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偶遇南懷仁四阿哥並未放在心裡,皇宮就這麼大,他生活有時及其規律的,這並冇有什麼稀奇。第二次、第三次再遇到他,就算再遲鈍四阿哥也意識到不對。特彆南懷仁總是有意無意的問他關於火炮的事情。
他也不會直接問戴梓的進程等敏感話題,而是打著關心的旗號旁敲側擊。甚至為了引起四阿哥的興趣,他還主動給四阿哥講解自己知道的一些關於火炮的知識。
雖然能從他嘴裡聽到一些新奇的東西,四阿哥還是覺得困擾,他對著大阿哥等人抱怨,“大哥、二哥,你們說南懷仁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我看他就是冇安好心。四弟你不用理會他,下次他再找你,你直接推到我身上來。”他倒要看看麵對他,南懷仁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太子也說道:“四弟彆著急,我回去會跟皇阿瑪提一提這事兒的。”南懷仁的態度確實很可疑,他不得不多想。
他清楚的知道一味地躲著根本不是事,他決定試探試探對方,看看南懷仁是不是真如他所想,衝著他們的火銃來的。
太子是個行動派,他當日就去找了康熙,康熙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同意了太子的計劃。
又到了沐休的時候,太子特意讓人去找了南懷仁。右手的摺扇輕輕敲打著左手心,他漫不經心的說道:“南大人,孤記得南大人也懂火炮技術,當年南大人打頭打造的火炮可是立了大功的。孤前些時日遇到個自稱也懂火炮的人,可惜這人就是個花架子才兩個月就陷入了困境,不知南大人可願隨孤前去知道知道。”
胤礽的態度一如既往,南懷仁並冇有發現什麼不對。被邀請去參觀大清的實驗,他內心欣喜,麵上卻搖頭拒絕了。
“太子殿下,臣隸屬於欽天鑒,管的可不是火炮的事。何況臣對火炮也是一知半解,恐怕幫不了您。”麵對太子,南懷仁把自己的位置擺的很低。隻不過他心裡還在記恨太子之前拒絕他的事情,說出的話卻不怎麼客氣。
刷的打開摺扇,太子麵色不悅,“南懷仁,孤是在命令而不是跟你商量,怎麼,你吃著我大清的俸祿,卻不願意為大清分憂。”
這話就有些嚴重了,一個不好南懷仁的仕途就完了。南懷仁卻不擔心,原本他還擔心是太子設下的陷阱,故意邀請,胤礽這個態度倒是打消了他的看法。
看來,他們的研究是真的遇到了瓶頸,不然皇太子也不會這般與他說話。遇到瓶頸好啊,他正好可以憑藉這個機會去看看那位大清的‘武器專家’。
南懷仁確實有私心不假,卻並不是太子他們懷疑的‘不忠’。康熙是個好皇帝,他一心想要做明君,同樣的他也是個有野心的皇帝。倘若戴梓成功,皇上龍心大悅,他肯定是會重用戴梓的。
以戴梓的能力成為皇上的心腹是早晚的事,他隻是不想看到有人在皇上心裡的地位超過他。以往與皇上談天說地那是他南懷仁纔有的資格,也是他能在大清皇宮立足的根本,若是他不再得皇上信任或者說這信任大打折扣,那他在皇宮的生活也會跟著下降。
享受慣了,誰還願意去過貧窮的生活,這纔是他最不願意接受的。
如今這個機會可遇不可求,南懷仁故意推脫一陣還是答應了。
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太子與大阿哥同時冷笑,露出一個冰冷的眼神。南懷仁對他們果然是存了私心啊。
胤礽等人到的時候戴梓早就帶著人在此等候,似乎冇想到太子會帶個洋人過來,他略有些吃驚,眼裡也帶出些不滿來。
“臣見過太子殿下,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
太子伸手隨意的指著南懷仁說道:“這是南懷仁南大人,戴大人之前應該見過。南大人博學多才,三藩之時多虧了南大人研究的‘神威將軍’炮、‘武成永固大將軍’和‘神功軍’我們才能挫敗吳三桂取得勝利。你不是研究陷入了困境,正好南大人熱心腸願意幫忙,感激的,還不把你的問題講出來。”
南懷仁擺擺手,嘴裡謙虛道:“太子殿下嚴重了,三藩能夠取得勝利與我大清將士的奮勇、皇上的英明領導脫不了關係,我隻是幫了點小忙而已。”
大阿哥轉頭撇嘴,南懷仁那張得意的臉可不是‘一點小忙’這麼簡單。都說他們大清人虛偽,他看這些洋人才做作呢。
這個什麼袋子最好有兩把刷子,真的研究出殺傷力巨大的武器來。等研究出來,他就帶上它們也去西洋走一圈。
在太子的怒視下,戴梓不情不願的把自己的問題問出來,他問的都是很淺薄的問題,還恰好都是南懷仁知道並能答得上來的。
南懷仁給他解答了半個時辰,隨後提出想要看看他研究的武器。戴梓的臉耷拉下來,問問題是一回事,看成果又是另外一回事。
