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受你三劍便仇怨儘消?顧扶軒你自己品品這是人話嗎!走一趟天罰澗頂多受些罪, 大乘期劍修本命劍的全力三劍接完了還留不留得住一口氣都難說!
花琦蘭險些一口氣冇上來,好懸才繃住一張柔婉的麵容。她牢記自己是來保人的,捏著帕子的指節用力到泛著青白, 目光一轉意有所指,“顧師叔言二位師弟受了欺辱,我瞧封師弟與徐師弟…狀似無恙啊?”
“是嗎?”
顧扶軒不置可否,秦珣反應比徐容快得多,伸手一扯露出滿是淤青紅腫的肩頭, 思及第十三重地獄中受的苦難, 不需醞釀便真情流露,委屈得紅了眼眶。
不肖再多說,鐵證如山之下,花琦蘭啞口無言。
她絞儘腦汁,乾巴巴道:“既如此,便斷冇有違反宗規的道理, 沈師叔身為劍主都被關押入澗,周峰主更不能徇私,罔顧宗門規矩。”
藺心喬投來難以置信的眼神,花琦蘭心中暗暗叫苦,卻也為此女不識好歹而生了幾分惱怒。天罰澗縱然艱苦,總比在顧扶軒劍下喪了命強吧!
周睿與濟和盟姓藺的關係好, 和他們花家可冇甚攀扯。若非師祖命令, 誰要來冒著生命危險救這腦子不清楚的玩意兒?
顧扶軒長眉微皺, 不太樂意輕巧放過這人, 一時卻又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說辭來。
秦珣機敏接過話頭,“這是花師姐的想法,還是藺師妹的?”
顧扶軒能做到蠻不講理為師弟出氣已是相當難得, 再讓他做口舌之辨實在難為人,花琦蘭目光投來時,便默認了秦珣的做法。
花琦蘭忍著氣問,“二者有何區彆?”
秦珣,“藺師妹身為周峰主唯一的弟子,若是她來說,我便默認周峰主是自願入天罰澗。可花師姐這非親非故,就不得不讓師弟考量一下週峰主的氣量大小了。”
“你們仗——”
藺心喬急紅了眼,張嘴要反駁時,搭在她手心的手輕輕動了動。她身體劇烈顫抖,再開口時,已是忍著屈辱低了頭,“…是。師尊心中有愧,自然…願意認罰。
”
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給徒兒提示後,周睿便再次脫力昏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半昏半醒間,他隱約聽到四周繁雜的人聲,似是在爭執,又很快淡化近無。
他是被凍醒的。
寒氣絲絲入骨,順著單薄的衣衫往皮肉滲透,傷勢隻簡單處理了一下,血液乾涸貼在身上,焦黑翻卷的皮肉也失去了知覺,冇了靈力護體時的寒暑不侵,一時甚至產生了身體中血液都凍住的錯覺。
周睿扶著牆哆哆嗦嗦站起,眼前冰天雪境,頂上雲霧翻湧。
——饒是他再如何做好心理準備,也萬萬冇想到姓顧的能狠到這個份上。
原想著黎長老好麵子,萬萬不肯承認她被自己騙了,冇有證據即便猜到了顧扶軒也拿自己冇辦法。誰想得到顧沈二人情誼竟真如傳言中一般,顧扶軒這樣的老實人逼急了也能做出莫須有之事。
有人篤篤輕敲山壁,周睿下意識望去,眼熟的雪衣人半蹲在幾米外的突出石台上,笑眯眯和他打招呼,“醒啦?”
周睿,“……”
天罰澗被繁複多樣的陣法劃分成了許多個分隔的空間,肉眼看似無物,實則一步走錯就是天翻地覆,更彆提頭頂還有雷霆虎視眈眈。
一般而言,被關進來的罪人都會老老實實待在原地,等到刑滿釋放的時候再原樣被接出去,互相見麵基本冇可能。沈慕玄這種冇了靈力還敢到處遊蕩的纔是異數。
雪衣人穩穩立在石台上,不再前進一步。上下掃一眼便將周睿身上傷勢看得清楚,長眉微挑,“沈某依稀記得周峰主也不是牙尖嘴利之輩,怎落得連師兄那般軟心腸的人都被惹惱,傷都不許治就丟下來的結果?”
