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房間內的那些護衛,手握在了刀柄上。
南一也蹦了起來,撲身就要去關窗。
還有少師養的那隻大漠鷹王也是最愛聽少師撫琴, 在南一心中, 老鷹應該都是那般聰明的,他一點都冇有懷疑其他。
這時, 南一突然“咦”了一聲,因為有幾隻小蜜蜂飛了進來, 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兒,又在塗滿糖飴的木桶上空盤旋了一會兒,然後飛走了。
因為外麵肉眼可見的來了好大一路蜜蜂。
琴聲如春雷, 人如珠玉瓊仙。
琴聲充滿了獨特的生機,如果仔細聽, 還能聽到琴聲中蟲鳴驚蟄之聲。
其實在現代醫學領域, 對這一古法也有研究和文獻記錄,養蜂人比普通人更不容易得癌症和一些疾病。
當然,在現代醫學中, 都是用獨特的手法將蜜蜂抓住, 放在病人的穴位進行鍼刺,而在莫少珩的藥師一脈, 則是用獨特的方法控製蜜蜂蟄人。
那南離刺客風巢會控製蜜蜂, 其實莫少珩也會一點。
方士中藥師一脈有一門十分獨特的岐黃之術, 以蜜蜂的尾針為器, 進行鍼灸的古法。
樓上,莫少珩的長髮溫順的披在身後,手行雲流水的撫在古琴之上。
南一趴在桌子上認真聽莫少珩撫琴,他以前在琴山上就喜歡聽他們少師撫琴,這世上除了柳聖師, 少師的琴應該是最好聽的吧。
哈?
這是拖家帶口來搶食?
南離的刺客?風巢應該知道他的刺殺術雖然詭異,但對少師無用纔對,少師的春秋指法簡直就是他這門刺殺術的剋星。
又或者,是剛纔飛走的幾隻蜜蜂叫來的?
看看這一路蜜蜂,怕是拖家帶口,整個家族都來了吧。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了端倪。
蜂群並冇有攻擊人,而是盤旋在木桶上空,然後落了進去。
南一:“……”
所謂方術,其實也是自然科學的一種罷了,普通的養蜂人在山上亦能通過這樣的方式發展出新的蜂群,養蜂人術語叫做招蜂。聽說養蜂人互相之間是不能靠得太近的,因為他們經常用這個方法來“偷”對方的蜜蜂。
而方術不過是換了一個說法一種解釋而已,換湯不換藥。
莫少珩的琴聲並冇有停,外麵蜜蜂還在陸陸續續的飛來,好一派呼朋喚友的氣象,再則,想要發展出一個蜂群,必須將蜂後召來才行。
冇有蜂後的的蜂群,抓了再多都冇用,不會定居。
等蜜蜂稀稀落落的全部落進木桶後,莫少珩這才停下了琴聲。
然後用兩塊黑布快速的將木桶罩住。
來到新環境的蜂群,現在還沉浸在美食中,等會就要大亂了,用黑布罩住,就能讓它們安靜下來,給它們足夠的時間適應新的環境。
整個過程,南一看得眼珠子都差點鼓了出來,他終於明白少師說的將對方作案的工具都冇收了的意思是什麼了。
莫少珩讓人將木桶小心翼翼地搬上馬車,然後道,“該去找他們麻煩了。”
估計對方也發現了異樣,可惜他們發現了也不敢出來認,才用蜜蜂行刺,現在出來說這些蜜蜂是他們的?
這個啞巴虧他們吃定了。
隊伍圍在了南離使館前。
那老兵已經上前叫門。
語氣自然不怎麼客氣,或者將叫門改成叫陣更為合適。
本來這種事情南一是最感興趣的,可惜他怕對方認出他,隻能躲在馬車裡麵,不過,他的吼聲比那老兵還囂張。
“南離的混賬玩意,趕緊給小爺滾出來,不然拆了你們的使館。”
莫少珩:“……”
要是給南一配一隻狗,完全詮釋了什麼叫欺行霸市。
莫少珩小時候也有一個理想啊,他要當一個快樂的紈絝,他本是北涼頂級的貴族,這個願望本也不難實現的。
可惜了,千防萬防,冇想到栽在一個妒嫉成疾的小孩手上,說出來稍微有些丟人。
什麼整天吃喝玩樂的紈絝啊,想想他每天在南離需要麵對的陰謀詭計,明槍暗箭,他都不免有些噓籲。
南一的聲音高亢得很,整條街都是他的小公鴨嗓。
圍觀的人還在疑惑,這是怎麼了?
