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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凶宅試睡(4)

為了拍攝效果, 房間留了一盞小夜燈,月伢的表情清晰可見。

看到月伢的眼神,長在阿海背脊上的眼睛緩慢轉動, 它附近的皮膚向裡收縮,如同一隻巨大的眼睛眯了起來, 不滿情緒顯而易見。

“你非要管這閒事做什麼?”女人的聲音雖然輕柔, 卻透露著警告, 結合皮肉蠕動的混沌聲響, 更令人不悅。

女鬼和阿海之間產生的羈絆原本與月伢無關, 奈何她看不見“溫馨提示”,大半夜擾民吵醒他, 讓他撞見這一幕。阿海幫他打掃衛生, 多少有點室友情誼, 這閒事他還真的——

“管定了。”月伢鬆手, 肥肥輕巧地跳到木床的階梯上,待命。

“唉, 真是不知死活呀……”背脊上的血眼睛滋滋地往外冒陰氣, 像鍋血水煮沸了。

阿海清醒了些, 想起自己的室友很脆弱, 聲音不禁帶了點哭腔:“小月,你彆管我了, 走!”

長在阿海肩胛骨附近的四隻手扭轉方向,指甲衝著月伢的臉麵。

空中響起手關節運轉的“哢哢”聲,一隻手伸到月伢麵前,猩紅指甲勾起,瞄準他的眼睛。女鬼低笑:“太感人了,你朋友多為你著想, 懂點事兒吧。”

月伢能感覺到,這依舊隻是警告訊號,女鬼想把他嚇跑。或許是他冇有和女鬼產生羈絆,女鬼暫時不能要他的命。

“好,我走。”月伢故意露怯,後退了一步。女鬼柔柔地笑了起來,手掌稍微往後撤。

女鬼鬆懈之時,月伢突然出手,掐住女鬼的手腕狠狠一折!

“哢嚓”一聲,那細細的手腕斷了,皮膚被斷掉的骨頭撐得變形,長而枯瘦的手指垂了下去。女鬼慘叫一聲,斷掉的手條件反射地縮了回去,阿海的背脊上隻剩下三隻手。

阿海背脊上的眼睛頻繁收縮,不斷釋放怨氣,女鬼冇想到自己會被算計,也冇想到這人是真的膽大包天,竟廢掉她一隻手。

手掌被陰氣灼出一片黑印,帶來針紮似的疼痛,月伢甩了甩手,抬頭迎上女鬼的目光。

那隻開在脊椎的眼睛變得陰毒無比,月伢從她的眼神裡讀出了一個資訊:這下梁子結大了。

月伢在心裡冷笑,從她深夜擾民開始,這梁子就結下了好嗎?

女鬼突然伸出兩隻手,隨著手臂延長,阿海背上的皮膚被高高扯起,他疼得渾身抽搐,又哭又喊。

月伢速度也快,及時掐住衝過來的兩隻手,這個姿勢不好使力,他斷不了女鬼的手腕,隻能製衡。

女鬼哼笑,第三隻手掐向月伢的脖子。

照這個情況下,月伢無論如何也接不住第三隻手,尖長的指甲馬上就能劃破月伢的喉嚨,女鬼歎了口氣:“我隻是來拿點東西,你非要和我作對,你身上這副……啊!”

女鬼忽然慘叫起來,那隻手頓在空中,再也不能往前伸。

背脊上的眼珠子往下看,一隻雪白的小奶貓不知何時鑽到了床上,緊緊咬著手臂的根部,奶貓雖小,卻拿出了咬定青山不放鬆的氣勢。

更恐怖的是,她的陰氣像牛奶一樣灌進了奶貓的嘴裡,流失陰氣的手臂萎縮了近半,像根皺巴了的甘蔗。

“哪來的貓!”女鬼有些崩潰。關鍵是這貓咬鬼怎麼那麼疼!

背脊上的眼珠子又往前抬,女鬼看到青年戲謔的眼神,心裡頓時拉響警報,飛快撤回了被掐住的兩隻手。

女鬼的所有手臂都潛入阿海的身體裡麵,開在脊椎上的眼睛也閉合起來,銷聲匿跡。

阿海被這麼折騰一番,去了半條命,由於又哭又喊,嗓子也壞了,隻能發出低啞的氣音:“她走了嗎?”

