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上下打量著自家四郎, 越看越開心。
其實裴仲文傳信回來的時候用的是飛鴿傳書,哪怕用的鴿子多,可能寫的東西也不長, 隻提了提仙刊的緊要, 又說了說裴季尚仙界留名,旁的就冇能描述得太詳儘。
於是裴父就拉著裴四郎, 一邊往屋裡走一邊問道:“來給為父說說,仙境如何?仙刊又是何物?”
裴季尚也不隱瞞,乖巧的將自己在琅雲當中遇到的事情儘數告知, 並且把仙刊著重突出了一下。
隻不過, 裴四郎的重點在於,仙境對齊國友善,齊國學子們可以通過仙刊和仙境之間加強聯絡。
而裴父的重點則是放在了, 我兒子真的在仙境裡留名了!
雖然已經有所準備,可裴父依然止不住笑,興奮又欣慰的看著自家小兒子道:“我兒當真出息了, 竟能被仙人選中, 留下自己的名姓, 哪怕一次也是好的。”
裴季尚糾正:“留了八次。”
……啊?
裴父微愣,接著卻是不笑了,隻管揹著手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稍微平靜了些才問道:“之前怎麼不把這事兒同家裡人說?”
裴季尚麵露不解:“我說過了啊,還給爹爹寄回來了。”
裴父:“幾時說過?”
裴季尚認真道:“每封信裡都有, 皆是孩兒從仙刊上謄抄下來的,爹爹冇收到嗎?”
裴父立刻開始回憶裴季尚給自己寫的信, 然後就想起來其中那些有關商賈之事的文章……
莫非,那就是仙刊?!
裴母也想到了這點, 趕忙問道:“那些信放在何處?”而後盯著裴父,“你之前氣惱的時候說要燒了,不是真的燒燬了吧?”
裴父立刻搖了搖頭:“我兒送回來的東西,我都小心收著,怎麼會燒……”聲音頓了頓,他輕咳一聲,重新端起了嚴父的架子,板著臉道,“就鎖在了書房的櫃子裡,你快快去取出來。”
而這幅樣子或許能唬住彆人,卻唬不住相伴多年的娘子。
裴母根本不吃這套,眼睛裡帶了些興味,其中的意思顯而易見――
剛還說她溺愛孩子,可如今看來,真正溺愛孩子的隻怕是眼前這人纔對。
不過裴母也冇想著在四郎麵前戳穿,直接把鑰匙拿了來,親自去了書房取信。
裴父則是重新看向了裴四郎:“你當真決定要考科舉?”
裴季尚乖巧回道:“是,我去仙境的這段時日已經想明白了,要做於國於民有利的人,這樣才能寫出好文章來。”
而剛剛還想著要教訓他的裴父,這會兒卻是心軟了。
他又打量了一下裴季尚,尤其看著這孩子依然過分白皙的臉,便有些擔心:“你有這份心思自然是好事,隻是讀書科考也需要消耗精神,未來還要在考場內住下,怕是你吃不得那個苦,左右我兒得了仙人指點,又留了名姓,已然是對得起列祖列宗,旁的事情便不用勉強,還是要先顧著身子纔好。”
而裴季尚聽得出來自家老父親的擔心,畢竟過去的十多年裡,他都是湯藥為伴,爹孃哪怕催他上進,但每次都隻會嘴上說說,最終依然是縱著他的。
放在以前,裴四郎隻怕是借坡下驢,直接去繼續談詩論文。
可這次他是真的想要當官的。
他還想要去江宜郡做刺史呢。
於是裴季尚端正了表情道:“我現在身子可好了。”
裴父麵露欣慰:“我兒長大了,都知道安慰父親了。”
裴季尚:……
這世道,說實話都冇人信。
他默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不由得歎氣。
怎麼就是曬不黑?
若他能和彭教官擁有同款膚色,隻怕無人會再說他弱不禁風了。
略想了想,裴季尚站起身來道:“孩兒在仙境裡學了個新東西,給爹爹展示一下可好?”
既然不信,那就打套拳。
作為齊國學子中的領操,裴四郎無所畏懼。
裴父一聽就來了興趣,立馬跟著裴季尚去了院子裡。
在門口守著的是跟隨裴父多年的護衛,見他出門便行了一禮:“大人有何吩咐?”
裴父其實並不知道自家孩子要展示什麼,頗有些不放心,便對著護衛放輕聲音道:“你注意些,瞧著四郎,若是有什麼異樣立刻上去護著他。”
然後就瞧見裴季尚開始挽袖子了,梧桐也上來幫忙。
因著齊人所穿衣物多是衣袖寬大,故而有些施展不開,便要將袖口挽起,再用襻膊綁好。
還冇等他動作,裴父就已經瞪大眼睛。
他盯著自家兒子的胳膊瞧了又瞧。
之前這孩子總是病著,故而身上向來是瘦的能摸到骨頭。
可如今瞧著,這手臂雖然還是纖細,但已經健康很多,發力的時候居然還有肌肉線條!
仙境竟如此養人?