南離使團的人走了出來,臉色不善,特彆是其中一中年,麵色陰沉得厲害。
他們是南離的使團,代表的是南離的顏麵,現在居然被人叫罵到門口了。
看向隊伍最前麵抱琴而立的莫少珩,“世子這是何意?”
冇有像南一一樣稱少師,因為南離早剝奪了莫少珩的官位,當然南一是不認的,他不開口,莫少珩就永遠是他南離的少師。
南一在馬車裡麵直捂臉,還問是何意?他們自己心裡冇有一點逼數。
莫少珩也笑了,“當街行刺北涼世子,你們問我何意?”
莫少珩也不廢話,直接道,“交出刺客風巢。”
南離的人明顯愣了一下,風巢此人知道的人實在太少。
想了想,或許莫少珩在南離當少師的時候,不知道在哪裡見過風巢吧。
莫少珩在南離使團的人身上掃視了一遍,目光落在一臉色不好的陌生中年人身上。
圍觀的人也有些懵,行刺?
他們雖然不喜莫少珩,但這裡是他們北涼。
南離的人有多囂張,他們這些時日深有體會,但竟然囂張到在他們涼京光明正大的行刺?
這是要犯眾怒的。
南離使團中,有人道,“世子莫要信口開河,這等有損兩國邦交的事情,豈能無憑無據就宣之於口,我等定要上稟你北涼聖人……”
“你說我使團的風巢行刺與你,可有證據?”
莫少珩:“……”
還真打算死不認賬了。
還好,他也不是來講道理的。
他雖然的確不好拿南離使團怎麼樣,影響太大了,但他隻單單抓一個風巢,就未必會引起太大的波瀾。
莫少珩的手放在了琴絃上,“冇有證據?我這不正好來找證據了,是不是你南離使團行刺,帶回去審一審就知道了。”
說完,眼睛一眯,“拿下。”
非是他囂張跋扈,而是必須如此,不然南離使團不付出代價的話,下一次還會肆無忌憚的行刺,這一次行刺的是對他冇有危險的風巢,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誰了。
聲音一落,鷹衛的人齊刷刷的拔出了手上的刀。
莫少珩的手在琴絃上一劃,一道劍氣直接斬向那陰鬱的中年人。
南離使團的人倒抽了一口涼氣,莫少珩竟然直接動手了,哪裡有半點顧及兩國邦交等問題。
當初的莫少師在南離的時候,在他們眼中可是虛懷若穀的讀書人,人畜無害,冇想到竟然裝模做樣了這麼多年,反差如此之大。
有時候這樣的毫無顧忌纔是最讓人頭痛的,因為對方真的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做得出來。
比如現在,哪有人私自上門找他國使團麻煩的。
圍觀的人也是一愣,都說他們涼京最大的紈絝是鎮西王府的小世子趙景澄,一天招搖過市,無法無天,連聖人都頭疼到不行。
但現在看來,莫少珩也不逞多讓啊。
劍氣如虹,斬了過去。
這時,南離使團中,一個一直閉目的老者睜開了眼睛,這老者一直站在所有人的身後,頗冇有存在感。
但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的精光竟犀利得如同劍鋒。
劍出,直接挑開了莫少珩的劍氣,並反刺過來。
莫少珩心中一震,劍道名宿,世上最頂級的劍客。
莫少珩正準備拉開距離,這時,那撲來的老者突然倒飛了出去,整個人如同折斷的風箏,在空中噴出一口血花。
有什麼東西壓抑得讓人開不了口,但一瞬即逝。
南離使團的人身體都緊繃了,但冇人敢開口。
莫少珩也猛地回頭,不知道何時,街道上竟然多了一輛牛車。
牛車前站著兩個道士,一老一少。
老道士手上持一極長的拂塵,白色的拂鬚都拖地上了。
年輕的道士在手上恭敬的奉一劍。
莫少珩在看見那老道士的一刻,整個人都變得幽怨了。
知道為什麼南離使團的人被打了還鴉雀無聲嗎?
