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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宗越認輸

書攤上,再也冇有其他收穫。

這本帶有“哈耶克”簽名的紐大輔助教材,成為盧燦唯一的選擇,被他以兩美金的價格買下,捏在手中——這本身還是很有閱讀價值,可以和傅雷先生翻譯的中文版對照著再讀一遍。

等他從書攤出來,兩老停止竊竊私語,宗老瞟了他手中一眼,“喲,盧少東家還撿漏了?”

盧燦連忙搖頭,“是紐大的教材,羅丹的藝術概論。剛好我看過傅雷先生的譯本,買下這本英文版對比著再看一遍。您……剛纔那本是……宋刻本?”

提到這件事,宗老麵露得意之色,不過,他還是搖搖頭冇給出肯定答覆,“目前還存疑,可能是南宋本,也可能是金本或者元早期刻本。”

無論哪一種,都是撿大漏,難怪老爺子這麼開心。

“你看看,給點看法。”王老將手中的“破書”,遞給盧燦。

從王老手中接過那本略顯破舊的書籍,紙皮很脆,份量極輕,大約也就五十克。再看書口,細黑口,書心頁碼在二十折左右,雖然略有蟲蛀痕跡,但整體狀況還算不錯。

輕輕撚了撚書頁,麻紙——這是宋刻本最為常用的兩種紙質,另一種是皮紙。

盧燦心底有譜,對著宗老豎起大拇指,“您老撿大漏了,非明本!”

王老和宗老都知道這點,可還想聽聽盧燦的鑒定。王老笑眯眯的揹著手,“如何判定?”

“明棉宋麻”,盧燦頭都冇抬,說了四個字。

儘管還冇打開,可他已經知道,這本書,百分百比明刻本早。

宋刻本和明刻本,在紙張應用上,有比較明顯的區彆。目前已發現的宋本,多為麻紙,而明刻本的紙張,因為棉在中國的大麵積推廣,因而多用白棉紙。

“明棉宋麻”,是宋明刻本鑒定中非常重要的一點。

盧燦小心的翻開第一頁。

看到高廣的板框,秀麗俊俏的歐體,以及書口處纖細的界欄,魚尾和單欄象鼻。

簡單科普,書口、魚尾和象鼻。

古籍善本每一張都是對著的,折起來向外的的書頁邊緣,稱之為“書口”。書口著墨,為黑口,書口無墨跡,為白口。

魚尾,即書口兩側對稱黑色三角形——如果將書頁攤開,就會像一隻魚的尾巴。魚尾分上魚尾和下魚尾,它的作用是便於裝訂時書頁對摺。

象鼻是書口上魚尾的上麵,用單欄框出來的部分,往往是留作刻印出版書坊名稱,或者記錄頁碼、內文備註等,偶爾也有標識“卷號”的作用。因為是細條長墨色雕刻,有點像“垂下來的大象鼻子”,因而稱之為“象鼻”。

從版印風格來看,確實有宋刻本之風。

再看內文:“文選第三十三”,換行“梁昭明太子選”。

這是在中國文學史上非常著名的《昭明文選》,係南梁梁武帝的長子蕭統彙編,集周代至六朝梁以前七八百年間130多位作者的詩文700餘篇,是一部現存最早的文學總集。

《昭明文選》刊行之後,影響力非常大。因為選材嚴謹,注重詞藻,彙編科學,輯錄清晰,《昭明文選》一直被後世文人視為文學教材。

後世注本主要有兩種:一是唐顯慶年間李善注本(李善為唐高宗時期的名臣、學者,文選派的創始人之一),改分原書三十卷為六十卷;一是唐開元六年(718年)呂延祚進表呈上的五臣(呂延濟、劉良、張銑、呂向、李周翰)重修編注三十卷本。

盧燦手中這本,開篇就是“三十三卷”,毫無疑問為李善注本的翻刻。

字體頗大,半折八行,每行十六個字,排列工整,為真書歐體——歐陽詢的正楷。

盧燦很快給出第二個判定:“非金”。

這次,他冇等王老詢問,指指字體以及墨色,主動介紹。

他的判定,基於兩點理由:

其一是真書歐體,是宋元刻本中的浙本標準字體,而當時的金本,主要使用顏體——顏真卿的楷書,以及柳體——柳公權的楷書。當然,也不是說金本完全杜絕歐體,隻是發現的很少。

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墨色。

由於地域限製,金刻本多使用的是保定地區所產的鬆煙墨,而宋代偏南方,使用的多為混入桐油熏製的油煙墨。兩者相比,宋本的著色效果更黑——冇有誰更好的意思,隻是說效果。

兩者一結合,金刻本被排除。

王老爺子微笑點頭,宗老卻有些繼續考校的意思,追問道,“那……究竟是宋還是元?”

他剛纔和王季遷嘀咕的,就是這件事。

元刻本繼宋啟明,風格混合,一向難以鑒定,很多鑒定專家在這方麵栽跟頭。

這其中自然不包括盧燦——虎園博物館的宋刻本、元刻本、金刻本都有一定數量藏品,對比著多看幾次,就能“毫厘畢現”。盧燦朝宗越笑笑,“這應該是元代早期江浙行省刊刻的官方教材。”

王老一聽,哈哈大笑,顯然,盧燦的鑒定結果,與他的鑒定相近。

宗老一怔。

在古籍字畫鑒定上,他的水平要比王季遷老爺子差點,但不弱多少,其實也認為很可能是元浙本,但畢竟是自己買來的東西,心底當然希望“它越有價值越好”,因而,剛纔他和王老,就“有冇有是宋刻本中的宋浙本”的可能性,兩人爭辯呢。

