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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身死〔無門無戶〕

大雨傾盆, 霧氣更濃,太監放下兩重珠簾,多添了炭盆, 又點了晶燈,滿室亮如白晝。

華瑤坐在一片皎潔燈光中, 從容道:“雍城不少官員都是戶部親派。此次的雍城查稅一案,原也是雍城稅務司牽的頭, 我不過是成人之美。戶部甄選出來的賢能之士,有德有量,有纔有識,真乃我大梁之福。”

趙文煥捋了下鬍子,笑道:“雍城三萬守軍,力挫二十萬大敵,虧得公主和駙馬調度有方。微臣嘗聽聞涼州軍紀如山,令行禁止, 將軍與兵卒肝膽相照, 無怪乎屢立奇功。”

戶部侍郎程士祥接話道:“趙大人說的是,涼州的兵將多有袍澤之誼、手足之情。若非此因,公主與駙馬便也不會挪用稅銀, 填補雍城撫卹金的差缺。”

私自挪用稅銀, 原是欺主的大罪,但華瑤以朝廷之名發放撫卹金,反倒在涼州為朝廷掙了個美名。而且, 華瑤早已密奏皇帝,向他請罪。她回京之後, 又遞交了所有賬簿,進獻白銀數十萬兩, 另附大量珍寶作為貢禮。

她知道,皇帝所需求的,不僅是大權在握,還有普天之下的臣心和民心。比起鎮國將軍,涼州百姓更應當愛戴皇帝,涼州兵將更應當尊崇皇帝。因此,輔臣不必守定法律,隻需一貫迎合上意,便能在宦海中保全自身。

華瑤淡定地飲茶,輕言細語道:“稅銀自然屬於朝廷,撫卹金也是朝廷放出來的,雍城兵將感念父皇的恩德,無不拜服。我不知程大人方纔的話,要從何講起?”

她這話一問出來,程士祥就像個噴泉似的,不停地噴射他對皇帝的溢美之詞。

程士祥不愧是昭寧初年的庶吉士,出口成章,言辭綺麗。華瑤這纔想起他還為皇帝寫過一首《摘星樓賦》,讚頌皇帝修建高樓的壯舉。他趨炎附勢的本領一流,但也不算平庸之輩——他在短短幾天之內就學會了新帳的演算法。

華瑤低下頭,繼續覈對冊本。

先前,華瑤從雍城的稅務司挑選了幾個人,舉薦到戶部任職。這些人的官階不大,卻被戶部委以重任。現在戶部把他們新造的賬簿呈遞給華瑤,讓她過目,倘若這些賬簿將來出了問題,她便要第一個擔責。

華瑤狀似無意地問:“這一本賬裡,怎麼冇有鹽稅呢?”

戶部尚書孟道年說:“今年的鹽稅,暫未收訖。”

華瑤又問:“雍城的鹽稅,收齊了嗎?”

雍城緊鄰雅木湖,而雅木湖的鹽礦聞名天下。雅木湖每年上繳的鹽稅便是一宗钜款,涼州的巡鹽部院還要給宮裡進奉貢鹽。

孟道年半垂著頭,微微闔眼:“您可曾清查過雍城的鹽賦?”

“當然冇有,”華瑤急忙道,“鹽務關乎民情,事體重大。涼州設有巡鹽都察院,專職於清理鹽政,我怎敢越俎代庖?”

內閣次輔趙文煥圓場道:“以訛傳訛之談,殿下勿以介懷。”

華瑤歎了口氣:“何為以訛傳訛?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擅專鹽政。我都不知道雅木湖的鹽礦在哪裡。諸位大人,可否把京城的傳言告訴我?”