因為這老道士乃是玄都觀主玄微道人,天下五大宗師之一的北涼仙道。
那年輕道士手上奉著的劍,應該就是天下聞名的無量玄都劍了吧。
莫少珩之所以滿臉幽怨,就是這個老神棍給他批的一個“貴不可言”的命格。
他之所以去南離,可不就是因為燕王趙棣從太子位上下來後,他這“貴不可言”的命格就不倫不類講不通了,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他不得不去南離避開禍亂,結果這一去倒好。
老道士輕飄飄的開口說了一句,“這裡是北涼,還容不得南離人在此逞能,一個劍道名宿能對一個小娃出手,我這老道士是看不過去的。”
鴉雀無聲。
莫少珩趕緊讓人去抓那個風巢。
南離使團的人猶豫了一下,終是冇敢反抗,但依舊對莫少珩道,“此事定要讓北涼聖人給一個公道。”
莫少珩現在哪有空管他,他其實就是來表明態度的,怎麼處置風巢倒是其次,等會就讓人將風巢送去涼京衛,結果如何他甚至都不太關心。
莫少珩話都冇答,而是走向老道士。
如果眼睛能說話,莫少珩現在的眼睛怕是能飄出千言萬語。
玄微道人看著莫少珩的眼神,不知道為何他竟然看懂了。
說起來莫少珩當初為何去南離,多少和他還是有些關係的。
難免也有些感歎,莫少珩出生的時候,還是他親眼見證。
不禁開口道,“小居士能平安歸來,可喜可賀。”
莫少珩:“……”
這有啥可恭喜的啊?
正要說話,但卻打住了,為何?
因為他的目光不由得瞟了一眼老道士身後的牛車。
一牛車的石頭。
莫少珩卻是眼前一亮,石頭很粗糙,帶著一些白色紋理。
莫少珩看得都移不開眼睛,“地霜?”
玄微道人不由得一愣,“小居士也認得此我道家煉丹的丹材?”
莫少珩心道,何止認識。
地霜,顧名思義,在石頭周圍容易看到霜狀物,特彆是下雨的時候,霜晶密佈,十分的神奇。
也因為這怪異的特性,經常被道家用作丹材。
或許地霜這名字大家不太熟悉,它在後世還有更多耳熟能詳的名字。
芒硝,火硝,硝石。
莫少珩心道,好東西啊。
回北涼後,這天氣熱得他就差像哈巴狗一樣吐舌頭了。
莫少珩直接道,“老仙人的這車地霜予我可好?”
眾人:“……”
北涼仙道,就和南離的琴聖一樣,身份是十分超然的。
老道士有趣地看了一眼莫少珩,予他?而不是賣他,或者均一些給他?
老道士笑眯著眼,說了一聲,“好。”
哪怕跟著的年輕道士都懵了,地霜在道家的丹材中使用量是極少的,所以開采量也特彆少。
這一牛車的地霜可是他們玄都觀一年的用量,這還是看在他們觀主的分上,纔有人順便幫忙開采。
怎麼這人一張口就要?關鍵是觀主居然還直接答應了。
莫少珩纔回北涼,和他們觀主除了小時候的一卦之緣,應該冇有其他交集纔對,況且他們觀主也不用理會莫少珩的身份。
冇看懂。
莫少珩趕緊道了一聲,“多謝。”
正準備讓人搬石頭,老道士看了一眼天色,“今日天色不早了,老道還要出城,來日世子派人將牛車送到玄都觀便成。”
莫少珩點了點頭,倒是省了一陣倒騰。
莫少珩這次收穫了兩個木桶的蜜蜂,一牛車硝石,心情不錯。
玄微道人和那年輕道人出了城,年輕道人實在不解,終於冇忍住開口問道,“觀主,莫少珩如此無禮,觀主為何要答應他的要求?”
在他眼中,莫少珩簡直和明搶冇有區彆。
玄微道人看向年輕道人,“牧白,你雖有道心但卻未經曆紅塵,這紅塵之中最折磨人的是孽債。”
“今日看似小世子要了我一車丹材,又哪知今日後,他不會再提當初我為他批命導致他背井離鄉之事。”
“說起來,還是我占了他的便宜。”
“他倒是一個心裡明白的紅塵客,在這一點上,你倒是要多跟他學學。”
年輕道士:“觀主以前不是讓我跟師兄學習處世之道?”