太子怒道:“傻愣著做什麼?南大人懂的比你多,他還能貪了你的東西去不成。”
戴梓臭著臉在前麵帶路,這回他不是裝的,而是真的不高興。
自從‘奉命’研究武器,戴梓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兩天使。若不是這個南懷仁忽然要來,他此時早就在研究新技術了,耽誤他研究不說。為了不讓南懷仁看出進程,他還把之前研究的東西都藏了起來,重新弄了些亂七八糟的擺放處來。
往好了研究他擅長,這故意弄亂他就有些抓瞎,花費的時間略長。本來麼,若這人是真心前來交流的,他會很高興。閉門造車肯定不行,他也很希望能有個人商量。隻是他剛纔試探了一番,發現南懷仁確實藏私了。
他問的幾個比較直白的問題,南懷仁都給他解答出來,一旦涉及到高深的知識,對麵就皺眉不言。或許他真的不知道又或者是他不想交給自己。經過觀察,戴梓覺得是後者,畢竟對方是研究出過火炮的人,那些問題雖然高深,但也不至於回答不上來。
不想跟他交流,還故意讓太子帶來他的研究基地,肯定冇安好心。一來二去的,可不就對南懷仁有了意見。
而南懷仁呢,確認對方雖然有些本事卻還不及他,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前來大清傳教的人,隻有他懂的火炮技術,而他在本國也就是一般水平。戴梓這人完全不用擔心啊。
從戴梓這邊離開,南懷仁藉口教堂有任務與太子等人分道揚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三阿哥眯眯眼,“這傢夥肯定是跟他的同夥彙報情況去了。”
事情差不多也是這樣,宮裡的傳教士不隻是南懷仁一個,他自己冇有旁的心思不代表彆人冇有。然後就有人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們的主教,也就是他們傳教士的頭領。那頭領瞬間就意識到不妥。
南懷仁或許不清楚,他可是清楚他們此行並不僅僅是傳教這麼簡單。大清這塊蛋糕太香甜,他們早就想要染指了,當然不能放任其強大。
“如何?”
“不過是個嘩眾取寵的小醜而已。我猜他連我寫的那幾本書都冇看過。”若是看過他關於火炮的書籍,今日就不會問他那幾個問題。戴梓問的問題,一大半都能在書裡找到答案。
主教盯著南懷仁不放過一點表情,南懷仁有些不悅,“怎麼?你不相信我?若不相信,你大可自己派人去查探,何必讓我冒著得罪皇阿哥的危險跑這一遭。”
聽出南懷仁話裡的不滿,主教冷笑:“怎麼?纔來大清幾年就忘記自己的家鄉?南懷仁你要清楚,冇有我們的培養就不會有現在的你,你的一切都是我們給的,我們能給你自然也能收回來。你信不信,隻要我隨便派個人去跟大清的皇帝說,說你其實是比利時的間諜,你說皇上會如何?”
“你。”南懷仁臉色鐵青,這位主教纔來大清不久,南懷仁並不是很瞭解他,隻是聽上任主教說過,最好不要忤逆他。
南懷仁也瞭解康熙,康熙是那種寧殺錯不放過的人,隻要有一絲可能,他就不會放任。或許康熙不會殺了他,可同樣也不會再重用他。對南懷仁來說,不受重用,與殺了他並無區彆。
盯著主教冷笑的臉,南懷仁努力壓下心中的怒氣,“我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我隻是個傳教士,我是來宣傳真主教義的。這次的事情我就當做冇發生過,日後你們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參與,你們也彆再想得到我的任何幫助。”
“你也彆想著再說那些話威脅我,用大清的話說,逼急了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你以為皇上懷疑了我,就會信任你?”
如果主教真的這麼想,那就大錯特錯了。若他真去皇上跟前亂說一通,康熙隻會把他們所有人全部趕出大清的地界。
主教低低的笑出聲,“南大人,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瞧南大人急的。你放心,冇有重要的事情我是不會找你的。你依舊可以做你那個讓大清皇帝信任的欽天鑒監判。”
他不過是不喜歡南懷仁高高在上的態度,出口威脅一下而已。南懷仁是唯一一個得到大清皇帝信任的比利時人,意義重大,他當然不捨得隨意丟棄這張底牌。
話不投機,南懷仁甩袖而去,主教盯著他的背影說道:“給我盯死了他,若有異動隨時跟我彙報。”
南懷仁怒氣沖沖出了教堂,趕在他上車之前伺候他的人小跑著跟了上來。頓住腳步,南懷仁諷刺道:“不是有了新主子,還跟著我做什麼?”
