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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50

一個人會在什麼時候對自己所處的環境產生改變的

亂世裡的人,求存便是第一要務,倉皇奔逃,流離失所,那些難以棲身的荒郊野地會叫他們有任何安居樂業的想法

虞禮再度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後,有種微妙的感覺這裡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並不是說所有權發生了變化,而是到處都印刻上了某個人的烙印他本來就在此留駐得少,當初建造時是什麼樣子後來也無多少不同,府邸中並未留他強烈的個人印記,因此若有新的帶有個人風格的事物覆蓋上去,便顯得極為鮮明。

隻有脫離戰亂、滿足了安全與生存需要的人們,會追求更高層次的需要,美麗的服飾、高大的建築、動人的樂章

千葉可冇什麼好擔心的,這些對於虞相來說都隻是些小事罷了,雖然繁瑣, 但有利可圖,而且不需多費力氣,她也就安心在晉寧的虞相府邸住下。

自覺夠安分守己了, 一點都不給此地主人惹麻煩,當然她覺得到時候虞禮得求著她不安分,誰叫她手中始終還存著一道殺手鐧呢, 等到虞禮收拾完自己掌控的地盤大概便是輪到她出場的時候關於如何利用成帝皇子。

但是如此一來,虞相的大計中就勢必要多添上一個千葉了。

路都在腳底鋪好了, 能指望著她不走

以千葉對於虞禮的瞭解,大寒在他理想與事業實現的前景上,占據的地位非常重要, 可是這個重要存在同時也附帶了可怕的缺陷他雖然落到虞禮的手中,但一個本質上是獸的人如何能幫助他實現目標

千葉敢毫不猶豫地將這個籌碼捨出去, 因為她確定除了自己之外無人能夠驅使大寒, 虞相倘若要用到這個籌碼的話,也必然要用到她,說到底可不還是隻能尋求她的幫助嗎

要知道, 雖說中州的戰場已經塵埃落定, 但是不少趁火打劫的勢力還是冇收拾乾淨,還需要專門抽出手去解決這些麻煩。

憑藉這個籌碼,早晚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入扶搖城,所以說一切真要清算起來,正如同一個圓環般環環相扣,節節銜接,親手締造並推進如此局麵的千葉自身都難以理解,但是她覺得,裡麵並冇有“鬼使神差”這種因素,也非巧合與偶然可言,而是很多時候,她所選擇的路正是建立在自己所掌握的籌碼上麵,往哪個方向更有利、人就本能地會往那個方向去,她的選擇總是正確的,所以她一直得到勝利的饋贈。

她可以說很是享受了一番安靜平和無拘束的生活,然後正主回來了,千葉作為名義上的女主人,懶洋洋從床榻上爬起來,這會兒倒是梳理好髮髻整頓好著裝,很是坦然地去了前府。

太陽偏西,倒是還未落山,中庭一片繁忙,卸下的書簡物裝堆了滿地,來來去去的侍從有條不紊收拾東西,千葉立在旁邊看了眼,冇什麼意思,據老管家說他主人還在書房議事,連歇口氣都來不及,可見忙碌,千葉冇想去找不自在,就在正屋等。

大概是由於對這個女人的生平瞭解得太過詳儘,明白她的心性,理解她所求,至少她在南國從未走出嘉燕宮一步的行為足夠驚世駭俗,所以見她在此時竟然有閒心做這些,虞禮不僅未覺得被冒犯,反而有種微妙的被討好的愉悅。

他懶得多想對方是在用這種手法刻意偽裝自己,以消除他的戒心,至少他並未對此有反感。

千葉倒也冇有多想不管是虞禮的地盤裡叫她安心得多,不在乎有人對她不利,還是說有籌碼在手底氣很足,不介意麻煩找上門來她多事的原因很簡單,天又要冷下來了。

千葉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將府中上下摸了個透,掌管著這座府邸的老管家很有地位,看向她的眼神挑剔又審視,但並不負麵。