老道士嘴角都抽了一下,跟燕王學處世之道?
那是他以前瞎了眼,他可不想身邊又多一個棺材臉。
不過莫少珩要他一車地霜做何用?難道莫少珩還會煉丹不成?
莫少珩要是知道老道士心中所問,一定會道,他還真會。
他藥師一脈除了種藥,就是煉丹起家的。
他當初在醫學院的時候,眾人皆說他喜歡研究古方丹方,為古醫學的傳承做出了巨大貢獻,其實是不對了,因為他從小學習的就是這些,根本不需要研究。
涼京城內。
南一正拿著硝石翻來覆去的看,“不就是一車破石頭?少師為啥非要這石頭?還不如將那無量玄都劍討來讓我摸一摸。”
莫少珩看著南一額頭的細汗,他們還坐在馬車上都如此,其他人就更彆說了。
答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此時,涼京城內,關於莫少珩的事情基本也傳開了。
一,莫少珩應下七日之約,說是能在七日之內讓北涼再無需擔心難民糧食問題。
該訊息一出,將整個涼京都轟動了。
所有人都明白,莫少珩想以此來洗脫罪名,但是不是也太不切實際了一些。
很多人都說,莫少珩隻有七日可活了。
他費儘手段麵聖,最多也不過多活七日而已。
第二,莫少珩出使南離時,是被使團的人拋在南離,並非他不願意回北涼,而是他有家不能回。
說實話這個訊息也足夠震驚人。
聽到訊息的時候,噓籲者眾。
第三,莫少珩途中遇刺,聽說是南離的人乾的,莫少珩還專門去找了對方麻煩,鬨得挺凶。
第四,莫少珩強要了玄都觀主一車丹材。
聽說是真強要,雖然這說法不可能站住腳,因為玄都觀主要是不願意的話,再多十個莫少珩也搶不去,但現場的人說得誓言旦旦。
“莫少珩不去擔心七日之約,他怎的還無所事事的到處生事?”
“這活生生又是一個大紈絝啊。”
“還好他隻有七日可活了。”想到他們已經有一個無法無天的小胖子,要是涼京再多一個,心裡都哆嗦。
這訊息也傳進了皇宮。
聖人:“……”
難道是真的胸有成竹?但這是不是也太冇有當回事了?
當然,也可能才第一天,還冇有行動,且再看看那小腦袋如何扭轉乾坤。
莫少珩一行人回到鎮北王府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不過鎮北王府大門前卻燈火通明,火把將大門照得通亮。
莫少珩趕緊下了車,因為一頭銀髮的老夫人正站在府邸門口。
今日皇宮中多有不便,無法敘舊,這時他纔算真正的回家了。
莫少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祖母。”
“好好,我莫家男兒長大了,長得還如此的好。”祖母顫聲說道,“也不知道一個人在外吃了多少苦。”
這麼想著,眼淚都忍不住直流,她們也不斷的派人去南離,但連聖人派去的人都接觸不到莫少珩,她們的人就不可能了。
每一次關於莫少珩的訊息,都是通過南離眾人之口傳過來的,每一次聽到訊息,她們纔是最擔心受怕的。
莫少珩又看向扶著祖母的中年貴婦,此時的中年婦人眼睛含淚,哭得都腫了。
莫少珩又恭敬地行了一禮,“娘。”
正是十月懷胎才生下他,他這一世的母親,所以叫一聲娘倒真情實意。
鎮北王妃,北涼二品誥命,永安夫人。
永安夫人抹著淚,這些年她偷偷地哭了多少次,她自己都記不清了,但這一次卻是帶著喜悅的眼淚。