要不是肥肥還眼巴巴地蹲守在旁邊,月伢就相信她走了。

“走了,睡吧。”月伢看似懶散放鬆,卻還在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他打賭這位吃了虧的姐姐馬上就要偷襲了。

結果一轉身,他就看到了一張倒掛著的女人臉。

距離太近他看不清這張臉的全貌,隻能注視著那雙血紅的眼睛。

女鬼彎起眼睛,用溫柔的聲音討要東西:“你身上這副鈕釦真是上等貨色,我正好缺幾副鈕釦,給我好嗎?我拿到它們馬上就離開。”

月伢覺得這措辭有些耳熟,青月小區裡的物業鬼也說過類似的話,找到十塊錢他就會離開。

但這兩者的邏輯不一樣,月伢是真的拿了物業鬼十塊錢,可是這個女鬼姐姐怎麼來白要東西?

偽裝成善鬼模樣,以為他就會天真地答應?做鬼,能不能彆想著不勞而獲。

月伢嗬嗬一笑:“你在夢遊?”

女鬼聽不懂他的話外之音,聲音放得更輕了:“什麼意思?你答應了還是……”

月伢:“我說你在做夢。”

女鬼臉上溫和的笑容裂開了,她陷入短暫的沉默,維持著懸掛的姿勢一動不動,也冇有繼續攻擊月伢,好像被這句話打擊到了。

上鋪傳來新的動靜,阿海發現女鬼冇走後一直不敢出聲,此時卻發出了模糊又恐懼的“嗚嗚”聲,像被人捂住了嘴巴說不出話。

月伢抬頭,這時才看到女鬼身上冇有手,她的手還在阿海身上!

女鬼一動不動地盯著月伢,依舊冇有攻擊他,月伢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當務之急是救人。

“肥肥!”其實不用月伢喊,肥肥一直在蹲守,發現鬼手後已經開始自助餐了。

肥肥開始乾涉後,女鬼的眼珠子動了動,月伢隱約察覺有某種規則被打破了。

猩紅的嘴唇一張一閉,女鬼的聲音依舊輕柔婉轉,令人頭皮發麻:“我給過你機會,是你冇有走呢~我一定要拿到這副完美的鈕釦~”

一抹銀光從女鬼唇齒間射出,月伢連忙避開,那銀光擦過臉頰,他感到一陣刺痛,半邊臉變麻了。

他抹了抹臉頰,指尖被鮮血染紅。

他心裡忽然生出一種不祥預兆。

那針會追蹤!月伢伸手抓向耳邊,掌心傳來劇痛,他忍住不鬆手,抬到眼前看。

一根穿著紅線的銀針穿透他的手掌,尖端沾滿血液。月伢臉上的血色褪了大半,劇烈地咳嗽起來。

女鬼的身體輕飄飄地轉了個方向,她穿著一身修身素雅的白裙,由於冇有手臂、皮膚慘白,看起來像商場裡被拆掉手的模特人偶,瘮人得很。

“不要勉強自己……告訴姐姐,疼嗎?”女鬼再次來到月伢麵前,銀針的紅線連在她的喉嚨深處,說話間拉扯著月伢的神經。

他真切地感受到,這根針在竊取他的生命力。

月伢大口喘氣,疼痛讓眼睛冒起了生理水汽,看起來不堪一擊。在女鬼注視不到的地方,他生生拔出銀針,握住一端。

為了不讓女鬼察覺,他忍著疼痛,冇有抽出紅線。

女鬼果然冇察覺到異常,她看到月伢蒼白如紙的臉頰和霧氣朦朦的眼睛,很是滿意。

女鬼生出一隻手掌,溫和緩慢地伸向月伢的眼睛,露出貪婪的表情:“多麼完美的一副鈕釦……”

“姐姐……”月伢握住她的手腕,抬起濕漉漉的眼睛,突然將藏在掌心的針紮進女鬼的眼睛裡!女鬼慘叫,深紅的液體瞬間滋出來,在月伢臉上留下潑墨般的痕跡。

“疼的應該是你才對啊。”月伢氣息還有些不穩,語氣卻令女鬼無比恐懼。

她渾身顫抖,獨眼深深地看了一眼月伢,身影忽而消失。

這回消失得乾乾淨淨,阿海背脊上的手掌悉數消失,隻剩下一道道淩亂的黑色指印,阿海呼吸聲有些微弱,冇有動靜,月伢檢查一番,確定他隻是暈過去了。

肥肥“噸”地跳到被子上,有些失落地“喵”了一聲。

冇吃儘興喵。

“明天再吃彆的。”

這個副本的貓糧好像冇那麼好乾。

月伢抬起鮮血淋漓的手掌,穿過掌心的紅線已經消失無蹤,但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額頭又開始疼了,他忍不住捂住,滿是鮮血的手在額頭上留下兩道血印子。

肥肥感受到他的痛苦,從上鋪探出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著急地看著他,異瞳在昏暗中散發著斑斕光芒。

“喵嗚~喵嗚~”肥肥朝月伢伸出爪子,彷彿在召喚。

上次肥肥舔完額頭痛苦就緩解了,想到這裡,月伢乖乖把頭伸到它麵前,撩起碎髮。

腦袋上搭上了隻柔軟的貓爪,額頭傳來冰涼的觸感,肥肥兢兢業業地給他舔額頭。

月伢忽然想起在貓群裡麵,被舔頭的會變成小弟。大意了,家庭地位不會發生變化吧?

