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傾禦劍想了一路,此刻,心緒稍平,環視了一圈四野,主動開口道:“好像來早了些。”
葉湛怎麼不知離傾這是在給他台階下,彎著眼睛笑了笑,低聲道:“早些也有早些的好,不然哪裡見得到這番美景。”
層層疊疊的雲層後,漫出金燦燦的光,投影在這片寂靜的大地之上,融入落雪裡,宛如金箔片片傾灑,如夢似幻。
離傾未說話,葉湛又道:“隻是雪大了些,有些冷,師尊,我給你撐驅寒結界。”
葉湛小心翼翼看著離傾霜雪般的臉,見她冇有反對,立刻撐開了結界。
雪霧被阻隔。
兩人靜靜在結界裡站了一會兒,看著結界外的金色的飄雪。
葉湛如今還是她的徒弟,雛鳥也還未離巢,管管也理所應當,這是免得他走歪了路。
離傾如此想著,心中鬆快了幾分,開口問道:“你和花無涯昨夜在房中乾什麼了?”
葉湛微微蹙眉,像是明白了。
昨日,師尊曾偷偷交代,讓他再不喜歡花無涯也要與他和平共處,他怎麼也是碧海潮生門的二少。
看來,師尊怕是知道他們昨夜在客房中交手了。
自己又忤逆她了,師尊所以才生氣。
葉湛摸了下鼻子,解釋道:“確實昨夜我與花無涯打過,但是很快就好了,還一起喝酒了。”
“喝酒後呢?”
“睡覺。”
“……”
離傾不說話了。
睡覺有很多種解釋,到底是怎麼睡的,差彆很大。
沉默片刻,她又瞥了眼葉湛的脖子,“脖子上怎麼弄的。”
“什麼?”
葉湛看不到自己的脖子。
就在這時,天際之上,傳來花無涯氣喘籲籲的聲音,“仙君,你們……你們跑那麼快乾嘛,距離靈犀閣開閣還有好久啊,急什麼急。”
花無涯落地後,臉色蒼白,顯得累得不輕,嘴裡還在抱怨他們不夠意思,總想甩下她。
離傾垂著眸子,打量了花無涯一會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心中默唸道:
哪怕她徒弟真的好南風,但看花無涯那弱雞樣,他徒兒也不會是被欺負那個。
原隻是自我安慰,未想離傾越想越心煩意亂。
她徒兒哪怕喜歡男人,怎麼能……怎麼能眼光差得看上這種貨色。
“你們談。”
不過縱然嫌棄,她還是走出了驅寒結界,給兩人留下了空間相談,也免得聽到什麼不該聽的生火,又忍不住發脾氣。
遠離了兩人,離傾自己築了個驅寒結界,背對著他們就地坐下,調息打坐,乾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葉兄弟你可真不夠意思,昨夜還說我們是朋友。”
見離傾冷冷淡淡的模樣,花無涯隻得湊近葉湛,也趁機躲進驅寒結界避避風。
葉湛見離傾走開,眉心成結,驟然收了驅寒結界。
登時冰冷的雪霧灌著冷風直直拍在臉上,花無涯吃了一嘴雪,呸呸吐了兩聲,不滿道:“葉兄弟,你未免太小氣了吧,蹭一下結界都不肯,這是朋友所為嗎。”
葉湛鳳眼微眯盯著離傾的背影,冷酷無情:“哼,我們不是朋友,我說的是不是敵人。”
花無涯翻了個白眼,自己撐起結界,“行吧,你說不是就不是。”
迎著刺骨風雪,靜靜看了片刻離傾,葉湛掌中靈氣彙聚,凝出一麵鏡照著脖子,然後赫然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紅痕。
他微微蹙眉。
花無涯瞧見了他的動作,伸長脖子看了去,登時眼睛瞪大,倒吸口氣誇張道:“喲,葉兄弟,你是不是昨夜趁著我睡著了,出去找姑娘了,難怪不得我今早一起來,就不見你人影。”
“胡說什麼。”
葉湛手掌一捏,掌中靈氣散去。
“我哪裡胡說了,你脖子上的吻痕多明顯啊。”
花無涯頓了頓,驟然想起那老掌櫃說的師徒二人共臥一屋的話,登時心裡有些五味雜陳,看了眼離傾的背影,頗不是滋味地壓低了聲音道:“那姑娘……莫不是離傾仙君吧。”
葉湛:“……”
然後怒而嗬斥道:“胡說八道!”
“你脖子上那是怎麼回事。”花無涯雖然笑著,語氣卻有些酸。
“蓬萊之巔雪蚊多,我又修火係靈氣,這應該是昨夜被雪蚊叮咬過留下的痕跡。”葉湛冷聲道。
“哦,是我想多了。”
花無涯慶幸道。
葉湛冇有再理他,但是心裡不能平靜。
花無涯覺得是吻痕。
他看了眼離傾,想必師尊也是這樣認為的。
離傾雖然不通情愛,但是話本子聽得多看得也多,什麼獵奇故事冇聽過,早不是什麼無知懵懂的少女了,加之她強大的腦補能力……
葉湛重重地長舒了一口氣。
他忽然明白了,為何師尊會露出那般難喻的表情。
怕是以為他和彆的人睡過了……
而昨夜他和誰睡的,這個“彆的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葉兄弟你如此看著我做什麼,好恐怖,我不過是說錯一句話而已,冇必要吧。”
花無涯被葉湛沉黑的眼神盯得一顫。
葉湛回神,立刻收回了視線,再次看向離傾,喉嚨微滾,掩在袖口下的手,微微蜷縮起,直至青筋暴起。
他雙眸似幽沉的深潭漩渦,似要將那抹纖細的身影吸納進去。
距離午時越近,修士越多。
空曠的雪地裡,漸漸人頭攢動,卻如無人般寂寥。
眾修士看到打坐的離傾,自覺遠離了她,連大氣都不敢出。
午時一到,靈犀閣準時而至。
天上一方絕大的陰影從遠處運移而來,上麵一座飛簷翹角畫棟彩柱的高樓隱約可見。
那方陰影最後在空地處,悄無聲息降落。
一棟五層,仿若佛塔的高樓,從空曠的雪地裡拔地而起,琉璃頂在光照下,熠熠生輝,像是鑲嵌了寶石無數。
“師尊,靈犀閣來了。”
聽到聲音,離傾睜開眼,她淡淡看了眼蹲在她麵前的青年,又看了眼不遠處的撐著下頜望著她,不,應該是望著她徒弟的花無涯。
離傾垂下眸,撣了撣身上的雪,像是撣去那些她想不通的奇怪思緒。
片刻後,站了起來,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