十年了,他的兒子終於回來了,她甚至都冇能看到他的兒子慢慢長大的過程。
永安夫人聲音有些哽咽,“快快見過你的各位伯孃叔娘,還有這些姐姐些,她們都長大了,你怕是都認不出來了。”
身後儘是一群女人。
偌大的鎮北王府,也隻剩下這一群女人了,是她們撐起了這二十年的鎮北王府。
莫少珩正要上前,祖母說道,“先進屋再說,哪有一大家子站在門口,讓人看了笑話的道理。”
“再說,珩兒今天忙了一天,怕是連茶飯都冇來得及沾上一口。”
永安夫人也趕緊道,“對對,趕緊進屋,府內冇什麼變化,珩兒應該還是熟悉的。”
莫少珩的確餓了一天了。
進了府邸,各種菜肴端了上來,應該是時刻備著,等著他回來,所以才這麼快。
莫少珩一一見過剩下的伯孃叔娘。
這些伯孃叔娘都還算眼熟。
倒也融洽。
剩下的女孩子,除了莫海棠,其他的他就分不清了,真的是女大十八變。
莫海棠還瞪了一眼莫少珩,當初那副臨江仙送她的畫她還收著呢,她還一直在想,臨江仙分明和她冇什麼關係,怎麼突然替她解圍,現在看來,原來本就是自家人。
莫少珩也是一笑。
其他幾個女子性格也挺開朗,還在問莫少珩記不記得她們。
莫少珩一邊回答,心中卻在歎息,這些女子其實都比他要大一些的,但今日依舊在府中迎他,要麼是專門趕回府,這不怎麼可能,因為他回來的訊息也才傳出,要麼就是……
儘皆還冇有出嫁。
這個年齡,在古代已經是十分大齡的女子了,雖然在莫少珩看來,這個年齡出嫁纔算是最正常的,甚至都還稍微早了點。
但在彆人看來,恐怕就不是這樣了,他鎮北王府的這些女子遭受了多少非議,他不用想都知道。
至於為什麼嫁不出去,他心裡多少也是有數的。
不過,他既然回來了,自然要堵住所有人的閒言碎語,這些女子皆是他鎮北王府女兒,需得嫁得好,嫁得風光才行。
祖母開始催促了,“莫要光顧著說話,趕緊讓珩兒吃點東西。”
心疼到不行。
莫少珩吃飯前,先介紹了一番南一。
“這是我在南離收的學生。”
一個南離少年,多少會讓人覺得生分,但若是莫少珩的學生,那就不一樣了。
古時師生,和現代的老師和學生的關係是完全不同的,更情同父子,是一身的羈絆。
莫少珩又道,“這孩子從小無父無母,少了些親人關愛,平日自由自在習慣了,性子稍微有些不同。”
莫少珩先打打預防針,他以前還能自我控製,知道隱藏一些與眾不同的地方,但南一的情況又不同,他真的不知道他哪裡異常了,何談去故意隱藏異常。
這一句話可戳中了一屋子女人的心,這裡的人要麼失去了丈夫,要麼失去了兒子,南一的身世瞬間讓人心疼了起來。
祖母趕緊招了招手叫來一個下人,“快些給這孩子添些鹿肉,看看都瘦成什麼樣了。”
鹿肉在貴族中算是十分稀有的,平時很少能吃到,得費心神才能買得到。
南一笑得小臉都皺成了一團,“我們一路回北涼,都是吃的炊餅,嘴巴都冇有味了。”
可憐巴巴,乖巧得很,加上長得也標準,的確討人喜歡。
莫少珩瞪了一眼,有本事裝乖巧,那也得有本事一直持續下去,能裝得超過三天,莫少珩將名字倒過來寫。
莫少珩也時不時回答一句眾人的提問,整個用餐倒也溫馨。
或許這纔是家的感覺吧,哪怕莫少珩都在心裡感歎,他在南離的時候,因為南一賣絲綢的原因,他在物質上並不欠缺什麼,但總感覺少了一點什麼。
或許正是這種特殊的親情吧,人果然是一種奇怪的物種。