她想要得到一些對她抱著正麵或中性情緒的人喜愛是輕而易舉的事,至於那些對她有惡意的人,她當然要排除異己。

晉寧城中對她感到好奇的人家並不少,大多數朝臣與顯貴對於虞相都怕得要命,他手段狠厲也不太講道義,對於虞氏世交之家都是說下手就下手,對於族中逆反之輩甚至不顧血緣情分,殺就殺了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並不敢探知府中情況,但虞相又不是光憑著自己一人就能控製住偌大地盤的,他門下自有一批得利鷹犬、一些忠心耿耿的同盟,這些人試探性送上來的帖子在千葉表示出拒絕之後,全被老管家壓下了。

虞禮的書房千葉在揀書看的時候大概觀過構造,不遠處的院子就添置有廂房,千葉有理由相信,虞禮是會無條件要求下屬用餐留宿、以更好壓榨對方勞動能力的人,她本來還在想是繼續等還是先回去,老管家前來詢問晚上想吃什麼菜式,她隱約覺出,虞禮已經知道她在哪,很大的機率會來與她一同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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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

風塵仆仆趕回又埋首入公務中的年輕相爺,換了身衣物又簡單梳理了一番,看來仍是一絲不苟的端正之姿,千葉拖著下巴笑了笑,虞禮則發現她的心情挺好。

並不是說麵上帶笑就是好心情了同樣的一張臉,在月前見到她時,通身冷得像是寒冰雕塑,就算是無意味的笑,因著那骨子裡散漫的輕慢與傲氣都顯得有些嘲諷,而如今,就像是卸下了某種沉重的負荷,曾經濃密得散不開的陰雲都淺薄了很多,看來隻覺得有光通透。

“夫人今日氣色極好。”虞禮不急不緩地說了句。

千葉坐著冇動“這倒要謝過相爺了。”

莫名其妙一句謝,有人冇多問,有人也冇細講,老管家差使著侍從端上食案婢女分餐,準備退下前探頭看了眼,一邊懶懶盤膝而坐,並未動筷,看著另一邊的啞巴婢女熟練地拆魚骨舀湯佈菜,將她主子服侍得無微不至,他身後也有婢女隨侍,無吩咐不敢輕舉妄動,而屋中情景分外融洽,彷彿是一雙老友相對,而非才見了兩麵的“未婚夫妻”。

無聲無息吃完一餐飯,以茶漱口,順便洗了雙手,回來聊天了。

“虞某在晉寧不會久留,還有些尾巴未掃乾淨。”顯然事務繁忙,冇有多少閒心交代了彆處,因此虞禮開門見山把重要事講了講,“吉日已算,虞某初定明年二月初九,屆時應會遍邀天下英傑群雄,一應婚器俱要準備,夫人倘有何要求,便與鄧老直言。”

停頓了一下,又道“虞某不重外物,府中繡娘甚少此行自中州帶回不少匠人,夫人自行處置吧。”

這話意有所指。

專門點了繡娘,顯然是覺得她該做新衣服了,但她身上穿的有什麼不妥當麼

千葉一直在戴孝,也說不清是為誰戴的,隻是死的人太多了,習慣了這樣穿戴,麻衣是冇再穿,她要敢穿當時恒襄非炸不可,一路流離來了晉寧,身上著裝仍是極素,如今嫁虞禮,也算是件大喜事,虞禮覺察到了,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倒也未指責什麼。

於是千葉點頭笑,還是道謝。

她想著方纔短短幾句話,其中資訊量極大。

剛打理完中州出來,又忙著趕往彆處,想來還有麻煩事墜著莫過於北境他很明顯空出手準備去收拾單氏了

單世昌還冇上升到她忌諱的層麵,她對他有愧,對一個死人都有愧,但他畢竟已死,所以這份愧疚落不到什麼實質性層麵,她不會移情,北境對她來說隻有利用價值,更不必提單氏這種本來就列在她敵人名單上的存在。

恒襄好歹將他的王國整合得比較緊實,南邊的豐州若是收拾得妥當,還是能得到好大一筆助力,但是北境就很慘,這天下最慘的莫過於為他人做嫁衣的單氏了。

她一盤算,就覺得現在北方的局勢還挺糟糕。

兩州給虞禮,她將嫁虞相,恒襄氣瘋了,單氏當然也得瘋當時她為恒襄所擄,單氏可能還冇氣到這份上,畢竟無名無分,默認她落到魏王後手上絕不會好過,但現在虞相這宣告天下明媒正娶的架勢,就徹底崩斷單氏的神經了,更彆提白白送出去的嚴、淳兩州。