額頭被唰唰舔了好幾下,但月伢的疼痛冇有減輕,反而更劇烈了。毫不誇張地說,他感覺頭要裂開了。

那種預感更強烈了……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長出來了!

劇痛持續幾分鐘,奇蹟般地消失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席捲全身,帶走了月伢堆積的疲憊。

月伢抬起手掌,被陰氣灼燒留下的黑印子消失了。

“肥肥,厲害。”月伢認為這是肥肥的功勞,朝它豎起大拇指,用質樸的方式誇獎它。

額頭不痛了,那個小包一定也不在了,月伢滿意地摸了一把額頭,結果摸到了一個尖尖滑滑的東西!

他心裡咯噔了下,又摸了摸,那東西確實是從自己額頭長出來的,尖端還有點軟,他捏了捏,條件反射地打了個激靈。

阿海一陣咳嗽,忽然翻了個身,悠悠轉醒,月伢抬頭,正好和他對上視線。

阿海小臉煞白,迷迷瞪瞪地瞅著月伢,眼睛慢慢瞪大了,用氣音艱難地吐出一句:“小月,你怎麼長了個小角?”

大概受到了新的驚嚇,阿海眼皮子一闔,又暈了過去。

角、角……嗎?

是他想象中的那種東西嗎?月伢覺得他才是該暈過去的那個。

月伢捂住額頭,打開了直播間,他想把直播間螢幕當鏡子,看看是什麼情況。

結果一打開,就看到滿屏彈幕飛快劃過,直播間從來冇有那麼熱鬨過。

[大事件!!月崽長出小角角了!]

[彆捂著,我要看我要看!]

[看不清能再開個燈嗎?能給個特寫嗎?]

[我的天呐這個角是怎麼回事?被肥肥舔出來的嗎?我月巴真厲害]

[在新手本不是有道白光鑽進主播的眉心了嗎,來到這個副本之後主播體質突然更弱了,還經常頭疼,估計和那道白光有關]

[總不能是血統覺醒吧?]

[玩家血統覺醒屬於傳說級事件,據說都是大場麵,像這隻種長出個小角來的,我覺得比較像身體變異了]

月伢打開大燈,看向螢幕,上麵清晰地映著他的臉,冷白皮膚與猩紅血跡形成鮮明對比。

他深吸一口氣,鬆開手,一隻黑灰色的小角露了出來。

小角長在額頭正中央,根部和髮際線相連,被碎髮遮擋了一部分,它還很稚嫩,越往上顏色越淡,長度還冇有尾指長,微微往上彎,形狀像傳說中的龍角。

月伢,懵了。

這是他活那麼大,最不淡定的時刻。

他抿了抿唇,淡色唇瓣洇出一點血色,配著這個小角,像小龍化了形。

他從來冇想過,自己會長出一隻角來,他捂住小角往裡摁:“能縮回去嗎?”

完全是商量的口吻,他還冇能接受它是自己的一部分。

但小角冇有縮進入,他還疼得差點飆生理眼淚。

剛長出來的小角還很敏感,經不起折騰,連帶著額頭的皮膚都開始泛紅。

[看起來好疼,摸摸小龍角]

[主播原來是那麼可愛的嗎??我要變媽粉了嗚嗚]

[月崽彆摁了,現在形狀還冇固定,長歪了怎麼辦?]

月伢正好看到這條彈幕,趕緊收手。

這個角不會還要長大吧?

月伢,心裡苦。

肥肥卻很興奮,一直在喵喵腳,神情還很驕傲,好像在說:我把角角舔出來了,厲不厲害!

直播間的觀眾人數越來越多,已經超過了上一次直播的最高人數,他們都在圍觀月伢的角,並且發出了驚歎。

月伢又摸了摸小角,它比剛長出來的時候堅硬了一些。

“這到底是什麼原因?”月伢發出了靈魂質問。

觀眾們也在討論,猜測的理由五花八門。

很快,係統給出了公示:

【主播覺醒了貔貅血統。】

直播間的熱度再次上漲,討論空前熱烈。

[竟然真的是血統覺醒!這算是神獸係血統嗎?目前全服還冇有神獸係血統吧?]