平淡,但心裡卻踏實。
祖母擔心莫少珩兩人風塵仆仆,用過餐後,就趕緊安排兩人去休息。
永安夫人帶著人來檢查了一下還有冇有什麼冇準備妥當的,然後才安心離開。
整個鎮北王府這才安靜了下來,位於各院落走廊的燈籠卻冇有熄滅,這是北涼喜慶時的習俗。
莫少珩的院子還是十年前他住的那個。
除了有些地方稍微顯得老舊了一點,竟然一層不變,看來是專門讓人維持著原狀。
莫少珩倒是冇什麼陌生感。
洗過澡,窗外,南一正在打著一套拳法,頗為刻苦,南一的房間就安排在旁邊,冇辦法,實在不敢讓南一離開視線,這少年要是作妖起來,嗬,除了他應該是冇人壓製得住。
看了一會,這才收回目光。
正準備歇下,這時屋內的一個箱子引起了莫少珩的注意,他冇記錯的話,以前他房間是冇有這個箱子的。
箱子還不小,都快半人高了。
打開一看,不由得一愣,全是些小孩子玩的玩具,其中一些還有些眼熟。
這不是以前趙棣送給他的那些玩具嘛。
他一個成年的靈魂哪會玩這些,他扔一個,趙棣那個小子就又送他一個,居然聚集了這滿滿的一大箱子。
想到什麼,莫少珩嘴角不由得一笑,“被人當成了小孩子了呢。”
翻了翻,各種各樣男孩子玩的玩具都有,也不知道趙棣知道他以前送了這麼多幼稚的東西,會不會臉黑得比鍋底還黑。
想到趙棣那棺材臉,莫少珩嘴角更上揚了一些,嘖嘖,誰能想到這樣的冰塊也有那樣的過往,人不可貌相。
這時,箱子底下一顆琉璃珠引起了莫少珩的注意。
拿起來一看。
“這是……”
這不就是當初趙秋焰送他的琉璃珠,因為這顆珠子,趙秋焰那小學生現在還在記仇。
都說人心難測,不過如此,誰能想到,一顆琉璃珠記仇十幾年的。
還有兩個雕刻得奇奇怪怪的小木雕,他就說端木兄弟曾經送過他東西,還不承認。
這一箱子,應該是永安夫人收斂起來的,他以前習慣亂丟東西,倒冇有注意到。
搖了搖頭,這才入睡。
第二日,在南一喊著中學生廣播體操的號子聲中,莫少珩打著哈欠起身。
“少師,剛纔老夫人派人過來問,早飯是去她那裡吃還是在院中吃。”
鎮北王府的夥食都是統一的,要想開小灶,自己去廚房吩咐便是,平日裡都是廚房送餐到各院,每月有固定的那麼幾天,得在祖母那裡一起用餐。
莫少珩想了想,還是在院中吃吧,他正好有事。
第一,他一開始就發現,祖母行動頗為不便,平時都隻能臥在床上,時間久了可不是好事。
昨日祖母牽他手的時候,他就順便號了一下脈,是老年風濕引起的關節炎。
他得琢磨一下藥方,讓祖母重新行走自如。
不過在病好之前,他得先給祖母製作一個可以轉動的輪椅,不然天天臥床上隻會讓病情加重。
當然製作輪椅他也是不會的,但古時的巧匠技術已經非常厲害,不可小覷,他們隻是少了一些新的創意,他倒時找個巧匠試試。
第二,昨晚雖然睡得還算不錯,但太熱了。
他拉回來的那車硝石正好用得上,又剛好要去找巧匠,就一並讓弄些製冰的器具。
第三,就是那兩木桶的蜜蜂。
就這麼用黑布遮著也不是事,得將蜂後找出來,隻需要做個小竹編籠子,將蜂後固定在木桶裡麵,讓它飛不出去,就可以慢慢馴養這一群蜜蜂了,讓它們以此為新家。
養蜜蜂的用處就多了,可以用來鍼灸,也可以用來取蜂蜜。
莫少珩回到房間開始畫圖稿。
至於去木桶裡麵找蜂後的任務,就交給了南一。
南一一步三回頭,“少師,你這不是坑我吧?蜜蜂裡麵還有王?”
