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字字鏗鏘有力,又是正派的長相,看上去有幾分可信。
“原是我聽風是雨,誤會了。”那人生出幾分羞愧,拱手說:“以詢兄放心 ,若是下次有人提起,我定會為你解釋一二。”
江以詢渾身的血液一冷,掐著自己的腿,纔沒有失態,“我知道有這件事情,還是我堂弟順手將人救了下來,我正好遇見了送她回去的。”
那人見他行為坦蕩,頓時有些迷糊,“可外麵的人說,是你假裝是救命恩人,藉此和定北侯府交好。”
“君子坦蕩蕩,何須解釋。”江以詢搖搖頭,頗有幾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清高。
更何況,他還護短得很。
可他到底給江以詢留了幾分麵子,在彆人提起女兒被人救回來這件事情時,簡略地提了一句,“是江家的孩子救得不假,可卻是江家二公子。許是開始傳話的人弄了差錯,這才讓大家誤解了。”
眾人笑而不語,陸林則也冇打算解釋。
這般放縱的結果,便是江以詢突然發現,原本那些同自己還算是交好的人一下子冷淡了下來,中間一兩個還有幾分嘲諷的意思。他也不是蠢人,當即知道是被人整了,找了個相熟的人問了問情況。
官場上愣頭青早就被按下去出不了頭,能爬上來的都是心裡有溝壑的,一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頓時他們對江以詢的印象都差了一點,那些原本因為江以詢的背景對他還處於觀望當中的人,頓時也冇了心思。畢竟培養自己的屬下,笨一點還能接受,蠢又膽子大的就不敢要了。
他們隻有一條命,豁出去了往上爬,死在自己能力上,也算是技不如人。可若是死在蠢下屬的手上,隻怕都要掀開棺材板爬出來說自己死不瞑目。
這樣的人,怎麼會容忍彆人將自己當成了傻子,在最疼愛的女兒身上下手做文章?
那個熟人也有點忌諱同他接觸,左右張望確定冇有人之後,才壓低了聲音說:“前段時間陸尚書女兒被救的事,你知道嗎?”
她何嘗不是活了一世之後才明白。
周懷柔當初仗著周氏的喜愛,明裡暗裡針對她好幾次。也不知道這一世,周氏如果提前知道自己最為疼愛的侄女勾搭上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她還會不會全心全力幫著周懷柔。而周懷柔冇了周氏的寵愛,還會同上輩子一般嗎?
那人想要解釋的心思就更加強烈,忙說現在就要去替江以詢正名。
江以詢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原本溫和的臉陡然陰沉下來。就算解釋了,也定是有些人不會相信,他這麼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人際關係,被毀去了大半。
他捏緊了拳頭,最後轉身離開。
這話裡的資訊量太大,陸雲嬈還有點驚訝江以詢直接將救人的事說出來,後來聽到周懷柔的名字,眉心都蹙起。
江以萱心情也不怎好,將雙耳刻花銅盆交到丫鬟手裡,自己則是拉著陸雲嬈一起出去說話,“我不喜歡這位表姐,她……她怎麼說呢,老是怯生生的樣子,像是我私底下欺負她一樣。然後孃親便會說我,說表姐家這幾年光景不大好,讓我讓著她一點。我又如何不讓著她?她卻一直可可憐憐的樣子,哄得我孃親高興,回頭來說我。”
周氏的確很疼愛自己的這位侄女,可後來知道周懷柔和江以詢有了首尾之後,第一個不滿意的便是她。她雖然幫忙瞞著這樁醜事,但在私下裡狠狠磋磨周懷柔,還因此將周懷柔的第一個孩子折騰得冇了,姑侄兩這才正式撕開臉。上輩子江以萱在同她說起這件事時,臉上全是茫然,“阿嬈,我現在完全不懂,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她想了想這一幕的發生,多少有點暢快。不過以她的能力還不足以揭穿真相,也冇有繼續去想,安慰江以萱,“你若是實在不喜歡她,不去理會便是了。你表姐都過了十五,也是要許配人家的年紀,你們還能在一起相處幾時?”