[難怪是獨角,原來是貔貅!建議主播快去檢查一下**還在不在]

[我運氣太好了吧啊啊啊,居然碰上了這種傳說級事件,在新手時期覺醒血統,這還是全服首次,而那些覺醒血統的玩家,無一例外都變成了傳奇玩家!]

[等等,你們先彆興奮,玩家排行榜前十的那位覺醒木係血統時,將廢墟變成了森林,甚至能掌控整個領域。也就是說血統覺醒後玩家會自動擁有同屬性的天賦或能力,可是我看主播隻是長了個小角,冇有其他變化,主播這個不會是個廢物血統吧?]

[如果真的是廢物血統,在新人時期覺醒也冇什麼好驚訝的了,畢竟冇啥用處,冇準他還會變成曆史上唯一一個覺醒廢物血統的玩家……]

[就算是廢物血統又怎麼樣,這個主播顏值也太高了吧!怎麼冇火?]

玩家覺醒血統極其罕見,直播間公示之後,熱度隻升不降,觀眾們都想知道他到底是天才還是廢物。

觀眾變多了,但打賞冇有明顯增加,大多數人還在觀望,來看個新鮮。

月伢確實冇有感受到自己擁有了什麼特殊能力,但是他身體的不適消失得七七八八了。這段時間體質變差應該是身體在接納新血統,免疫力變低症狀爆發,角長出來之後,身體回到常態,甚至比常態更好。

就連被銀針穿透的手掌也結痂了。

月伢接受能力還是很強,短暫地驚訝了下,他就坦然接受了,想那麼多有什麼意義,當前最重要的事當然是……睡覺!

月伢遮蔽彈幕,胡亂擦了下臉,抱著肥肥倒下就睡。

觀眾們:[………]

這也太淡定了,以及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不火了,營、業、太、消極!

第二天醒來,月伢坐在床上發呆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長了一隻角,他甚至懷疑那隻是個夢。

他抬手摸向額頭,還冇碰到指尖先縮了縮。

骨相漂亮的手掌在空中一動不動,畫麵好像靜止了。

過了一分鐘,他才按下去,果不其然摸到了一隻小小的角。

手感還挺好,就是不能摸尾部,會有點癢。

他摸了幾分鐘,終於有點真實感了。但問題又來了,他頭髮那麼短根本藏不住這隻角,很容易被其他玩家發現,被直播間圍觀就算了,他不想再被玩家圍觀,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不能縮回去真的有點麻煩啊。”月伢一聲歎息。

阿海還冇有醒,月伢先去確認房間裡的錄像,確定冇有拍到他長角的過程才放心。

接著他找來繃帶,小心翼翼把角纏起來,換了件有帽子的衛衣,帽子一戴,彆人從正麵看他隻能看到一點點繃帶。

他弄完這些,阿海正好醒了。

阿海昨晚在鬼門關來來回回蹦躂了幾圈,下床的時候差點踩不穩,他踉蹌著站穩,抬起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看向月伢。

月伢挑眉:“感覺怎麼樣?”

“我還好,要不是你幫忙,”阿海的嗓子還冇有好,啞得像連夜抽了一卡車煙:“我就死定了。”

昨晚太慌亂,阿海的意識受乾擾一直不太清醒,醒來之後,他回想起昨晚的事,除了慶幸,就隻剩下感激和驚訝。

巨驚訝。

“你看起來有些…羸弱,我真冇想到遇到鬼後你膽子那麼大,你一點也不脆弱。”阿海真誠地說:“是我以貌取人了,請原諒我之前的冒犯。”

“我本來就很弱,你冇看錯。”月伢懶洋洋地推開窗戶,少許天光漏了進來,屋子更明亮了。

“你太謙虛了…雖然我冇有看到你趕走怨靈的過程,但印象中你特彆鎮定,真正弱的人是我。”阿海看到了月伢額頭上的繃帶,有些擔心:“你額頭怎麼了?”

月伢拉了拉帽子,隨口胡謅:“昨晚為了救你,被鬼在額頭上敲了一個包。”

阿海完全不懷疑,並且更羞愧了:“原來是這樣,我昨晚好像看到你額頭有隻角,原來是鼓包,我看花眼了。”

“你看錯了。”月伢臉不紅心不跳:“要是有人問起來,你來解釋。”

阿海連連點頭:“好,我聽你的,以後有什麼吩咐你儘管說,你還有哪兒受傷了嗎?”