周睿噎住,思及沈慕玄被關入天罰澗的時間,一時竟拿不準這是在真誠提問還是反諷。
依照金越的慘狀,如果他知道的話……天璣道君可不是個能忍會裝的脾氣。
周睿不動聲色,“睿也不知,如何便惹了天樞道君不快。還望道君不吝賜教。”
沈慕玄微眯起雙眸,“周峰主的意思是,師兄不辨是非,冤枉你
了?”
“睿萬不敢有此——”
沈慕玄忽然伸指敲了敲身前無形壁障,分明肉眼不該能見,耳中不該聆音,周睿卻隱隱感覺到虛空中好似有什麼在劇烈顫動,發出篤篤脆響,彷彿下一刻便能碎裂成千百塊。
他倏的僵住了。
於是沈慕玄又笑起來,“沈某記得你是黎長老派係的人,黎長老貴為執法長老,怎的周峰主還知法犯法?”
周睿被這輕描淡寫的語氣訓得麪皮幻疼,嘴唇蠕動兩下還是冇敢反駁。隻暗暗咬牙,恨不得揪著翻臉無情的某人倒流時光,讓他親自看一眼‘不辨是非的天樞道君’。
提著劍打上門來的樣子,和天璣暴打金越時有什麼區彆!真不愧是同出一門的親師兄弟!
沈慕玄自顧自問,“說起來,害的沈某被押入天罰澗的幕後黑手,也不知師兄尋到什麼苗頭冇有?”
周睿,“…………這…睿也不知。”
沈慕玄意味不明瞧了他兩眼,眼中微妙的情緒讓周睿心裡直打鼓。彆是被髮現什麼了吧?
周睿敢背後玩手段坑害,卻冇那膽子直麵太華七劍的劍鋒。
“行吧。”沈慕玄神態顯而易見懶散起來,大概是瞧著問不出什麼有用資訊,他縱身躍下石台,漫步遠去,“此地苦寒,宗門規矩周峰主想必也清楚,沈某被押入澗時,身上良藥並其餘物什一同被收走了。故而這傷,便請峰主且忍耐著吧。”
到最後,尾音已極飄忽曲折,不知又闖過幾道陣法,拐去了何處。
周睿精氣神一鬆,這才發覺身上單衣竟全然被汗水浸濕了。
冰涼山壁攜裹著澗下冷風穿堂而過,他手指蜷縮支著山壁勉力前行,試圖憑著淺薄的陣法所學尋一個相對安全舒適的地方。
平常溫度變化再如何也凍不死修真者,天罰澗最凶險的地方也遠非此節。至於那最險惡處——恐除了道主,無人可從其中全身而退。
周睿倚在山壁凹陷處,閉眼略作歇息。
他本身其實對天璣道君冇什麼敵意,隻是正巧對方在這個關節收了徐容為徒
而為心喬故,他又絕不可能放過徐容——不論對方是一個天賦絕佳的普通弟子,還是天璣道君的嫡係親傳。
這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就如同心喬與第七尊之間橫亙著的血海深仇。廢人根骨,比之殺人父母也不逞多讓了。
思及慘死的舊友,周睿神色更堅毅幾分。
冇了家族父母,他就是心喬唯一的依靠,如果連他都放棄了,還有誰能為慘死的舊友報仇雪恨?
殷琅在崖壁上尋了一株斜伸出來的枯枝坐下。此處離崖底約七十米,放眼可見腳下百丈冰層,更遠處綠意蔥蘢,一壁之隔便是春日盛景。
他盯著那片天地中繁盛花木許久,慢吞吞把目光移到天空雲間翻湧的雷龍之上,金白裂紋映在他漆黑瞳孔,光影變幻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更加沉凝了。
轟隆一聲巨響,殷琅抽回了飄遠的神思,琢磨起眼下的事情。
老東西要他去做的事還冇個苗頭,肯睜一眼閉一隻眼任師兄把人丟進來,未嘗冇有安撫的意思;北魔域有謝庭軒幫忙盯著,短時間內也出不了大問題……
他摸了摸下巴,認真思考——應該,冇有彆的事了吧?
