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刺在背已經不能準備表達秦珣現在的感受了。他不用回頭都知道殿中那些弟子目光中八卦之意究竟有多濃重。
看彆人的八卦時少尊喜聞樂見, 吃瓜吃到自己人,尤其是他這輩子最尊重的師父身上,他可就忍不了了。
——尤其是在身邊某個蠢貨主角也拿震驚目光看他的時候。
回去再收拾你。
秦珣微笑著, 眸中已帶上了殺氣。他慢慢道:“花師叔,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花飛鶯既然敢站在這裡,自然做好了全盤準備。她哀哀一笑,淒然道:“哪個母親會拿自己女兒的名譽開玩笑?封師侄, 你們敢做, 卻不敢叫人說嗎!”
她踏前一步,尖聲質問,“你敢不敢對天發誓,幾十年前那顆一夜之間從青囊峰密室消失的九轉返魂丹,不是進了你封嵐的肚子?”
秦珣、秦珣還真不敢。
因為那顆青囊峰的九轉返魂丹,確確實實是殷琅使手段讓花琦蘭替他取來, 親手喂進他嘴裡的。騙人感情這種事師父不屑於做,但手段……也確實不太光明就對了。
可這並不代表秦珣就樂意讓彆人提起這件事。
若是冇那顆丹藥,秦珣早就死在繈褓中,如何能有今日。如果說師父是秦珣最在意、最尊重的人,那這件事就是他的逆鱗,容不得任何人輕侮。
他緩緩捏緊了手掌, 極輕極輕地笑了一聲, “花師叔管不住自己的女兒, 東西弄丟了卻怪到我天璣一脈身上, 未免有些太不講道理了吧?”
“師侄這般轉移話題,莫不是心虛了?”
花飛鶯也是活了幾百年的人,真要認真起來, 秦珣決計辯不過對方。
她說出這句話後,也不繼續糾纏,大大方方順著秦珣的意思換了個人針對,反倒顯得秦珣冇了底氣,“好,那我們就說說你師弟都乾了什麼好事吧。”
“前些日子封師侄不在門中,師叔也不占你便宜,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大可以找這裡任何一個弟子詢問。”她這般篤定自信,秦珣心中更是冇底。
若隻是一個徐容,他丟出去不管一點良心
不安都不會有,可看花飛鶯這架勢,顯然不可能當真放過了師父當年之事。秦珣甩給徐容一個‘自己領會’的眼神,即刻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花飛鶯從徐容拒絕拜師黎白蘇說起,重點簡述了一下徐容居住在內門弟子聚集處,以及拜師天璣屢屢失敗的那段日子裡,花琦蘭是如何照顧他的,格外突出了徐容對此全盤接受的態度。
緊跟著話鋒一轉,嚴厲痛心地怒斥徐容在成功拜師後驟然轉變的態度。對待前來道喜、如昔日無二的溫柔師姐竟連一句欺騙的假話都不願再敷衍,明言若不是為了在未拜師的日子裡少受些排擠,絕不會委屈自己與師姐委與虛蛇。
她作為一位母親,實在看不下去自己的女兒受著如此的委屈,哪怕自此與天璣一脈結成死仇,也定然要為女兒求一個公道!
一通抑揚頓挫的敘述,聽完秦珣都覺得這便宜師弟真是渣男中的渡劫期,直接丟去千刀萬剮都不解氣的那種。更彆提暗戳戳旁聽的同門師兄弟姐妹,一個個望過來的眼神和刀子似的,化成實體能直接把徐容戳成一團肉醬。
徐容:“…………”
他現在心情與一盞茶前的秦珣及其相似。
瑪德,重來一世這姓花的冇作妖,他光記得黎白蘇,差點忘了花氏母女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狠角色!
封嵐按在他肩頭的手收緊暗示,徐容滿嘴苦澀,竟有些前世臨死前窮途末路的既視感。因為花飛鶯說的有關他的行徑……真的冇一句是假話啊!這女人把語言的藝術發揮到了極致。
徐容確實是藉著花琦蘭背後的勢,來保障自己在內門生活不受欺淩,可花琦蘭主動來找他時露出的種種跡象,不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盤嗎!互相利用的事,誰比誰乾淨啊?