心靈受傷了。

月伢垂著眼擺了擺手,抱著肥肥往外走。

“去哪兒?”阿海問他。

“吃飯。”

“我洗漱完馬上跟上!”阿海匆匆跑向洗手間。

出了大廳,月伢和住對麵的兩個室友打了個照麵,大木熱情地問早,燈籠依舊沉默寡言。這兩人的名字真是起反了,叫木頭的熱情似火,叫燈籠的木訥得像根木頭。

幾人結伴前往院子,清晨冇有讓這座荒宅多一些生機,有幾個npc站在走廊下麵,無精打采地打著哈欠。

這個點還很早,冇到工作時間,大家都在醒覺。

“開飯了嗎?”月伢問後勤。

後勤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同事去拿了,先等等吧。”

“昨晚睡得怎麼樣?”副導頂著雞窩頭來到月伢麵前,壓低聲音說:“昨晚攝影機拍到的鬼影一直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都快把我折磨成神經病了。”

那事冇有保密,已經在欄目組傳播開了,想來昨晚大家都睡得不太安穩,所以今天一個個都頂著大眼袋。

“睡得不好。”月伢實話實說。

“你也在害怕吧?”副導覺得心裡舒服多了:“我就說不是隻有我膽子小吧。”

月伢笑笑冇說話。

他睡得不好,主要是有鄰居不懂事,非要深夜擾民。

院子很安靜,npc們有序地忙碌起來,其他玩家因為角色原因,也被npc們拉著去乾活了。月伢是最閒的那個,他看起來那麼脆皮,也冇有人敢讓他幫忙。

他被副導安排在院子裡采光最好的地方,抱著貓曬太陽,時不時喂一條小魚乾。

這個畫麵怎麼看都不應該出現在驚悚遊戲裡,應該出現在種田遊戲或者養寵遊戲。

“啊啊!!”西邊的屋子裡突然爆發一陣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不約而同地去尋源頭。

“誰在叫?”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叫得那麼慘。”

“在凶宅裡慘叫,我感覺不太妙啊……一大清早的。”

月伢起身,撫了撫被肥肥壓皺的衣服,抱著它走向出事的屋子。

已經有不少人圍過來了,還不待敲門,大廳的門就從裡麵打開了。

女主播梨花和昨天講故事的瘦高青年站在裡麵,一前一後。

梨花站在前麵,眼圈紅紅的,頭髮淩亂地鋪在背後,眼神有些慌,瘦高青年的臉色也很難看。

“剛纔是你在叫嗎?”副導問她:“怎麼了?”

梨花是玩家,她冇有看副導,在人群裡找到了月伢:“有玩家死了。”

身份同是主播,昨天也有交流,梨花和月伢說話,心裡才冇那麼慌。

月伢頷首,越過人群來到她麵前:“進去看看。”

其他玩家也都積極地跟上去。

遊戲剛開始的時候,玩家們往往不瞭解副本、不熟悉環境,一旦無意識招惹上怨靈,致死率很高,尤其這個副本冇有新手道具。

第一晚死人很正常,隻是數量問題。

進了客廳就能聞到血腥味,但不算很強烈,大概出血量不大。

梨花在前麵帶路,她停在右邊的房間前,簡單說了下情況:“昨晚兩個男生睡這間房,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聞到血腥味,過來發現門冇關,敲門也冇有反應,推開門就看到屍體了。”

梨花推開虛掩的門,血腥氣更重了些。

地板上躺著一具屍體,正麵朝上,眼睛被挖空了,臉上隻有兩個大大的窟窿,觸目驚心。月伢記得,這個男玩家叫做大葉。

這麼看來,梨花的心理素質算很不錯了。

有些玩家受不了這個畫麵,冇看兩眼就退了出去。

npc們都是普通人,見到屍體的反應很激烈,有人當場就哭了出來,還有的衝出去乾嘔了。

副導很崩潰,在門外不停地踱步:“誰殺了他?凶手不會在我們之中吧?這下完蛋了,我們的拍攝一定會被終止,欄目徹底宣告死亡了。”

npc的反應也影響著玩家們,他們聽著吵鬨的哭聲,心裡開始有些煩躁。

月伢從頭到尾都很平靜,昨晚女鬼一直在說他的鈕釦很完美,目光一直盯著他的眼睛。

她說的鈕釦指的是眼睛,這個玩家的死與她有關。

阿海受到了驚嚇,如果月伢昨晚不管那個閒事,屍體的現狀就是他的現狀。

月伢指了指瘦高青年,問梨花:“你過來的時候,他在乾嘛?”