這會兒,盧燦上手不過三五分鐘,就斬金截鐵地認為這是“元浙本”……

這讓宗老爺子心中很不是味兒。

宗老抬抬手摸摸腦門,還是那句話,“理由?”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先簡單普及一下提到的“浙本”知識。

浙本,是指從唐末開始興起的蘇浙刻印書籍,到宋元時期,由於經濟中心難移,蘇浙一帶的刻印更是達到高峰。木板刻印清晰,印刷一流,套色版畫清晰,背靠徽州用墨高級,因而創下“浙本”一個不以朝代命名的“版印號”,這是非常牛的一件事。

現如今市麵上流行的宋代官刻本,除“浙本”,比較著名的還有蜀本——成都眉山刻印本,建本——福建南平刻印本,以及其它版本,可業界對“浙本”的推崇,明顯要強於其它版本。又因為浙本的印製中心臨安,就是南宋首府,因此,“宋浙本”又有“官刻本”的加成。

到了元代,南宋都城臨安,成為元朝江浙行省所在地,分管“九路”,其下轄的州縣學府,全部為浙本,甚至元代纂修的《宋史》、《遼史》、《金史》等官修史書,也由江浙行省來刊刻。

迴歸正題——盧燦是根據什麼鑒定這本書為“元浙本”呢?

盧燦微笑著指指文字中的歐體真書,“浙本善用歐,歐體點畫勁挺,筆力凝聚,欹側險峻,又嚴謹工整,欹側中保持穩健,緊湊中不失疏朗,這同樣是宋浙本字體的特點。可以總結為,宋浙本字體“遒勁有力,但整體偏瘦,屬於骨力精乾的字體。”

“可到了元朝,元人崇唐,好炫耀武力,元早期國力強盛,因而元人更喜歡強勁、雄壯的風格。因而,元浙本的早期字體,雖然依舊還是歐體,但很明顯,要比宋浙本的歐體字更寬,更穩健有力。這是宋浙本和元浙本的歐體刻本區彆。”

他停頓了一下笑笑,“這方麵,王老深有研究,我就不賣弄了。”

王老爺子連連擺手,“不不,阿燦你說的很新穎!這方麵我還真的冇總結過,不過,確實有你說的感覺!是你們虎博的人……總結的?”

八十年代,很多鑒定經驗,還冇有係統的總結過,盧燦剛纔所說的,就是其中一條,因而王老還真的對他的鑒定說法,很新奇。

“虎博確實在推進這方麵的工作,王老、宗老,您二位如果感興趣,這次可以和我一起回香江住幾天?大家一起探討?”盧燦趁機拋出“招攬”誘餌。

這兩位老先生如果能請到虎博擔任藝術顧問,絕對是一大收穫。

宗老擺擺手,“去不去香江回頭再說,你……還有其它理由麼?”

盧燦又將書冊立起來,指指的“黑口”,“宋浙本崇尚白口,黑口很少見,可到了元代,黑口開始出現,從細黑口到粗黑口,都有發現。這也算是理由之一吧。”

這當然算理由,而且是有力的證據之一。

宋刻本中,有黑口本,但多數集中在建本,建本的風格就是“大黑版”,帶黑口,蜀本也有黑口本,但不太多,隻有宋浙本,多采用白口,顯得秀麗雅氣——畢竟浙本的使用人群為朝廷臣工和江南士林,黑口本拿的時間長的話,容易沾一手的墨,不雅觀。

不像剛纔那枚“祥符元寶雕母”,這次,兩老算是真正見識盧燦的鑒定水平!

王老忍不住鼓掌讚歎——盧燦對這本古籍的鑒定,囊括紙質、墨色、字體、版式等各個方麵,即便是他專精書畫古籍鑒定,也不過如此!

宗老爺子卻在發怔,直到被王老的掌聲驚喜,苦笑著連著搖頭。

忽然間,他雙手斜疊,舉過肩膀,朝空中虛拜兩下,“盧少東家的眼光,我宗某自愧不如!這場鬥亮,你贏了!”

他的話讓盧燦一愣,雙手舉起,往下壓壓,“宗老您太謙虛,我今天參加鬥亮,本著向您,還有王老請教來著,原本就是一起切磋,無關勝負的。要論起來,您手中更握著這本元浙本,而我,隻是投機取巧,用幾件不值錢的歐美藏品,濫竽充數呢!”

宗老頭主動認輸?

王老爺子忽然理解他為什麼這麼做——這本古籍的鑒定,已經表明盧燦在中華傳統藏品鑒定方麵,基本功非常紮實,要比宗越強三分,再加上對方還懂西洋藏品……

與其最後被虐,還不如藉著這本元浙本《昭明文選》,早點下台!

想到這,他順勢說道,“阿燦說的對,今天的鬥亮,原本就是為了切磋,冇什麼勝負一說。都是老頭子我,和老宗你開玩笑的,不要太計較比鬥一事,我隻是想借鬥亮機會,把他介紹給你認識。怎麼樣,現在有直管感受了吧?”

“盧少東家的見博之廣,見識之深,讓人佩服!”宗老再度舉手虛拜。

“宗老,您還是喊我阿燦吧,盧少東家這名字聽著怪怪的。”

盧燦做了個摸胳膊的動作,引得兩老哈哈大笑。

“行,那我托大,叫你一聲阿燦!”將“鬥亮”一事放下之後,宗越的話語中多了一份江湖人的好爽,三人並肩往前走時,他直接問盧燦,“阿燦,你的眼力,在虎園博物館應該獨占鼇頭吧?”

盧燦此時的眼力,在虎博諸多大師中,除了某些專項上譬如青銅器、字畫、雜項還冇能達到最頂尖外,單論綜合實力,絕對虎博第一人。

勝宗越,確實不太難!

宗越的水平,應該與福伯在同一水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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