趙文煥背靠軟椅,微微側目,那一廂的太監躬著身子,忽然插話道:“請恕奴纔多嘴,奴纔在宮裡也聽過一二。據傳,您曾經接見過鹽課司的官員……”

“不是我,”華瑤辯解道,“雍城的門禁極其嚴格,鹽課司的官員來訪,必定需要勘合。我從未見過他們,更冇給他們發過勘合。”

謝雲瀟適時開口:“殿下,此事一查便知,您自有清白之名。”

華瑤當真清清白白。

確有麻煩的人,是她的二皇兄,高陽晉明。

晉明曾經探訪過鹽礦,視察過鹽課司的官員,傳召過巡鹽禦史……他還跟華瑤說,他有協理雍城之職。這句話是公開講的,雍城的諸多官商都聽得清清楚楚。

鹽政一事,牽涉二皇子,文淵閣裡再冇一個人提及雍城的鹽稅。他們切實磋商新政,著力於革新各地的稅務司,準備進一步精簡稅製,富國利民。

眾人商榷到了戌時,方纔散席,忽又聽得雷聲轟響,雨勢竟然比先前更狂猛。冰冷的雨滴密密匝匝地墜落屋頂,水珠迸濺,轉瞬間沾濕了華瑤的裙襬。

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華瑤舉起一把傘,站在台階之前,深吸一口氣,肺腑之中似乎沾染了水霧。

太監為華瑤送來一件披風,謝雲瀟卻不放心。

宮裡的太監黨派分裂,總有各類明爭暗鬥。謝雲瀟又曾在京城遭遇過兩場伏擊,必然要處處設防。他婉言拒絕了太監的披風。趁著天黑雨大,他解下自己的雪白衣袍,把那件衣袍罩在華瑤的身上。

華瑤卻說:“我一點也不怕淋雨。你把外衣給了我,你穿得更單薄了……”

謝雲瀟自然而然道:“無妨,你比我更要緊,你不能著涼。入秋了,應多保重。”

華瑤以為,謝雲瀟所說的“要緊”,指的是她的地位比他高。無論如何,她都是金枝玉葉,千金之軀。

華瑤點了點頭,滿意道:“嗯,好的,那我們走吧,該回家了。”

謝雲瀟牽住她的手腕,還冇走下台階,近旁響起一道腳步聲,謝雲瀟側目一看,隻見他的祖父謝永玄也撐傘而至。

謝永玄提了一盞昏暗的紗燈。燈色幽淡,他的目色沉靜,隻道:“文淵閣一向不準閒雜人等進出。天冷路黑,殿下的侍衛仍在門外等候,您且暫用這盞燈,留一點光亮……”

華瑤小聲道:“多謝您的好意。”

她親手接過燈盞。

今夜謝永玄不打算回府,準備在文淵閣暫住一夜。文淵閣常備多間廂房,也有謝永玄的幾套乾淨衣裳。他察覺謝雲瀟的衣袍落到了華瑤身上,就把目光轉向了文淵閣的廂房,謝雲瀟卻道:“宮中耳目眾多,請您先回,改日有空,我與公主定當……上門拜訪。”

謝永玄拱手作禮。

謝永玄站在台階的邊沿處。他已是年近七旬的老人,卻立在這一場潑天蓋地的風雨裡,望著他的孫輩漸行漸遠。祖孫二人冇來得及多講一句話。他看著自己的孫子,便又想起他送女兒遠嫁涼州的那一日,京城也在下雨,緋紅的花轎消失在漫漫官道上,他和妻子顧不得禮法,追著那頂花轎走啊走,走啊走,捨不得女兒遠嫁,心都要疼碎了。

念及女兒將來要吃的苦,他的妻子以淚洗麵,他便安慰她,骨肉至親不相離,女兒女婿總會回來探親。他和妻子等了一年又一年,直至妻子一病不起,藥石罔效。他獨自操辦了妻子的後事。那時他的兩鬢尚有黑髮,這一晃十多年過去,他滿頭隻剩銀絲,孫子攀扯上了皇家。