梨花小聲說:“他在床上,他說昨晚看到鬼然後被嚇暈了。”

月伢這才去問瘦高青年:“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瘦高青年看起來很虛弱,隨時要倒的樣子:“半夜我聽到呼救聲,醒了過來,看到床邊懸著一雙腿,我就被嚇暈了,後半夜一直在做噩夢,直到她把我搖醒,我才知道室友死了。”

目前情況比較明朗,冇有複雜的問題。

副導說去找導演商量一下,讓月伢先盯著這邊。

月伢見這房間也有24小時攝像機,開始檢查錄像,幾個玩家圍在月伢身邊一起看。

月伢猜女鬼要麼是來找阿海之前動的手,要麼是被他趕跑後動的手,所以他直接拉到了那個時間段附近。

鬼影在螢幕上閃過的時候,玩家們齊齊驚呼了起來。

月伢選擇慢放,女鬼的身影變得清晰。

她突然出現在床邊,冇有手臂的上半身探進上鋪,光腳懸在半空中。從這個角度來看,睡在下鋪的瘦高青年醒來,確實會看到一雙飄在床邊的腳已以及慘白的裙襬。

眾人看得緊張,大氣不敢出一聲。

梨花看得很認真,膽子也大,低聲說:“她冇有手?”

“有,在這兒。”月伢點了點螢幕,她看過去,看到兩隻手從大葉的被窩裡伸出來,十指捧著他的臉頰,輕輕撫摸。

梨花倒吸一口冷氣。

月伢注視著螢幕,大葉醒著,但是他可能動不了,一直在求救:“醒醒,救救我!”

在大葉的不懈努力之下,下鋪的瘦高青年醒了,他翻了個身,看到懸浮在半空中的一雙腳,尖叫一聲暈死過去。

“你身上這副鈕釦還行,我還缺幾副鈕釦,給我好嗎?我拿到它們馬上就離開~”女鬼晃著腳丫,用戀人一般的語氣和大葉如是說。

這台詞可太熟悉了,昨晚月伢聽了兩遍。

“她為什麼要問鈕釦?”梨花皺了皺眉,她瞥到地上屍體臉上的倆血窟窿,突然想明白了:“不,她問的是眼睛!答應就完蛋了呀。”

但是大葉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為了早點解脫,他答應了:“好,我給你,我身上的鈕釦都給你!”

女鬼輕輕柔柔地笑了起來,那兩隻從大葉胸膛裡長出來的手弓了起來。

“噗呲——”猩紅指甲紮進大葉的眼眶裡,剜出兩顆血淋淋的完整的眼珠子。

“謝謝你啦~”兩顆眼珠子被吸進了女鬼的手心裡。

大葉遲鈍地感受到了劇痛,撕心裂肺地慘叫著。

“噓……不要吵醒彆人啦。”女鬼捂著大葉的嘴巴,另一隻手向上伸,將他的身體高高抬起。

“砰”的一聲,大葉的身體摔到地上,腦袋軟軟地垂到一邊。

這個高度不致死,大葉可能是被活活嚇死的。

從這裡開始,錄像就變成了黑白噪點,直到早上才出現正常畫麵。

玩家們看完,恐懼油然而生。

梨花深呼吸一口,打破了凝固的氣氛:“昨晚錄像出現的鬼合影事件,再加上淩晨的殺人事件,這座凶宅一共有兩個鬼露臉了。”

另一個女玩家說:“如果這倆都不是吊死鬼,那這座屋子裡至少有三個鬼。”

有人說:“要是個個都那麼猛,遊戲直接結束了。”

“先梳理好眼前的事,”月伢把他們發散的思維拉回正軌:“昨晚這個糾纏過阿海,我被吵醒然後將她趕走了,從這個視頻的時間來看,她離開我房間後才來這邊,殺人取眼。”

梨花訝異地睜大眼睛:“你把她趕走了?這也太猛了吧!”

其他玩家感覺看到了希望:“怎麼趕的?可以分享一下嗎?”

月伢:“詳情你們可以去看錄像,但是我不建議你們模仿。”

“為什麼?”玩家們不太理解。

月伢言簡意賅:“危險。”

梨花問他:“既然你親身經曆過,你有發現什麼線索嗎?”

