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婭孩子氣,跟她商量不了正事兒。
當日夜裡蘇沅就跟林明晰提了一嘴,想隔日把周安叫回來看看。
林明晰的意思跟她差不多。
那既然是周家的東西,如今想變成自己的,自然要花銀子買,否則像什麼樣子?
可週家兄妹的想法跟他們夫婦背道而馳。
簡直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許是周婭耐不住提前去找周安通過信,總之蘇沅隔日見到周安,組織好的話還冇來得及出口,周安就率先從懷裡掏出了一份字據。
白紙黑字寫得分明,那些曾是周家產業的土屋,被他全送給了蘇沅,分文不取。
堅持不要銀子。
蘇沅喜歡趁火打劫,趁你病要你命這種操作更是家常便飯。
可問題在於,她這種操作隻對外,不對內。
她看到周安寫好的字據隻覺得哪兒哪兒都燙手,格外發愁地摁著眉心歎氣。
“周安,你這是在為難我。”
現成的土屋她看著分外心動,也很想即刻就變成自己的。
可問題在於,不要銀子的不行。
不花錢的到了手,她心裡不踏實。
周安比周婭穩重許多,說出的話也冇那麼孩子氣,隻是說的內容依舊讓蘇沅不敢苟同。
他說:“這些土屋的來曆用處想必周婭也跟您說過了,於您而言是用得上的物件,可對我們兄妹而言,這就是個可有可無,甚至還想不起的累贅。”
“若是個值錢的寶貝,那我自然要與您在商言商,好好地論一番價錢,可這東西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甚至都派不上用場,您若非要談買賣,那我就真的不知該怎麼接話了。”
蘇沅吊著眼角看他,說:“那就這麼白送?”
“回頭傳出去,你讓外頭的人怎麼看我?”
周安心裡清楚蘇沅這話不可能成為現實,不以為意地笑笑就說:“夫人實在多慮了,不會有您說的那種情況的。”
他說得篤定,態度也很堅決。
總之就是什麼都好,但就是不能要銀子。
蘇沅捏著手中字據頭大如鬥,想了想索性說:“這樣,既然你們堅持不肯要銀子,那就換個法子。”
她說完把周安給的那張揉成團扔回他手中,拿起桌上早就準備好的筆墨立下了一張新的字據。
東塞收繳回來的雲家產物,全都被充了衙門的公。
可是現成的牛羊衙門拿來無用,蘇沅就花銀子買成了自己的。
也就是說,這肉乾的買賣以後都是她的。
她將土屋當做周家兄妹的入股,每年直接從盈利的賬冊上劃利給他們。
有多的就多劃些,冇盈利就不給。
這樣就不算是她白白占人家的便宜。
周安看著墨跡未乾的字據杵著冇動,看起來就像是個焊在泥地裡的大蘿蔔,一點兒反應也冇有。
蘇沅頭疼得很,揉著蹦起青筋的額角說:“周安,恩歸恩,仇歸仇。”
“既然說是買賣,那就應當是有買有賣,我不能白拿你們的東西,否則這東西到了我的手裡,我用著也不心安。”
“這字據你收著,往後就算是跟我合夥摻了一股,能賺多少不好說,可有一文是一文,那都是你們兄妹該得的。”
像是怕周安再拒絕,蘇沅直接說:“你就算是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周婭思量三分。”
“她一年長過一年,年歲漸大,往後總是要找機會尋婆家的,你現在是吃飽了就不餓,可來日周婭出嫁,你身為兄長難不成不給她準備份豐厚的嫁妝?”
“這就當是我給她的添妝,你隻管安心拿著。”
蘇沅好話賴話說了個儘,總算是把執拗不化的周安打發了出去。
至此,曾屬周家的土屋就徹底劃入了蘇沅的版圖。
隻是這些土屋年久失修,再加上之前的用途不是用來做吃食,其中需要修繕的地方並不少。
要是不設法把裡頭籠罩多年不散的怪味兒祛掉,做出來的吃食誰能看得上?
蘇沅在城內找了幾個擅修繕的人,設法將土屋的構造再改了改,又把之前沾過皮子的物件全部撤走換成新的,打開不大的小門整整通了十日風,確定裡頭的異味都散乾淨了,才讓人正式開始動手。
用得上的花椒大料全部都研磨成細粉混合待用。
下一步就是宰殺牛羊。
隻是牛羊到底是不同於日常家養的小家禽,哪怕是手裡拿著一樣的刀,不同的人動手也有不同的效果。
這事兒還是得交給有經驗的人來辦。
蘇沅正琢磨著尋些靠譜的屠夫時,林明晰就給她送來了幾個人。
看著站在最前頭的佟大,蘇沅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玩味,戲謔道:“佟大。”
“你們怎麼來了?”
自東塞事發,這些人就被林明晰直接接管。
隨後蘇沅也懶得過問,就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後。
猝不及防下看到熟悉的麵孔,她一時間竟還冇怎麼反應過來。
兩個月之前,佟大還有心思想跟蘇沅耍花招,想弱化自己的過失直接無罪釋放,甚至還想趁機撈一點兒不可說的好處。
可被林明晰關押在大牢裡待了兩個多月,才徹底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不可能實現。
他接連被磋得鼻青臉腫後,總算意識到妄想以一己之力跟官府鬥,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也終於放下了自己心裡那些鬼蜮心思。
聽到蘇沅的話,佟大不太自然地扯著嘴角露出個笑,小聲說:“大人吩咐,說給我們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全看我們是否把握得住。”
“夫人若是有吩咐,儘管說,隻要是我們能辦到的,絕對竭儘所能。”
蘇沅要笑不笑地勾起了唇,微妙道:“是麼?”
“你們能辦好?”
被關押在大牢見不著家人的日子實在難過,佟大一日都不想再經曆。
生怕蘇沅不給他們這個機會,趕緊說:“旁的事兒我們或許辦不好,可一把子力氣還是有的,夫人儘管差遣。”
“嗬。”
蘇沅放鬆脊背靠在椅子上,目光輕飄飄地從在場之人的臉上掃過,淡聲說:“你既然這麼說了,那就姑且信一次也無妨。”
“隻是……”
“我這是私人買賣,講的也不是官府的規矩。”
“為我辦事兒,就得守我的規矩。”
“要是讓我發現有人想耍花招,或是不老實動手腳,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