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雷先生,你好!”盧燦與站在麵前一副教授模樣的中年猶太人,搭搭手微笑點頭。
拜訪者是富蘭克林·鄧普頓基金的副總裁穆雷博士。
閒話一句,富蘭克林·鄧普頓基金非常喜歡使用高學曆的人才,譬如數學係、金融及經濟學專業的研究生、博士。他們認為,金融,是精英者的金融。
這一觀點,得到此時還未成立、未來會非常有名的對衝基金——美國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狂熱追捧。長資公司更是打造了一支,號稱“每平方英寸智商密度高於地球上任何其他地方”的夢之隊。
穆雷就是一名數學專業博士。
在布魯格介紹時,盧燦就在心底嘀咕,這傢夥,不好好在大學教書或者做研究,跑到金融市場搗什麼亂?
當然,隻是想想。
分賓主落座後,穆雷副總裁……還是叫穆雷博士吧,這位博士先生,直接說道,“維文先生,在正式談話之前,我個人覺得,有必要向你表明,富蘭克林·鄧普頓基金與美林證券之間的親密關係。”
這話挺突然的,盧燦看了眼布魯格,結果這位老傢夥聳聳肩,冇有否定。
“你說,我正在聽。”盧燦笑著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富蘭克林·鄧普頓基金成立於1947年,成立之後的第三年,美林證券就做出一個正確且英明的決定,那就是……投資我們的產品,三十多年從未中止過合作,而鄧普頓基金也從未辜負過他們的信任!這一點,布魯格總裁應該很清楚!”穆雷博士說的很自信。
證券公司投資其它基金公司的產品,很正常,隻是,三十多年從未中止,確實有些了不起。盧燦大概明白對方的意思——穆雷想要證明,鄧普頓與梅林證券的關係已經超越了普通客戶關係。
盧燦笑了笑,“喔噢,那可真是一段曆經時間考驗的偉大友誼!”
這話有點揶揄的味道,可是,這位看似耿直的穆雷博士,不知道是真冇聽出來,還是故作不知,笑著聳了聳肩,“謝謝誇獎,我們和美林證券的偉大友誼,一定還將持續下去。”
溫碧璃送來咖啡,盧燦藉機翻了翻白眼——對方這番話有著相當強的示威意味。
“謝謝,美麗的女士。”穆雷接過咖啡,朝溫碧璃微微頷首——禮節上很紳士。又回頭對盧燦說道,“在我來悉尼之前,我們曾經與斯萊爾董事長聯絡過,因而得知美林證券澳洲分部參與這次澳元彙率狙擊行動,繼而得知你是這次行動的策動者。”
威廉·斯萊爾,是現任美林證券集團董事長,盧燦當然知道,他看了眼布魯格,笑道,“斯萊爾董事長還關心這點小事?”
布魯格雙眼盯著手中的菸鬥,不予迴應——他也冇想到,威廉·斯萊爾會把這次合作,對鄧普頓的人和盤托出,弄得現在他在盧燦麵前丟了麵子。
盧燦的話,也讓穆雷一愣,七個多億美金的投資,再加上槓桿……這是小事?
氣氛略顯怪異,好在盧燦很快又笑道,“穆雷博士,你找我……有事?”
“有事。”這位略顯怪異的穆雷博士點點頭,“我剛下飛機,原本不需要這麼急迫,隻是給布魯格總裁去電話時,他告訴我,明天準備回總部。為了不耽誤他的行程,我請他帶我過來,與你聊聊……聊聊這次你們的澳元狙擊行動。”
穆雷博士說話,邏輯非常清晰,停頓也很少,但總是直來直去,一點不圓潤。
這難道就是數學博士金融家的特色?
盧燦自己一向很圓潤,乍一和這種人聊天,渾身不得勁,便索性不打算主動,笑著問道,“你想要知道什麼,或者你想說什麼,都可以直接問直接說。我和布魯格總裁是好朋友兼合作夥伴,你是布魯格總裁帶來的朋友,因而,我會儘儘量回答你的問題”
誰知,對方第一個問題,就讓盧燦傻眼——
“ok!十分感謝!能告訴我,你這次準備的資金量,還有槓桿倍率嗎?”
直接把盧燦問懵,這是最高機密,能告訴你?你究竟是不是金融專家?
他苦笑著舉舉手,“抱歉,換一個話題!”
對方直接來了一句,“那我就冇問題了。”
這句話讓盧燦眼珠子一瞪,差點一口老血噴對方一臉!
即便是有些習慣穆雷說話方式的布魯格,也忍不住笑出聲。呢嘛!問一個彆人不可能回答的問題,然後就冇問題?那你來乾哈?
旁聽的溫碧璃,笑得直抖肩膀,還不好發出聲音,憋得盧燦都替她難受!她不僅在笑穆雷博士,更是在笑話盧燦的囧樣,今兒真讓她開眼。
覺察到三人的表情,這次,穆雷博士一本正經的給出解釋,“之所以問資金量和倍率,是因為我想用數字模型,測算出你這次行動的成功概率。”
不愧是數學專業博士,這個回答,真特喵的牛!
此時的盧燦,已經確信眼前這人就是這種性格,並非裝神弄鬼,倒也不反感,遂即問道,“數字模型?穆雷博士,能簡單介紹你們的數字模型嗎?”
“不方便說。”他同樣給盧燦回了個直截了當的no!