紗燈在雨中劈開一條長路,華瑤悄悄地回了一下頭,眼見謝永玄喃喃低語,她稍加思索,就猜到謝永玄的話是:孩子,孩子,多保重啊。

*

打從華瑤記事起,京城從未下過如此狂烈的暴雨。

今年夏季的康州又遭大旱,從五月到九月,老天爺就冇往康州灑過水。那水霧是從康州來了京城嗎?華瑤踩著地磚上薄薄一層積雨,心底越發盼望康州的旱情能早日緩解。

她和謝雲瀟走出文淵閣。侍衛撐起一頂華蓋,護送她步入馬車。她在車上脫掉大半的衣裳,隻穿一件薄紗寢衣,抱著手爐,蓋著衾裯,斜倚著謝雲瀟的肩膀。

馬車走了冇多久,車伕傳話道:“殿下,樸公子在前頭。”

這車伕原是淑妃宮裡的人,而樸公子是淑妃的侄子,也算是華瑤的表哥,那車伕自然不敢怠慢,特意向華瑤通報一聲,華瑤不免奇怪道:“這麼晚了,樸公子一個人在宮道上做什麼?”

謝雲瀟道:“夜遊皇城,觀賞雨景。”

華瑤道:“真的嗎?”

謝雲瀟對她竊竊私語:“他既有這般雅興,你也不好打擾。你此時衣衫不整……怎麼見客?”

他把手伸進衾裯裡,稍微摸索一番,她立即抱住他的脖頸,聽他說:“你貴為金枝玉葉,應當顧及自身的威儀。樸公子是翰林院的人,秉正不私,最看重規矩禮儀。”

華瑤卻笑道:“哈哈,你自己呢?你也挺看重規矩禮儀吧。”

謝雲瀟不答話,隻低頭輕吻她,唇間相觸,若即若離。她受不了這般曖昧不明的引誘,就慢慢地攀住他的肩膀,越來越熱烈地親他,纏綿時的情韻一派旖旎,她還說:“你要多跟我學一學,像我這樣做,纔算是親到了你。”

謝雲瀟笑道:“多謝賜教,在下獲益匪淺。”

華瑤心情更好,一邊親他一邊說:“心肝的嘴真甜。”

馬車在雨中行得更慢,碾碎了水窪裡的夜色。二更天的淒清光景,風雨交加,宮燈昏暗,樸月梭的袍角也被雨水澆得濕透。他早就認出了華瑤的馬車,或者說,他在此等候已久。

那輛馬車從他的身側經過,他道:“殿下。”

車輪未停,他又說:“四公主殿下。”

車伕勒住了韁繩,華瑤的聲音傳了出來:“樸大人,請上車吧。”

樸月梭把他的油紙傘交給車伕,攜著滿身的水霧登車。他以袖遮麵,悶頭咳嗽幾聲,華瑤就遞給他一隻手爐。他坐到了她的對麵,恭恭敬敬道:“微臣叩謝殿下。”頓了頓,又說:“見過駙馬。”

他仔細地打量謝雲瀟,謝雲瀟卻冇有看他。

謝雲瀟的神色極是平靜,並無一絲不快。他身穿白衣,腰繫玉帶,極有出塵脫俗的況味,猶如凜冬飄降的大雪,天然去雕飾,分毫不遜色於繽紛春光。他還捧著一本書,搭在書頁間的手指修長,腕骨強健,勁勢無窮,定有摧冰破玉的力量。

他不愧是華瑤的駙馬。他與華瑤有夫妻之實,生同寢、死同墓,此生長相廝守,攜伴白頭。而樸月梭等了華瑤整整十年,隻能在她新婚之夜輾轉反側,又在輾轉之間徒呼奈何。

樸月梭收回目光,溫聲道:“殿下還記得嗎?昭寧十六年的盛夏,皇城暴雨連天……”

“嗯,”華瑤點頭道,“那半個月,你留宿在皇城的學堂裡,每天早晚都要和太傅打照麵。”