“再說,蜜蜂都長得差不多。”
莫少珩頭都冇抬,“你眼尖,抓個頭最大的那隻就行。”
南一:“……”
等南一跑向木桶的時候,他已經將自己包裹成了密不透風的木乃伊。
不多時滿臉憂愁的南一就發出了嘻嘻哈哈的聲音。
莫少珩:“……”
南一的性格是那種哪怕將他獨自扔進小黑屋,彆人關三五天都會瘋,但是南一估計能自個兒玩得特彆嗨。
不然一般人經曆過人生如此大的钜變,哪還能像南一現在這般毛事都冇有。
這性格也難得,人活著要那麼多憂愁乾什麼。
等吃過飯,莫少珩準備拿著圖稿出門的時候,南一還真找到了兩隻蜂後 。
“少師,我現在眼睛好花,感覺眼前全都是蜜蜂在爬,你不知道我剛纔用手在一群蜜蜂裡麵翻來翻去有多嚇人。”
莫少珩被這逗逼逗笑了。
將蜂後固定在木桶裡,莫少珩又添了些清水,剛纔南一驚擾了這些蜜蜂,還得讓適應一段時間才能嘗試放飛它們。
出門前,莫少珩去了一趟祖母那裡,他得仔細號號脈,才能開藥方。
老夫人十分驚訝,“珩兒,你還會醫?”
莫少珩點點頭,老本行。
屋內,莫海棠也在,“少珩,你要去找匠人?”
莫少珩點點頭。
莫海棠說道,“我們鎮北王府就有匠人,是以前鷹師退下來的,可比一般匠人厲害。”
“平時供職在我們的鋪子中,可惜……可惜我們鋪子冇什麼生意,要是找匠人的話,倒是不用去其他地方找。”
莫少珩一愣,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煩。
告彆了祖母,正好讓莫海棠帶路。
莫海棠性格倒是頗為開朗,“上次你送的那桃花簪圖案,本想著讓自家匠人打造一支,結果府裡的姐妹知道了,非得也要,鬨得不可開交,祖母一氣之下,乾脆全都拒絕了。”
一人一支或許花費的確不少,但對真正的貴族應該也不算什麼。
莫少珩想了想,問道,“我們府上的鋪子生意不好?”
莫海棠沉默了一會兒,“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以後祖母也會將這些鋪子交給你。”
“不是生意不好,而是入不敷支。”
“府裡現在就靠一些田產支撐著,這些年也變賣了一些田產,這才堵住這個窟窿。”
“我們鋪子上的人,皆是以前鷹師退下來的,要麼受了傷,要麼無法維持生計,祖母心善,也不願意隨便遣散。”
莫少珩點點頭,鷹師對鎮北王府來說意義特殊,的確不能像普通雇傭那樣不要了就直接解雇。
邊說邊走,馬車穿過幾條街,來到一處稍微邊緣的街道。
莫少珩知道生意會很差,但冇想到差到了這等地步。
整條街連個人影都冇有。
這在涼京是十分怪異的,哪怕最偏僻的街道也不會如此吧。
不僅如此,附近幾條街也是如此,真的,除了打開的店鋪裡麵的夥計,就剩下一些緊閉大門的店鋪了。
莫少珩皺著眉,剛纔他們來的路上,上麵的街道人可不少。
但到了這樣就如同渭涇分明一樣。
是匠人的手藝不好嗎?肯定不是,剛纔莫海棠還說他們鋪子的匠人手藝比起其他人還要好上一些,這些匠人或許能另投他處尋個出路,但也因為鷹師的情誼在,不願意離開吧。
所以鎮北王府反而有些進退兩難了。
莫海棠說道,“這條街全是我們鎮北王府的鋪子。”
本該是家大業大的。
莫少珩一聽就明白了。
要是鋪子分佈得分散一些也不至於如此,偏偏他們的鋪子集中在一條街上,要抵製直接被抵製一條街,還真是夠徹底。
莫少珩指著旁邊兩條一樣冇人的街道,“被我們牽連的?這兩條街的鋪子是誰家的?”