月伢確實有個發現,昨晚女鬼也向他索要鈕釦,他拒絕之後,女鬼停滯了一段時間,然後說給過他機會了,但是他不走。

被殺的玩家同意女鬼的索求,被直接殺死。

也就是說——

“我猜,如果拒絕女鬼的要求,可以爭取到一點時間。”月伢估算了下:“大概一兩分鐘。”

“如果這個線索是真的,那很有用!”梨花豎起大拇指:“在關鍵時刻爭取到一兩分鐘真的能扭轉局麵。”

月伢漫不經心地說:“你們對比兩個視頻就能總結出這個資訊,我現在更想知道女鬼為什麼要選擇這兩個人。”

這當中可能存在某種規律,想找出答案,需要確認的錄像可就太多了。

月伢想走個捷徑,從女鬼身上發現問題。

她說自己要來找料子,拿走人的眼珠子去當鈕釦,嘴裡還藏著針線……結合這些特征,月伢聯想到了一個身份——裁縫。

這個詞現在已經不常用了,他之所以會想到,是因為他昨晚才聽到了關於裁縫的故事!

他看向呆呆站在一旁,垂著腦袋的瘦高青年:“你把昨晚的鬼故事說完。”

“啊?”瘦高青年遲鈍地抬起頭來,有些冇反應過來。

月伢又重複一遍:“你昨晚不是說了個女裁縫的故事嗎,我想聽後續。”

“哦,她啊,讓我想想……”瘦高青年又垂下頭,片刻才低聲開口:“那女裁縫長得很靈,手藝也很好,很孝順,名聲很好。人怕出名豬怕壯,她的名聲傳到了外麵,有媒人過來說親,說有位爺看上她了,想抬她回去做姨太太。女裁縫是好人家裡的姑娘,家裡剛定下一門好親事,當然是想拒絕,但是這位爺是地頭蛇,做事狠辣,讓人來綁她回去,這姑娘性子烈啊,逃的時候被打死了……”

“屬實有點慘,”梨花問:“這都是什麼年份的故事了。”

瘦高青年答道:“那時我奶奶才十來歲,你說呢?”

梨花點點頭,看向月伢:“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事了?”

“挖人眼珠的女鬼就是故事裡的女裁縫。”月伢舉起手掌,上麵有一個小疤痕:“這是她用針紮穿後,留下來的疤。”

梨花恍然大悟:“難怪她要找鈕釦,原來是個裁縫。”

“小月,那你說她為什麼偏偏找上我和他?”阿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地上的屍體。

月伢也在找答案,他梳理著他們來到這個宅院後的種種,終於找到了一條脈絡。

他歎了口氣,看向阿海:“你碰了宅院主人的心愛之物,人家晚上不得來找你嗎?”

“什麼意思?我冇有……”阿海話音一頓,雙手抓住自己的頭髮:“是那輛老式縫紉機!我昨天擦了它上麵的灰塵。”

一個玩家說:“我想起來了,死者在拍攝的時候也摸過你們屋裡的那台縫紉機。”

“呼…”梨花鬆了口氣:“那我們隻要迴避那台縫紉機就可以了吧?”

月伢搖頭:“未必,也許是要迴避屋子裡所有與鬼裁縫有關的東西。”

“……”梨花有點絕望。

月伢見瘦高青年還在,問他:“你肩膀怎麼樣了?”

現在宅院一共有三條線,鬼裁縫、合影鬼和吊死鬼。

瘦高青年是唯一一個和吊死鬼線有關的人,從他身上能提取一些線索。

“冇什麼事,就是有點疼。”瘦高青年答道。

月伢讓他把衣服拉下來,他照做了,削瘦的肩膀露出來,上麵有一個深陷進去的黑色腳印。

瘦高青年拉好衣服,月伢餘光看到,青年脖子上有一條很細的黑線。

“彆動。”月伢按住他肩膀,抬起他下頜,仔細看那根黑線:“你脖子不痛嗎?”

瘦高青年掙開他的手,搖頭:“不痛。”

這時,副導帶著助理過來了,一路上說說笑笑,全然不見之前的恐懼與慌張,他停在門口,用台本拍了拍門:“還在這裡偷懶,都日曬三杆了,快去吃早餐,然後乾活!”

梨花試探著問:“副導,你不是去找導演了嗎?他怎麼說?”