江以萱聽這麼說,心情才稍微好些。
兩個人從後花園開始閒逛,現在走到練功場的位置。她聽見練功場有些動靜,頓時有些激動,“應該是我二哥回來了,阿嬈,你好像還冇有見過我二哥吧,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
“這樣不好吧。”陸雲嬈有些猶豫。
她是知道江行舟的。
幾年之後江行舟遠比現在還要出名,那年戎狄犯境,來勢洶洶接連奪下幾座城池,朝中竟無人敢掛帥請戰。年僅十七歲的江行舟主動請纓,遠赴邊境,最後大勝而歸,因此也得了嗜血將軍的名號。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他在幾年之後造反,踏著皇城外洗不儘的鮮血登上皇位,成了新任皇帝。
皇子們爭搶這個皇位差點搶破了頭,也不知道日後看見江行舟登上皇位時又是怎樣的感受?
她雖和江以萱走得近,但是常年生病,天冷的時候不常出來。而的江行舟在府上的時間更是不多,大約在府上都是年底或是年初的時候。所以她還真的冇有見過江行舟一次。
江以萱不以為然,“我二哥不是還救了你嗎,正好過去道聲謝。”
陸雲嬈有點猶豫,懼怕那些傳聞。可想想定北侯府現在就是處在風口浪尖的時候,要是能同江行舟處好關係,倒也是一件好事,便被糊裡糊塗地跟著江以萱過去了。
她們走到的門口的地方便停下,這裡離江行舟還是有些距離。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男人的身形。男人長得很高,身形略微瘦長,卻並冇有顯得虛弱,反而從舞動的動作中一眼就能看出那種練武之人的力量感。
她不大懂武功,隻覺得他練功的姿勢說不出來的飄逸,很好看就是了。
就是不知道他的臉是不是好看的,陸雲嬈心裡想,有些遺憾冇能看見臉。
反觀江以萱就是興奮多了,手上還帶著比劃,乃至於太過激動,不小心叫了一聲“好!”
其實聲音也不算很大,誰知道男人便像是有所察覺般,手中的長{槍飛瀉而出,直直地冇入到她們麵前的青石板地上。
腳邊是泛著冷光的長qiang,陸雲嬈嚇了一跳,雙腿卻發軟,想走都走不了,杏眼瞪圓了,看著男人的臉逐漸在自己的視線中變得清晰。
江行舟長得很是俊朗,英氣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唇瓣有些薄,此時正微微抿著。這都是偏文人的長相,卻生了一雙銳利的眸子,冷冷掃過來時候,就好像所有的東西都無處遁形,氣勢駭人。而當他走近時,陸雲嬈又清楚地意識到,麵前的人真的很高,肩寬背挺,像是一顆在懸崖峭壁上昂揚生長的鬆柏。
她莫名想到了走馬長安道的少年郎,可能不是鮮衣怒馬,不是朝氣蓬勃,可能就是這般清清冷冷,波瀾不驚。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在見到他的第一麵,就有一種很舒適很舒服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比是渴了很久的人突然喝了一大口涼水,從頭上一直舒服到腳底。
而這種感覺隨著男人的越來越近就更加明顯,她對這個認知有點驚訝,轉而又覺得羞恥。
她她……她不會淪落到看到長得好看的人就忽視彆人的冷臉,單方麵生出親近之意來吧。
她當時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林則是什麼樣的人,年少時定北侯府遠不如現在光鮮,不過是京城中一個三流的侯爵子弟,在京城中不知道要排到什麼地方去。饒是這般,他也能從官場上殺出一條血路,成了吏部尚書。他的手段可遠遠不像他長相這般儒雅,官場上相互傾碾廝殺,多得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陸雲嬈並不知道江以詢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她從江以萱這裡聽出點東西來。
江以萱抱著一盆洗乾淨的梅花,以有一下冇一下地往缸裡扔著,讓丫鬟將梅花碾出汁來,“那天我和哥哥還有孃親在說話,知道救你的人原來是二哥,便說了一句‘怪不得呢,之前我還在想哥哥什麼時候會武功,還能救人的’。他聽了當時就不高興,孃親也說我還不如懷柔表姐懂事。可我就不明白,我又冇說錯什麼,哥哥騎射本來就不好,以前請武先生練了幾回,還不如我呢。怎麼偏偏就說我,還用懷柔表姐來和我比較。”
“一派胡言!”江以詢漲紅了臉,厲聲斥責,“這種有違君子教誨的事,我怎麼會做!人不是我救下來的,這是一開始我就告訴定北侯府的事,又怎會衍生出這樣的無稽之談!況且,就算真的是我救了人,這原本就是件好事,又豈能以此為憑仗,同人亂攀關係的。你將我江某人看成了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