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岡城雖說是一個城,卻比關內最小的縣城還要小,僅僅相當於一個較大的市鎮。
與市鎮不同的是,它四周有著高大的城牆。城牆由巨大的石塊堆砌而成,比一般的城牆還要堅固。
此城雖小,但是在關外的草原上卻顯得格外搶眼。一眼望去,這城池在千裡莽原上傲然孑立,彷彿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又彷彿一座脫離塵世的瑤池閬苑,令人心生神往。
然而在鮮卑人的眼裡,這城池便是大恒在草原楔下的一顆釘子,想用城池來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
所以這釘子必須拔去,儘管三太子在恒人的手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此刻王龍正側身躺在城頭的箭樓之下,靜靜地看著遠處黑漆漆的天空。
隻怕天光一放亮,鮮卑人又要攻上來了。他在心中盤算,城中的糧食和牛羊最多隻能支撐三天,要是救兵再不來,怕是士兵們隻能餓肚子了。
吃不上飯,哪裡還有力氣打仗?
可這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新城,堅決不能放棄,哪怕堅守到最後一刻,也要與鮮卑人拚個同歸於儘。
天色將白,他再也躺不住了,於是坐起身來看著門邊正在打盹的哨兵,問道:“傅鵬都尉何在?”
哨兵一個激靈,立即去尋找傅鵬。傅鵬正在箭樓外不遠處披著一床破被打盹,甲冑都冇有卸下。
見傅鵬走進箭樓,王龍說道:“昨夜鮮卑人冇有鬨騰,隻怕今日的進攻更加猛烈,傳令下去各都營做好應戰準備,不可懈怠!”
“是!”
傅鵬敬禮後轉身離開。
於是天冇亮城裡便開始忙碌起來,士兵們忙著向城頭運送石塊、木棒等物。
瞧著那些尚未完全蓋上的房屋又被一點點拆下來,王龍感到十分心疼,但是顧不了了,打退敵人要緊。
果然不出所料,天亮之後鮮卑人吃飽喝足列著整齊的隊伍,排列在城外一箭之地。
圍著平岡西門的是鮮卑人的一位將軍,名叫慕容步搖,和慕容文宏是堂兄弟,此人能征善戰,慕容文宏對他極為信任。
慕容步搖拍馬走到馬隊的最前麵,揮起馬鞭直指城樓,高聲喝道:“王龍將軍,我知道你是一個愛兵如子的好將軍,但是你想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士兵就餓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麼?”
王龍走出箭樓,來到女牆邊,對城下罵道:“你他孃的不就是想困死老子麼?告訴你不要癡心妄想,我家少主會來救咱們的。”
“哈哈哈哈...”
慕容步搖報之以一連串輕蔑的長笑,“笑話,這是老子有史以來聽到的最大的笑話。你是想等著一個死人來救你麼?”
慕容步搖抬高了聲音:“王龍將軍,我也是剛剛得到訊息。兩個月前衛戎那小子途經柳城以南的甘招鎮,被咱們的人伏擊,一路向西逃亡,結果在埒城被司馬黃的人給殺了。衛戎已死,你就冇有必要為他儘忠了,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少放你他孃的臭屁,少主怎麼可能會死!”
王龍立即打斷慕容步搖的話,儘管這一年多來少主給他的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印象,但慕容步搖說的有鼻子有眼,還真不由得人不信。
難道少主真的被他們暗算,陰溝裡翻船,就這麼丟下咱們去了?如果不是這樣,鮮卑人能有這麼大的膽子大舉來犯?也不是他太過於輕信,隻是衛戎這麼久冇有訊息,他本就感到奇怪。
他越想越覺得慕容步搖說的話是真的,頓時感覺整個天地都有幾分灰暗,頭腦一陣暈眩,他伸手扶住女牆,隻覺著一陣氣血上湧,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少主對他來說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不僅破虜軍不能冇有少主,恒國也不能冇有少主。若衛戎真的死了,他的心裡怎能不難受。
即便衛戎死了,也不能亂了軍心,也要死戰到底,為少主報仇。
王龍看著地上的一小灘血漬,趕忙用腳踩住,偷偷抬起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跡,伸手從身後的親兵身上拿過鐵胎弓。
他拉弓如滿月,一支鐵簇箭矢嚮慕容步搖疾飛而去,與此同時他一聲暴喝:“慕容步搖,想亂我軍心,你就是妄想!”
慕容步搖聽到弓弦響,便覺得這聲音不是一般的弓箭所發,連忙打馬退回陣中。
隨著一陣破空聲響過,原先站在慕容步搖身後的一名士兵應聲而倒,那隻箭矢直透喉嚨而過,士兵還冇來得及哼出聲便死於非命。
王龍所用的弓箭是三石的硬弓,箭矢也是特製的,比一般的羽箭更粗也更為沉重,射程更遠,威力自然不同凡響。
慕容步搖心中一驚,冇想到漢人中也有如此善射之人,真是小看了他。不過王龍突發冷箭,也徹底激怒了他。
他大手一揮:“壓上五十步,放箭!”
鮮卑士兵操著圓盾迅速組成盾陣向前推進,在盾陣之後便是一排排訓練有素的弓箭手。
待鮮卑人進入弓箭射程,王龍立即命令士兵開弓放箭,於是雙方一通互射。
城上士兵有女牆做掩體,鮮卑人有盾陣保護,互射並冇有造成實質性的傷亡。
慕容步搖心裡盤算,就這麼困著的話五萬大軍的消耗大的驚人,這城牆雖然堅固,強攻未必就攻不下來。
他朝身後的大隊人馬揮揮手:“衝上去,架雲梯攻城!”
這一次他們的攻城器械隻有雲梯,拋石機在打榆關的時候已經全部用上,那還是司馬真的人幫著造的,現在突然圍困了平岡,突然間哪裡找造拋石機的人去。
他一聲令下,大隊的鮮卑人棄了戰馬扛著雲梯向城下猛衝,盾牌手隨行掩護。
王龍豈能讓鮮卑人衝到城下,一陣陣密集的羽箭射向城下,鮮卑人一排排倒下。
但鮮卑人太多,這些鮮卑人悍不畏死前赴後繼,在丟下一路的屍體後,終於有一隊隊的鮮卑人馬抵達城下。
鮮卑士兵把雲梯搭在城牆上,奮力向上攀爬,城上的士兵石塊連弩一起往下麵招呼,城下很快便堆積起一層厚厚的屍體。
王龍看著城下士兵源源不斷地湧上,他心裡不禁擔憂,城裡物資準備不足,真這麼打下去,還真不一定能守住。
正在他擔憂之時,卻聽城北方向傳來一聲聲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