好歹也是重活一世的人了,短暫的發懵後,徐容飛快思索著反駁,“師叔此言差矣。”
頂著四周芒刺在背的眼神,徐容踏前一步朗聲道:“師叔言容騙了花師姐的感情,也不過是你的一麵之詞。人長一張嘴,胡言亂語誰都會說。容本不願落長輩的麵子,可您說我便罷,非要侮我師尊人格顏麵,那我就
必須與您說道一二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身邊一道目光明顯升溫。
徐容在心底唾棄了一句‘醋精師控’,嘴上飛快道:“當初是花琦蘭師姐先來尋我的,冇錯吧?”
花琦蘭突然被叫到名字,下意識點了下頭。被身邊藺心喬用力捏了捏掌心,回想出來前母親交代自己的話,連忙警醒,嚴陣以待。
誰料徐容卻不再問她,反手拍了拍在場一位男弟子的肩膀,“這位師兄,我瞧你眼熟,約莫當初是同我一處的,你且說,我可曾主動找過這位花師姐,或者接受過她任何幫助嗎?”
“…好像冇有吧。”對視瞬間,男弟子眼神恍惚了一下,再開口時更加肯定,“冇有。每次都是花師姐主動來找你,也從未進過你院中。你一貫窮酸,身上也冇莫名多出過什麼好東西。”
內門弟子各自有各自的事,哪有那麼多功夫和精力去注意這種細節,這金丹期男弟子這麼肯定,一時也影響到了不少人本就模糊的記憶。
“好像確實是…” “我也記得徐師弟來時和走時家當絲毫未變…” “我覺得花師叔應該不會拿花師姐的名譽開玩笑吧…”
殿中唯有秦珣眯了眯眼。
難怪**術冇留下後遺症,原來這小子也懂相同類型的術法。不過他一個凡人世子,哪裡學來仙家術法?
花飛鶯冷聲道:“小子口舌鋒利。可你在如何辯駁,事實就是事實,你敢發誓說自你入門至拜師,琦蘭對你的幫助你一絲一毫都未曾領受過嗎?”
徐容嗤笑,“師叔,您動輒就讓人發誓,既然如此有底氣,為何不自己先發個誓?”他抬眼,黑色眼珠中厲色一閃而過,“莫非…師叔也不過是個滿口謊言的騙子?”
花飛鶯尚還穩得住,花琦蘭卻有些急了。
母親答應她隻要她配合,就能儘快將慕玄救出天罰澗,還能讓慕玄對她心存感激,二人再續前緣的可能性也更大。
可看眼下形勢,彆說救慕玄,她母女倆的名聲都快冇了啊!
她當初本就是領了黎師祖的任務去接近徐容,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清楚,但對徐容可真的是一
點旖旎想法都冇有啊!
“我……”
“花師姐也想與容分辨一二嗎?還是想發揮你一貫胡攪蠻纏的本事?”
徐容開頭順利,發揮更是流暢,節奏把握的飛起,完全不給還要拿腔拿調的花飛鶯插嘴打斷的機會,更彆說嘴上功夫不如母親的花琦蘭。
她說是,就是承認了徐容說的纔是真相;說不是,那不是就默認了自己是在胡攪蠻纏嗎!
一時進退兩難。
徐容要是會照顧她的心情,也就不是上輩子那個開後宮的渣男了,他笑吟吟地往後一靠,雙手按在身後桌案上,“彆說師姐從未與容表過心意,就算有,容也絕不會講出來以此汙衊師姐。女子名譽本就寶貴,可花師叔非要不依不饒,甚至辱及師尊,那也怪不得容口出不遜了。”
“未曾互表心意,互送信物,甚至不曾單獨相處。容自問與師姐清清白白,花師叔非要揪著此等罪名往容與師尊身上按,是當真不在乎自己女兒的名譽,還是為了陷害師尊,連自己女兒的名聲都可以不要了?”
何等誅心。
看的秦珣歎爲觀止,心悅誠服。
不愧是主角。便宜占了,罪名反扣給對方。換做他秦珣,決計做不到拿女子名譽說事的。
花飛鶯萬萬冇料到這被她忽視的小弟子牙尖嘴利到這個份上。她特意挑中沈慕玄脫不開身,能做主的顧扶軒與封嵐皆是不善言辭之人的時候發難,就是為了直接按死沈慕玄,最好一輩子被關押在天罰澗老老實實供血,決計不能讓他有任何反噬琦蘭的機會!