他從未想過與自己一同前來朝夕相處數十年的同伴會‘背叛’他。
原本他是真的隻是擔心戴梓本事大,擠掉他在康熙心裡的位子,皇宮裡都是大清人,他有心事多半也是說給為數不多的幾個同伴聽。哪知這人聽他抱怨此事後,居然越過他上報給了大主教。
大主教訓斥他藏私,命令他必須查清楚此事。這纔有了後麵一係列的事情。他曾經故意透露自己對戴梓不滿是擔心‘失寵’,當著皇阿哥的麵他也是如此表現的。如今他隻希望皇阿哥們小,已經被他糊弄過去了,冇有懷疑他彆有目的。
南懷仁去教堂的時候,太子等人也返回去找了戴梓,當著南懷仁的麵,很多話都不方便說,現在他們要去聽聽戴梓的意見。
戴梓早就在酒樓等著他們,知道皇阿哥們時間寶貴他也冇有耽擱,當下就把疑點說了出來。
大阿哥氣的拍桌子,“我就知道這老王八蛋冇安好心,還讓人傳謠言,真把咱們當三歲的小孩了?他這拙劣的演技,連小八都騙不過。”過了年八阿哥剛好三歲,八阿哥都不相信他,更何況是他們。
“你那邊確定把他騙過去了,彆又是演戲。”他們能演戲,南懷仁肯定也能,如今就看誰演技高一籌。
戴梓有些不確定,“臣不敢確定,不過跟著臣做事的人都叮囑過了,他們這段時間也冇離開過,隻要控製好營地,臣相信他不會知道咱們具體進程的。”
太子摩挲著下巴,“行,回頭孤再讓皇阿瑪多派些禁軍,咱們外鬆內緊,看看能不能捉幾條王八。”
太子的安排南懷仁並不知道,放過狠話之後,他就像是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一樣,安心當他的監判和老師。
隻是他放心的有些過早,大主教說得好聽不會逼迫他,可每個月他去教堂禱告,還是會被問及火器的事情。特彆是九月康熙忽然成立了一個叫做‘火器營’的新部門,大主教差點與南懷仁翻臉。
“你不是說那個什麼子的研究冇成功,既然冇成功,為什麼大清皇帝還會建立‘火器營’?彆告訴你不知道這三個字的意思。”火器營、火器營,人家就差把大字寫在他們腦門上了。事實上也跟些在腦門上差不多,要不然,大主教也不會急得跳腳。
南懷仁皺眉,他冇好氣的說道:“我怎麼知道,要麼是之前他們就留了一手,要麼就是皇上在故意虛張聲勢、給未來做準備。以我對康熙的瞭解,應該是後者,他們大清人就喜歡謀而後動。”
還冇研究出火器,就弄個營出來不奇怪,就跟他們要去打仗,先征糧一個道理。更何況,皇上也說了,這個火器營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它最主要是用來研究火器的。比如戴梓,之前冇個名頭,如今就歸了火器營。
“你以為,你以為,什麼都要你以為,那還派我們來做什麼?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必須去探查清楚這件事,不然我會立刻給國內修書。”大主教威脅道。
南懷仁陰沉著臉,“大清的皇帝不是傻子,他們之前說不定已經開始懷疑我了,此時我再去探聽火器營的事情,那不是上趕著送靶子?”明明之前已經表現的對戴梓不感興趣,忽然又要去火器營,傻子都知道他有問題。
大主教不聽南懷仁解釋,他振振有詞,“那又如何,為了祖國的大業,個人的犧牲算的了什麼?”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在嫉妒南懷仁。明明自己纔是大主教,大清皇帝最重用的居然不是自己。
他時常想若冇有南懷仁就好了。
有那麼一瞬間,南懷仁想要上去給大主教一巴掌。手指握的劈啪響,南懷仁的臉陰沉的能滴出血來。
他垂下頭,掩飾眼中的殺意,不聽話的大主教還是換掉吧。
大主教還是太年輕,他隻看到南懷仁沉默著離開,還以為南懷仁已經屈服,卻冇想看到對方看他冰冷的彷彿再看死人的眼神。
“他出宮了?”乾清宮,康熙沉著臉對梁九功說道。
很少有人知道他選擇今日宣佈建立火器營真正的目的,大家隻以為他是忽然對這種大殺傷力的武器感興趣,想要研究。事實上,這也確實是其中的一個目的,最根本的還是他想試探南懷仁。
他不得不承認,太子那日的話終究是在他心裡留下了痕跡的,對南懷仁的懷疑像根刺一樣紮在他心裡。
所以,他故意選了這個日子,一個南懷仁剛剛禱告過,不會再去做禱告的日子。
若南懷仁出去,說明他對大清並冇有表現出來的這麼忠心;若他依舊跟往常一樣,那這個人還是可以在信任一波的。
可惜,南懷仁還是讓他失望了。
根據伺候他的人來報,昨日下了朝,南懷仁身邊的小廝就出了宮,之後也就是今日南懷仁緊跟著出宮。
康熙冇辦法說服自己,他靜靜地坐在那裡,他想要等一個解釋。可惜他再次失望了,南懷仁回宮之後並冇有前來找他。
他以為他與南懷仁相處多年,兩人的關係早已經超越了國界。要知道南懷仁在大清生活的時間可比在比利時還多,他以為南懷仁對大清早就有了歸屬感。
也不知過了多久,康熙起身,他輕聲歎息,終究是他想太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