從天下兵力最強的勢力淪落到現在地步,要尋罪魁禍首,全是被千葉禍亂至此,單氏怎能甘心

虞禮心也是夠大,甘州已丟了大半,他還能不急不緩先收拾中州戰場,而現在,跟北境的戰線拉得極長,甘州戰火暫且不說,嚴州全靠一個褚赤在苦撐著,也不怪虞禮要親自前去甘州要奪回來,兩州要徹底接收,箇中的麻煩還不少。

千葉冇有就此發表任何意見,反正兩州現在不關她什麼事了,虞禮把戰局接手過去將褚赤解放出來她也無不可,褚赤要真陷在裡麵她也不會有任何不捨,甘州就更不用說了,畢竟那一條山脈在,地利就不在北境,虞禮要奪也不是難事,就是產量之地可能會被破壞,單氏大概寧肯毀掉甘州也不會白白鬆手

這個暫且不說,且看戰局如何吧,虞禮打算將這樁婚事布成一個坑天下人的大局,倒真是叫千葉驚奇,這要多黑的心纔會想出此等喪心病狂之舉,還要遍邀英傑群雄給天下人做難題麼。

工具人千葉覺得挺好的。

鋪的局越大,未來夫君站得越高,她就連帶著立到哪樣的位置,她能窺探得就越多,能收攬得就越廣。

這大概是她所做的最劃算的一筆買賣了。

虞禮在晉寧待了不到五日,其中兩日半還不在府中,千葉並未留心他的去處,但因為虞禮忙中抽空又與她一起吃了兩餐晚飯,所以被動知曉了他的行蹤。

這禮數也是夠周到了,在她很清楚對方就是想將“殷氏女”放著做擺設的前提下,還能做得如此給臉到位,就不單是挖掘她身上的奧秘、探知她的真實就能說得通了到目前為止的探究,都未叫她有所反感她也不在意對方給她的職權範圍有多大,反正隻要給就全是賺的。

虞禮是在第五日夜間走的,千葉睡到日上三竿,慢吞吞起來洗漱,老管家鄧老在她吃早點的時候,給她送來了兩托盤庫房鑰匙。

這意思就夠明顯了。

虞相本人並不重欲,酒色財氣他冇一個愛的,身為世家子,富可敵國的虞氏宗子,大概是因為打小浸染就是世間貴極,所以也冇什麼講究,一應珍稀貴重之物都放在庫房。

千葉去庫房溜了圈,毫不猶豫地搬出些符合自己喜好之物,再度給府邸換裝扮。

第二日鄧老送來一托盤之前壓下的帖子,還有份名單。

千葉的心情有些微妙了,作為女主人的權利與義務總是如影隨形,不過虞禮是真放心叫她以他的名義邁入晉寧的社交圈,而不是將她困於後院、防著她鬨幺蛾子

這可是晉寧,大夏的核心之地,他的大本營,就真能如此放心給她機會千葉完全做得好後者,但既然彆人有這個胸襟氣度信任她,她自然也能做得麵麵俱到滴水不漏。

不管這是真的信任,還是說試探,千葉都不介意,反正得利的是她。

置備婚禮完全冇廢她多少工夫,她順便摸清了晉寧的形勢,連同重要人際關係。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虞禮突如其來的到來與離開之後,大概確定了千葉暫時不會起幺蛾子, 也就放下了對她的關注, 全心全意投注在收拾戰局的事情上。

晉寧比汶嵐處地要北得多,汶嵐那等山山水水的南方,在遇到寒冬臘月之時依然寒氣逼人,晉寧就更不用說了。

不出意外的話,她要在這裡待上很長的時間,成敗勝負她都要在這裡留駐,她可冇信心一直壓抑自己,她最討厭的就是冬季,誰會喜歡連骨縫裡都滲出寒氣來的痛苦呢,能叫自己過得舒坦些的事當然要做,反正老管家默默滿足了她的一切要求,她甚至不用試探就知曉虞禮對於她的容忍度很高。

很顯然,在他不在的時間裡,殷氏女並冇有偏居一隅銷聲匿跡,她對於自己所處環境的品質要求並不低,至少在這座府邸中,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冇少折騰出事兒,管家聽從他當時所說的滿足她合理要求的吩咐,並未阻止她為自己舒適所做的任何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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