夫,受不起你的跪禮,隻是你身子太弱,切肉祛疤,我怕你經不起那般折騰。”

杜蘭澤握著湯沃雪的手腕,輕聲道:“我意已決,求您幫我這個忙。我既要侍奉殿下,決計不能牽連她。”

又換域名了,原因是被攻擊了。舊地址馬上關閉,搶先請到點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夾。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