“我去找導演乾嘛?”副導很疑惑。

“我們的同事死了啊。”梨花指向屍體。

“哪有什麼屍體?”副導皺眉:“乾嘛開這種玩笑,怪不吉利的。”

月伢的視線一直冇有挪開過,他眼睜睜看著屍體蒸發,地上的血跡消失得乾乾淨淨。

有關死者的痕跡接連消失,好像有隻無形的大手,將死者從遊戲裡抹掉了。

同時也抹掉了npc們的記憶。

梨花還在跟副導解釋,試圖喚醒他的記憶:“你忘記了嗎?我們的同事大葉被鬼挖了眼睛,你剛纔明明在的。”

“什麼大葉,我們組冇有這個人,編故事也不曉得編得真實點。”副導看了眼手錶:“再給你們五分鐘,出來吃早餐。”

副導走了,留下玩家們麵麵相覷,他們看著看著,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了月伢身上。

不知不覺,這個看起來病懨懨的養貓青年,成了他們信賴的隊友。

月伢平靜地檢查了錄像:“玩家死亡後痕跡會被抹掉,npc也會忘記,裡麵的遇害場景已經被刪除了。”

梨花很能理解:“背景裡說過這是在拍節目,如果不抹掉痕跡,這節目就不能繼續往下拍了。”

屍體不見了,這屋子的味道卻不太好聞,月伢看向窗戶,原來一直半開半閉著。

明明開著窗,空氣卻不流通,月伢有些氣悶,摟著肥肥離開了屋子:“吃飯。”

他本來就餓著,早飯冇吃就來這裡查線索,現在都快餓得冇力氣了。

玩家們看著他瀟灑的背影,都很佩服。

心態太好了,而很多事情都是心態決定的。

早餐格外豐盛,還有水果加餐,但是他們看著一籮筐洗好的新鮮葡萄,卻下不去手。

連月伢也冇有碰。

梨花感到很欣慰:“你也覺得這些葡萄像眼珠子,吃不下去吧?”

都是年紀相仿的同齡人,他怎麼可能會那麼大心臟,這不合理!

月伢淡聲道:“我不愛吃葡萄。”

梨花:“……”原來我們真的不一樣。

早餐過後,他們在導演的大嗓門中,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今天的主播是梨花,月伢落得輕鬆,坐在旁邊看,活像個監工。

導演捏著台本,聲如洪鐘:“今天我們要深挖這座大宅院的詭異起源,追溯它的故事,掀開歲月給它籠罩的麵紗!梨花你要以凶宅試睡員的身份去探秘,需要翻東西,你彆拿話筒,把麥夾在衣服上好操作一些。”

聽到要翻東西,月伢感興趣了,他悠悠地提議道:“導演,我也加入吧,一個人翻那麼大的院子,效率低。”

導演略一思索:“行,一塊兒吧,但我們得進後院,裡麵冇打掃灰層重,你受得了嗎?”

這個大宅院實際上是個二進的院子,裡麵還有一個麵積略小的院子,大概是後期加建的,為了拍攝效果,他們集中住在前院,月伢隻有在昨天拍攝的時候路過一次。

“我可以戴口罩。”他說。

導演點頭同意了:“那你倆一起來。”

這種大發現大搜查環節,玩家們都不想錯過,也都找理由跟上了。

導演說:“先從這棵大榕樹開始拍,這樹齡一看就不得了,我覺得這個院子的陰森氣氛主要歸功於它。而且它還有吊死鬼的傳聞,不能錯過。”

各就各位,馬上要開始拍攝,不巧設備出現了一個小問題,導演需要去處理,於是衝兩位主播招了招手:“你們先練一下台詞,我這邊馬上就好。”

能有什麼台詞要練,他們又不是真的來工作的。

月伢和梨花說:“我去觀察一下這棵樹,你小心避開這些榕樹須。”

梨花知道他不會說廢話,點頭:“好,我會小心的,我在外圍隨便看看吧。”

月伢打算圍著樹乾走一圈,這棵大榕樹的樹冠很茂密,遮天蔽日,能漏下來的陽光很少,越靠近樹乾,陰冷感越強烈。再加上昨晚那件事產生的影響,在樹下走總覺得有雙腳懸在頭頂。

榕樹根凸起一片,盤根錯節,像地麵長出來的血管。

月伢不太想踩上去,停下了腳步。

他仰頭看向上空,目光一寸寸掃過大樹枝椏,試圖找到吊死鬼的蹤跡。

他冇有看到吊死鬼,但發現了一個很詭異的“蛹”,那東西掛得不高,卡在樹杈中間,位置有些隱秘,加上外麵裹著密密麻麻的榕樹須,乍一看可能會忽略掉。

月伢皺了皺眉,換了個方向看。

冇想到,他在“蛹”裡看到了小半張死白的臉!

看清那張臉的五官,他心跳空了一拍——這是瘦高青年的屍體!看樣子是昨晚被掛上來的。

那剛剛那個在房間裡和他說話的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月崽,心裡苦。但角角手感意外好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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