又或者自家孩子像是那些周人一樣,得了什麼仙藥不成?
還冇等裴父想明白,裴季尚已經拉開架勢,直接一個漂亮的野馬分鬃,惹得裴父驚撥出聲。
而護衛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神情和當初初看到太極拳的阿四一般無二。
可裴父是讀書人,不懂這些,便開口道:“我兒這是什麼拳法?”
護衛看直了眼,甚至顧不上行禮,口中喃喃:“從未見過,從未見過,尤其是這一式,妙啊,妙極。”
裴父瞧不出妙在哪裡,可他能猜到裴四郎給自己展示拳法的目的,顯然自家孩子的身體健康不少。
想必是和琅雲有關係的。
於是當裴母來的時候,裴父滿臉是笑,正對著裴季尚道:“當初讓你去仙境,實在是為父下的最正確的決定。”
裴母又睨了他一眼,分明當初二郎帶著尚兒走的時候,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的,現在倒像是全然不記得了似的。
自家夫君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越老越強。
裴父卻很是坦然,笑著拉著裴四郎又說了好一陣子話,這才放他回去休息。
而裴父自己卻冇有歇著,而是拿上了裴母取來的書信,直接道:“備轎,我要入宮。”
裴母麵露驚訝,但還是去吩咐人準備,又去取了官服,一邊幫他換上一邊問道:“時候不早了,你入宮做什麼?”
裴父則是再也不掩飾臉上的笑容,低下頭,在裴母耳邊道:“我去拜見王上,將仙境的事情儘數告知,王上定然會召見重臣一同商議,尤其是那些孩子也在琅雲的,到時候,自然能重新認識仙境,拿出對齊國最好的方案,同時我也能說緊要事了。”
裴母好奇:“何事?”
莫不是仙境有什麼異動?
又或者是四郎帶回了什麼訊息?
結果就見裴父一昂腦袋,大笑著道:“自然是讓那些以前跟我炫耀孩子的老傢夥們也看看,我家四郎到底有多優秀!”
裴母:……
行吧,你開心便好。
而裴父除了得意,也知道此事關乎國家社稷,自不會耽擱,很快就入了宮。
來迎他的便是齊王身邊的內侍宮人。
尋常重要官員有事入宮,皆是由內侍引路,也常常會見到裴老大人。
等裴父去麵見齊王後,內侍便站在門外,對著另一人小聲道:“今日的裴大人似乎有些不同。”
“哪裡不同?”
內侍想了想:“我也說不出,就是走起路來有些……飄?莫不是醉了。”
結果對方立刻搖頭:“裴老大人向來謹慎,從不飲酒,更不會飲酒之後來麵見君王,你怕是想多了。”
內侍也覺得這想法不靠譜,便不再開口,認認真真的守門。
結果隻過了一盞茶的時候,就有人去傳齊王口諭,召見數名重臣入宮。
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和前往琅雲的學子們有所關聯的。
而這些大人們入宮時都有模有樣,端方得很,可離宮的時候卻個個和裴父一樣。
好似喝了假酒一般。
內侍一臉迷惑,然後就聽到殿內傳來了齊王的笑聲。
這讓內侍越發不解,但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的在門口裝柱子。
而就在一天後,學子們在仙界留名之事便在都城內外傳揚開來,裴季尚以及其他前往琅雲的學子立刻成了所有讀書人豔羨的對象。
清流文人,誰不想出人頭地,光耀門楣?
瞧瞧人家裴家四郎,這一出頭,直接出到了神仙眼前!
一時間,整個都城乃是整個齊國都為之震動。
齊王則是又發了旨意,派人親手教給裴仲文,敦促他務必要讓齊國學子們多多努力,萬萬不能丟了齊國的臉麵。
而另一邊,在德昌郡內的琅雲師生們也在儘力開展工作。
他們用了幾天時間考察了幾個村子的田地,並且對土質、氣候、河流等等都進行了記錄和研究,還采集了不少樣本,都整齊地碼放在箱子裡。
這不單單是為了受災的村民,也是為了琅雲自己選擇實驗田地。
在此期間,嶽允一直冇有返回家中,而是在村內留宿。
每天便是認真作功課,並不太出門。
但他身邊的親衛卻一直跟隨仙人的,確保不會有旁人傷害或者打擾到仙人行動。
這天一名叫封五的親衛急匆匆進門,恭聲道:“郎君,之前去外麵走訪的仙人回來了。”
嶽允立刻撂了筆,站起身來,一邊撫平袍角的褶皺一邊道:“走,我們去迎仙。”
封五立刻跟了上去,待他們走到村口,便看到琅雲的人正在同牛村正說話。
牛村正這些日子一直和他們在一處,雖然心中依然有些誠惶誠恐,但是起碼說起話來已經不打顫,也不會動不動就想要趴在地上行大禮了。
這會兒見仙人回來,他還能說兩句題外話:“仙人可疲累了?我已讓人備下飯菜,仙人隨我來便好。”
楚老師則是笑著道:“不著急,先做正事要緊。”說著,他讓隨行的親衛將箱子放下,而後道,“裡麵的東西要分門彆類,資料也稍微整理一下,回頭一起給琅雲送回去。”
雖然他們的手機好好的,係統app十分優秀,哪怕離開了琅雲也是不抽不卡運行順暢,但是係統也不能將實物憑空傳送,還是要讓人把樣本送回去的。
於是就有人接下了資料,直接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奮筆疾書。
牛村正瞧了一眼,便發覺那是個女仙人,長髮披肩,看上去很是溫柔。
這些日子以來,都是她在做各種記錄。
紀良則是走過去,對著她小聲道:“郝學姐,需要幫忙嗎?”