不過,他很快又說道,“我在來悉尼的飛機上,就維文先生你的這次行動,假設了你這次投入資金的不同值,測算了幾個結果,可以和你分享。”
他的話讓盧燦產生濃厚的興趣,笑道,“好啊,那就多謝博士。”
“依照上週五下午,你們25億澳元的拋盤、澳洲聯邦儲備銀行不低於550億美元的接盤能力,還有倫敦市場的配合投入,以及芝加哥市場的估盤速度,這幾項數據,我可以得出以下幾個結論。”
“首先,這次行動如果你預備的資金,低於40億美元,以及低於八倍槓桿,你成功的機率低於1%,因為你的拋盤根本支援不了一週,這不足以讓市場恐慌,很難吸引附從者,我想,你不至於如此……”想想說對方愚蠢,似乎不太禮貌,穆雷博士沉默了會,才吐出個,“不理智!”
“當你籌備的資金越過40億美元,你的成功機率,會有所提升,八倍槓桿的話,大約為5%的勝率,10倍槓桿,則為8%。因為你有超過五成的概率,讓市場恐慌。”
“當你籌備的資金越過60億美元,八倍槓桿的話,大約為15%的勝率,10倍槓桿,則為22%。因為你可能會吸納到一部分投機商的跟隨。”
“當你籌備的資金越過80億美元,八倍槓桿的話,大約為28%的勝率,10倍槓桿,則為35%。15倍槓桿,則為52%。”他盯著盧燦的麵部表情,繼續說道,“之所以加入15倍槓桿,我是考慮到這可能是你所能承受資產最高安全標準,此時,你會奮力一擊!”
“哈哈,竟然能有52%的勝率?謝謝穆雷博士的看好!”盧燦依然在笑,可事實上,他心底很是震撼,對方還真的差點摸到他的底牌!
穆雷根本冇理會盧燦的誇獎,繼續說道,“如果我們雙方合作……我有把握,將勝率提高到70%!”
“能提高這麼多?那當然有興趣!”盧燦前傾身子,問道,“鄧普頓基金能抽調多少資金?”
“現在不是投入資金的問題,而是……我們即便投入也未必能拿到澳元。”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雖然我還冇來得及打聽確切訊息,但是,依照慣例,相關政府和儲備銀行,應該已經開始采取乾涉措施。”
“相對有效的乾涉措施,通常有兩種:一種是以行政命令的方式,提高銀行的隔夜拆借率,以提高拆借現金的門檻;第二種是對所屬範圍內的各家商業銀行行政指令,短期內嚴禁钜額現金借貸業務,雖然這種做法有違商業自由經營準則,但很有效。”
還以為他隻是個技術類金融專家,冇想到人家經驗豐富的一逼!
他的意思就一個,不是我們鄧普頓不投錢,而是拆借不到足夠的澳元!
盧燦抵著下巴琢磨片刻,再度問道,“你們大概能拆借到多少?有過預估嗎?”
“五億美金,最多不超過十五倍的槓桿,我們還是有辦法的。”穆雷博士推推眼鏡,“不過,這些還不足補償我們的勞動。鄧普頓公司希望能從你手中,再收購價值五億美元的槓桿合約。”
他說這話時,極其平靜,平靜地就像,指著孵化器中快要孵出來的雞蛋說,勻給我這種雞蛋,我按照市場上吃的雞蛋給你錢,完全不考慮即將孵化出來的小雞價值。
儘管盧燦已經做過“交割部分合約用來捆綁深度合作盟友”的決定,可聽到他這般平靜的陳述語氣,心頭還是有些惱火。很想一口回絕,可說出口的卻是——
“最多兩億美元,而且必須要補償彙率差所產生的屬於我們的利潤!”
“四億,原始合約價!”
盧燦與這位高智商的穆雷博士,開始討價還價。
學術型金融專家,可能不通人情世故,可是,智商絕對一流。
量子基金的副總裁保羅·羅傑斯,富達基金的執行總經理洛克·安菲兒,與他同一趟航班抵達,可是這兩位還在尋摸打聽,而穆雷已經摸上盧燦家門,還談起合作以及合約轉讓問題!
等他們找到德維爾酒店,盧燦已經離開悉尼。
留在悉尼負責坐鎮大本營的錢偉、王永斌,在12月結束之前,與穆雷博士,達成草議——鄧普頓基金出資5.15億美元,購買大華銀行澳洲分公司價值4億美元澳元短期合約及槓桿所產生的紅利專有權!
這筆生意,看似大華銀行在十天不到時間,無風險的賺走約28%的毛利,實則鄧普頓公司未來會賺更多——算上槓桿的紅利,他們有可能在這份合約中,拿到超過50%的毛利。
當然,前提是這次狙擊行動,順利達成目標,即將澳元兌美元的彙率,壓製0.45以下。
“合作愉快!”穆雷博士在草議上簽下名字後,主動向錢偉伸手。
錢偉點頭笑道,“合作愉快!我會安排人在開市後第一天,完成轉售交易!”
鄧普頓基金的快速下場,終於讓錢偉鬆了口氣——他在盧燦麵前很少表現出緊張,實則,他心底那根弦一直緊繃,這次有美林證券和鄧普頓基金加入,大華銀行揹負的壓力,會小很多。
讓點利,不算什麼,關鍵是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