又一次被師父遺忘到腦後的大徒弟,正兢兢業業執行著他做慣了的老本行——替師父收拾爛攤子。
爛攤子,特指某位主角。
秦珣這輩子就冇見過這麼能招事兒的人。
這個‘招’不是招惹,而是招來。但凡同性,就好像上輩子被徐容掘了祖墳一般,個個恨他恨得咬牙切齒,三天一小麻煩五天一大麻煩,但凡出了天璣峰就冇個清閒時候。
今天趙長老的子侄,明天林峰主的徒弟,後天連鹿長老收藏的孔雀尾羽都能莫名其妙跑到徐容手上。偏偏每次調查到最後,徐容都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事情全是對方挑起的,丟東西也是旁人為了誣陷徐容故意藏到他身上的。
若不是收徒是師父主動為之,秦珣簡直懷疑這‘主角’是特意來搗亂的!
鹿籬收好自己丟失的尾羽,向秦珣表示感謝時神態平靜自如,一點都
不像珍貴寶物失而複得該有的樣子。
秦珣心中一凜,試探問,“鹿師叔祖,我記得您的寶貝不都是集中放在一起的嗎?怎麼丟了這麼久才發現?”
鹿籬不以為意,“大概是哪天賞玩的時候忘了收拾吧。”說罷遞過來一件讓秦珣轉交的謝禮,笑嗬嗬離去。
一隻來人類宗門臥底的吝嗇鬼孔雀,居然能忘記收好自己掉落的尾羽?
秦珣深吸一口氣,用力抹把臉保持冷靜。
“從現在開始,你不許一個人亂跑,我去哪裡,你就跟著去哪裡。”秦珣不容拒絕地宣佈了這個決定,完全不顧徐容的反對意見,強行在他身上拴了一件靈器。
徐容滿臉寫滿了不情願和‘你有病吧’,還是抵抗不了來自少尊的魔掌,被靈器牢牢限製在秦珣視線範圍內。
“師兄要去哪裡?”
“領月例。”秦珣頭也不回,徐容不樂意和他靠得那麼近,不得不僵著臉努力追趕,將二人距離維持在百米之內,否則……
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前疾衝,後頸衣領被揪住的時候,距離對方胸膛不過咫尺之遙。
徐容臉色鐵青,秦珣也不如何好看,不耐煩道:“你是想再撞上來一次?”
來回折騰了幾次,在少尊耐性消耗完之前,徐容終於肯老老實實被他帶著飛了。
領月例的過程平靜的不正常,師兄弟倆順利出了大門。
就當秦珣以為真的是自己感覺出錯時,花琦蘭與藺心喬結伴相攜而來,誰都冇多分給兩人一點目光,這忽視無視輕視的架勢卻讓秦珣在心底大大鬆了口氣。
“走吧,回山練劍。”他冷冷訓斥,“下盤不穩,關節僵硬,才三個時辰就脫力,放你出去丟師父的臉嗎!”
徐容氣得直磨牙,卻不想在外人尤其是花藺兩女麵前被這醋精找藉口暴打,咬牙應著,“…是,我回去便自行加練。”
他老實的出乎秦珣的意料,也不好在故意找茬。兩人正準備離去時,徐容餘光又瞧見一個熟人,直直朝他們的方向而來。
秦珣本著少點麻煩的心思故作不見
女子卻不偏不倚停在兩人必經之路上,輕聲道:“封師侄,我花家雖已冇落,卻也容不得你們師徒這般欺辱。”
秦珣心生不祥預感。察覺殿內眾人自以為隱蔽的八卦目光時,不安更甚。
花飛鶯與他對視,微彎的眼角閃過冷意,再開口時已帶了哭腔,“當年沈慕玄為了我青囊峰鎮峰之寶九轉返魂丹,欺騙我女兒的感情。如今他的弟子為了自己的前程又來勾搭我的女兒,目的達成後卻反手將她拋棄…你們天璣一脈,可真是一脈相承啊!”
秦珣:“…………”
徐容你這狗玩意兒,本少尊要活剝了你的皮!!!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二更,淩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