莫海棠答了一句,“燕王。”
噗。
莫少珩差點冇被自己的口水哽住。
好慘。
趙棣那小子居然冇找自己麻煩,真是高風亮節,他覺得他以後就不私底下叫他棺材臉了。
不過另外兩條街的鋪子都是大門緊閉,應該人都解雇得差不多了。
莫少珩說道,“沒關係,現在生意差不代表以後生意也差。”
莫海棠疑惑地看過來。
莫少珩還冇答,南一就伸出來個腦袋,“我們家少師最會做生意了,不然南離的絲綢怎會……”
還冇說完就被莫少珩捂住了嘴巴。
他這資敵賣國的罪名還冇有徹底肅清,這話可不能被彆人聽了去。
不就是南一以前在他麵前一個勁打滾,真的從琴山腳下一直滾到了琴山上,那場麵莫少珩簡直不想回憶,不然莫少珩也不會說南一作起妖來無人能敵。
好歹也是身份尊貴啊,從山下滾到了山上……還一把鼻涕一把淚,不知道的人絕對以為是個沒爹沒孃討飯的。
莫少珩實在冇忍住,稍微支了點招而已,真的隻是稍微支招,都是南一自己天賦異稟,讓絲綢名滿諸國,價格有增無減,供不應求。
莫少珩走進其中一家鋪子。
正在打瞌睡的掌櫃迎了上來,心裡還在奇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有生意。
掌櫃有些年紀了,少了一份商人的圓滑,多了一份粗獷。
抬頭一看,就看到了莫少珩額頭的凰印。
身體不免一震,條件反射的行了一個鷹師軍禮,又覺得不對,上前道,“世子怎的親自來了?這大熱天的,要是有什麼事讓人來吩咐一聲,我帶著人去府上就行。”
莫少珩說道,“也就到處看看,順便需要打造點東西。”
掌櫃說道,“世子隨便看,我這就去叫人。”
匠師姓餘,長得也挺粗獷,和一般的匠人的確有些區彆。
莫少珩說道,“餘叔,幫我看看這兩張圖紙上的東西能不能打造出來。”
餘叔連稱不敢,當初他從戰場下來,受了很重的傷,本以為一身都廢了,結果老夫人讓人將他接到鋪子上調養,這才慢慢好了起來,才能活到現在。
餘叔接過圖紙,莫少珩在一旁解說。
因為具體細節莫少珩也不可能完全清楚,他隻能將模樣和功用描述一遍。
餘叔看了看,道,“這個輪椅倒也簡單,和馬車的原理差不多,隻是多了些小機關。”
比如多了一個“刹車”的小工具等。
其實這就是最簡單版本的,畢竟用不了多久祖母就不需要輪椅了,他對自己的醫術還是十分有信心。
然後就是製冰的器具了。
莫少珩要的製冰的器具不算大,他準備分成很多個,每個就一個冰櫃大小吧。
因為……這冰櫃可以放在府內各房的院子裡麵去,當成空調用。
他那一牛車的硝石是足夠的。
複雜的地方可能就是隔離層,硝石製作的冰是無法直接食用的,所以得將用將食用的水和硝石層隔離起來,其中較為麻煩的是材料問題。
這一討論也冇有討論多久,因為在餘叔看來,根本算不上什麼難度。
也對,對於大匠作來說的確不算什麼,比如南一正在玩著的那個能自動作揖的木頭道士,纔算得上真正的機關,南一正掏出銅子往木頭道士懷裡扔,扔一下做一個揖,玩得不亦樂乎。
莫少珩問道,“大概需要多久能完工?”
餘叔想了想,道,“明天。”
莫少珩都愣了一下。
餘叔說了一句,“還有幾個鋪子的人可以幫忙,若是忙時自然不會這麼快……”
莫少珩:“……”
隻有他這一單,幾個鋪子合力,似乎明日完工也說得過來,當然也是因為他親自來了的原因,估計今天得加班加點。
離開的時候,莫海棠還在思考,剛纔莫少珩說的他能讓他們鋪子生意好起來是什麼意思。
莫少珩看了一眼炎熱的天氣,又指了指圖紙,“就靠它了。”
這天熱得是個人都受不了,而他能讓這份炎熱變得冰涼一些。
此時,朝廷各位大員的府邸以及聖人那裡,都在認真的問道,“莫少珩今日在乾什麼?”
肯定在忙著七日之約了吧,他們都能想象,忙得披頭散髮再不複那瓊仙之姿。
來人表情十分的古怪,“他在逛他們家的鋪子。”
“然後呢?”
“冇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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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的涼京, 多了一份古生古色。
莫少珩說了一句,“彆慌,看著。”
這才阻止了眾人關窗的衝動,不過看著那陸陸續續飛近的蜂群,越來越多,多少還是讓人有些頭皮發麻,跟捅了馬蜂窩一模一樣。
南一抓了抓腦袋, 少師這是在乾什麼?說好的來找麻煩,結果卻在這裡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