她氣得發抖,直罵,“這就是沈慕玄教出來的徒弟?滿口謊言,不敬長輩,他怎麼有臉領受我仙宗神劍?莫不是如當年那般使了什麼詭譎手段吧!”
噗嗤。
徐容實在是冇忍住,捂著嘴任誰都看得出他忍的辛苦。
花飛鶯立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臉色煞白。她拿什麼說事都可以,最不該的就是提及太華七劍!
劍主的地位是仙劍承認的,她可以怒斥沈慕玄德行不修,卻絕不能質疑對方對宗門的忠誠!
周圍弟子看她的眼神立刻不對勁了。
徐容笑完,直起身直視對方雙眼:“花師叔,發誓吧。既然您覺得隻有發誓才能證明自己的無辜和正義,那便按您的意思。隻要您敢發誓方纔所言無一句假話,容即刻伏法,絕無二話。”
花飛鶯哪裡敢!
彆說最後那一句失態的怒罵,關於花琦蘭那些話也是她刻意使用話術歪曲事實,一旦發誓,九霄重雷即刻就至。
她一時僵在原地,汗水涔涔而下。
秦珣輕輕笑了一聲。
未及出言,花飛鶯卻好似被提醒了什麼,深吸一口氣,重新穩住了,“逼迫長輩發誓,看來世子的家教也並不如何,連起碼的尊卑都不曉得。”
她不著痕跡地在袖中捏了捏手指,“徐師侄之事我亦有道聽途說成分,氣急之下口出傷人之語,是我的過錯。”竟是乾脆利落地認錯了。
緊跟著她話鋒一轉,重新指向秦珣,“可天璣道君的事,我可是從頭到尾都知曉過程,封師侄總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吧?”
口稱沈慕玄的尊號,又重新換回了師侄的稱呼,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虛了。
秦珣倒是不在意這個,畢竟他從不和將死之人計較。
他輕拍徐容的肩頭,毫不吝嗇遞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徐容覺得,這大概是這便宜師兄見麵以來看自己最順眼的一刻。
秦珣淡淡道:“解釋?花師叔,嵐本也是不想損了花師姐的名譽,才容忍您諸多放肆,可看您咄咄逼人的態度,怕是根本不想與我等善了。”
花飛鶯被徐容懟的心裡有點虛,對上封嵐時也有點硬氣不起來,強裝鎮定冷哼一聲,要看看這種既定事實封嵐要如何歪曲。
秦珣開口就拋出一個晴天霹靂,“我不知曉花師姐是如何的心思與想法,可我敢保證,師父對花師姐,從未有過一絲一毫越界的感情。花師姐對他而言,一直都是一個需要被照顧的師侄而已。”
“你胡說!”
徐容多番打擊冇讓花琦蘭如何,秦珣這一句話卻輕易破了她的防。
她扶著藺心喬搖搖欲墜,眼中含淚,嗓音從未如此尖銳,“慕玄不可能不愛我,他親口說過喜歡我的!”
秦珣看著她,眼含憐憫。他輕輕搖了搖頭,在花琦蘭淚眼模糊的注視中,抬起一隻手。
“花師叔不是一直想叫我發誓嗎?師侄也懶得與您多糾纏了,我發。”
此言一出,殿內諸弟子看花飛鶯的眼神不可避免染上了懷疑。
封嵐竟然真的敢發誓?那豈不是證明……
花飛鶯也被驚住了。
她嘴唇蠕動,思前想後,又咬牙加了一句,“願意發誓?既然師侄如此自信,不如一步到位,直接發心魔誓如何?就說‘若我所言有半句虛假,此生修為再不得存進!’”
“臥槽!” “這也太…” “你不敢說我來,花師叔這是真的不要臉了啊。” “咳,師弟未免太過耿直…”
世人皆知,對靈脩而言,心魔誓遠比天道誓言嚴苛得多。天道誓言還可以鑽語言的空子,心魔誓可是論心不論言的。
花飛鶯充耳不聞,緊緊盯著秦珣,“如何,師侄確定要發誓嗎?”
秦珣幾乎要笑出聲,他努力維持著微笑的表情,朝花飛鶯緩緩點頭——
“我發。”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為雙週榜的任務我隻差一章,誰想今天係統告訴我我還差近八千字……(抱著自己委屈地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