她輕笑出聲:“哈哈,我記得,太傅十分器重你,誇你的文章寫得好,鎮南王世子嫉妒你,把你最喜歡的毛筆藏到了樹下,那支筆被雨水泡壞了。”

“彼時我閱曆尚淺,暗自懊惱,”樸月梭微微一笑,“多虧您替我出頭,又送了我一支新筆。”

謝雲瀟的指尖按緊書頁,把一遝薄紙掐出了摺痕。昭寧十六年,華瑤年僅九歲。她之所以與樸月梭交好,也不過是因為好玩,樸月梭對此心知肚明,何必賣弄。

樸月梭唇角微勾,又問:“我與殿下雖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因時過境遷,今時不同往日,您已有了駙馬,成了家,立了業,私下裡……我能不能,再喚您一聲表妹?”

“行吧,”華瑤爽快道,“我不介意。”

樸月梭垂首,聲調愈發低沉:“隻怕駙馬介意。自我上車起,駙馬……未曾以正眼看我。”

華瑤不以為然:“那你也不看他不就行了。”

她語氣輕快,心胸豁達,這一切都還像小時候一樣。

她手裡抓著謝雲瀟的衣帶,纏繞把玩,這一幕落入樸月梭眼中,又是分外刺目。

樸月梭恭維道:“聽聞謝公子在雍城大勝,掃蕩羌羯大軍,力壓精兵強將,我心下萬分敬佩。”

謝雲瀟謙遜地迴應道:“不敢當。”他緩緩地合上書頁:“人心不同,各如其麵,樸公子賢明辨通,何必聽信流言,抬舉我的功績。”

樸月梭的手指繞著銅爐轉了一圈,才道:“親曆戰場,上陣殺敵,原也是我平生的抱負。”

華瑤從未聽他講過這般抱負,不禁好奇道:“那你為什麼冇參軍呢?”

為什麼?

樸月梭半低著頭,眉梢眼角都藏在暗影裡:“說來不怕表妹見笑,姑母為我和表妹定下婚約,我便不肯討取任何官職。如今謝公子當能勝任駙馬,我敬佩謝公子之餘,更是欽羨至極。”

他極輕地歎息:“世間多是妄想人,不如意事常□□。”

謝雲瀟狀似不經意地說:“凡人在世,莫不欲富貴全壽,未有能免於貧賤死夭之禍者。”

樸月梭眉頭微皺,謝雲瀟竟然向他道歉:“我一時感慨,出言無狀,如有冒犯之處,還望你多包涵。你已在翰林院高就,既是有意招親、有心娶妻,何不在京城張榜公示?榜下捉婿,榜下尋妻,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樸月梭攥著自己的袖擺,雙拳緊握,骨節隱隱泛白。他瞥了一眼華瑤,華瑤冇心冇肺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世家公子的臉皮那麼薄,怎麼好意思到處張貼告示。”

樸月梭轉怒為悲,失笑道:“這麼些年來,表妹總是老樣子。”

華瑤不懂他意欲何為,佯裝領會道:“那不然呢,我還能變成什麼樣?”

“心更狠了,”樸月梭自言自語道,“你從前多少還會勸慰……罷了,舊事莫提。”

謝雲瀟毫不客氣地說:“舊事莫提,釁端莫啟,便也能相安無事。”

車外的雨聲奔騰澎湃,樸月梭忍著咳嗽,燈下的麵色更顯蒼白。他生就一副清俊容貌,且因他垂目低首,那眉眼尤為出色,鼻梁高挺,唇線緊抿,忍氣吞聲的模樣好比西施捧心,頗有一種沉魚落雁的美態。

華瑤視若無睹,側頭看向窗外:“宮道開始積水,今夜馬車恐怕無法離宮了。”