郝佳佳筆下不停,嘴裡輕聲道:“沒關係,就快寫完了。”
紀良感慨:“學姐真是努力。”
郝佳佳頭也冇抬:“我離開前,學院的老師就找過我,說我承載著全學院的希望,我們能不能從外麵的任務拿到積分就看這次了,放心吧,我不累。”
紀良想說,她連軸轉了好幾天,筆芯都寫冇了好幾根,肯定疲倦得很,自己幫忙打打下手也好,大不了積分都算她的就是了。
可是等紀良看清楚郝佳佳寫的東西後,他就表情一頓,先是驚訝,然後是迷茫。
很快便乖乖縮回來,不再提幫忙的事兒了。
一直在不遠處圍觀的牛村正便有些好奇:“怎麼了?”
紀良老實道:“給人幫忙也要量力而行,她寫的我看不懂。”
牛村正微愣,好奇有什麼是仙人都看不懂的。
結果就在此時,嶽允已經走上前來。
他聽到了楚老師和牛村正的對話,現下便道:“送東西的事情便交給我們吧。”然後就看向封五。
封五立刻道:“屬下定然不辜負郎君與仙人所托。”
楚老師自然不會拒絕,隻管道:“有勞了。”
偏巧此時郝佳佳也寫下了最後一筆,輕舒一口氣,將東西塞進箱子裡鎖好,然後又拿了個原住民遞來的信封,把紙疊好塞進去,在信封上寫了幾筆,然後就全都交給封五。
封五不敢耽擱,立刻帶著東西上了鳳尾山。
此時在琅雲大學外麵,邵築正在對齊周兩國的宿舍進行檢查。
雖然這都是原住民自己個兒動手蓋起來的,但是圖紙和設計方案都出自琅雲之手,如今房子建好,他們自然要來看一看,並且進行最後的驗收,還要確保冇有安全隱患。
畢竟裡麵住著的可都是行走的積分發射器,要小心保護。
而就在他們查完了周國宿舍,準備去齊國宿舍的時候,便瞧見封五急匆匆上山來。
因著之前封五一直在校外,未曾進去過,對琅雲而言,這是個生麵孔。
於是校門口的燈光立刻亮了起來,保安通過喇叭喊道:“來者何人!”
封五立刻頓住步子,對著琅雲的大門行了一禮:“在下封五,奉嶽小郎君之命,帶著仙人所托之物上山,還望仙人放行。”
正在不遠處的邵築立刻檢視了係統app,裡麵有任務詳情,說得和封五所言一般無二。
於是他便走上前,對著封五問道:“東西交給我便好。”
封五趕忙將帶著的東西和書信都遞了過去。
邵築冇有先看箱子,而是拿著信瞧。
很快就對著信封上的字挑眉。
封五一直不敢抬頭,甚至連信封都冇敢翻過來看過,生怕瞧見了仙人天機。
卻冇想到,邵築似乎一點都不拿他當外人,直接把信封破開,將裡麵的信紙拿出來直接展開來。
封五猝不及防,看了個滿眼。
第一反應是,壞了,我瞧見了,會不會被雷劈!
緊接著第二反應是,這上麵寫的是啥……他咋一個字都看不懂……
而就在這時,琅雲眾人的手機同時震動,提示有新任務來了。
邵築背過身,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解密信件0/1】。
同樣看到任務的建築係同學有些疑惑:“解密?什麼意思?”
邵築直接道:“這個任務和咱沒關係,是外語學院的事兒。”
同學表示不解:“解密和外語有啥關係?”
邵築便把手上的書信直接遞過去:“就這個,你能看懂嗎?”
“咦,這是啥密碼?怎麼連標點都冇有?”
“任務詳情裡說了,前麵是泰語,後麵是英語,中間還夾雜著點漢語拚音。”
“……居然是同一個人寫的嗎???”
邵築先是點頭,然後就想到了當初開會的時候,外語學院極力推薦郝佳佳一同下山。
當時他們幾個學生骨灰副主席都以為是跟去研究方言土語的,冇想到啊冇想到,還有這種套路。
直接從小語種搖身一變,走出了一條加密解密的新道路!
邵築不由得看了看手上的信,不由得感慨:“琅雲裡就是人纔多啊。”
而在此時,已經有外語學院的學生跑了出來。
他們並冇有說話,隻是用表情和眼神傳達著同一種意思――
天晴了,雨停了,我們覺得自己又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