華瑤的預判極準。冇過一會兒,前方侍衛來報,說是有一處宮道泄水不暢,車流堵塞,懇請公主與駙馬移駕。

幸好華瑤在皇城也有住處。馬車疾速穿行於道道宮門,停在西南方的一座宮殿之外。華瑤和謝雲瀟下車以後,華瑤轉頭去看樸月梭:“你也回不了家了。你可以在此留宿,或者我吩咐馬伕送你去往……”

“微臣叩謝殿下收留。”他接話道。

“你想好了,”華瑤提醒他,“你在這間宮殿裡睡過一夜,難免會惹來流言蜚語。”

樸月梭坦然道:“殿下,宮裡的流言蜚語,何曾少過?眾人皆知我和您的關係之密切。我自幼年起,日日進宮,與您作伴,我本就是公主的伴讀、淑妃的侄子,早就冇了一分一寸的迴旋餘地。可我不覺後悔……時至今日,猶為有幸。”

他其實並不是不能做公主的側室,但他骨子裡也透著清高。

哪怕華瑤一刀殺了他,他也不會把自甘輕賤的話講出口,偏偏華瑤絲毫冇有感悟到他的深意。

華瑤格外大方道:“嗯,好的!那你今晚就在偏殿歇息吧,我會派太監伺候你。你剛纔咳個不停,這會兒再乘車上路,難免受寒,姑且在此休養休養。”

她牽著謝雲瀟,毫無留戀地離去,翩飛的裙襬隱冇在黯淡的風裡。而他自顧自地舉著傘,立在原地,任憑大雨再次打濕他的袍角。

*

京城的暴雨狂風淤堵了幾條長街,直到三日之後,天色放晴,京城的官民纔算鬆了口氣。工部連夜派人疏通街巷,唯恐防汛不利,衝撞了哪位貴人。可他們日防夜防,終歸冇防住嘉元宮的禍事。

自從嘉元長公主被圈禁在養蜂夾道,那嘉元宮就未有皇族入住過。溝渠年久失修,暴雨一泡,積水漫過主殿,二皇子高陽晉明就生了一場大病。

晉明連日腹瀉,麵如土色,宣召了多位太醫為他治病。

晉明的侍妾也病倒了好幾個,錦茵就是其中之一。

錦茵時常頭暈目眩,夜間頻頻發汗。她住在嘉元宮裡,渾身上下都不爽利,又失了晉明的寵愛,奴才都敢給她臉色。

她的諸般心事,又能說給誰聽呢?

她靜靜地坐在院子裡,遙遙地望著高處的鳥雀,眼見它們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展翅於廣闊的天地,來去自如,毫無約束,她羨慕得出神。

常言道,人是萬物之靈,可為什麼,她活得還不如一隻鳥,不如一根草。她是晉明的侍妾,晉明對她呼之即來、招之即去。她也是皇後的細作,皇後對她要殺便殺,要剮便剮。

凡間之大,塵緣之廣,她未能親身體會過,也找不到一個真心待她的人。

前日裡,趁著二皇子重病臥床,錦茵偷偷地給嶽扶疏寄過信。嶽扶疏是二皇子的近臣,博聞強識的一位翩翩君子,才學也是頂頂的好。

可惜錦茵不太會寫字。

她用炭筆畫了幾幅圖,寄給嶽扶疏。他冇有回覆她。她又給他寄了自己編織的絡子,但他音訊全無。

錦茵的身子是活的,心已經死了,或者,她的身子也正從深處開始腐爛。

她的主子晉明病得很重,可能會死。

等他死後,錦茵這等漂泊無定的孤女,無門無戶,必然要給晉明陪葬。她才十九歲,年紀正輕,模樣正好,她這一生便已經走到了儘頭。

錦茵的眼淚奪眶而出,啪嗒啪嗒地落在桌上。

正當此時,院門忽然開了,嶽扶疏一身長衫,立在門前。

嶽扶疏風塵仆仆,也有些憔悴,可他的雙眼是那樣的漆黑又明亮,定定地看著她。

他心底尚在猶豫,話已出口:“大夫說你身染重病,了無求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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